第31章 移情别恋 难道……阿砚喜欢的是他?……


    赶走江砚后, 房间里难得安静下来。


    他关掉灯,整个人陷进软绵绵的被子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本以为能睡个好觉, 结果翻来覆去, 酝酿不起一丝睡意。脑子里不自觉浮现江砚站在门外时那副愣怔的表情。那双总是专注望着他的眼睛, 竟透着些许茫然,像被丢弃的小狗,让他有些不忍。


    不知道这会儿他睡了没?以他的持久力, 应该是没那么快。


    那这会儿, 他在做什么呢?


    一想到江砚可能正在看自己发过去的视频,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解决需求, 江屿年胸口后知后觉发堵,渐渐涌起一丝后悔。


    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闷闷的,像做了错事,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脑中胡乱地想着, 彻底没了睡意。


    他摸黑坐起来,伸手碰到床头那杯蜂蜜水。杯壁还有余温, 是江砚刚才端来的,连杯把都朝向他习惯的方向。他总是这样, 细心到让人不知所措。


    小口小口抿了几口, 甘甜在舌尖蔓延开来,喝完舔了舔嘴唇, 才把杯子轻轻放下。


    睡不着,又亮起小夜灯,暖黄的光线洒在床头。江屿年往后背垫了枕头,打算刷刷微博转移一下注意力。


    之前发的那条帖子已经沉到下面, 新评论寥寥无几。他无聊地把那些抽象的调侃重新翻了遍,直到看到一条耐人寻味的提问。


    【cp话事人:博主一直在强调自己喜欢女生,难道就没怀疑过弟弟的性取向?】


    性取向?


    江砚吗?


    屏幕光映着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脑海中又不受控浮现出江砚的脸。那张对别人总是冷着的脸,只对他才会露出那种近乎黏人的表情,毫不避讳的亲密接触,还有刚才被他推出门,眼底那点没藏住的错愕与委屈……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江砚跟自己一样喜欢女生,却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


    难道……阿砚喜欢的人是他?


    这个念头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在心里野草般疯长,但很快被他慌忙按下来。


    江砚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对男女一视同仁,这不并能代表什么。他是江砚唯一信任的人,亲近自己也无可厚非,依赖不等同于喜欢,仅凭似是而非的一句推断未免太过草率。


    江屿年骨子里很保守,不太能接受这种臆想。


    他把帖子删了,不停地在心里念叨“不可能”,随后把脸深深埋进枕头,身子缩成一团,带着些许不安。


    不知道是他的办法起了效果,还是别的原因,接下来几天,江砚果然消停了不少。除了像往常一样腻歪,没再缠着自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切都表现得很自如,与常人无异。


    江屿年不由得松了口气。


    食堂人不多,江屿年低头戳着餐盘里的西蓝花,没什么胃口。余光里,江砚正专注地挑着鱼刺,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今天也要忙到很晚吗?”江屿年问。


    江砚自然地给他夹了块挑完刺的鱼肉,“嗯。”


    这娴熟的动作令他不由想起,那次在大排档江砚给自己剥虾,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兄弟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但是江砚会。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习惯了被江砚照顾,却没发现有何不对劲。


    “怎么不吃?”


    江屿年回过神,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吃饱了,可抗议无效,碗里又多出两块肉。


    “哥太瘦了,多吃肉。”江砚的语气和缓却不容拒绝。


    一般这种情况,江屿年的坚持是没有意义的,只能乖乖张嘴,认命地把剩下的菜吃完。今天的荤菜实在油腻,蹭得嘴边都是,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别动。”江砚抽了张纸,很自然地靠过来。


    气息突然逼近,指尖即将碰到嘴角的瞬间,江屿年下意识偏过头,心侧漏一拍。


    江砚手停在半空,淡淡掀起眼皮。


    凝滞的空气里,时间被慢慢拉长,周围的喧闹显得格外遥远。江屿年垂下眼帘,接过纸巾,“我自己来。”


    江砚没说话,黑色的眼眸静静看着他动作,目光深沉。


    时间不早了,江砚起身准备出发。临走时,江屿年忍不住叫住他。


    他微微侧身,等着他开口。


    江屿年抿了抿唇,说:“早点回家。”


    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太过亲昵,像妻子嘱咐丈夫。


    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江砚眉眼柔和了些,顺势按了按他的发顶,“好。”


    江屿年眼睫颤了颤,耳根悄悄泛红。


    洗手间里,水龙头哗哗流着。


    江屿年低头洗手,冰凉的水流暂时平息了心里的躁动。一抬头,却从镜子里看见靠在门边的河清,不声不响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河清?”江屿年关掉水龙头,手还湿着,“你站这做什么?”


    河清的视线扫过他被按压得软塌塌的头发,“等人。”


    “哦,那我先走了。”


    “等等。”


    江屿年回过头,“有什么事吗?”


    河清表情有些复杂,带着几分探究。他是特意等在这的,刚才大厅里,两人亲密的举动被他尽收眼底。上次也是在食堂,江砚看到江屿年的不冷静和几乎要吃人的眼神,他很难想象那种疯子会对谁认真。


    “我都看见了。”河清顿了顿,迟疑道:“你跟他是不是……”


    江屿年心里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连河清都看出他跟江砚不对劲了……这就是同性恋的敏锐吗?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是我弟弟……不是说过了吗?”


    “弟弟?”河清微微挑眉,这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想起周述之前的警告,他又不确定了。


    “昂,不像吗?”


    “不像。”


    “……”


    河清自然知道江砚是怎么成的他“弟弟”,意有所指道:“他跟我一个朋友挺像。”


    长成江砚这模样的,市面上打着灯笼都难找第二个。


    之前他也说自己跟他朋友像,虽然觉得河清不太可能看得上江砚,江屿年还是莫名不舒服,“哪里像?”


    河清脸色冷了点,“都不像好人。”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果然是跟周述待久了,说出的话也不怎么中听了。


    江屿年听不得别人说江砚不好,“怎么不好了?你平常都是这样以貌取人?”


    河清愣了愣,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很难将他口中很好的人和记忆中那个偏执阴郁的人联系在一起。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江砚抱着女人尸体时那双空洞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河清恶寒地吞了口唾沫,低囔道:“跟姓周的混能是什么好人。”


    “周述?”江屿年皱眉,这跟阿砚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说漏嘴,河清还没补救,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周述。


    不冷不热地接通:“放。”


    电话那头语气也不算好,“晚上不过去了。”


    河清:“真以为我会等你?”


    周述暗暗咬牙:“听我的,等这两天……”


    “嘟嘟嘟……”


    电话啪地挂断,干脆利落。


    河清收起手机,脸色不大好,估摸着吵架了。江屿年问:“你还好吗?”


    “没事,先走了。”河清转身欲走。


    “诶……”江屿年拉住他,河清:“?”


    “你还没说完,阿砚跟周……”


    “你听错了。”河清平静地打断他,沉默两秒,兀自低声说了句:“我要是你,就把他踹了。”


    “什么?”声音太小,后半句没听清。


    “没什么”河清看他一眼,带点警告,“他最好真是你弟。”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江屿年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乱成一团。


    “当然了……”


    不然还能是什么……?


    *


    夜晚,华灯初上,繁英街人流如织。黑色迈凯伦稳稳停在商场门口,周述一身人模狗样的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后座开门。


    一位衣着精致的女人下车,不满地挽住他手臂。


    “为什么不让我坐副驾?你开太快了。”


    周述脸上挂着风流笑容,眼底却没温度,偏头压低嗓音:“戏过了。”


    女人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已经想好怎么狠狠宰他一笔。她搂紧周述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你说我想要什么随便挑,是不是真的呀?阿述。”


    最后一声“阿述”叫得格外甜腻,引得身旁经过的人不免多看两眼,两人亲密的姿态,活像豪门公子哥带着他的千金女友炸街。


    周述浑不在意地扫视一圈,目标锁定在躲在路灯牌后佯装看手机的帽衫小哥,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你爸这么狠,真把你卡冻了?”他低头问女人,语气带着嘲讽。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女人依旧笑盈盈的,跟他说着私密的悄悄话。


    繁英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到处洋溢着纸醉金迷的气息。周述转着车钥匙带她走上台阶,泊车小弟恭敬地接过钥匙退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习以为常。


    不远处,帽衫小哥从灯牌后探头,发现人不见了,刚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周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惊得他后退半步。


    周述一把拽下他帽子,看清脸后戾气顿时消了大半。


    “竟然是你。”


    江屿年躲远了点,把帽子整理好,动作有些慌乱。刚整理好,衣领又被扯乱,周述力气很大,一拽就把他扯到身前,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细胳膊细腿的江屿年反抗无能,只能抵住他胸口,才不至于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这人好粗暴,不知道河清怎么受得了他的。


    江屿年自觉倒霉,本来好端端去家教的路上,就撞见这么一出。他没忘今天河清跟周述通话时,对方冷硬地口吻。原来他们之间早就出了问题。看到刚才那幕,他心里有些发闷,为河清感到不平。


    “裙子穿不下去,改行当狗仔了?”周述挑起他的下巴,力度有些重,“长这么张脸可惜了,不如留在本少爷身边,给他做个伴。”


    她?


    江屿年几乎立刻想到车下下来的女生。


    这是演都不演了,前脚搂着女生,后脚就来纠缠他,背地里还对河清死缠烂打。果然王婶说的对,男人有钱就会变坏。江屿年心里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听不懂你说什么,”江屿年冷静下来,“你放开我。”


    他要迟到了。


    周述瞧他脸上变换来去的小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口袋手机响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是某位千金小姐等急了。他懒得再戏弄,松开手,好心碾平他衣领的褶皱,话里却带威胁。


    “把你看到的拦肚子里,别让我发现你在他面前多嘴。”


    “你放心,不用我说他也知道你是什么人。”江屿年忍不住回嘴,被压制下却没什么底气。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周述眯起眼睛,不会是在咒他吧?


    江屿年趁机离远了些,又怂又勇地补了一句:“但你谈恋爱的事,他会知道的。”


    说罢踩着最后几秒绿灯穿过了路口。


    周述看着他跑得跟兔子似的,暗骂一句,掏出手机按掉通话,不出意外收到忙音。他气愤地拨通另一个号码,低吼道:“能不能管管你老婆?”


    “怎么?”那边轻描淡写,带着几分慵懒地痛击,“你被捉奸了?”


    “……”


    周述摁灭手机,憋着火竖了个中指。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靠。


    江屿年斟酌了很久,周述这么怕他说出去,显然河清被蒙在鼓里。他思前想后,还是找了个时间,把那晚的事委婉地透露给河清。


    河清并不意外,反应平淡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哦,是他新未婚妻。”


    新未婚妻?


    难道还有旧的?


    江屿年想着,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


    河清眼底闪过别样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现在没有了。”


    普通人自是难以涉及此类豪门秘辛,不过是替河清遇人不淑感到些许惋惜。好在河清比他想的清醒,可能对他来说,周述那种公子哥大概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很当一回事。


    河清拿得起放得下,江屿年对他很是佩服。


    “好了,这些跟我无关。”河清不想多提,边走边问:“这次的河海奖你有把握吗?”


    话题转得太快,江屿年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除了本专业的,应该没人知道这事。河清的话让他有些意外,又绝非偶然。像雾里看花,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又看不真切。


    “我看到你的申请了。”


    申请通常只有系领导或基金会负责人能查看,江屿年不免疑惑,尽管对方从未提起自己的过往,却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屿年站在他旁边,与他肩并肩,“河清,你总让我觉得很熟悉。”


    他转过来,眉目清明,“你也是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河清目视前方,卖了个关子,“前提是你能评上。”


    夕阳落下,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不约而同走到一栋教学楼前,停下脚步。


    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江屿年说:“我得等个人。”


    河清抬头看了眼二楼某间教室,又垂下眼帘:“嗯。”


    临走前,江屿年往他手里塞了包纸巾,说你别难过。


    河清盯着包装纸上的爱心,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纸巾,指节微微发白。


    还没打铃,教学楼里隐约走出两个人,身影在暮色中有些模糊。


    定睛一看,竟然是江砚和周述。两人并排走着,距离不远不近,非比寻常。


    “阿砚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江屿年喃喃上前,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回头一看,河清早已掉头,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感情线拉进度,有点波折[心碎](有关江砚的剧情线在后面,比较少,感情流为主)


    第32章 偷吻 江砚在吻他


    “呵, 这不是那小狗仔吗?”


    周述慢悠悠晃过来,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目光在江屿年身上露骨地打了个转, 身后的江砚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


    江屿年几乎是下意识挡在两人面前, 动作快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周述一眼看出破绽,“挡什么呢?”


    随手拨开那小身板,瞥见不远处即将消失的背影, 脸上的松弛骤变, 立刻追了上去。


    “等等……”江屿年伸手想拦,却被甩得后退几步, 差点摔倒,被身后的人顺势接住,稳稳环住腰。


    “他怎么这样?”江屿年有些着急,“河清根本不想见他。”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别人身上,江砚有些不悦, 手非但没松,反而收紧了点, “别人的事,哥就这么关心?”


    “可是他……”


    “没有可是。”


    “他的事不是哥能管的, ”江砚掰过他下巴, 迫使他看着自己,“不要问, 也不要追究。”


    江屿年理智回笼,起伏地胸膛渐渐平复下来。他说的对,要是得罪了周述,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他只是替河清感到不值。


    周述这样玩弄感情的人配不上他。


    他点点头, 又想起什么,语气有些不解,“你怎么跟他一块下来?”


    “一个班的。”江砚松开手,淡淡道:“同桌。”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烦人的同桌?”江屿年如梦初醒。


    果然很烦人。


    他头一回这么不待见一个人,倒豆子似的把昨晚看见周述和别的女人逛街的事告诉他。


    末了,严肃警告:“离他远点,别被带坏了。”


    听到“带坏”两字,江砚极轻地勾唇,带了些诱哄的调调,“放心,我跟他假玩,跟哥才是真的。”


    “那就好。”


    江砚忽然靠近些,目光沉静地看着江屿年:“如果有一天哥觉得我不好,也会离我远远的吗?”


    “你怎么了?”江屿年感觉到不对劲,抓着他的手臂,认真地说:“当然不会,你是我弟弟,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的。”


    江砚垂下眼睫,眼底情绪微动,“只因为我是你弟?”


    江屿年看着他的眼睛,想起那条耐人寻味的评论,表情凝滞了一瞬,“对啊……”


    “如果不是呢?”


    不是……


    江屿年心跳突然加速,眼神闪躲着,带着些许逃避,“不是我也会把你当弟弟的。”


    江砚默了两秒,说:“可是我不想……”


    下课铃突兀地打响,打乱了两人的心跳。人流涌出,江屿年瘦削的身子被人群挤得晃了晃,“放学了,我们先走吧。”


    身后的江砚指节叩进掌心,腕骨勒出青白纹路慢慢揉进这沉默的用力中。


    *


    河清走得很快,摆明了不想跟某人纠缠,但周述还是三两下就追了上去,且不顾他挣扎,强行把人带到树荫底下。他解开风衣扣子,把河清整个拢进怀里。


    “别动。”周述捏了捏他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耳尖,“风大,在这待会。”


    周述高他大半个头,身强体壮,宽大风衣裹着,衬得怀里人更为清瘦。


    河清倔强地抵着他,试图拉开不存在的距离,“都要订婚的人了,请自重。”


    周述还在玩他的耳朵,比风吹得更红了些,“姓江的跟你说的?”


    那漫不经心的口吻冷不丁地扎进河清心口,若为这点事失了方寸,怕是连自己都会鄙夷这份失态,太掉价了。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吗?


    “吃醋了?”周述将他搂得更紧,隔着衣料感受他的体温,看着他隐忍的面庞竟生出畅快,“是不是很后悔跟我退婚?”


    “你能再幼稚点吗?”河清强压心绪,一字一句道:“娃娃亲不过是长辈的一句玩笑,你当真了?”


    何况他们都是男的。


    都说越是亲近的人,捅刀子越狠。现在周述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从他记事起,他就认定了眼前这个清高自傲的男人。他堂而皇之的心思,父辈都看在眼里,又因两家是世交,牵扯太多利益,长辈们就算看不惯,也只能装聋作哑。谁能想到,河家突然就垮了,一夜之间变了天。


    虽是玩笑话,难道就他周述当了真?


    要真这样,那过去十几年里,所有人的默许又算什么?


    周述松开了他,少了几分意气,“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吧。”


    林荫道上陆续有行人走过,不时往这边投来奇怪的一眼。河清把脑袋低着,身上那件风衣又大又长,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看上去像小情侣在闹别扭。


    “就算我不说,你也认清了现实,不是吗?”河清深吸一口气,心口不住发涩,却极力保持平静。


    他知道周述一直很清醒,知道该怎么选,利益最大化。


    所以才会一边和他纠缠,一边选择更合适的联姻对象。


    权衡利弊,这没有错。


    后背被箍疼了,河清也无知无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沉落的心跳,“人多了,放开吧。”


    这次周述没再坚持,将人从怀中抽离,迎着孤傲的冷风,直直看了河清很久。不知是气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无言以对,就这么直直看着。


    河清知道他还有话说,没急着要走,而是将手插进口袋,脸转向别处。


    像作最后的告别。


    良久的沉默过后,听见周述低声咒骂一句,随后扳过他的肩。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不能对老公有点信心?”


    眼见人越来越多,实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述顿了顿,说:“要不我今晚去找你?几天没抱你了,想死我了……”


    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感性的话,原来是为了这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能要点脸吗?”


    河清忍无可忍地踩了他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述疼得跳脚,气急败坏地喊:“不是你说人多,我才想着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谈吗?你想哪去了?用得着踩这么重?嘶……”


    早知道先把人按在树上强吻,亲软了再抗回酒店,等上床了哪还有力气折腾。


    路人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趔趄踩井盖上。


    “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是个傻的。”


    “你他的说谁傻?”周述没好气地指过去。


    同伴赶紧拉着那人快步离开:“快走快走,还是个超雄。”


    周述:“……”


    艹!


    晚上,江屿年又又失眠了。一闭上眼,就是江砚靠近的脸,还有那句未完的话。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乱糟糟的,扰得不行。


    他仰躺在床上开始数羊,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忽然,窗外传来细微响动,接着卧室门被轻轻敲响。江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温柔,“哥,睡了吗?”


    江屿年眼睛闭得紧紧的,没出声,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下一刻,门竟从外边直接推开了。???


    江屿年突然后悔没反锁门。


    “哥。”江砚没开灯,手里端着杯蜂蜜水,脚步放得很轻。


    “……”


    他把杯子搁在床头,却没立刻离开。


    周围没了动静,江屿年紧闭的眼球悄悄转动,是出去了么?


    紧接着,床垫一侧忽然陷下去一块,惊得身子顿时紧绷起来。


    他这是……


    江砚俯下身,一点一点逼近,鹰似的眼中满含占有欲。


    江屿年感觉头顶打下一道黑影,将自己完全笼罩,他无措地扣紧被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竟如此近。


    他抿了抿唇,快要承受不住如此近距离的打量,正要睁眼之际,嘴唇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江屿年睫毛颤了颤,懵了。


    阿砚他……他在……唔!


    第二次触碰来得更深,更猛烈。柔软的东西一下深过一下碾过他的唇瓣,带着试探的温柔,吮吸,舔舐、缠咬……


    江屿年终于反应过来,江砚在吻他!


    身上的人此刻极为大胆,似乎毫不在意被发现,只一味地吻他,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眼睑,痒痒的。江屿年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唇上酥麻,神识连带着呼吸一块被夺走。


    好在江砚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要把他憋死的意思。他微微抬头,舔去他唇上的水光,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起身,轻手轻脚出了房门,还好心把门带上。


    人一走,江屿年就像溺水得救般大口大口呼吸。


    他坐起身,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眼睛睁得圆圆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还有些麻的嘴唇,又像被烫到般撒开。


    都快要把他亲晕过去了,这总不能是梦游吧?


    江屿年没法为刚才江砚出格的举动找借口,他把脸埋进被子,惊悸、慌乱和不安交织在一起,变得难以接受。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江砚是真的喜欢他。


    *


    过去整整一晚,他都没消化这个事实,到了第二天,盯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整个人恹恹的,脑子乱成一团。期间江砚发来的消息,他不知道怎么回,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最后索性当作没看见。


    再这样下去不行,他约郝梦去图书馆,试图转移注意力。不料郝梦苦着脸,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又去图书馆?不是刚考完证吗?你让我歇歇吧。”


    江屿年想了想,“不是还有六级吗?”


    “六级考前一周刷刷题不就行了。”她看他同样一脸疲态,定是被学习磋磨的,“你看看你,学得都变大熊猫了。”


    江屿年抚了抚眼皮,“没睡好而已。”


    “你的眼里除了学习就没别的追求了?”郝梦恨铁不成钢道。


    追求么?


    他习惯了为学业和生活奔波,常常忽略自己的感受,但也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


    比如和江砚一起窝在沙发看电影,或者被江砚从房间抓出来,枕在他腿上看书,偶尔被拉着解决需求时释放的快.感……


    等等,怎么又想到他了。


    江屿年咬着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那还能干什么?”


    “逛街、看电影、吹海风,哪样不比学习有意思?”


    可这些对他而言,有伴才有意思。江屿年朋友不多,也不擅长社交,班里有聚会,也都是同学跟他打趣,自己安静坐在一旁,说不了几句。


    “这有什么,多走动朋友不就多起来了吗?再说,就凭你这张脸,还怕没人愿意跟你出去?”郝梦想到这,突然兴奋起来,掏出手机,“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学妹吗?”


    有点印象,之前郝梦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小姑娘可温柔了,一直想认识你来着。”她点开一个卡通小猫头像的微信名片,冲他眨眨眼:“怎么样?给个机会呗。”


    江屿年看着那个可爱的头像,心里莫名有些抗拒,说不出为什么。或许郝梦说的是对的,他的生活太枯燥了,总不能围着一个男人转。


    这是不健康的。


    第33章 私会被抓包 某人独自观影,某人美女相……


    自从那个深夜的偷吻后, 好像一切都变了。在家从不警惕的江屿年,开始早早睡下,并反锁房门, 试图用这种方式拉开距离。


    他迟钝、懦弱、不敢挑明, 害怕一旦戳破, 按部就班的人生会彻底脱轨,更害怕和江砚连兄弟都做不成。只能笨拙地暗示,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最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们还能以前一样。


    起初早出晚归的江砚并没察觉异常, 等他再次端着蜂蜜水造访一扇怎么也推不开的门时,已是两周后。


    但显然, 一墙之隔的江屿年后知后觉意识到,要防备这匹觊觎自己的饿狼,已经太晚了。


    周六,江屿年刚结束一节家教课,匆匆赶往下一个学生家。眼看要乘坐的公交车进站, 手机突然响了。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边掏公交卡边应声:


    “喂?”


    “哥, 是我。”


    江砚。


    江屿年摸卡的动作一顿,默默排到队伍末端, “有事吗?”


    “同学给了我两张电影票, 有空吗?”


    对方语气如常,报了个最近很火的片名, 他在网上刷到过,是当红顶流主演的爱情文艺片。


    两个男人去看爱情片?这是在变相约会?


    若在那晚之前,江屿年还能大大方方跟他“约会”,但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在外面,今天还得给小孩补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没说今天。”


    身后乘客催促刷卡,江屿年赶紧滴了卡,含糊说明天……明天可能也有课,他要上车了。


    “嗯。”江砚有些失落,“那我只能……”


    “嘟嘟嘟……”


    电话被匆忙挂断。


    “一个人去看了。”


    江屿年坐在公交椅上,握着黑下去的手机,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江砚语气里的失落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他没有骗江砚,明天确实有事。


    郝梦约了学妹陶静萱逛街,把他也叫上了。


    这事说来尴尬,怪自己没有经验。他和学妹加了微信,整整两周,两人之间的交流只限于打字尬聊,除了专业相关,聊的全是“吃了吗”“天气不错”之类无关痛痒的废话。


    都没有刻意深入了解对方,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认识而认识。对方的意思他不知晓,至少他是这么觉得,挫败于自己在感情上的迟钝,加上江砚那晚的吻带来的混乱,让他根本没法毫无负担地去深入了解一个女生。但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答应了的事,总要做到。


    第二天,江屿年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地点,早早等在步行街入口,赢得了郝梦的表扬和陶静萱一个腼腆的微笑。他默默跟在两个女生身后,当起了尽职的“领包小弟”,女生之间的话题他插不进,只在郝梦Q他时,适时接几句话。


    逛一圈下来,江屿年手上大包小包,收获满满。天色渐暗,三人都有些饿了。郝梦提议去附近商场的“章大厨”吃饭,她有优惠券,陶静萱也喜欢那家口味。女生都没有异议,江屿年更不敢有意见。


    等电梯时,一路文静优雅的陶静萱看着他两手满满的购物袋,有些过意不去地伸出手:“学长,我提一些吧。”


    拎包拎了一路,全程毫无怨言的江屿年经她提醒,才觉手酸,他点点头分了两个最轻的袋子给她。


    这时,面前的电梯门霎时打开,里面的人看见这一幕,眼神骤然暗沉。


    “这不江砚嘛?”郝梦拉了拉江屿年的手臂,“你弟也来逛街?”


    江屿年一愣,转头对上一张铁青的俊脸。


    对方冰冷的视线扫过他手上的大包小包,又落在离他极近的陶静萱身上,抬脚走了出来。陶静萱被他迫人的气势慑住,不由得退开。


    “这就是你说的补课?”


    江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江屿年能听清,像是质问。


    “……”


    江屿年一时语塞,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问他怎么在这。


    “看电影。”江砚不冷不热地吐字。


    江屿年微微一怔。


    看着江砚孤零零从电梯里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大一课业繁重,江砚晚上还要兼职,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请他看电影,却被自己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


    “你一个人啊?”郝梦问。


    “不是。”江砚的目光依旧锁在江屿年脸上,“两个。”


    江屿年抬起头。


    “那另一个呢?没来?”


    “来了。”江砚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他不想看。”


    “怎么这样啊?”一旁的陶静萱忍不住出声,“不想看为什么要答应?”


    江砚没有回答,只一味盯着低头装蘑菇的某人。


    “临时有更重要的事吧。”郝梦随口说了句,安慰他,“别不开心啦,你哥不在这嘛,还没吃饭吧?要不跟我们一起?”


    江砚淡淡掠过江屿年垂下的碎发,落在他略显不安的脸上,无所谓道:“好啊。”


    “那走吧。”


    郝梦先进了电梯,陶静萱紧随其后。江屿年腾不出手,只好悄悄挪近,小声解释:“跟她们很早就约好了的。”


    江砚没说话,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江屿年抿了抿唇,“电影票呢?”


    “撕了。”江砚丢下一句,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


    周末的商场人满为患,他们等了一个小时才排到位子。期间江屿年几次试图跟江砚搭话,对方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或者干脆沉默。那股无形的低气压让江屿年坐立难安。


    “走吧。”终于轮到他们,郝梦招呼着。


    江砚起身,看都没看江屿年手里的大包小包,径直往里走。


    江屿年叹了口气,认命地拎起所有东西跟上。


    谁料,刚进餐厅,就撞见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章皓。


    “真是冤家路窄。”郝梦调侃道。


    章皓看到郝梦先是眼睛一亮,接着看到她身后一张接一张的俊脸,特别是江屿年那张碍眼的小白脸,还有他身边那个漂亮学妹,酸味立马涌了上来。


    但毕竟是自家地盘,他不好当场发作,碍于场面装了把大度,请人入座,“稀客啊!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要知道你爱吃我这的菜,我天天给你送,餐餐不重样!”


    郝梦惊讶:“这是你家开的?章大厨难怪……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章大厨”这两年口碑不错,实惠又好吃,深受南大学子青睐。


    光顾着显摆了,忘了还在申请奖学金的档口,章皓连忙找补,“害,远方亲戚开的,我就是沾沾光,帮忙看看。”


    他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拿着菜单噼里啪啦点了一堆招牌菜,多得郝梦都看不下去,章皓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别客气,夸下海口保证吃了还想吃。


    这般热情的款待,郝梦也不好意思赶人,任由他自作主张赖在这。


    不一会菜陆续上桌,摆满了转盘。章皓坐在江屿年斜对面,看着唯二的女生都跟江屿年亲近,自己却像个布菜小弟,心里不平衡,开始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他转动转盘,把那盘色泽鲜美的油焖大虾停在江屿年面前,“这本地特色油焖大虾,你肯定没吃过吧?拿着助学金估计也舍不得尝这口,今天算你走运了,来,快尝尝!”


    话里话外的刺太明显,安静吃饭的江屿年听到这句只是微微蹙眉,在座的可都不傻,郝梦表情不快,没等她开口,转盘又动了起来,那盘虾瞬间转到了角落里的江砚面前。


    江砚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只虾,咬了口虾腿,嚼都没嚼,直接吐在碗碟里。


    “不新鲜。”


    “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章皓脸色一变,知道他是故意找茬,但碍于女生在场,强压着火气干笑,不想把人都得罪,“焖久了味道是这样,吃不出来不怪你。我就是嘴笨,别当真别当真,来来,接着吃。”


    乐呵一声也就糊弄过去了。


    为了显示“诚意”,章皓自己没怎么动筷,净给他们转菜了,郝梦让他别折腾,他说自己还饱着,先缓缓。转到一道江砚平时爱吃的辣子牛肉,江屿年下意识想给他夹一块,筷子刚伸过去,江砚恰好拿起水杯,牛肉上的红油一下溅进杯子里。


    江砚蹙眉,漠然地把杯子放下,没再碰。


    今天口味确实有点重,江砚嗜甜,吃不了多辣。江屿年说他去再拿一个杯子,郝梦看江砚脸色不太好,以为被辣到了,让他先把自己的水给他清清嗓子,叫服务员拿就行。


    “哟,”章皓像逮到乐子,怪腔怪调地插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江屿年正要把自己那半杯水推过去的手猛地顿住。


    “开个玩笑嘛。”这副故作纯情小处男的模样在章皓看来十分不屑,“怎么?江同学反应这么大,该不会……初吻还在吧?”


    “……”


    几乎是瞬间,那枚深夜里被偷去的吻浮现在记忆里,江屿年不自然地瞥了江砚一眼,又慌忙错开。


    这副心虚又慌乱的模样落在章皓眼里,简直坐实了某种猜测。可系里也没听说他谈了女朋友啊?


    章皓狐疑的目光在江屿年和江砚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江砚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刚才没仔细看,这么一瞧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天宣讲会的那谁嘛?”


    郝梦:“?”


    陶静萱:“?”


    江屿年:“……”


    江砚:“……”


    章皓挤挤眉,夸张地捂嘴,“那天防艾宣讲会,跟江同学手拉手那个,论坛上照片都传疯了!”


    “原来不是绯闻啊,难怪你那晚戴套这么溜,平时没少练吧呵呵?话说你俩处多久,打算啥时候公开?我朋友圈给你点赞啊……”


    第34章 打脸 他怕自己忍不住当众强吻他,惩罚……


    章皓这席话如平地惊雷, 桌上顿时鸦雀无声,一头雾水地看过去。陶静萱白净的脸上浮现犹疑,她问身旁的江屿年:“什么论坛啊?你跟他……”


    江屿年先是惊讶, 随即茫然摇头, 皱着眉对章皓说:“你乱说什么?听不懂。”


    “当时论坛上都有你们牵手照片了, 还能有假?”章皓捂住嘴,一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样子,随即又摆出开明姿态, “不过同性恋很正常啦, 我不会乱说的,放心, 现在什么年代了……”


    “你误会了。”江屿年似乎也想到了那天宣讲会的情形,没敢看江砚,“我跟他是兄弟,我……我喜欢女生。”


    江砚捏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说这话时,郝梦已经搜进了论坛, 翻遍了关于他俩的帖子也没找到他说的“牵手照”。


    “哪有什么照片?他们这么明显两兄弟,你瞎说什么?”


    “是啊, 学长都没谈过恋爱呢。”陶静萱轻声附和,这些天聊天下来, 他觉得学长就是个很简单的人, 和女生说话都会害羞,怎么可能是gay。


    “论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还以为真的呢。”见大家都护着他,章皓心里不痛快,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掰扯也瞎掰, 打了个哈哈:“早说你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学妹,我哪会误会啊。”


    “就你这个脑子,不要就捐了吧。”郝梦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服务员拿来新杯子,陶静萱落落大方地给江屿年倒了杯酸梅汁,“学长尝尝这个。”


    江屿年接过杯子低声道谢,章皓在对面吹了声口哨。江砚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眼睛又黑又沉,随即放下筷子没了胃口。江屿年低着头安静吃饭,没注意到江砚几乎没动筷。


    吃得七七八八,郝梦看着满满一桌,估摸着这顿肯定不便宜,想着怎么开口提AA,要不然太破费。章皓却抢先开了口,脸上挂着笑扫了眼一桌空盘,假惺惺地感谢江屿年带他们来照顾生意,又瞥了眼陶静萱说:“这顿不得你江学长请?”


    陶静萱擦嘴的手停住,“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开头章皓那一个劲点菜的架势,嘴上叫他们不要客气不要客气,都以为他要请客呢。


    郝梦脸一拉:“你什么意思?”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想让他在学妹面前表现表现嘛?创造机会,多好的事儿。”章皓冲江屿年眨眨眼,一脸助攻的热忱。他慢悠悠拿起桌上的账单,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在一个社团的份上,给你打八折,够意思吧?”


    江屿年被那串数字刺得眼疼,一顿饭,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没了。


    “我钱没带够,能先赊账吗?”


    赊账?章皓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远古笑话,“你说呢?”


    江屿年捏着账单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坐立难安。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看戏的玩味,还有章皓脸上那超不经意的嘲讽。


    “江同学该不会这点钱都付不起吧?不应该啊,你带人来吃饭,总不能让人小姑娘破费吧?”


    别人不知道他们有过节,到这会江屿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一桌下来章皓一口没动,原来在这给他使绊子呢。江屿年捏紧的手指一松,算了,吃一堑长一智,本来他也打算请客的。


    他按下想要为他争辩的郝梦,打算把冻结在支付宝的钱解冻,刚一起身,就见面前闪过一道光。


    “啪!”


    一张边缘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银行卡,被随意掷在转盘中央。


    声响不大,却在每个人耳边回响。


    所有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齐刷刷聚焦于那个一直坐在角落,存在感极低的某人身上。


    江砚掀起眼皮,眉宇间一片平淡,仿佛只是丢了个无关紧要的硬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章皓瞬间僵住的脸,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和压迫。


    “买单。”


    江屿年愣过一瞬,错愕地看向他,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年轻心气高正常,但他不能看着江砚为了自己打肿脸充胖子。


    “发工资了。”江砚淡淡说着,冲章皓微抬下巴,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章皓脸上的假笑彻底碎裂,睨了眼看坏他事的家伙,舌尖狠狠顶了下腮帮。他点点头,动作粗鲁地拿过那张卡,“还真是好兄弟啊。”


    江砚眼皮都懒得抬,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径直起身朝外走,背影挺拔冷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看着章皓一脸吃瘪地走向收银台,郝梦胸中升起一丝畅快,忍不住凑近江屿年,两眼放光,“我天……你弟刚才帅炸了!那气场啧啧,甩卡的姿势绝了!”


    一旁的陶静萱也用力点头,目光不由自主追随而去,透过玻璃门缝,落在江砚忧郁的侧脸上,心倏地侧漏一拍。


    江屿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心却在疯狂滴血。


    江砚的钱就是他的钱,怎么能不心疼?


    结完账,女生先去卫生间补妆,江屿年拿上东西去门口,一眼就看见江砚斜倚在栏杆上,背对着他。


    “你没走啊。”


    他走过去,说等下回家把钱还给他,刚挣点生活费不容易。


    对方转过身,脸上那层刻骨的寒意让江屿年顿时噤声。


    “难怪要骗我。”江砚冷哼一声,“原来是要交女朋友了。”


    江屿年攥紧手中的购物袋,指腹捏得发白。要断了江砚对他的念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一反常态地沉默着,没有反驳。


    这幅样子落在江砚眼中无异于默认,眼底的晦暗又深了几分,“你喜欢她什么?”


    江屿年低下头,隐藏自己扑颤的睫毛,违心道:“她漂亮,文静……适合我。”


    “原来是这样。”江砚压着喉咙滚动一道,“她也喜欢哥?”


    江屿年默了默,声音轻不可闻。


    “那我呢?”


    “……什么?”


    “你跟她在一起,我怎么办?”江砚绷着下巴,近乎冷漠,“我不喜欢被打扰,哥要赶我走吗?”


    江屿年别开眼说别闹了,即使真在一起,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如果我不想哥跟她在一起呢?”江砚突然往前半步,高大的阴影打在他瘦削的身骨,似要将他完全占有。


    包装袋被捏得轻微变形,江屿年盯着远处只升不落的飞天扶梯,迟疑地后退半步,“这不合适……”


    “我总不能一辈子不找女朋友。”


    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早一点让他认清现实也好。


    他哥平时那样软弱的人,心却像石头,顽固不化。江砚真想捏碎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骨子里的暴虐,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当众强吻他,惩罚他的不知好歹。


    江砚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在江屿年心口重重划过一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陶静萱补完妆出来,看见只剩他一人,左右张望了一下,问江砚走了吗?


    江屿年回过神,低声应道:“嗯。”


    听到人走了,陶静萱有些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稍微吐槽了下章皓的行径,又夸他弟很帅。


    听这语气,应该是没看上自己。


    从今晚的表现来看,自己做得确实不够好,整晚的注意力都在江砚身上,连郝梦暗示他给陶静萱夹菜都没反应,对方没看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江屿年心里的负担一下落了地,好像合该是这样。


    下一秒,对方的话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却让他陷入另一个难题。


    “刚刚让学长弟弟破费了,要不我把钱A给他吧?”陶静萱掏出手机,语气期待,“能不能推一下他的微信?”


    江屿年顿时语塞,察觉到陶静萱对江砚的特别关注,心里没缘由地涌起一阵抵触。


    “怎么了吗?”陶静萱见他迟迟不动,问道。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江屿年些许惭愧,委婉表示江砚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以他对江砚的了解,花出去的钱断不会收回。


    “这样啊。”陶静萱明白他的意思,略显遗憾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好吧,那谢谢啦。”


    江屿年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对方追爱的权利,明明知道江砚对自己的感情是不对的,可当陶静萱真要加微信时,他却莫名抗拒。


    这种难以自圆其说的矛盾困扰了他好几天,以至于上课时教授几次点名提问,抓到他心不在焉。


    还是郝梦在桌下偷偷踢他一脚,他才慌忙站起来,求助郝梦,她却握着夹在课本里的手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干巴巴站了好一会,一个字也没能答上来,教授知道他平时认真刻苦,没太为难他,让他下课后去办公室一趟。


    穿过走廊,前边通往教学楼大厅的路口围了不少人。


    貌似是两个男生在争执。高个子男生气势汹汹地指责另一个矮个男生:“敢偷不敢认?”


    矮个说他没偷。


    “没偷你跟着我干嘛?拿出来看就知道了。”


    高个逮着他不放,咬死他就是小偷。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透过人群,江屿年远远瞥了眼那小偷,个子平平,皮肤黝黑,是最不起眼,转头就忘的长相,相比之下,高个男生眉阔眼深,一股子硬气,明显是不好惹的主。他心里嘀咕一句,南大也有剽窃的人,可见高学历不能代表一切。


    他没多停留,转身进了办公室。教授见他耷拉着脑袋,状态不佳,想必还在为奖学金落选难过,宽慰他别气馁,“章皓这个学期确实表现不错。”


    江屿年表情一僵,他的专业排名比章皓高,而且根本没收到评选结果通知,教授的话无疑证实了最坏的结果。


    教授平日里很赏识江屿年,知道他条件不好,指望着奖学金和打零工过活,但系里的决定他也没办法。他隐晦的透露,评选已经结束了,过两天就会公布,让他别太难过,好好努力明年还有机会。


    连教授都觉得可惜,可见是真的。说不难过是假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奖学金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己又为此付诸了多大的努力。


    一切都落了空。


    可笑的是,他甚至来不及消化情绪,晚上还有家教。因为着急赶路,难过也成了奢侈。


    踏着暮色前去,再乘着夜晚的喧嚣归来,江屿年拖着一身疲惫进门,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江砚今晚回得比他早,像往常一样开着电视,一成不变的偶像剧,上演着分手名场面。


    江砚没有回头,仿佛没看见他,也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如果说外在的打击只是敲击外壳,而江砚的忽视更让他内心彷徨。


    可人不能太贪心,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什么,既然拒绝了江砚的心意,就不能奢求一如既往的关心。否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至于这点小小的难过,也不过是暂时的,他自己能调理好。


    他默默从沙发旁走过,不想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手腕,迫使他不得不停下。


    江砚站起身,眸光审视他脸上的疲态,散漫地扬眉。


    “怎么?哥也失恋了?”——


    作者有话说:最近好凉,我的小读者还在嘛[可怜]


    第35章 难过 他哥哭起来真漂亮


    电视里, 女主角声泪俱下做最后的告别,随即转身踏进雨幕,独留男主角心碎欲绝。屏幕光幽幽照在江屿年脸上, 映衬如出一辙的失魂落魄。


    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嘲讽, 江屿年呆滞两秒, 眼圈倏地就红了。江砚脸上的散漫渐变,动作快过思考,长臂一伸托着他的背陷进沙发, 大腿相贴, 体温交融。江屿年几乎整个人被他搂进怀里,呼吸黏腻在耳畔, “哭什么?”


    “……”


    江砚反复摩挲他泛红的眼角,望进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心念一动,某种难以言说的快感升腾而起,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悦,“谁欺负你了?”


    他哥只能他欺负, 别人算什么东西?


    原本只是有些难过的江屿年,被他这么半哄半迫地抱着, 内心的委屈突然决堤,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泛红的眼尾滚落, 划过白嫩的脸颊。这副泪眼朦胧的模样, 看得江砚越发失神。


    他哥哭起来真漂亮。


    江砚将他搂得更紧,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襟, 等到那双眼睛微微红肿,哭劲过去,才拿手背轻抹上面的泪痕。


    “说话。”


    江屿年吸了吸鼻子,理智回笼, 这么大了还在哭,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哭过的声音带着软糯的鼻音,吞吞吐吐地说奖学金没了,给了章皓,有点可爱。


    闹了半天就为几个破钱?江砚嘴角抽搐,但没表现出来,“出结果了?”


    江屿年摇摇头,把教授的话复述了一遍,章皓得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章皓?”江砚双眼微眯,眼底隐去一丝不屑。


    江屿年点点头,河海奖评选要求无非满足成绩拔尖和贫困生这两点,但这只是申请门槛,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评议教师手里。他这样没背景没人脉的学生,根本无权干涉。


    何况章皓这两个学期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奖学金颁发给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江屿年只是觉得可惜,这笔奖学金足够支撑他半学期的生活费了。而且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每个专业只有一个名额,含金量有多高自是不必多说,写在简历上也是十分亮眼的。


    “不过几千块钱。”江砚不甚在意道,从口袋里掏出工资卡塞进他软绵绵的手心,“别哭了,都是你的。”


    江屿年握着又冷又硬的卡片,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但他不能要。江砚不喜欢他抗拒自己给予的一切,那天在商场那出变相的拒绝已经让他几乎失控。他没理会,强硬地合上他手指,低头朝他红红的眼圈吹了口气。


    “哭成这样,我还以为那个女人拒绝了哥。”


    江屿年闭着的眼皮颤了颤,这才意识到两人贴得如此近,姿势有多暧昧。几乎同一时刻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他摇头不想提这件事,小声说要去洗脸。刚转过身,就又被扳着肩拉回温暖的怀抱。江屿年抵住他的胸膛,没有用力,因为没用。


    江砚漆黑的瞳仁一眼不错将他裹挟,在他紧张无措的忸怩中,突然松了力道。


    “那天的话当我没说,”像是妥协般,江砚的下巴伏在他肩头,盯着虚空的眼神却毫无温度,“不管哥喜欢谁,我都尊重哥的选择。”


    江屿年心软了下来。他怎么会怪江砚,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难免有点少爷脾气。听到这番话,他欣慰之余又有些愧疚,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因此和江砚产生隔阂。想通后,江屿年久违地回抱他,说自己都明白,只是想静静。


    抱了一会,江砚放他离开,看着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当门板彻底隔绝视线后,江砚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眉宇间生出几分压抑的暴戾。


    他默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滚出来】


    *


    拳击室,沙袋被砸得砰砰响,江砚光着上身,冷白皮肤上沁出细密汗珠,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他目光坚毅,下颚线冷硬地绷着,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地落在沙袋上。最后一拳,硬生生把沙袋打得凹下去一块。


    眼瞅着沙袋报废,周述看不下去了,“那小狗仔看着挺好上手的,有这么难搞定?”


    江砚不说话,又是一拳重重打在沙袋上。


    “要我说直接把他绑了关上几天不就听话了。”周述大言不惭地出着馊主意,“你不就爱玩这套?”


    之前他追河清的时候,这家伙也没少出馊主意。要不他俩能混到一块去?除了他妈跟周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养女),也就这点半斤八两的德性。


    “你懂什么,”江砚眼中升起征服欲:“我要他心甘情愿。”


    这发言,周述都得吹一句“牛逼”,碰到大情圣了呵呵。


    打废一个沙袋,江砚仿佛不嫌累,让他顶上。


    刚才那副往死里打的架势,看得周述直咽口水,傻子才去当人肉沙包给他出气。


    “你不要命我还要呢,打坏了我老婆嫌弃我怎么办?”


    江砚冷笑,“你都要订婚的人了,还在乎这个?”


    周述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上次在学校不欢而散后,河清已经好久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成天躲着他,说好不拉黑,这下好了,直接连微信都删了,一了百了。


    憋屈了几天,这会儿彻底被点燃。周述脱掉背心,戴上拳击手套,一跃上台。


    “来。”


    两天后,河海奖学金获奖名单出炉,上面果然没有他的名字。江屿年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好在这两天他已经调整好情绪,再看到结果也没那么难受了。


    奖学金每年都有,这次没拿到还有下次,一次落选不代表就可以松懈。生活还要继续,努力才是常态。


    要说这边略显遗憾,章皓那边连演都不演了,直接发朋友圈大炫特炫,还把权限从三天可见改为全部可见,可谓是春风满面。巧的是,国家奖学金同一时间公布,他们系的路元白当之无愧获奖。


    例会上,章皓起了个头向会长道喜,其他组员见状也纷纷送上祝福。江屿年默默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这一幕浅浅一笑。他是真心为学长高兴。


    章皓眼特尖,一眼就揪到不合群的江屿年,或者说他此番炫耀就是为了奚落江屿年。虽说以他家的条件,犯不着为这点钱较真,但河海奖的含金量在业内堪比国奖,这实打实的荣誉不要白不要,傻子才会让给别人。想到江屿年整天在图书馆累死累活地假努力,最后奖却落到自己手里,相当于打了所有人看好的江屿年一记耳光,心里简直爽翻天。


    他按耐不住走过去,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睥睨坐着的江屿年,像看一只斗败的公鸡:“你怎么不恭喜会长?”


    他声音很亮,引得前面不少人回头看。


    “不给我朋友圈点赞就算了,会长总要给点面子吧?”


    江屿年看着他拿了奖还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想理会。但这么多人看着,不表态似乎不太好。他刚站起身,却见路元白走了下来,截住他的话头,“学弟昨天已经给我发过消息了。”


    “何况,”路元白从容一笑,“也没必要到处宣扬,还是低调点好。”


    这是在点他呢,还是在自谦?章皓拿不准,同样没给他朋友圈点赞还有路元白,不过人家可是实验室里的大忙人,顾不上也正常。章皓得罪不起,但也不带惧的,无非是一时得意忘形,逞了几句口舌之快罢了。临走前,还不忘假惺惺地邀请江屿年:“颁奖你会来吧?”


    江屿年:“……”


    知道他不可能来,章皓就是故意恶心他。背对着路元白,他扯出一抹不屑的笑,神清气爽地走了。


    对上路元白的目光,江屿年无奈地笑了笑,真诚地道贺。


    “恭喜学长。”


    路元白似乎也挺遗憾,他本以为自己会和他一同站在领奖台上,作为年级代表发表获奖感言。对此,他只是轻轻拍拍江屿年的肩膀,给予鼓励:“别灰心,机会总会有的。”


    江屿年坦然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学长。”


    颁奖典礼设在周五晚上七点,在行政楼报告厅,每个系都会派些代表来参加,可谓重中之重。然而就在距离颁奖只剩两天时,意外发生了。


    晚上十一点,郝梦匆匆发来消息,让江屿年赶紧看论坛。他不明所以地登录了那个几乎忘记密码的账号。不消片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论坛置顶的精华帖,标题格外醒目——《化学系二年级2022班章皓伪造贫困生背景,走后门窃取奖学金》。


    帖子详细爆料了章皓的家庭背景,其父母系网红餐厅“章大厨”的合伙人,坐拥如此条件,章皓的吃穿用度远超贫困生的消费能力,私下的爱好收集潮玩。除此之外,还公布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系主任竟然是章皓的亲姑妈!此人正是河海奖评议组组长,不难想象其是否暗箱操作。


    帖主显然做足了准备,几乎每一条爆料都附上详细证据,证据链完整得堪比私家侦探。不少同学回复询问帖主是不是和章皓有仇,要至他于死地?对此帖主一律不予回应,也没有透露除章皓以外的任何信息。但更多的人表示愤怒,义正词严地抨击章皓藐视公平,应当加以严查。


    评论区还有一两条被淹没的评论,大概是为他发声的同学,说原本应该是江屿年获奖,是章皓动用关系排挤了他。甚至有些激进的网友已经把帖子转发到短视频平台,大伙纷纷品论点赞,一时间风起云涌,热度直线攀升。


    帖子是晚上七点发的,正好是饭后休息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等江屿年完整看下来,已是目瞪口呆。


    章皓这是招惹了谁,老底都被掀了。


    惊讶之余,又让他感到一丝不对劲,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爆料?卡在这个时间点,指向性实在太明显了,稍微认识他们的人都会猜到,这次奖学金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江屿年。要不是清楚爆料者不可能是自己,他都要怀疑自己了。


    不过转念一想,以章皓欺软怕硬的性子,结仇的人估计不少,也算是自食恶果,没什么好同情的。


    正思索着,门突然被敲响。这个时间会来敲门的,只能是江砚。江屿年盯着论坛上铺天盖地的舆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


    “进来吧。”


    江砚在外面说门锁了,这些天都是如此,进门反锁几乎已成习惯,记忆却不太跟得上。他下床去开门,对方一身灰色纯棉睡衣立在门口,手里端着杯蜂蜜水,显得人畜无害。


    这也是江砚的习惯,只要回来得早,他就会泡杯蜂蜜水来敲他的门。


    江屿年接了过来,却没有关门,而是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江砚。


    江砚转过身,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异样,“哥也觉得一个人睡很寂寞?”


    此刻,江屿年没有接他看似玩笑的真心话,直接把论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他看着江砚丝毫不见意外的表情,内心的猜测加深了几分。


    江砚听了只是淡淡道:“这是他应得的。”


    江屿年心猛然一沉。


    对方全然不觉自己做得有何问题,表情平静得可怕,“哥不高兴?”


    高兴吗?或是幸灾乐祸?


    他本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对上江砚沉静的眼睛,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呢?


    江屿年抿了抿唇,做着最后的确认,“是不是……”


    “是。”——


    作者有话说:某人不声不响动“刀”后若无其事给哥哥端了杯蜂蜜水,祝他好眠。


    宝宝:虽然但是,弟弟平静的样子有点阔怕[可怜]


    第36章 陌生 在他眼里单纯怕生的“弟弟”,不……


    听到对方毫不犹豫承认, 江屿年除了震惊,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在他眼里那个单纯怕生的“弟弟”,不知何时变了模样。那些本不该跟他挂钩的事, 如今都与他扯上关系。比如他是同性恋, 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甚至为了他,不惜让章皓身败名裂。


    “我做的不对吗?”


    “不,”江屿年抬起头, “你没错, 只是……”


    只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章皓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江屿年只是对他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 仿佛缺席了江砚成长的某个重要阶段。


    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砚学会了这些手段?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证据?或许是这几天,又或者更早,从他第一次为奖学金发愁、提起章皓的名字时就开始布局。


    可他对此竟一无所知。


    江砚静静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过分。江屿年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证据?”


    单凭江砚一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大量的工作, 他能想到的只有周述。


    “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江砚没有隐瞒, 直接承认了,“至于这么搜查的, 哥还是别问太多。”


    江屿年:“……”


    看来是了。


    江砚捧住他的脸, 黑漆漆的眸子透着柔光,“我不想看到哥伤心。”


    事已至此, 再多说也无益,无论这带来的后果如何,初衷都是为他好。江屿年闭上眼,轻声道:“下次做什么之前, 一定要告诉我。”


    江砚眨了下眼,平静的神色下隔着些他看不清的东西,“好。”


    舆论持续发酵,该事件甚至登上了短视频平台热门。校方爆出如此丑闻,被迫发表声明,表示正在调查,若情况属实绝不姑息。


    紧接着,各系院接到通知,奖学金颁奖典礼将延期举行。而在这时,果然如江屿年担忧的那样,章皓几乎是第一时间找上门来。他怒气冲冲地闯进教室,一把揪住江屿年的衣领,厉声质问是不是他干的。那气急败坏的嘴脸,全然没了往日的装逼范。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被章皓揪着领子对峙时,江屿年还是被对方的强势震慑住。


    章皓伪造贫困生资格骗取奖学金的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而被他顶替的真正受害者江屿年反而鲜有人知。此刻他竟敢倒打一耙,班里的同学看不下去了,纷纷围上来为江屿年打抱不平。


    “放开屿年!你有证据吗就乱咬人?”


    “别说我不相信屿年有能耐搜到这么多证据,就算真是他做的,维护自己的权益有错吗?”


    “他才是受害者好吗?”


    墙倒众人推,章皓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学生会干部,在年级里作威作福,看他不爽的多了去了。这回更是趁机把他那档子事全抖了出来,比如用的最新款iPhone、宿舍堆满的潮玩、谎称高仿的卡西欧……


    这样的条件,说是贫困生谁信?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有人见情况不对赶紧报警。而处于舆论中心的江屿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不敢承认?心虚了?”章皓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周边的质疑统统听不见,不顾阻拦强行抓住江屿年,眼中布满可怖的血丝,“就是你!你嫉妒我拿奖,嫉妒我比你优秀,所以你伪造证据污蔑我!说!是不是?!”


    在唾沫星子快溅脸上时,江屿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放开我。”


    他一遍遍做着心理准备,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没有错,江砚也没做错,一切都是他自食恶果。他强迫自己正视对方的愤怒,“有没有做你心里清楚,警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你什么意思?!”


    警察很快赶到,强行把闹事的带走。被拖走时,章皓还在对他出言不逊,看到他无能狂怒的嘴脸江屿年只觉得恶寒,连同学们的安慰都不太听得进去。


    他胸口很闷,想出去透透气,刚走到教学楼后面的亭子,一转身就发现江砚出现在他身后,不知道跟了多久。


    那双漆黑的眸子一寸寸扫过他惨白的脸色,眼下的青灰,还有被扯得皱巴巴的衣服,显然被吓得不轻。江砚神色凛起,沉声道:“他跟你动手了?”


    江屿年摇头。但他不信,自作主张掰着他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事才定下心替他细细抚平衣服的褶皱,整理好领口低头凝视着他,“别怕,很快就会过去。”


    江屿年抿直唇线,慢慢点了点头。


    突然发生这种事,他只是需要时间调整。


    见他安静的样子,江砚忍不住用手轻抚他的脸,“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哥。”


    心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对方眼里的赤忱叫江屿年承受不住,他别开脸,无措道:“别对我这么好。”


    他怕自己会沉溺于江砚编织的温柔陷阱,却给不了任何回应。


    江砚屈了屈手指,不甘又难耐地捧住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我只有哥一个,我不对哥好对谁好?”


    江屿年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


    这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奖学金事件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结果毫不意外,爆料证据属实。涉事相关工作人员已被停职,章皓被记大过、取消奖学金资格,且不得再申请任何补助。为避免章皓再闹事,校方批准了他的休学申请,让他回家好好反省。


    至于奖学金则重新评选,毫无悬念地落在江屿年头上。这也是这段时间唯一让他开心的事了。


    这段日子,江屿年的名字不断出现在南大论坛的置顶,大家对他褒贬不一,有为他打抱不平的,自然也有添油加醋编排是非的。直到真相大白那刻,这场风波才终于画上句号,还了他一个清白。


    同学们纷纷为公平得以伸张而欢呼,认为江屿年获奖实至名归。就连江砚也第一时间发来祝福信息,说新学了做草莓布丁,等明天有空,做好了给他送过去。


    明天正好是颁奖的日子,江屿年让他不必课间特地跑一趟,晚上来参加颁奖典礼时带过来就行。


    本来说的好好的,江砚却没有来。


    颁奖当晚,比江砚更快碰见的是陶静萱。在去报告厅的路上,他碰见了同样来参加典礼的陶静萱,不同的是她是作为观众。


    “学长,好巧啊。”


    这些天发生的事她自然知晓,也曾发信息安慰过他,看到江屿年如愿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誉,她由衷地替他高兴。


    陶静萱把手中的珍珠奶茶递给他,“这个给学长,就当是庆祝啦。”


    “谢谢,不过这个你喝吧。”他平时不太爱喝珍珠奶茶,最多喝些果茶。而且很明显,这杯奶茶不是专门给他买的,他不好夺人所爱。


    “没事的啦,本来我想要的是热饮,结果送错了,不喝也没法退了。”陶静萱还是将奶茶塞到他手上了,她放低了声,委婉道:“而且我最近也不能喝冰的。”


    江屿年了然,“那好吧,谢谢。”


    天越发得冷,喝冰的确实不妥。他没有直接喝,而是和陶静萱一道顺路去报告厅。快到行政楼时,陶静突然停下脚步,面色发白,咬着唇像是在忍痛,过了会竟站不稳险些跌坐在地,幸好江屿年及时扶住她。


    “哪里不舒服吗?”


    陶静萱捂着肚子,额间开始冒冷汗,明显疼痛难忍却还强撑着说:“没……没事,过会就好了……颁奖快开始了,学长先进去吧。”


    见状,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女生痛经起来有时真要命,他高中时就见过类似情况,而陶静萱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他也着急,但不能坐视不管。看了眼时间,离颁奖开始还有十分钟,快一点应该来得及,他扶住她说:“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陶静萱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他不可能丢下自己,颤着唇说了声抱歉,“麻烦学长了……”


    江屿年环过她的腰和膝盖,抱着她赶往医务室。


    身后,晚到一步的江砚撞上这一幕,手中的甜品盒瞬间变得沉重,手指慢慢收紧,透明塑料盒发出细碎的声响,裂痕道道蔓延。


    下一秒,力道骤松,盒子被反手扔进了垃圾桶。


    好在医务室不远,江屿年很快将人安全送到。陶静萱捂着肚子躺在病床上,让他赶紧去吧,这里有医生,不用担心。江屿年也不多留,向医生说明情况后立即往回赶。


    跑到行政楼门口时,他大口喘着气,扶着墙缓了一会儿。听见路过的女生对着旁边的大号垃圾桶,发出感叹:


    “布丁看着好好吃啊,怎么扔了?”


    “一口没动,好可惜啊,学校甜品店卖挺贵呢。”


    时间紧迫,听到“布丁”的字眼,江屿年只是短暂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在手机的催促中跑上了楼梯。


    “怎么现在才到?”路元白早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都红了,体贴地递给他一张纸巾。颁奖仪式已经开幕,报告厅里主持人正在走流程,江屿年往观众席四处望了望,没看到江砚的身影。


    是还没到吗?


    江砚一向对他的事上心,不可能忘才是。


    江屿年有些失落,一直以来他有个很小的愿望,希望家人能亲眼看到他获得荣誉,为他骄傲。这是一种精神寄托,更是莫大的鼓舞。


    曾经充当这个角色的是父母,如今变成了江砚。


    但今晚,江砚没有出现。


    “先去候场吧。”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路元白带他赶往后台。等下他们将一同站上领奖台,他问江屿年准备好要说什么了吗?


    江屿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简陋的小抄,是他作为年级代表的发言稿。


    路元白今天心情很好,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看到他的动作后,笑意加深了,“你不会打算等下带这个上台吧?”


    “不行吗?”江屿年歪了歪头,不是说可以带演讲稿上台的吗?


    虽然已经把内容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带小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他做不到像路元白那样从容,不仅脱稿,还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即兴演讲。


    作为I人,他表示十分佩服。


    “当然可以,你开心就好。”


    路元白说等下还有更开心的,想不想试试?


    江屿年:“什么啊?”


    路元白:“等结束就知道了。”


    江屿年:“哦,好吧。”——


    作者有话说:七夕节快乐呀宝宝们[红心]


    [虽然但是,攻黑化(本性)预警,大概下/下下章之后[可怜]]


    第37章 一路向前 他哥抱着野男人的腰回家……


    按照流程, 各专业获奖学生陆续上台领奖。国奖由校领导颁发,而河海奖则有些特别。当江屿年站在领奖台上,看到河清向他走来, 他先是意外, 随后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他记得高中时, 河清海晏集团的董事长回到家乡捐款,资助了许多贫困生,其中就包括江屿年。不同的是, 当时来视察的是河老爷子, 而他隐约记得跟在老人身后的那个少年,是河家长孙。


    仅仅一面之缘, 那时的他,还曾暗暗羡慕过那个少年。


    后来河老爷子去世,河家一夜之间倒台,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年。不过,虽然河家没落, 但河海基金会却保留了下来,这也是留给河家长孙最后的遗产。


    所以现在的负责人是……


    “原来是你。”


    江屿年小声地说。


    河清淡定地眨了下眼, 少爷风采依旧,“很意外?”


    “有点。”江屿年抿唇笑了笑, “但不多。”


    河清让他别说话, 先完成颁奖流程,随后是各学院派出的学生代表发言, 轮到江屿年演讲时,他肉眼可见地紧张,好在演讲内容已经熟记于心,小抄最终没派上用场, 也算中规中矩念完了全部内容。


    相比之下,久经沙场的路元白则显得游刃有余,短短几句话就赢得全场师生的掌声,可谓意气风发。


    结束后,路元白和导师聊了几句就来找江屿年。找到他时,江屿年正在跟河清“叙旧”。得知他的身份和近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艰难,江屿年总算放下心来。河清现在的条件虽不如从前阔绰,但至少不需要靠牺牲色相养活自己,否则就算江屿年拿了奖,心里也不会踏实。


    跟河清告别后,江屿年收到陶静萱的消息,说她已经回宿舍了,感觉好多了,给学长添麻烦了。江屿年回她没事就好,朋友之间应该的。


    回过头,发现路元白已经等了很久。对方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很享受等待的过程,跟在实验室测量数据时一样的耐心。


    他问江屿年:“热吗?”


    一问之下,江屿年才感觉到报告厅的空调温度确实开得太高了,加上那么多人,闷得难受。他今天穿得厚,里面套了件白衬衫,虽然很热,但也只是在领奖和发言时脱了外套。


    “是挺热的。”


    路元白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那走吧。”


    江屿年被他带着往前挪了两步,“去哪?”


    “带你降降温。”路元白没回头,声音混在风里,带着点轻松的愉悦。


    直到出了校门,看见那辆造型炫酷的机车,江屿年才明白他说的“降温”是什么意思。车身的金属外壳在路灯下泛着幽冷的光,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学长形象完全不搭边。这是他没见过的路元白,平静水面下藏着湍急的暗流,陌生又新奇。


    虽然但是……他抬头望了望墨染的夜空,凉气无声地包裹皮肤,干冷得直往肺里钻。


    他看向路元白,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疑问:这么冷的天,认真的吗?


    “不觉得很有意思?”路元白已经利落地跨上车座,车身微微下沉。


    他拿起另一个头盔递过来,发出邀请:“试试?”


    表情还是一派的温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十分亮眼。这份笃定,让他确信江屿年不会拒绝。


    江屿年盯着那顶头盔,又见他眼里的光亮,不自觉被这样与众不同的学长吸引。他接过头盔,有点笨拙地调整带子,学着路元白的样子跨上后座。座位比想象中窄,贴着他的背才能容下,皮革很凉。


    他第一次坐,显得很生疏,手不知道往哪放。


    “抓紧。”


    路元白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有点闷,却清晰。他侧头示意自己的腰,江屿年犹豫了一瞬,慢慢伸出手臂,虚虚抓住他腰间的衣服。路元白没说什么,确认坐好后发动了机车。


    突然的加速让江屿年不住往前倾,本能地抱紧对方劲瘦有力的腰。路元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力度,轻轻勾了勾唇。


    冷风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扑打在头盔上,发出呼呼的声响。江屿年整个人贴紧了路元白的后背,生怕自己被吹走。路元白开得确实不快,稳稳地压着路,偶尔过弯,倾斜的角度也恰到好处。江屿年起初还绷着的身体,渐渐地松弛下来。他闭上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啸,像一层厚厚的,流动的屏障,把其他一切都隔绝在外。


    心慢慢静了下来。


    “一路向前的感觉。”路元白忽然开口,“你会喜欢的。”


    江屿年能感受到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他确实很喜欢。


    一路向前,只有引擎的低鸣和风声作伴,世界被甩在身后,脑子里那些凝滞的东西,似乎也被吹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不知过了多久,机车开始爬坡,引擎声变得低沉有力。路元白把车停在一处低矮的山坡。


    两人摘下头盔,甩了甩吹乱的头发,随后下车,吸着咸腥的水汽。


    路元白示意他往下看,视野豁然明朗。


    山坡不高,却足以俯瞰不着边际的大海。深秋的夜色下,海面不是纯粹的黑,是一种沉静中蒙着雾气的灰蓝。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扶着微弱的荧光,岸边一层层浪花撞击礁石,发出持续不断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耳边。这画面,有种苍凉又壮阔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沿着山坡边缘漫步,脚下是坚硬的石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路元白单手插着裤袋,走得不快,两人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知道江屿年最近被舆论困扰很久,那些疲惫和低落,即使努力掩饰,也还是会从眼神里透出来。


    如此良夜,路元白没有刻意去提那些事,只是轻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开车来这边走走。”


    江屿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翻涌的灰蓝,感受着风穿透衣领带来的凉意和海浪声在心间的洗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确实很舒服。”


    连日来胸口那种闷胀的感觉,都在今晚的喜悦和惬意里慢慢蛰伏。


    “我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路元白的声音被风裹挟着,语气却温和笃定,“但我相信,只要往前走,总能走出去。”


    “你说对吗?”


    很朴素的话,从路元白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像双脚踩在土地上一样踏实。


    江屿年侧过头看他,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当然了。”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在静谧的山间回响,“我现在就很开心。”


    风还在吹,海浪不知疲倦地翻涌。站在这个喧闹又寂静的山崖边,江屿年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一切阴霾终将过去。


    “开心就好。”路元白看着他,莞尔一笑,“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


    江屿年微微仰头,好像是确实如此,每次见到学长自己心情都很不错,他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回程的路,风似乎没那么刺骨了。吸取教训,这次江屿年直接抱着路元白的腰,侧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风声依旧呼啸,心却比来时更静。


    “到了。”


    机车稳稳停在楼道口,江屿年下车时,腿因为久坐有点发麻,踉跄了一下。路元白伸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靠着自己,等站稳才松开。


    江屿年把头盔还给他,已经很晚了,要是再留人喝茶也不太方便,也不知道江砚睡没睡,把人吵醒了该不乐意了。


    等等,怎么把江砚忘了?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会参加颁奖典礼的,还说给他带亲手做的草莓布丁,一整晚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又不知道跟“谁”“鬼混”去了。


    “进去吧,外面冷。”貌似是看出他的疑虑,路元白接过头盔,帮他拨弄被风吹乱的头发,体贴道:“我还得赶回去,有门禁。”


    江屿年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路元白还靠在机车上,没动,似乎在等他安全进门。


    “学长,”江屿年又叫了一声,说着和上回同样的话,“路上小心。”


    路元白朝他挥了下手。


    *


    被黑暗笼罩的客厅,死寂一片。江砚站在窗边,窗帘只拉开一道狭长的缝隙。


    路灯下,他哥抱着野男人的腰从机车上下来,男人看不清脸,只见他伸手抚弄他的头发,嘘寒问暖。江屿年背对着这边,乖乖任他动作,时不时点头,走出几步又依依不舍地回头,说再见。


    月光漏进来,打在江砚的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几分钟后,窗外的机车扬长而去,大门随之被悄声推开,江屿年侧身挤进来,怕吵醒某人,步子放得很轻。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往里走,经过客厅中央的茶几,余光猛地瞥见对面窗边立着的一道黑影。


    江屿年心口一跳,险些叫出声。


    “阿……阿砚?”


    “是你吗?”


    黑影动了动,缓慢地从窗边那片更深的暗影里踱出来。月光透过那道缝隙,吝啬地洒进来一点,恰好打在江砚俊俏的脸,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眸光浅淡,无声中带着刺骨的寒凉。


    江屿年来不及琢磨他为什么总爱大半夜摸黑守在这儿,就被对方沉不见底的眼神看得发怵。


    “去哪了?”


    江砚出声打破了死寂,嗓音又低又沉。


    他缓步靠近,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语气也是慢的,像闲聊,可那字眼钻进耳朵里,却带着一种黏腻的冷感,令人后背发凉——


    作者有话说:周末是出去玩了嘛,感觉今天好凉。


    作者也出去玩了,还没写完……(心虚)


    第38章 失控 “哥,你真的很不乖。” ……


    他还在靠近, 目光紧锁,像在审视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今晚……本该和他哥分享喜悦的人,是自己。可他真小看了这个自诩直男的哥哥, 一边跟女生搂搂抱抱, 转头又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另一个男人上演难舍难分。那野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 那副熟稔的姿态,像一根根毒刺扎进江砚的神经,吞噬他的理智。


    醋意混着被欺骗的怒火交织在体.内, 烧得他几乎要亲手撕开他哥那张无辜的假面, 看看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放荡。


    什么喜欢女生,什么接受不了同性, 通通都是借口!江砚只觉得巨大的讽刺和悲凉当头浇下。谁都可以分走他的感情,唯独自己不行。


    凭什么?


    他这辈子从没对谁有过这样的耐心,从来没有。现在看来真是可笑。周述说得对,还不如用强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乖乖听话。


    江屿年被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吓住了, 不自觉后退,小腿撞到木柜, 踉跄着扶稳。心里难以抑制地泛酸,明明是江砚爽约在先, 放他鸽子, 自己都没说什么,怎么他反倒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好没道理。


    可那眼神实在骇人, 压得他喘不过气,别说生气,连句较真的话都软绵绵地卡在喉咙里,化作一滩水悄悄咽回去。今晚的江砚有些不正常, 让他隐隐不安,只想快点离开这片窒息的黑暗。


    “没去哪……随便走了走。”江屿年发出的声很虚,丢下一句就想绕开江砚回房间。


    这个躲避的举动引起对方极度的不满。


    江屿年只觉得眼前一花,胳膊被一股大力攥住。天旋地转间,后脑勺猛地一仰,预想中撞上硬邦邦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宽大的掌心。江砚将困在墙壁和滚烫的胸膛之间,阴影黑压压打下,将他完全笼罩。他低着头,略略垂眼,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为什么要躲?”


    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就这么不想跟我待一块?”


    “那你要谁?”


    陶静萱?还是那个假惺惺问他冷不冷的男人?


    要是他敢说出那个名字,江砚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失控,强行把他变成自己的人。


    距离太近了,近到江屿年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感受到他身体里那股蓄势待发的力量。眼睫禁不住发颤,他不知道江砚突然发什么疯,这样的他格外瘆人。他伸手抵住对方的肩,试图拉开一点小小的距离,“没、没躲,我只是有点困,你先放开……好不好?”


    都这种时候了,还对他百般抗拒。


    “哥,你真的很不乖。”


    他那么渴望他,每晚想他想得发烫,江屿年却只想把他推开,真是太不听话了。


    脑中仅剩的理智被熊熊妒火吞噬,对着那双写满抗拒的眼睛,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最后一根克制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眼见江砚俯身靠近,江屿年瞳孔微缩,那种毫不掩饰的掠夺意图让他汗毛倒竖。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对方即将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前,他猛地推开了他。


    “阿砚……你、你冷静一点!”


    黑暗里,江砚被这猝不及防的全力一推,毫无防备地倒退,险些磕到墙上。他站定,眉间染上一丝茫然,似乎根本没料到他哥会对他动手。那双刚刚还燃烧着疯狂欲念的眼睛里,瞬间只剩下错愕。


    “你推我?”


    “不,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这太不对劲了,江屿年本能地自保,抓住这短暂的间隙转身就跑。江砚愣神的功夫,只听“砰”的一声,门板在眼前重重阖上。


    世界被骤然隔开,连同那片窒息的黑暗和那个失控的弟弟。


    江砚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封的神像。短暂的沉寂过后,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锤在冰凉的门板上,不重,但青筋却根根暴起,试图推一扇永远推不开的门。


    “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答复,到后面细若蚊蝇,几乎听不见。


    “你、你找错人了……这是不对的。”


    用力撑在门板上的手最终脱力地垂下。


    江砚墨色的瞳孔与黑暗融为一体,阴冷地盯着那扇隔绝彼此的门。


    哥,我给过你机会的。


    是你逼我的。


    无声的宣告在死寂中回荡。这一次,他不仅要用强,还要他……心甘情愿打开这扇门。


    门内。


    江屿年背靠着门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子软软地滑坐下去,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被搅乱了。他紧紧捂住胸口,试图按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


    江砚今晚怎么了?


    刚刚……是想强吻他吗?


    这个念头像条毒蛇缠绕心头,激起阵阵后怕。


    幸好,没有让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砚,更怕他们连兄弟都做不成。


    这太可怕了。


    他仰头靠着,身体微微发抖,直到那股寒意被房间里的暖意驱散,才逐渐恢复一点力气。


    这一夜,江屿年蜷缩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门外再无动静,可那无形的压力却能穿透门板向他施压。


    天光微亮,晨曦艰难地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来。


    江屿年几乎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等了半小时才一点点拧开门锁。


    半颗毛茸茸的脑袋悄悄探出,瞄了眼江砚的房门,发现已经开了。又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和厨房,确定人走了才放松地走出来。


    路过厨房,习惯性地看向餐桌。上面摆着一份简单的早餐:一个煎得边缘微焦的鸡蛋,两片烤得松软的面包,旁边放着杯热牛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依旧,笔锋锐利,略显潦草:


    抱歉,昨晚喝多了。


    早餐记得吃。


    江砚撒谎了。


    昨晚他们靠得那么近,却没有闻到一丝酒气。


    是后悔了么?后悔对他“那样”。


    江屿年看着这行字,悬了一夜的心暂时落了回去。


    这样也好,省得等见面尴尬。


    面对如此强硬的江砚,他可不认为自己还能招架得住第二次。


    *


    傍晚,略显沉闷的公共课堂,老师讲完课后让学生们自习,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翻书的声音。


    江屿年坐在那儿,本想预习明天要讲的功课,手机突然振了振。


    河清发来微信,是颁奖典礼上拍的照片,有他的个人照,也有和校领导的合照。


    【河清:就这些了,其他的在学校官博,你自己找吧。】


    【年年有余:好的,谢谢。】


    因为之前的一些不太友好的舆论,他已经很久没上微博了。江屿年从学校官博存了些自己的照片,以前有什么开心的事他都会分享,这次却提不起兴致。


    无聊地翻看以前发的动态,评论依旧是那些,又点开积了灰的私信,他不常看私信,特别无聊的时候会瞅一眼,但很少回复。


    除了之前那个叫“LG”的女生,不过对方总是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他觉得不正常,后来便不怎么回复了。


    消失这么久,估计LG都忘了他吧。然而不然,私信界面LG的头像被顶到最上面,小红点多达两位数,最新那条是昨天晚上的。


    江屿年看着那条露在外面模棱两可的一句,脸上浮现出疑惑。


    【LG:是不是谁都可以,只有我不行?】


    那么多未读,他忍不住好奇点了进去。


    点进去的那一刻,一连串的“老婆”映入眼帘,几乎每一条都是,看得他瞳孔微微缩起。


    【IG:又不理我?】


    ……


    【IG:老婆好乖,又白又软】


    【IG:弄得我好舒服】


    ……


    【IG:想天天弄】


    ……


    【IG:除了我,不准看别人的果体】


    【IG:男女都不行】


    ……


    【LG:不能碰,忍得好辛苦(委屈)】


    【LG:想吃老婆嘴巴】


    ……


    【LG:她到底哪里好?】


    【LG:明明我才是最喜欢老婆的】


    【LG:不准跟她在一起,听到没有?否则我会疯的】


    ……


    【LG:别喜欢她,喜欢我好不好?】


    ……


    昨晚23:45


    【LG:是不是谁都可以,只有我不行?】


    又是刷些他听不懂的,一条条的,跟那发.情的野兽似的,露骨又直白,隔着屏幕读,江屿年的脸越来越烫,不是精神有问题吧?


    突然有点后悔当初多聊。


    一连串看下来,停在最后这一句,江屿年微微蹙眉。这种被人过度遐想的感觉,令他浑身不适。


    他本该当做没看到,直接把人拉黑,手却不由自主地敲下键盘。


    【年年有余:什么意思?】


    【年年有余:是不是发错人了?】


    对方像是24小时蹲点似的,几乎立刻回复。


    【LG: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


    【LG:嘴上说只喜欢女生,背地却勾搭野男人,老婆就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


    【LG:既然谁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江屿年瞪大了眼,惊得舌头打颤。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更别说跟男人搞一块,她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


    【年年有余: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造谣是要讲证据的。


    这回对方却没有立即回复,想也知道拿不出证据,他根本就不认识她。可不知为何,江屿年看着字里行间透出的恨意,感到不安。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是招惹上什么人了吗?


    等消息的间隙,他又把那些消息看了遍,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可一堆没头没尾的信息杂糅在一块,一时很难分辨出对方的身份和企图。


    滑到最下面,新消息恰好弹出来。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魂吓飞。


    对方发来三张照片:一张是之前他和陶静萱在商场等电梯时拍的,这个角度像在手牵手;一张是颁奖那晚他抱着陶静萱在去医务室路上;最后一张则是昨晚学长带他兜风,自己紧紧抱着对方的画面。


    每一张看上去极其暧昧,像是刻意为之,引人遐想。


    【LG:老婆知道我看到这些多想让他们消失么?】——


    作者有话说:黑化了[化了]


    第39章 跟踪 亲爱的,我在窥视你。 ……


    江屿年盯着屏幕倒吸一口气,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毛骨悚然。


    “你怎么了?”


    旁边的郝梦扭过头,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 问:“看见什么了这么吓人?”


    “没……没事, 突然弹出一张鬼图, 有点吓人。”江屿年声音有些发抖,下意识扣下手机。


    郝梦嘟囔着,还以为什么事呢, 这年头还有人玩这种幼稚恶作剧, 闲得慌。


    江屿年却无法平静,心中隐现出不安。


    【年年有余: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这个LG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拍这些照片?这些问题在脑海中纠成一团乱麻, 紧压着神经。


    从之前的聊天记录来看,他确定对方是个同城的姑娘,甚至同一所大学。但他认识的女生寥寥无几,有“情感瓜葛”的更是少之又少,除了郝梦介绍的陶静萱, 几乎没有别人。很显然不是她,陶静萱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也没必要这样做。


    那还能是谁呢?


    江屿年苦思冥想,将有丁点可能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遍, 一筹莫展之际, 屏幕置顶突然弹出江砚的来信通知。


    看着江砚的头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对方不一定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身边的人。


    难道是方筱琳?


    她误会自己跟江砚的关系,所以假意接近,试图报复?


    这个猜测让江屿年自己都觉得离谱,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阿砚:早餐吃了吗?】


    【年年有余:嗯。】


    【阿砚:好,上课了】


    【年年有余: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过了十几秒,江砚发来一个问号。


    【年年有余:你之前那个女同桌还有联系吗?】


    【阿砚:怎么突然问这个?】


    【年年有余:哦,路上碰到她了,她之前不是喜欢你吗?现在怎么样了?】


    【阿砚:好像有男朋友】


    【阿砚:不是我】


    看来不是她。


    很快,他就更加确定不是方筱琳了。


    【LG:我是你老公啊】


    【LG:当然是喜欢老婆】


    LG……老公?江屿年愕然,随即恍然大悟。


    【年年有余:你是男的?】


    【LG:怎么?老婆以为我是女的?】


    江屿年几乎能想象到对方被自己逗笑的表情。


    肆无忌惮。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LG和那些意.淫他的基佬没什么两样。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叫自己老婆的不一定只有女生,还可能是披着女粉皮的变态!难怪总是说些暧昧露.骨的话,实则每一句都是对自己的性.暗示。


    现在回想那些评论和聊天记录,江屿年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一向安分守己,怎么会招惹上这种变态?


    太荒谬了。


    江屿年强忍着不适点进LG的主页,原本空白的小号如今有了第一条微博:


    亲爱的,我在窥视你。


    另一边,江砚独自坐在明暗交织的角落,清幽冷光映在他阴郁的脸上,镀了层霜。


    微博那头已然草木皆兵。


    【年年有余: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


    【年年有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他们只是我的朋友】


    【年年有余:还有我不是同性恋,立即停止这种行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砚看着这些消息,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病态的执着,他不紧不慢地回复:


    【LG:哦?】


    【LG:老婆是说你没有抱女人?还是说没有被男人碰过?】


    江屿年微微一怔,不自觉想到那晚被偷走的初吻、纠缠的呼吸、互相慰藉时江砚的体温……脸颊莫名发烫。


    【LG:呵,骗子】


    【LG:嘴上不承认,其实身体很享受吧?男拥女抱的滋味】


    【LG:那些碰你的真该死啊】


    【LG:不过谁让我喜欢老婆呢,跟我在一起,我就放过他们】


    【年年有余:你休想,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LG:好啊,老婆不跟我在一起,我只好找别人了】


    【LG:你弟怎么样?】


    江屿年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变态……


    【年年有余:别做梦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LG: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看上去跟我是同类,没谈过恋爱吧?这种小处男最好骗了】


    仿佛又被说中,对方隔了五分钟还没回。


    【LG:老婆最好想清楚了,我耐心有限】


    对方还是没回,江砚等得有点不耐烦,等他再点击发送,屏幕上弹出一个冰冷的提示:


    他被对方拉黑了。


    江砚失笑,他哥胆子还是这么小。


    *


    放学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江屿年脚步放得很轻,不停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路上的行人、街边的花圃、便利店的广告牌……


    走了好长一段,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路边自然飘落的树叶仿佛在嘲笑他的疑神疑鬼。


    江屿年紧张的神色暂时松缓了些。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江屿年脚步随之停下,心跳逐渐加速。


    他屏住呼吸,慢慢掏出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短信预览框里跳出来一行字:


    【在找我?】


    还没点开强烈的不安就已经向他发出预警。


    【我一直在看着你呢,老婆】


    【今天很乖嘛,没有让那些不干净的人碰你,好想现在就抱住你,用最炽热的吻奖励老婆】


    字里行间散发着诡异的暧昧,除了“LG”不会有别人。


    都拉黑了,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江屿年捏着手机的手引起小幅度的颤栗,他突然意识到,这人或许早就掌握了他所有信息,不论他删除还是拉黑,也会换别的方式继续纠缠。


    根本甩不掉!


    江屿年扭头,神经兮兮地张望。四周人来人往,有下班的人流,放学的学生,步履匆匆,各行其道,倒是他这幅惊弓之鸟的样子,引来几道疑惑的打量,产生了警惕。


    【你也是南大的?】


    【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发完消息,江屿年的手还保持着打字的姿势僵在半空。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他猛地转身,却只看到鸟雀从草丛飞过,并没有那个想象中躲在暗处的身影。


    【刚夸老婆又不乖,不听话是会被老公惩罚的】


    江屿年心跳得很快,几乎是立刻打开通讯录输入110。


    【报警?好啊。不过在这之前,不妨先想想……你和弟弟在学校厕所里做的那些事,如果被大家知道了会怎样?】


    【对着你弟都能有反应,看来也不是接受不了男人嘛】


    江屿年即将按下拨号键的手一顿,呼吸仿佛被瞬间冻住。他盯着那一行字,每个字都扎进他不可置信的眼球,绵密刺痛。


    这人盯上他的时间远比他想得还要早,他到底是谁?手里还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把柄”?


    之前章皓的事,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搬弄是非的舆论扎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如果这个也……他不敢想象,他和江砚的生活会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重创。


    冷风呼啸而过,僵硬的外壳下,惶恐与不安填满了心腔。他憎恶对方的把他当小丑戏弄,又后悔当时鬼迷心窍,纵容江砚为所欲为,就连他自己也沉溺其中,抗拒无能。


    他抖着手打字:【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们只是兄弟,仅此而已,你别乱来】


    江砚看着“兄弟”两字极为刺眼,回复都带着冷嘲热讽。


    【你把他当兄弟,你弟呢?如果他知道你前脚搂女人后脚抱男人,还会把你当兄弟?】


    【你跟他做的时候,你敢说你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


    江屿年怔在原地,冷风打在他身上,麻痹了神经。


    自己不是同性恋,他很确定。可每当江砚靠近,抱他摸他吻他,甚至是帮他……他都不厌恶,不恶心,也不排斥,可是……


    可是什么呢?


    【想不被人知道,就乖乖听话】


    江屿年心跳如麻,十分被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老婆的,只会好好爱你】


    【毕竟,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当然,你可以报警,但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江屿年浑身发冷,冰凉的手机硌着掌心,冻得他想扔出去,但他不能。他把手机按在心口,想压住心里的惶恐,秀气的眉头却越发紧蹙,清瘦的身子在冷风中摇摇欲坠,羸弱不堪。


    “啊……”


    肩膀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江屿年一个不留神,险些崴脚,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穿过腰身将他轻易拽回,扶好站稳。


    “路都走不稳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无奈的腔调。那只手下滑,握住他细骨伶仃的手腕,轻蹭了下,“瘦得风一吹就倒。”


    是江砚。


    看到是他,江屿年松了口气,可随即想到窥视他的人很可能正盯着,恐惧再次侵袭他。他反应很大地甩开了那只搂在腰上的手。


    突如其来的推拒令江砚愣住,亮起的眼眸转化为低落,慢慢垂下空荡荡的手。


    “哥还为昨晚的事生气?”他低着眉,碎发遮住一点眼睛,声音有点闷,“我当时不太清醒。”


    比起未知的恐惧,昨晚江砚的失控变得微不足道。江屿年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街头路过的人注意到两人拉扯,投来异样的眼光。大马路上,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何况暗处还躲着一双监视的眼睛。


    江屿年只好干巴巴说自己没生气,不是因为他,别多想。


    江砚扫过他苍白的小脸,敏锐地捕捉到那份不安。他靠近半步,关心道:“脸色这么差,遇到什么事了?”


    说着伸手要探他额头温度,刚抬起就被对方侧身躲开。躲闪的动作太快,停在半空的手略显尴尬,半晌才慢慢蜷起手指,收了回去。


    江屿年摇头,左右瞄了瞄,不敢多说,“先回家吧。”


    一路上,他都刻意跟江砚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亲昵,也不疏离。


    身后,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江砚安静地走着。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无声地描摹着那张在暮色中紧绷的侧脸,随后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


    作者有话说:9月1开学大吉(默默写文)[红心]


    第40章 纠缠 老婆真乖,亲亲(爱心)……


    江屿年直挺挺的走着, 脊背绷成一根弦,行走时目光游移,警惕地掠过每个角落。直到看见小区门口的路灯, 绷紧的弦才无声松落。


    他让江砚先回家准备晚饭, 自己去躺超市, 家里酱油好像没了。


    实际上没去买什么酱油,而是直奔保安亭。


    既然跟踪狂一早就盯上了自己,对他的行踪和信息了如指掌, 那就不仅仅止于学校, 肯定把他常去的地方都摸透了。只要来过这里,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向熟悉的保安大爷打听最近小区最近是否有外来的人出入。保安抽着大烟, 放着小曲,摇头说没印象,里边外边进进出出的人多了去了,他哪有这个闲心留意这个。


    江屿年也不着急,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包烟。小卖部老板娘见着他来买烟, 还打趣他学坏了,说利群劲大, 让他悠着点抽。江屿年只是笑笑,没多说把钱付了。转头回到保安亭, 他把烟递给大爷, 聊了几句,说自己手机最近被偷了, 想让他行个方便,调下监控看看能不能找着那小偷。


    保安大爷瞅了眼他手上的东西,是利群,咳嗽两声, 默默揣回自己兜里。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监控显示屏,让他自个去看,但要快点。


    “好。”


    保安亭不大,一个监控显示屏,一张长桌,一把方便靠背的木椅,就这么点东西。


    江屿年快速调取了最近两个月的监控,正如保安所说,里里外外来往的人和车辆实在太多,就他家周围两条街,大白天就算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也是大海捞针。他又把时间拉到晚上,除了上下学的点,他只有家教晚归时才会出入小区。通常是在九点半到十点半左右,偶尔社团团建或者聚会则要更晚一些。


    夜里小区的人除去饭后走动,几乎没什么人影,又往后调了调,结果还是一样。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一个半月前某天零点的监控画面吸引了他的注意。画面里,江砚从楼道出来,上了一辆看不清车牌的黑色商务车。


    那时江砚偶尔会半夜出门,说是跟班上的同学在一块,比如周述。江屿年没多想,但继续查看后发现,那辆黑车出现过不止一次,基本上每周都会出现一次。这个款型的商务车看着很低调,用来开滴滴却不多见。


    江屿年微微蹙眉,心想江砚和周述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还专门派车来接。


    经过上次江砚自作主张曝光章皓的丑事,以及周述对河清的虚伪表现,江屿年越发觉得周述这个花花大少不是什么好人,江砚跟他走得那么近,难免受他蛊惑。要不是周述有未婚妻,他几乎要怀疑他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说不定,江砚的性取向就是被周述带偏的。


    查了很久依旧一无所获,天色已晚,保安开始赶人了。显然LG技高一筹,江屿年寄托在监控的希望暂时破灭,只得另做打算。


    回到家,江砚已经做好了晚饭,见他空手而归,问他酱油呢?


    江屿年眨眼,“忘了。”


    江砚说没关系,说家里的还没用完,先不着急买新的,让他先去洗手。


    江屿年心里装着事,吃饭都心不在焉,江砚见他一直吃白饭,问他:“我做的菜不合哥的胃口?”


    他回过神,又扒了口白米饭,模样有些呆,“挺好吃的。”


    “是吗?那为什么哥一直吃饭不吃菜。”


    江屿年这才开始夹菜,江砚定定看了他几秒,熟练地给他夹爱吃的菜,堆得高高的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哥刚才去哪了?这么久。”


    江屿年犹豫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说保安大爷让他帮忙买烟,他不抽烟,找了好久。


    江砚:“什么烟?”


    江屿年:“利群。”


    江砚看着他低垂的眼,没什么情绪,凑近在他颈间嗅了嗅,确认没有烟味才退开。


    “嗯,没学坏。”


    “我怎么可能……”江屿年小声嘀咕,倒是他别学坏才是。


    “我怎么了?”江砚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眼。


    江屿年抬起下巴,问道:“你和那个周述……”


    江砚神色一顿,听他继续说下去。


    “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专门派车接你出去玩。”


    专接专送,关系要好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得未婚妻才有的待遇吧。


    他嘟囔着,“这么晚出去,可别干什么坏事。”


    江砚敛了敛神色,问他怎么知道的。江屿年继续埋头吃饭,说保安看见的,王婶也说过。


    “只是朋友而已。”江砚眼皮松了松,恢复自如,“他让我跟着去,没法拒绝。”


    周述这种人有权有势,能得到他的青睐属实不易,更不要说谁敢得罪。


    江屿年点点头,自己的事还没解决,没心思多想。


    这种心神不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思索很久也没得出头绪。江屿年浑浑噩噩拿上睡衣去洗澡,以为里面没人,推开门却看见江砚背对着他,淋浴没开,一手放在身前貌似是在……


    江屿年一愣,撞破这种事有些尴尬。江砚缓缓偏头,浑浊的眼眸轻轻一抬,对上他僵住的视线,不疾不徐道:“洗澡?”


    说着慢慢转过身,亮堂堂的敞着,上前几步拉他进来,“一起吧。”


    “不……”江屿年被强行抵在墙上,后背有些凉。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又被他抓着手,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一切。


    “哥好久没帮我了。”江砚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它想你了。”


    江屿年缩了缩手,沉默地抗拒。


    “又不行吗?”江砚眼里浮动的光渐渐黯下去,语气失落。


    江屿年眼波微动,看着他难受带点委屈的表情,心不受控地塌陷。江砚乘胜追击,“哥……”


    江屿年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不该的,不该再做这些出格的事,尤其在发生昨晚的事后……


    “嗯……”


    耳根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下,江屿年不受控地颤了颤,低沉的嗓音趁机钻进耳窝,摄取他的神识。


    “哥不是说我们是兄弟吗?”


    “真的好难受,你忍心吗?”


    “帮帮我,就当救命……”


    一遍一遍地,蛊惑他,让他说不出同意,也说不出拒绝,呆呆地被他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往下。


    就在即将碰上的那一刻,窗外突然传来动静,一只野猫跳过,发出一声叫唤。江屿年猛然惊醒,这个场景让他瞬间想到学校厕所的画面,说不定LG正在某个角落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能再掉以轻心。


    “不,不行!”江屿年立刻抽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他的禁锢中挤了出去。


    “哥。”


    江屿年身形一顿,手握在拧开的门把手上。片刻的沉默后,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受伤的嗓音。


    “这是哥今天第三次推开我。”


    江屿年手倏地攥紧,后又脱力地松开,他暂时没法告诉他自己被威胁的事,也怕把江砚卷进来,只能狠心道:“我……我还有衣服没拿,你好了我再来。”


    门轻轻掩上,缝隙一寸寸收窄,将室内晦暗的神色也一并笼进了阴影里。


    江屿年反锁上门,靠在门上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到这个跟踪狂,否则他没法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从对方的语气来看,他确定身边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但也有可能是伪装的。江屿年把认识的人和得罪过的人重新在脑子过了一遍,他平时老实本分,成绩好,人缘也不错,因为长相的缘故在系里小有名气,不排除被同性喜欢或嫉妒的可能。


    符合条件的,他首先想到章皓。


    他最近休学在家,从时间和动机上都有充分的可能,而且认识这么久,想要了解他的个人情况不是难事。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在章皓出事前LG就已经盯上了他,章皓就算再讨厌自己也没必要伪装成同性恋来接近一个直男,他既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脑子。


    况且,如果真是章皓,以他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态度,抓住把柄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曝光,报仇解恨。根本不可能拉长阵线,做这些自损八百的事。


    只能说明这人并非与自己有仇,而是……真的喜欢他!


    江屿年心中一阵恶寒,他从未想过同性恋的喜欢是如此恐怖。


    相比之下,江砚要让他舒服得多得多。


    这时,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睡了?】


    【给老婆看个东西】


    江屿年蹙眉,又发什么疯?


    对面发来一张他的照片,显然又是偷拍的。昏暗的光线下,五官很模糊,隐约可见脸上湿了一块,黏糊糊的液体不像水,倒像……


    江屿年闭上眼,实在没眼看。


    变态。


    【忍了很久】


    【可惜老婆不让碰】


    【改天让你亲自感受一下】


    ……


    【怎么不说话?】


    江屿年抿了抿唇,强压下胃里的翻涌,尽量不去看那张肮脏的照片。


    【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的】


    【老婆这是在关心我?】


    几秒钟后,江屿年回了一个句号。


    【那老婆亲我一口】


    江屿年感到一阵被胁迫的无力。他从没跟一个男人进行过如此私密的对话。即使是和江砚之间那些逾矩的接触,也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至少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贴和尊重,与此刻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截然不同。


    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土匪强抢的民男,纵使百般不愿,却为了在山寨求生存,不得不虚与委蛇。


    【(亲亲)】


    手机那头,看着屏幕上那个突兀又可爱的表情包,想象着他哥此刻一定是蹙着眉,满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的纠结模样。原本因被屡次推开而积聚的不爽,竟奇异地被这个敷衍的表情包抚平了些。


    他哥……还真是能屈能伸,可爱得想把他弄得更乱一些。


    【老婆真乖,亲亲(爱心)】


    江屿年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男人发起情来还挺肉麻的。


    他看着刺眼的红色爱心,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不知道这个变态究竟会纠缠他到什么时候,这种悬而不决的威胁,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的心始终紧绷着,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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