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真大


    莫寂冲进餐厅,坐在长桌旁,拿起面包片涂上厚厚一层榛子巧克力酱。


    尽管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实际内心的震撼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


    太可怕了。


    Alpha这种生物的存在简直是违背自然规律!


    二十分钟后,严琅换好衣服下楼,已经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


    莫寂想报仇,想学严琅之前取笑自己的语气也刻薄他几句。


    可是对上那双眼睛,严琅还没什么反应,他先不淡定地躲开了视线。


    “想说什么?”严琅在莫寂对面坐下。


    莫寂张着嘴,脑子一时走了神,稀里糊涂地冒出一句:“真大。”


    严琅手里的叉子歪了方向,叮一声扎在空盘里,“你说什么?”


    莫寂尴尬得在心里死了几个来回,战战栗栗地夹起一块牛肋条放在严琅面前,“阿姨不知道在哪里买的食材,这么大。”


    严琅吃了那块肋条,平静地宣布:“待会儿把我的东西整理一下,送到客房去。”


    “嗯?”莫寂叼着面包片瞪大了眼睛。


    他没听错吧?严琅要搬出主卧?


    难道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所以,严琅其实也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淡定对吧?


    “怎么了,舍不得?”严琅拿起全麦面包,没有加任何佐料,只放了两片生菜叶。


    “没有,我吃完饭就上去整理。”莫寂心里好奇,但是不敢再追问,生怕严琅反悔。


    严琅大概是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两口,放下杯子就走了。


    莫寂目送着他走到门口,心里暗暗犯嘀咕。


    Alpha体热,平时吃饭时严琅都会挽起袖子,今天倒是奇怪,领口袖口一直扣得严严实实,生怕被莫寂占了便宜似的。


    不太正常。


    严琅推开大门,不忘回头警告:“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莫寂低头咬着勺子,一副乖巧的模样,闷声应道:“嗯。”


    严琅的越野车轮胎刚离开院子,莫寂立刻跳起来,哒哒哒哒跑上楼,抱起床上属于严琅的那一套枕头被子,迫不及待扔到了客房。


    太好了,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觉,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指挥官,宁文想见你。”值班员站在门口请示。


    严琅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听到这个名字眉梢一抬。


    这是阿文到特勤局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见他。


    严琅合上手里的纸页,“让他进来。”


    片刻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坐,”严琅指了下对面的椅子,“有什么事?”


    阿文没坐,上前两步,站在桌子对面,神情有些拘谨,“听说您还没有放弃黑市案的调查。”


    “是,”严琅看着他,“你要提供线索?”


    “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阿文眼神微微一闪,在指挥官的注视下,语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其实,吴昆并不是黑市里最大的老板。”


    “我知道,”严琅早就猜到了,“吴昆的能力不足以撑起整个黑市网络,他顶多算个分销商,跑腿的角色罢了。”


    阿文又说:“地下城里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吴老板很怕他。”


    这条信息终于吸引了严琅的注意力,“什么人?”


    “他们从来没提过具体的名字,平时只叫‘那个人’,吴昆的货都是从他那里拿的。”


    阿文努力回忆着过去那些并不愉快的往事,“我之前偷听到,吴昆惹怒了‘那个人’,被逼得差点没法在黑市立足,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急着外出找买家,一次性放出了大批量的‘幻梦’。”


    正是他这次冒险,让特勤局抓住了把柄。


    严琅提取到关键信息:“吴昆做了什么,惹怒了‘那个人’?”


    阿文脸色变了变,良久,咬牙开口:“因为吴昆卖掉了黑市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beta,惹得那人很生气。”


    严琅眼眸骤然黑沉,“吴昆卖掉的漂亮beta又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阿文猛地低下头,手指紧攥,“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好像是……酒吧里的小弟。”


    “这些事情为什么之前审讯时没有说,现在又愿意说了?”严琅目光探究,“你不信任特勤局,还是害怕我查到些别的什么事情?”


    阿文鼻尖渗出冷汗,挣扎了很久,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不信任,我不相信你会帮我,不相信你会放过阿寂,所以打算留着这条线索到最后关头跟你做交易。”


    “我以为你差点死在审讯室那次,已经算是‘最后关头’了,”严琅问,“难道你有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阿文闭口不答。


    “算了,我对青少年心理不感兴趣,”严琅也不想为难他,语气恢复了平静,“继续说。”


    “地下城分为南区和北区,南区几乎全部被黑市占据,北区那边住的大多数是普通居民,两区之间互不相通,也很少往来。我猜测,‘那个人’住在北区,否则我不会从来没有见过他。”


    人类生物分化变革前,许多城市的地下设施非常完善,曾经是交通、能源和避难的重要枢纽。


    变革后,人口锐减,悬浮交通取代了地面运输,地下设施被彻底荒废,成了联邦政府监管的盲区。


    大量无家可归者在这些阴冷潮湿的通道中定居,搭建简陋的住所,逐渐形成了地下城。


    南区的黑市交易猖獗,而北区的居民多是变革初期的避难家庭,自给自足,艰难生存着。


    “我知道的就这些,”阿文紧握的手掌终于松开,“剩下的在之前审讯里都交代过了。”


    “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严琅翻开桌上的文件,“想要什么?”


    “我想请您……”阿文停顿片刻,鼓起勇气说,“不要逼阿寂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空气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严琅冷笑着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逼他做了不想做的事情?”


    阿文脸色涨红:“我了解阿寂,他不是那种随便亲近别人的人,肯定是你逼他的。”


    “你只是他儿时的小伙伴,而他现在是我的omega,”严琅站起身来,抱着手臂,压迫感十足,“亲一下就算逼迫?那你不如经常去我家床底下听一听,习惯了也就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阿文没想到,外表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指挥官竟能眼都不眨地说出如此无耻的话,“你……”


    “告诉小庄,从下周开始带你参加执勤任务,”严琅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执勤表,丢到阿文面前,“让自己忙碌些,省得老惦记别人的omega。”


    “不是,我没有……你……”阿文气得胸口起伏,可怜他嘴笨,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等说完,就被严琅请出了办公室。


    “周轩,过来一趟。”严琅按下通讯,随手调出吴昆的审讯记录。


    “老大,”周轩推门进来时,看到严琅脸色不太好,关切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严琅放下袖口,“没事。”——


    看了一早上书,把保温箱里厨师做好的午饭取出来,一个人自在地吃过饭,莫寂打算睡个午觉。


    他抱着自己的被子,惬意地在两米二宽的大床上打滚。


    闭上眼,睡意刚刚起来,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动静。


    先是汽车驶入院子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莫寂迷迷糊糊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没到阿姨和厨师过来的时间。


    严琅带朋友来家里了?


    “慢点慢点,等等,让我加个隔离帖。”隔着窗户听到周轩紧绷慌张的声音,莫寂一下子醒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急忙起身穿好衣服,匆匆跑下楼。


    站在客厅中央,看到脚步踉跄,被两个人搀扶着走进门的严琅,莫寂整个人都是懵的。


    指挥官的制服外套挂在周轩手腕上,黑色衬衫被严琅的汗水浸湿,紧贴着后背,勾出绷到极致的筋骨轮廓。


    看得出来,严琅正在用尽全身力量对抗某种痛苦,强撑着维持最后一丝意志。


    莫寂脑袋一片空白。


    明明早上出去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半天的时间,怎么人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周轩用力撑着严琅的身体,跟莫寂解释:“快中午的时候,老大突然不舒服,正好今天有军医过来出诊,就给他做了检查。医生说是……滥用抑制剂导致的易感期前信息素紊乱。”


    什么抑制剂、易感期,莫寂没有听明白,只知道严琅又信息素紊乱了,他现在很难受。


    莫寂大步走上前,从另外一边去扶严琅。


    手伸出去,却扑了个空。


    那位跟周轩一起送严琅回来的“同事”,挡开了他的胳膊,蹙眉上下打量着莫寂,“你就是严指挥官的omega?”


    莫寂手悬在半空,慢慢收回来。


    陌生面孔是个omega,身形纤细,气质高傲,身穿白色医疗制服,胸前口袋上镶嵌着军方医院徽章。


    莫寂转头看向周轩,故意问道:“这位是新来的司机?”


    “咳咳,不是,”周轩没敢笑得太明显,“这位是负责SSA日常医疗的唐医生,平时在军方医院,偶来过来出诊,所以您没见过。”


    “哦,”莫寂看着omega胸牌上的“唐韵然”三个字,“是我眼拙了,没认出来唐医生,还以为是司机,不好意思。”


    唐韵然刚要张口,周轩立刻抢在他前面开口:“我们先把指挥官送上去,让他休息吧。”


    莫寂打开别墅里平时不怎么使用的电梯,周轩和唐韵然扶着严琅送到卧室,将他平放在宽敞的大床上。


    准备拉开被子给他盖上时,周轩和唐韵然都发现了不对。


    床上居然只有一个人的枕头和被子。


    两人诧异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莫寂。


    莫寂:“……”


    我说他是今天才搬过去的,你们信吗?


    第52章 我怕你睡觉硌着嘛。


    周轩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先给老大把药用上吧,他撑一路了。”


    唐韵然蹲在床边,解开严琅的衬衣袖扣,将袖子推上去。


    看到严琅手臂上两个新鲜的针孔,莫寂这才知道,原来他今天早上就给自己打过抑制剂了。


    后面那一针,应该是在办公室里补的。


    “严指挥,这太危险了,”唐韵然抓着严琅的手臂,忧心忡忡,“强效抑制剂本来就不能随便用,更别说像你这样的用量,迟早要出问题的。幸好今天是我在,要是被送到军方医院,后果简直……”


    严琅被信息素紊乱折磨得没力气说话,闭着眼睛摆摆手,打断了他。


    唐韵然无奈,闭上嘴,从随身带来的医疗箱中取出针剂,注射在严琅另一只手臂上,“这药相当于消解剂,帮你把多余的抑制剂尽快分解掉,可以缓解信息素紊乱症状,但易感期还是会照常到来。”


    将医疗垃圾收进废物箱,唐韵然拿出五个透明药盒,将药丸分装好,按照顺序整齐排列在床头柜上,接着取笔在纸上刷刷写着服用说明。


    莫寂站在一旁,看着唐韵然忙碌的身影,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听严琅说过,联邦军事学院几乎是alpha的天下,但是考虑到各方面特殊原因,医疗专业每年会招收极其少数的omega和beta学生。


    路遇青是其中一个。


    而作为oemga,能够进入联邦军事学院,并顺利毕业当上军医,毫无疑问是各方面都极为优秀拔尖的人才。


    莫寂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周轩说“老大,你先休息,我们出去了”才回过神。


    作为主人,自然是要送送客人的。


    走到客厅,唐韵然对周轩说:“周副官,我刚才忘了拿测率仪,麻烦你去车上取一下,给严指挥留在这里监测用。”


    “好。”周轩点头去了。


    莫寂站在客厅的落地玻璃前,看着唐韵然,“你支开周轩,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因为苏郁烟的缘故,莫寂对omega的印象很好,可今天这位军医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唐韵然双手插在口袋里,态度傲慢冷硬:“你跟指挥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一个陌生人质问,莫寂觉得好气又好笑:“什么怎么回事?”


    “严琅没有彻底标记你,对不对?”唐韵然扬着下巴质问道,“堂堂指挥官,易感期居然还要靠抑制剂度过,说出去简直要笑掉联邦高层那些人的大牙!”


    莫寂想到今天早上那一幕,原来是严琅易感期快到了,所以他提前使用抑制剂,结果造成了信息素紊乱?


    “你……”唐韵然忽然看到莫寂脖子上的颈环,眼神里强烈的愤怒和不满几乎要喷薄而出,“身为指挥官的omega,不愿意被他标记也就罢了,竟然还把颈环调到最高级别,你连一点信息素都舍不得给他吗?”


    “你们实验室出来的omega真是太自私了!”


    莫寂摸着颈环,不知该如何解释。


    颈环是严琅给他戴上的,抑制剂是严琅自己打的,怎么就成了他自私了?


    严琅不自私,你倒是让他放我走啊!


    不过这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周轩拿着器械盒回来了。


    敏锐如周副官,察觉到气氛不正常,放下测率仪,赶紧找借口带着唐韵然走了。


    傍晚来临,暖橘色的光线笼罩着别墅,穿过树影,透过玻璃,落在枕边,在虚弱的alpa脸上映出浓烈光影。


    莫寂搬了张矮凳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人。


    吃了药的缘故,严琅脸色有些苍白,衣服也没换,黑色衬衣解开了上面几个纽扣,随着胸腔的起伏微微敞开。


    Alpha呼吸沉重缓慢,被信息素紊乱的副作用拖入了昏睡中。


    莫寂打了个哈欠,撑起上身,无聊地回过头瞥向身后窗外。


    夕阳的余晖还在持续,描着金边的树叶在风里摇曳,在墙上留下细细碎碎的斑驳。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隐约能瞧见大门的一个边角,黑色尖刺的影子扎进莫寂眼底,发出无声的诱惑。


    莫寂心口突突跳动起来。


    刚才周轩和唐韵然离开的时候,锁门了吗?


    他们送严琅回来是开车进来的,而且严琅当时意识模糊,应该不是用生物锁解开大门的,那么也就意味着,严琅的口袋里很可能装着电子钥匙。


    简直是天赐的好机会,要是趁现在……


    莫寂脑子里还在想着,手已经不受控制地贴在了严琅的裤子口袋外侧。


    他摸到了一个小巧的金属方块。


    果然,就是大门钥匙。


    莫寂屏住呼吸,盯着严琅的脸,生怕他突然睁开眼睛,手指一点点顺着裤子口袋边缘探进去。


    摸到了,边缘光滑,还带着一丝体温。


    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住钥匙一角,缓缓往外拽。


    方块在口袋里滑动,金属与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严琅呼吸平稳,胸膛微微起伏,眼睛安静紧闭着。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莫寂竟然有一丝恍神,心道: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的睫毛还挺长。


    克制着想要伸手摸摸那浓密睫毛的欲望,莫寂努力集中精力在手上。


    钥匙滑到了裤子口袋边缘,再差一点点就能掉出来。


    莫寂紧张得几乎窒息,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指尖发凉。


    终于!


    钥匙彻底滑出口袋,落进了莫寂掌心里,被他牢牢握住。


    就是现在,快跑!


    “你要是想试试看S级alpha不使用抑制剂如何度过易感期的话,就继续。”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只有削薄的嘴唇动了动。


    莫寂手腕一抖,钥匙滚动着掉落在床单上。


    死一般的寂静。


    头上的汗珠迅速变冷,莫寂打了个哆嗦,抓起钥匙塞回严琅口袋里,讪笑着说:“我怕你睡觉硌着嘛。”


    严琅缓缓睁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已经恢复了犀利。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靠在床头,按住额角用力揉了几下,语气更冷:“别再做这种蠢事,我不想把脚铐带到家里来,除非真的有必要。”


    “知道了,”莫寂从床边退开,移动到门口,“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幸好严琅信息素紊乱发作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周轩,并且迅速带指挥官离开了指挥大楼。否则一旦消息走漏,全SSA上下都会知道,严指挥官和他的omega在一起半年还没有标记过。


    不超过三天,腺体管控总局就要杀上门来。


    严琅他们不敢动,但一定会把莫寂送到强制适配矫正中心,再严重一些,也许还要追究实验室和路遇青的责任。


    因此,在严琅易感期前后这段时间内,为了避免麻烦和意外,暂时只能在家里办公。


    从居家办公开始,唐韵然就天天来。


    一边细心地帮严琅输液配药,一边阴阳怪气地指责莫寂不会照顾人。


    就差说出“如果我是严指挥官的omega,一定会比你做得好”了。


    莫寂自认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这么接二连三地被人挑衅,跟吃饭时咬到沙子一样难受。


    偏偏他还没有说错什么,自己就是没有被标记,就是不能安抚严琅的易感期,而且也确实不怎么会照顾人。


    更膈应了。


    随着易感期的临近,严琅状态越发不好。


    针剂从一针增加到两针,床头的药丸也加了一倍的量。


    看到唐韵然从卧室出来,莫寂上前询问:“严琅怎么样了?”


    “你到底是关心他,还是担心自己?”唐韵然冷笑一声,“如果你愿意被他标记,舍得给他信息素安抚,严指挥又怎么会在易感期到来之前就使用强效抑制剂,克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莫寂对于他的咄咄逼人很是无语,“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唐韵然愤愤然,“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你们一直没有彻底标记这件事。”


    莫寂:“……”


    唐韵然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忽然神色一变,“难道是严指挥不愿意标记你?”


    莫寂:“啊……?”


    “对啊,这样就说得通了!”唐韵然瞬间恍然大悟,甚至有一丝欢欣雀跃,“我说他怎么跟ACB硬杠了好几年,忽然间就同意接收你这个omega了。”


    “所以,你们根本就没在一起,只是联手演一场戏给ACB和上将看,是不是?”


    莫寂:“呃……?”


    跟上将又有什么关系?


    “行吧,我知道了。”唐韵然忽然像变了个人,笑容灿烂,心情愉悦,“你好好照顾严指挥,我明天再来看他。”


    夜色浓黑,月光惨淡。


    严琅坐在书房,面前放着一堆泛黄的纸张资料,书桌、地板,包括沙发上都摆满了文件夹和数据盘,电脑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


    周轩带人忙碌多日,从特勤局档案库到黑市情报网,翻遍了能找到的一切线索。


    这些资料涵盖了地下城三十年来的犯罪记录、交易流水、人员名单,但是大多资料都模棱两可、真假难辨,需要严琅亲自一一辨别分析。


    这边严琅在忙,楼上莫寂也没睡着。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神游。


    严琅今晚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如果明天唐韵然过来,看到严琅因为熬夜而状态更差,肯定又要指桑骂槐,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他甚至都能猜到唐韵然会怎样冷嘲热讽。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竖起耳朵听了听楼下的动静,他爬起来拿出手机,给路遇青打了过去。


    “路医生,严琅易感期快到了,我该怎么办?”


    路遇青那边传来呼呼风声,应该是站在露台上接的电话,“按时用药就行了,你别刺激他。”


    莫寂:“我当然不会主动招惹他,就怕万一他兽性大发,强行标记……”


    “放心,严琅不会强行标记你。”路遇青似乎从一开始就很笃定,“你们可以正常睡觉,只要不标记就行。”


    莫寂红了脸,好奇地追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他母亲。”路遇青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什么?”


    “严琅的母亲被他父亲强行标记,心怀怨恨十多年不能解郁,一直到死都没有原谅。严家父子关系也因此濒于破裂,所以严琅不会重蹈覆辙。”


    莫寂沉默良久,“原来是这样。”


    “还有事吗?”路遇青问。


    “路医生,你认识唐韵然吗?”莫寂本来想结束通话的,但不知道怎么的,这话就直接从嘴里冒出来了。


    路遇青那头笑了一声,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半夜会接到这个电话了,“认识,军方医疗部部长唐震的儿子,全联邦为数不多的omega军医,上学时候对严琅的倾慕之心全校皆知。”


    一股奇怪的酸酸涩涩的东西从心口溢出来,好像柠檬汁洒在了舌根上。


    莫寂问:“他是个很优秀的omega吧?”


    “一般,也就那样。”路遇青懒懒地说,似乎并不认可对方。


    “你不是说他是联邦为数不多的omega军医吗?”


    路遇青又笑了:“你只听这一句吗?试着前后联系起来想想。”


    莫寂:“……”懂了。


    第53章 被动发情的感觉如何……


    一大早唐韵然就来了。


    严琅昨晚忙到快天亮才睡觉,没什么精力应付他,恹恹地配合着检查,只希望赶紧完事还他清静。


    “说了不能熬夜,怎么就是不听呢。他不睡觉,你就不能劝着点吗?”


    果然,和莫寂猜得一样,平白无故遭受到一记白眼。


    “最近几天会出现反复发热,要注意观察体温,”唐韵然拔掉检测仪,从医疗包里拿出一个药物贴递给莫寂,“温度降不下去的时候给他用。”


    莫寂没吭声,随手把那药物帖装进口袋。


    “严琅哥,你一定要多休息,不许劳累了,我给你再留点药。”唐韵然贴心地帮严琅盖好被子。


    这才没几天,称呼就从严指挥改口成严琅哥了。


    关上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厅,唐韵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颇有点趾高气昂的意思。


    莫寂低头扫了眼,是一张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


    他抬头看着唐韵然:“什么意思?”


    唐韵然也不打算兜圈子,跟他直说了:“我昨天拿了严琅的血样,给我自己的去做了匹配度检测,结果显示我们俩有百分之八十九的匹配度,虽然没有你的百分之九十七那么高,但是也足够用了。”


    莫寂感觉有些匪夷所思,问道:“所以呢?”


    “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标记,证明严琅根本不喜欢你,”唐韵然打量着莫寂,语气傲慢,“而且我也听说了一些其他事情,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没有特别在意。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非要跟他绑在一起呢?”


    铺垫半天,终于说出了最终目的:“不如让给我。”


    莫寂被他的异想天开惊到了:“让给你?”


    这位少爷大概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才会眼都不眨地提出如此离谱的要求。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严琅,”唐韵然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的自信,“生活上我能给他最好的照顾,事业上也能帮助他更进一步,我才是最适合他的omega。”


    莫寂突然想气一下他:“你为什么认定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呢?说不定我们两个彼此相爱,但就是不想标记呢?”


    “你真的了解信息素吗?”唐韵然扫过莫寂脖子上的颈环,嗤笑一声,“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根本不可能躲过信息素的吸引。”


    “你们俩这么高的匹配度,还能坚持不标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两人互相厌恶,甚至不惜损耗自身对抗信息素的吸引力。”


    “如果你愿意放手,解除强制配对的一系列问题都交给我,我可以帮你重新匹配到一个更好的alpha,或者你想要别的什么都可以。”


    利诱说完了,接着开始威逼。


    “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占着这个位置,那我可以保证,你最后只能两手空空哭着滚蛋。”


    唐韵然离开有两个小时了,莫寂还坐在院子里,反复回味他留下的话。


    乍听之下令人惊愕生气,感到被冒犯,但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唐韵然说得其实挺有道理。


    严琅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S级alpha,生下来就站在了金字塔尖上。


    虽然他从来没提起过家人,但是莫寂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严琅家境定然不普通。他年纪轻轻当上了特勤局指挥官,假以时日,一路升迁进入联邦政府最高管理层也不是不可能。


    反观自己,一个平凡的beta,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在不见天日的黑市里长大。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卖进特勤局,他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严琅这样的人。


    他们唯一可能产生交集的地方,就是抓捕现场。


    看起来是严琅紧抓着莫寂不放手,强行将人留在自己身边,但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严琅误以为他是跟自己百分之九十七匹配度的omega的认知之上。


    如果有一天严琅发现这个秘密,且不说会不会追究路遇青和阿文,第一个不能饶过的,就是他。


    想到这里,藏在心底许久的恐惧和焦虑轰然破土,莫寂慌乱起来。


    他抬眼看着四周,精致的花园、干净的草坪、甚至最讨厌的那扇黑色大门,其实都不属于他。


    他只是一个暂住者,躲在透明的泡沫包裹里,等到泡沫破碎的那一天,就会被扫地出门。


    轻风吹过,身上有些凉,莫寂把手揣进口袋里,指尖碰到了唐韵然刚才留下的药剂贴。


    药剂贴的触感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很久前在哪里见过……


    可是他一个黑市的孤儿,怎么可能用过这种高级的药剂贴?


    思绪太多太杂乱,莫寂想得头疼,干脆不想了。


    回到客厅,他拿起唐韵然留下的信息素匹配度检测单,上了楼。


    严琅睡起来了,精神恢复不少,洗完澡走出浴室,看到床单上出现的检测单,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听到严琅跟自己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莫寂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完才说:“恭喜严指挥官,唐韵然和你的匹配度有八十九。”


    严琅盯着莫寂嘴角的笑容,脸色蓦地变差。


    “唐韵然是医疗部长的儿子,还是才华横溢的军医,出身显赫,气质出众,匹配度也高,你们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作之合。”莫寂收起笑容,仰头看着严琅,轻叹了一口气,“你放过我吧,严琅。”


    死一样的安静。


    莫寂不敢去看严琅的脸,转脸盯着窗外的树梢。


    身形挺拔的alpha走到床边,弯腰捡起那张纸,一撕一揉,丢进了垃圾桶。


    这时莫寂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怔怔地站在原地发呆。


    严琅抬手扯下后颈腺体上的药贴,又转身,把床头那堆药丸全部挥手扫进垃圾桶里。


    接着,解开身上的黑色浴袍,大步朝莫寂走过来。


    莫寂终于反应过来,严琅收拾完那些垃圾,要来收拾他了,吓得拔腿就跑。


    他还没迈出去两步,只觉得一阵风从眼前掠过,就被抓着领口扔到了床上。


    脑袋还是晕的,莫寂胡乱抓着床单想爬起来,“你做什么?”


    “是我以前太心软了。”严琅身上带着没散去的热度,一手按住莫寂的腰腹将他固定在床上,一手掰开他的膝盖,“明明有omega,为什么还要忍受这该死的易感期折磨。”


    “不,我错了,我再不说那些话了。”莫寂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就惹怒了这位祖宗,连忙求饶。


    难道这就是路遇青叮嘱过的“不要刺激他”?


    严琅腾出一只手按在莫寂脖子上,不费吹灰之力解开了他颈环的锁扣,远远丢出去。


    “知道S级alpha的信息素为什么厉害吗?”严琅凑在他耳边,语气沉沉地问。


    莫寂瞪大眼睛,惊悚地摇头。


    “易感期的S级alpha释放出信息素,可以立刻诱导omega发情,”严琅看着莫寂越来越白的脸颊,释放出前所未有过的巨大威慑,“上次抓你回来时,只用了不到两成的力道,今天你可以好好体验一下。”


    莫寂努力地呼吸,试图寻找那微弱的烟花味,可是不行,他闻不到。


    苏郁烟给的信息素还在密封管里,没来得及注射进腺体,现在他只是一个空有腺体的beta,闻不到严琅的信息素。


    但是闻不到不代表没有感觉。


    在战场上,危急时刻,S级alpha的信息素可以当做武器使用,正是因为其强大的无差别攻击力。


    短短十几秒,严琅不需要再费力按住莫寂,因为他已经完全动弹不了了。


    莫寂脸色渐渐涨红,大口喘息着,纤细冷白的脖颈上青色血管在扭曲中清晰可见。


    Alpha炙热的亲吻落下,一点一点擦过下巴、脸颊,最后印在嘴唇上。


    莫寂本就艰难的呼吸被彻底堵住,眼角逼得渗出了泪痕,发出一声模糊的痛苦呻吟。


    只是这声音传到严琅耳朵里,显然误会了什么,停下动作看着他,“被动发情的感觉如何?”


    莫寂想说,有个鬼的感觉!他快疼死了!


    一股深入骨髓的酸胀疼痛,缓慢侵蚀他的全身每个关节,压迫感从胸口漫上来,喉咙里全是血腥的气息。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被严琅看出他的痛苦。


    那本《omega发情期护理指南》里是怎么写的?【omega发情时会变得柔软、迷离……渴求安抚与亲近。】


    上次假性发情差点被严琅看出破绽,只能用吃错了药来解释,这一次没有任何借口可用,他没办法,只能演下去。


    莫寂忍着蚀骨的疼痛,强迫自己做出与本能反应完全相反的姿态,努力放软身体,仰起脖子贴近严琅。


    只是,他低估了自己的耐受力,也低估了易感期信息素的强悍。他朝严琅贴得越近,痛感就越强烈。


    那简直是抽筋剥骨、撕心裂肺的疼痛。


    又一个凶狠深入的亲吻结束后,痛感超出了莫寂的承受阈值,他再也受不了,浑身蜷缩着颤抖起来,紧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严琅停下了动作,难得在最后的关头还尚存一丝理智,“你不舒服?”


    莫寂心里清楚,之所以严琅没有彻底失控,是因为没有omega的信息素影响。但凡他此刻身上有一丝真正的omega信息素味道,严琅都不可能停下来。


    “我有点难受,我不想……”莫寂仰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严琅撑在枕边的手背上。


    他声音虚弱,全身是被水洗过一样纯净的白,眼窝泛红,湿润的睫毛打着颤,“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严琅盯着他,眼神幽暗,浑身紧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跟他同样的痛楚。


    “严琅,我可以帮你,”莫寂伸手按在严琅窄削的腰间,抽噎着跟他商量,“就像你上次帮我那样……行吗?”


    第54章 比起被实验室那些冷冰冰……


    虽然没能彻底解决问题,但还是有了肉眼可见的效果。


    严琅精神好多了,连续几天不吃晚饭只靠营养针维持体力的他终于坐到了餐桌前。


    不过,莫寂脸色倒是不怎么好,眼底黑眼圈都出来了,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的美食一动不动,脑袋上凌乱的发丝中愤怒地翘起一撮。


    “你喜欢的芦笋鲜虾,吃点。”严琅拿着勺子递到他嘴边。


    莫寂机械地张嘴吃掉。


    “喝口汤。”严琅颇有耐心地继续投喂。


    莫寂喝了。


    “椰子糯米饭。”


    严琅来来回回乐此不疲,莫寂受不了了:“我自己吃。”


    他甩着酸痛的手腕去拿餐具,发抖的手指在桌上徘徊片刻,最终放弃筷子,选了一只勺子。


    严琅把汤碗放到他手边,看着那处发红的皮肤:“还疼?”


    “你说呢?”莫寂没好气地抬起手展示他的恶行,“都快磨破皮了。”


    严琅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反而流露出些许意犹未尽的遗憾,“是你自己选的。”


    莫寂哑口无言。


    严琅又说:“明天可以试试别的地方。”


    “明天还要来?”莫寂几近崩溃,“等等,什么叫别的地方?!”


    严琅睚眦必报,昨天莫寂说了那番让他不舒服的话,他就让莫寂不舒服了整晚。


    “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严琅吃完了,用纸巾慢慢擦着手,“我心情一好,也许可以考虑放过你。”


    “什么麻烦?”莫寂舔舔嘴,一边期待一边警惕地问。


    “把唐韵然从SSA赶走,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我?我用什么赶他?嘴吗?”


    莫寂搞不懂,严琅为什么把如此棘手的难题交给他,“只要你严指挥肯开口,说几句难听的话,唐韵然立马就能哭着离开,干嘛非让我一个空有名头的omgea去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简直是强人所难。”


    严琅怒其不争:“你作为omega,对踩到自己脸上的情敌都无动于衷吗?”


    “你太看得起我了,”莫寂小声咕哝,“在人家唐公子眼里,我压根就不算情敌,顶多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


    严琅被他不战而败的颓靡气到了,把盘子全推到他面前,冷笑道:“那就好好吃吧,到易感期结束还有好些天,希望你体力撑得住。”


    “……”莫寂握着发麻的手腕,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权衡许久,艰难地做出抉择:“其实,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


    关于怎么赶走情敌这件事,莫寂实在没有经验。


    他没有别的朋友,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拨通了苏郁烟的电话。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苏郁烟不知道在做什么,声音不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冷淡。


    “你生病了吗?”莫寂听他好像不高兴,心虚得差点直接挂断了。


    “有事快说。”他一耽搁,苏郁烟更冷了。


    莫寂赶紧把自己的困扰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生怕话还没说完就掉线。


    听他絮絮叨叨说完之后,苏郁烟那头静了几秒钟,声音喑哑:“我给你手机上发条消息,你自己看着学习吧。”


    “好的,不打扰你了。”结束通话,莫寂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苏郁烟怎么怪怪的?


    两分钟后,手机一震,苏郁烟发来个链接。


    莫寂点开,屏幕跳转到一个视频网站。他坐在沙发上,连接投影设备,按下播放。


    阴天房间里格外昏暗,全息投影仪投出的光影在墙上微微闪烁,播放的是《动物世界》纪录片。


    画面里,一头雄壮的公狮子威风凛凛,咆哮着驱逐入侵领地的公狮。而后,当着其他狮子的面,旁若无人地与母狮交配,场面震撼又原始。


    莫寂红着脸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


    “???”


    苏郁烟的意思是……让他先跟严琅交配,再驱逐其他情敌?就像公狮子那样,堂而皇之地宣示主权?


    这对吗?


    是这样吗?


    不对不对,一定是自己还没完全领会其中的“精髓”。


    纪录片反复重播,公狮子跟母狮子交配了一遍又一遍,莫寂抱着膝盖认真琢磨许久,终于想通了苏郁烟的深意。


    Alpha和omega,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吗?没有。面对入侵者,就应该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


    此时,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


    浴室水雾弥漫,苏郁烟整个人浸在微凉的浴缸中,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眼神冷淡而痛楚。


    手机被丢在远处的洗手台上。


    信息框里最后一条信息没有发出去,显示发送失败,而混乱中的苏郁烟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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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缸架子上散落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


    雪白纤细的手腕探过去,随手抓起一颗送到嘴里。


    浓郁的巧克力味在舌尖散开,是熟悉的味道。只是这一点点甜,无法安抚omega当下的痛苦。


    苏郁烟含着糖果,凌乱的思绪随水雾飘散,记忆场景被拉回到七年前——


    又是每周一次的例行检查。


    一成不变的灰白色墙壁,单调得让人恶心,检查室里冷气很足,常年保持着低温。


    苏郁烟坐在冰得渗人的检查台上,双腿悬空,宽大的白色睡衣显得他四肢格外纤瘦,长发遮住了眼睛,也掩盖住了他当时就隐隐显露出的惊人美貌。


    少年双手紧握成拳,冷冷盯着面前的医生。


    医生是个还没有毕业的军事学院学生,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形清瘦,鼻梁高挺,细框眼镜后面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穿着件崭新的白大褂。


    他站在检查台前,拿起记录本翻看,“我叫路遇青,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负责医生。”


    年轻人声音低沉柔和:“别紧张,我做检查很快的,也不会疼。”


    苏郁烟记得这个年轻医生。


    半个月前,他在这人脸上揍过一拳。


    少年瞪着满是敌意的眼睛,冷哼一声:“换来换去,还不都是军方的狗,装什么好人。”


    说得好听,叫什么“负责医生”,其实就是专门盯着他的研究员。


    路遇青没生气,合上记录本,递给他一个电子听诊器,“自己听着心跳,告诉我你的感觉。”


    苏郁烟接过听诊器的瞬间故意松手,让它摔在地上,然后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路遇青:“我不是小孩子,不玩这种无聊的过家家游戏。”


    “好吧,那就不玩,”路遇青捡起听诊器,拍拍上面的灰尘,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放在台上,“这个给你,可以边吃边做检查。”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到一旁的仪器前调试设备。


    苏郁烟默默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到些破绽。


    他不相信这个医生表面看起来的温和无害,也不相信那颗糖果背后没有别的企图。


    可是看着看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移到了糖果上。


    之前的研究员严谨死板,为了保证实验数据,从来不允许实验体吃任何零食,因此苏郁烟只在电子屏幕上见到过这种东西。


    “准备好了就过来吧。”


    冰冷的检测仪器贴上omega的皮肤,电流穿过,胸口针扎般刺痛,苏郁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你做得很好,再坚持两秒,马上就结束了。”路遇青的动作又轻又快,看着像是真的在尽量减少他的不适,而不是哄骗着拖延时间。


    第一项检查做完,路遇青背对苏郁烟低头记录数据。


    苏郁烟的视线再次落在检查台上,犹豫片刻,趁路遇青不注意,飞快地抓起那颗糖藏进了袖子里。


    “对了,你有名字吗?刚才听有人叫你小七,是因为你的编号是G07?”路遇青打开另外一台检测器。


    苏郁烟侧过脸,冷冷地说:“没有名字。”


    路遇青笑了一下:“我听说之前的医生给你起了名字,叫苏郁,但是你不喜欢?”


    苏郁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袖子里的糖果被他捏得有些变形。


    “你的眼睛很漂亮,像一种叫做烟晶石的宝石,”路遇青把测试机器放在他脖子上,“以后就叫你苏郁烟,可以吗?”


    苏郁烟面无表情,反问道:“你会给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起名字吗?”


    路遇青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声音清朗,带着几分青年人的洒脱:“臭小子,还挺记仇。”


    那天夜里,苏郁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每次检查过后,身体机能被强行修正,都会出现持续一整晚的疼痛。


    冷汗从全身上下不断渗出,他实在睡不着,翻了个身爬起来,从袖子里掏出那颗糖果。


    夜色中,彩色糖纸看起来有些暗淡。


    苏郁烟盯着它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拆开。


    陌生的味道在嘴里迅速蔓延,新奇的感受给少年omega带来不小的冲击,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


    最后一抹甜味从舌尖消失的时候,浴室门被推开了,气流随之冲进来,朦胧的空气瞬间变得清晰。


    苏郁烟半倚在浴缸里,睁开眼睛,望向站在门口的身影。


    路遇青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声音里压抑不住怒意:“第几天了?”


    苏郁烟往水里沉了沉,湿透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轻轻张开嘴唇,声音虚弱:“第四天。”


    微凉的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体的每个细胞,周身冰冷却无法缓解他体内不断翻涌的燥热。


    “四天?”路遇青眉头皱起,失去了斯文沉稳,“为什么不早点说,你以为凭自己能扛过去?”


    他指责苏郁烟,更后悔自己如此大意,竟然到今天才发现。


    苏郁烟神情淡漠,自嘲地笑了一声:“黑市被SSA清剿,所有违规药品都被销毁了,告诉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作为提供给S级alpha的omega,一般在第一次发情期后,就会被认为达到“成熟”标志,送离实验室,去到各自该去的地方。


    因此,白鸽实验室多年来从没有针对实验体omega抑制剂的研究,毕竟只需要alpha的安抚和标记就可以解决问题,何必浪费资源和精力在无用的地方。


    路遇青弯腰,按下浴缸旁边的调温器,让水温缓慢升上来。


    “实验室里有一台电磁仪,可以干扰腺体,帮助omega快速度过发情期。虽然过程会有一点痛苦,但是跟你现在这样比起来,更好受一些。”


    “我不去实验室!”浅褐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恐,苏郁烟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


    路遇青低头凝视着浴缸里那具因痛苦而泛起薄红的身躯,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冷硬。


    他知道苏郁烟对实验室的抗拒,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你以为这样一天天拖下去,就能硬扛过去吗?信息素得不到释放,只会累积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痛苦。”


    “一旦到达阈值,引起信息素失控,”路遇青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世界上,就只有严琅一个人能救你了。”


    隐在水下的身体一僵,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omega眼底的情绪。


    “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打算怎么做?”路遇青逼迫他必须做出选择。


    浴室里陷入死寂,水滴顺着墙面瓷砖缓缓滑落。


    温度升了上来,被冷水麻痹的神经渐渐恢复,苏郁烟身体在水里不受控地微颤,带起一层涟漪。


    许久,他慢慢转过身,趴在浴缸边缘,以一个自下而上看去的眼神望向路遇青。


    灯光朦胧,水雾袅袅,纤白的脖颈和锁骨浮出水面,水珠从发梢滴到皮肤,又顺着肩膀轮廓滚落回到水中。


    “路医生,”苏郁烟的声音脆弱沙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对吗?”


    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眼睛,此刻像是燃起一团烈火,烧得路遇青心头灼烫。


    他移开视线,喉结微微滚动,不让自己的动摇泄露半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郁烟从浴缸中站起身,任由水滴簌簌滴落,“路医生,别装傻,你当然知道。”


    Omega发情期的痛苦并非完全没有解决办法,除了实验室的仪器和药物,还有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


    虽然无法完成信息素交融,却能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苏郁烟抬起腿,跨出浴缸,一步一步朝路遇青逼近,“比起被实验室那些冷冰冰的机器折磨,这个办法不是更简单吗?”


    “你疯了,”路遇青后退半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路遇青,”苏郁烟声音缥缈,眼底是近乎疯狂的倔强,“你敢不敢?”


    第55章 他只是不甘心,仅仅当一……


    从浴室过来的时候,路遇青还以为苏郁烟只是在赌气,直到被按着肩膀倒在床上时,他才真的相信,苏郁烟不是在开玩笑。


    漆黑房间里,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急促沉重,空气中没有旖旎暧昧,只弥漫着你死我活的剑拔弩张。


    推搡、反抗、纠缠,如同两只困在笼中的猛兽,彼此试探、撕扯,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苏郁烟,够了!”路遇青咬着牙低吼,“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以他的力气,完全可以一把将瘦弱的omega掀翻在地,可是抬起的手腕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苏郁烟没有回答,只是用更大的力道将路遇青按回床上,倾身而上。


    纽扣崩落和布料开裂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


    终于,路遇青问出一句:“苏郁烟,你爱我吗?”


    “爱?”苏郁烟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诞的笑话,停下动作,嘴角勾起嘲讽,“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一直恨你。”


    “那你为什么要跟自己厌恶的人上床,”路遇青抓着他的手腕,厉声问道,“因为你讨厌这副身体,所以肆意地糟蹋它,作践自己?是不是?”


    苏郁烟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路遇青胸口重重起伏,一点点推开压在身上的omega,“凭什么让我当你伤害自己的帮凶。”


    苏郁烟跌坐在旁边,笑了起来:“这不是路医生你最擅长的事情吗?一边伤害我,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每一次检查的衣服都是你亲手脱掉的,喝下的每一颗药都是你塞进我嘴里的,我全身上下每一个针孔、每一处伤痕,不都是你给的吗?”


    苏郁烟要彻底撕开他那张伪善的外皮,“路遇青,你在我面前,就不用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你敢说你对我从来没有过肮脏龌龊的想法?”


    路遇青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怜悯地看着苏郁烟,“无论我做过什么,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


    安静太久,omega的气息渐渐平缓下来,汗水带走了一部分热量,也让混沌疯狂的意识回归清醒。


    “没意思。”苏郁烟甩开手,裹上被子,“路遇青,你无趣透了。”


    反复的对抗撕扯耗尽了他全部体力,转身倒在床上,很快就疲惫地闭上了眼。


    Omega呼吸轻缓,雪白肩膀半掩在被子底下,发丝凌乱地散在枕边。


    路遇青整好衣服下了床,背靠床沿,垂着头坐在地毯上。


    幸好苏郁烟睡着了,看不到他此刻的狼狈。


    因为他的一时恍惚犹豫,扣子被扯掉了几颗,衬衣揉皱得不成样子,裤子紧绷在腿上,身体同样痛楚难耐。


    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意志有一丁点的动摇,自己会不会就放弃抵抗,顺从本能,堕入放纵的深渊。


    路遇青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可能是察觉到苏郁烟身上报复般的自我毁灭,而他不想被当做这个报复的工具。


    又或许,他只是不甘心,仅仅当一个工具。


    黑沉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长夜里,路遇青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郁烟时的样子——


    那是他大学生涯里非常普通的一天。


    即将参加军医资格考试的前夕,他和师兄师姐跟着老师去白鸽实验室参观。


    作为军方最隐秘的腺体实验室,从不轻易对外展示,只有极少的几位优秀学生代表才被获准进入。


    其他人在前面听着教授讲解,路遇青不喜欢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一个人朝大楼深处走去。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角落里一间没有关门的研究室门口。


    隔着门缝,他看到一个皮肤雪白的少年被束缚在实验台上。


    实验台上标着编号【G07】。


    G07?路遇青想起来,刚才听到过介绍,G07是这里最难控制的实验体,很是令研究员头痛。


    那天为什么要绑着他?


    对了,当时负责的研究员以仪容不整为由,要剪掉他的头发。


    白鸽实验室隶属联邦军方医疗部,管理近乎严苛,一个小小年纪头发却长到肩膀的男性omega,在这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少年不挣扎不求饶,只是狠狠瞪着研究员,眼神倔强孤傲,带着锋利的尖刺。


    站在门口看了片刻,直到研究员的剪刀搭上omega柔软的发丝时,路遇青鬼使神差般,推门走了进去。


    作为医学大佬的亲传弟子,路遇青彼时在学校小有名气,研究员认出他,停下动作,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路遇青回应过后,漫不经心地看着研究员手里的剪刀,“其实没有必要剪掉他的头发。”


    绑在实验台上的oemga扭头看向他,少年眼眶里猩红一片。


    紧接着,路遇青解释道:“对于实验室来说,长毛小白鼠和短毛小白鼠并没有区别,如果因为这一点微末的影响,导致心理数据出现异常,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说的不无道理,研究员犹豫片刻,松开了绑在苏郁烟身上的束缚带。


    少年挣脱束缚后,没有道谢,而是踮起脚尖,挥手给了路遇青一拳,然后踉跄着撞开实验室的门,跑了出去……


    夜色暗沉,仿佛永远看不到光亮。


    路遇青闭上眼睛,埋下头,用掌心在脸上用力搓了搓。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有些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晰,倒是嘴角挨的那一拳,直到今天还隐隐作痛。


    许久,他转过头看着身后沉睡中的omega。


    那时候的苏郁烟倔强、坚韧,又无比鲜活。如今的他越发美丽,却变得脆弱偏执,随时可能粉碎自己。


    为什么,明明那么努力,还是把他养成了这样子?


    路遇青抬起手,轻轻拂过omega脸颊旁边的长发,用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


    上午,指挥大楼里一如既往忙碌,会议刚结束,周轩犹犹豫豫地向严琅汇报:“那个,老大,唐医生说……他想常驻咱们这边作为医疗指导,您看……”


    严琅正低头翻阅报告,闻言连头都没抬,随手将签字笔丢在桌上:“随便他。”


    “嗯?”周轩直觉不对劲,以前这位唐医生没少来特勤局献殷勤,可严琅从不留情,冷言冷语将人打发走,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今天态度忽然这么随意,也不赶人了,难道老大真的对唐韵然改观了?


    周轩脑子里滴溜溜飞速转动,想起几天前送严琅回家时撞见的那个秘密。


    周轩跟了严琅这么多年,多少能揣摩出一些老大的心思。


    他看得出严琅喜欢莫寂,可是如果莫寂一直抗拒,严琅会不会终于失去耐心,决定放弃这段有名无实的关系,转而接受唐韵然的示好?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严指挥!”门外传来一名特勤队员的声音,兴奋中夹杂着些许八卦的味道,“您的……您的omega来了!”


    因为莫寂的情敌驱逐行动计划,他暂时得到了严琅的许可,可以乘坐通勤车在别墅和特勤局之间自由行动。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解除禁足的第一天,莫寂就带着爱心午餐高调出现在特勤局。


    宽而长的指挥官办公桌上摆得满满登登。


    香煎布列塔尼蓝龙虾、蒜香黄油烤芦笋、安格斯西冷牛排、温泉蛋牛蒡丝饭,诱人的香味飘散了整个指挥大楼。


    莫寂穿着柔软的森林绿针织衫,里面搭了一件白衬衫,头发干净松散,带着几分慵懒的朝气,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明亮。


    尤其是道完谢点头浅浅一笑的时候,像暖融融的春风吹进了人心里,看得一旁帮忙整理的队员们纷纷走了神。


    严琅走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桌旁,捧着一瓶红酒,将深红色的液体倒进水晶高脚杯里。


    “严指挥。”


    几个发愣的队员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黑皮诺红葡萄酒,”莫寂放下酒瓶,眼含期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周轩在后面倒吸一口冷气,“老大,这是什么情况?”


    严琅也被这场面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面楼道里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队员,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天,这么浪漫的吗?龙虾、牛排、红酒……花了不少心思。”


    “美人美酒配佳肴,指挥官好幸福啊。”


    “啧啧,人家有omega,当然幸福了,你也赶紧找一个。”


    “有什么办法,系统里找不到和我匹配度超过八十的omega,我也很急的好吗。”


    唐韵然站在走廊尽头,脸色白中发紫,像冰箱里冻久了的茄子。


    办公室内。


    莫寂将餐具摆放好,贴心地拉开椅子,看向严琅,脸上浮出一丝害羞,“我不太会做饭,可能味道没那么好,你先尝尝。”


    门外一阵酸涩嫉妒羡慕的嚎叫声。


    “行了行了,别看了,都散了啊。”周轩适时走出来,轰走了眼馋嘴馋的队员们,顺手帮指挥官关上了大门。


    四周安静下来,严琅缓步走上前,就着莫寂拉开的椅子坐下。


    他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肉质鲜嫩,浅淡的香料味,配上红酒的果香,完美融合。


    暖暖的温热从心底一路上升,指挥官冷硬的眉眼被融化些许,看着莫寂,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当然……”莫寂拿起桌上的纸巾,在严琅嘴角轻轻擦了一下,笑意温柔缱绻,“是点的外卖啊。”


    一张五星酒店的订餐小票被拍在桌面上,莫寂揉了揉发僵的脸颊,公事公办道:“三千二百联邦币,记得给我报销。”


    第56章 我没睡够


    周轩本以为,那顿奢华午餐只是莫寂心血来潮的一次秀恩爱。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连续一周里,莫寂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


    每天中午,漂亮的omega就会准时出现在指挥大楼,拎着精心准备的餐盒。


    菜品搭配得当,色香味俱全,且从来不重样,餐具也换成了雕花瓷盘和银质刀叉,偶尔还会附带一束鲜花。


    有时候omega送完饭不急着离开,在指挥官的休息室里一待就是一下午,直到下班时间,两个人再一起相伴回家。


    多么自然,多么亲密,多么无所顾忌,要是再有人怀疑指挥官和omega的关系,周轩一定打爆他的狗眼。


    又到了午饭时间。


    严琅刚结束一场冗长的战术会议,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复杂的战略部署和数据分析,推开办公室门,没有看到期待的满桌大餐,他微微一怔。


    雕花餐盘和水晶红酒杯也不见踪影,桌面上只孤零零摆着一个朴素的白色保温盒。


    没记错的话,这个保温盒他在家里厨房见过。


    莫寂坐在对面沙发上,倚着扶手,无聊地拨弄着脖子上的颈环锁扣。


    刚开始,他还只是趁严琅不在家或者晚上睡着以后偷偷摸索,后来发现严琅好像并不在意他的试探,似乎是笃定了他绝对解不开这道锁。


    于是,莫寂索性堂而皇之地研究起来,当着严琅的面也不收敛。


    严琅拉开椅子坐下,拿起饭盒上面的不锈钢勺子,“今天又是哪家酒店大厨的手艺?”


    “不是哪家大厨,我自己做的。”莫寂松开手,怨念地瞪着他,“你不给报销,我买不起外卖了,演戏也是需要经费支持的,严指挥。”


    严琅打开保温盒盖子,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米粒被酱油染成淡淡的褐色,夹杂几颗干瘪的鸡蛋块,散发着微焦的香气,葱花稀疏地洒落在表面,卖相谈不上精致,甚至朴素得有些粗糙。


    这盘炒饭实在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远没有之前那些精致餐点来得赏心悦目。


    严琅盯着它,迟迟没有动。


    “干嘛,怕我给你下毒啊?”莫寂有些不高兴,低头继续摆弄颈环。


    热气都快消散了,严琅才下定决心般,舀起一小勺炒饭送入口中。他嚼得很慢,吃到后面,握着勺子的手指竟然微微发白。


    莫寂脖子酸得撑不住,终于放弃了今天的“解锁大业”。


    抬头一看,被严琅脸上陌生复杂的神情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莫寂从沙发上坐起来,有些慌乱,“不会是真中毒了?我没用什么过期食材啊。”


    严琅没有理他,安静地吃完了整盘炒饭,每一口都嚼得很慢,很认真。


    放下餐具,推开空荡荡的保温盒,他才开口:“炒饭你是跟谁学的?”


    “干嘛?打击我不解恨,还想去抓我师父?”莫寂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顿时警觉起来。


    “师父?”严琅眯了眯眼睛,“是那个教你修车的师父?”


    莫寂惊觉说漏了嘴,脸色一变,立刻闭上嘴。


    “你吃完了就去休息吧,我还没吃饭呢。”莫寂胡乱打岔,从保温袋里拿出另一份炒饭,摆在面前的矮桌上。


    严琅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沉沉的样子,坐了片刻,起身出去了。


    莫寂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捧着饭盒细嚼慢咽。


    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觉得起码学到了林叔叔八成的精髓,尤其是那股有一点点烧过头的焦糊味,把握得刚刚好。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莫寂以为是严琅,头也没抬道:“回来了?”


    没有回应,莫寂疑惑地抬眼看去,正对上唐韵然的视线。


    唐韵然身穿白色制服站在门口,眼睛绕着莫寂周身打了个转。


    闻到满室的酱油香气,再看到莫寂面前的保温盒,他的神情从惊讶到疑惑,最后变成难以置信的愤怒。


    莫寂暗暗后悔。


    早知道唐韵然今天会闯进来,他就不该图省事,只做了这么简陋的炒饭,前面演戏搭进去那么多,都白费了。


    唐韵然快步走到莫寂跟前,指着矮桌上的炒饭,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我还是小看你了,你居然有这么重的心机!”


    “?”莫寂举着勺子一脸懵。


    在唐韵然眼里,此刻面对的是一个诡计多端还故作柔弱的绿茶精,愤恨道:“你专门去学岑阿姨常做的炒饭,故意勾起严琅哥的伤心事,对不对?”


    莫寂彻底傻眼:“啊……”


    唐韵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眼中冒火:“岑阿姨每次做炒饭都会炒糊,你竟然连这个都能打听到,简直太阴险了!”


    莫寂:“我……”


    唐韵然愤然摔门而去。


    莫寂低头看着盒子里剩下的炒饭,脑袋里混乱成了一锅粥。


    这炒饭……不会真的有毒吧?闻了就会神经失常、胡言乱语的那种——


    “严指挥,宁文到了。”门口卫兵禀报。


    严琅点头:“让他进来。”


    “严指挥找我?”阿文一身灰色作训服,四肢舒展,个头看起来比之前高了不少,不再是瘦瘦弱弱的小孩子模样。


    严琅打开投影,墙面上出现最新绘制出的地下城地图,“你去过北区吗?”


    “去过两次,”阿文老实回答,“但是很小时候去的,印象不深了。”


    “还记得路线吗?”


    “不是很清楚,”阿文摇摇头,“当时吴老板的手下要办事,把我和阿……几个阿猫阿狗的小喽啰留在通道外面放风,所以只对外面的路线大概有点印象。”


    严琅锋利的眼神一瞥,似乎单纯只是对黑市成员结构感兴趣般问道:“黑市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很多吗?”


    阿文挺拔的背脊瞬间变得僵硬,“小时候是有几个小伙伴,但是活着长大的,就我一个。”


    办公室里的空气流速缓慢,alpha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阿文手指贴在裤子两侧,站得笔直,纹丝未动。


    “给你们小组三天时间,”半晌,严琅语气平淡地下达命令,“去探一探地下城北区的路线,重点排查有没有实验室和化工厂。”


    “是。”


    阿文前脚刚离开,唐韵然后脚就到了。


    “严琅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唐韵然一脸颓色。


    刚开始得知严琅没有标记莫寂时,他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挤走莫寂,取代其成为指挥官的命定omgea,但最近被莫寂一串连招打击下来,他实在没多少底气了。


    “那个莫寂心机太深了,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omega的气质,硬邦邦干巴巴的,像个……像个beta,你不觉得吗?”


    严琅没有发火,也没有冷着脸让他出去,反而很有耐心的样子,反问道:“所以呢?”


    “我不相信你会喜欢这种人,”唐韵然不服气,“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不标记他?”


    “标记不标记有那么重要?”严琅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淡淡的不耐烦,“我没睡够,想保持点新鲜感,仅此而已。”


    “你,你们……”唐韵然被严琅直白粗糙的解释震得目瞪口呆。


    这是堂堂指挥官能说出的话吗?


    唐韵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里间休息室的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他嘴里那个心机太深、干巴巴的、像个beta的绿茶精,莫寂。


    莫寂低着头,走到桌前才看到唐韵然,吓了一跳,尴尬地停在原地,说话时带着沙哑的鼻音:“不好意思,我出来拿杯水。”


    他扶着后腰,慵懒地靠在桌沿边,身上衬衣扣子歪了两个,发丝凌乱,脸颊两侧浮着一抹未褪的红晕。


    尤其那双褐色眸子里的汪汪水意,就差直接告诉唐韵然,他进来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严琅面不改色,把自己手边的杯子递给莫寂,“累了就再睡一会。”


    耳边轰隆作响,唐韵然如遭雷击,制服下摆被他抓成了扭曲的麻花。


    太荒唐了。


    “你还有事吗?”严琅看向唐韵然,逐客令下得不算委婉。


    “有事。”唐韵然脸色铁青,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让莫寂彻底认清楚,他们两个人最大的差距在哪里。


    “后天是我父亲五十五岁寿宴,父亲叮嘱一定要邀请你参加。”


    军方医疗部部长的寿宴规格极高,不仅仅是一场宴会,更是政界军界各方翘楚重要的社交场合。


    “知道了。”严琅在日程单上划过一道。


    唐韵然扬起眉毛,浑身舒展,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我先走了,严琅哥记得到时候准时来。”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莫寂把严琅的杯子放回桌面,低头解开错位的衬衣纽扣,将它们一一重新归位。


    严琅从书桌后面站起来,伸手抚平他头顶的发丝,问道:“谁教你的这些伎俩?”


    莫寂挺起胸膛:“我自己看着视频里学的。”


    衣服扣好了,头发也梳理整齐,只是脸上用力揉出的红色一时半会儿还退不下去,


    严琅被那一抹红看得心猿意马,“什么视频?AO两性心理学?”


    “没那么复杂,”莫寂实话实说,“动物世界。”


    第57章 今晚注定有一场暴风骤雨……


    唐部长的寿宴设在半山腰的唐氏私人庄园,车子绕了大半个新东区才到。


    庄园依山而建,外表简朴素净,内里富丽华贵。


    大厅入口处,唐韵然身穿丝绒西装,替父亲招呼来宾。


    莫寂跟在严琅身侧,对上唐韵然极度不爽的眼神,无语地耸耸肩膀。


    邬志诚也在,估计还在气上次移交嫌犯的事情,看到严琅过来,板着脸不理他。


    严琅也不计较,向在场各位前辈挨个敬了酒,随意寒暄两句,就带着莫寂去了一旁休息。


    宴会厅中央,寿星唐震笑呵呵地接受众人祝福,心情相当不错,“感谢诸位今晚赏脸莅临!五十有五,半生风雨,能与大家共聚于此,是我唐某的荣幸!”


    说到兴起,他忽然大笑起来:“今日能与老友重聚,更是让我感慨万千啊。”


    严琅察觉到什么,倏然回头。


    只见远处大门被两名卫兵稳稳按住,一道高大身影步伐沉稳踏入大厅。


    来者气场强大,身后几名随从皆是装备齐全,宾客们自觉地朝两侧退开几步,为他让出一条通道。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低声惊呼“严锐骁……”随即迅速压低声音。


    严锐骁,联邦军方的传奇人物,如今位居上将。


    在场众人里,勉强能与他同桌而坐的,只有安全委员会大监察官邬志诚。


    严锐骁的出现可谓是给足了唐震面子。


    唐震快步迎上前,笑容满面地伸出手:“严上将,你来得可不早啊!”


    “严叔叔好,”唐韵然过去讨好地搭腔,“您好久没见严琅哥了吧,正好今天他也在。”


    严锐骁二十岁时就有了严琅,今年也才四十七岁,加上长期规律的运动保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不少。


    一身墨色西装,里面是深灰色衬衫,身形挺拔,漆黑的头发和锐利眼神与严琅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些成熟男人的锋芒和久居高位的威严。


    “严上将……”莫寂站在严琅身后,皱起眉头,从齿缝里轻轻蹦出几个字,“这是你父亲?”


    唐震朝严琅招了招手,“来来来,难得你们父子俩相聚,过来喝两杯。”


    严琅站着没动,完全不给唐部长面子。


    隔着小半个宴会厅,父子二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周围的宾客都知道这对父子关系不善,没人敢上前打扰,纷纷低头避开视线,各自闲谈。


    “严琅,”最后还是严锐骁先迈开步子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严琅身后的莫寂,“这是你的omega?”


    严琅冷冷地与他对视,没有回答。


    父子之间,陌生别扭得还不如陌生人。


    毕竟是严琅的父亲,就算他自己没礼貌,莫寂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只好上前几步,挤出笑容:“您好,我是莫寂。”


    严锐骁盯着他看了一阵,意味深长道:“不错。”


    同为S级alpha,严锐骁的气势比严琅强得多,不过是被他看了几眼,莫寂后背直冒汗。


    还是唐震及时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坐下聊,来人,上酒!”


    侍者们迅速行动,将酒杯摆上餐桌,宴会的热闹气氛立刻哄起来了。


    严琅今天本想低调些,随意喝两杯打发时间,只可惜他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过来敬酒的商政人物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几位媒体记者。


    应付这种场合对严琅来说不是难事,言谈举止间,将年轻指挥官和自信和谦逊维持得恰到好处。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alpha眉宇间已经隐隐透出一丝不耐。


    “严琅哥,你们聊什么呢?”


    唐韵然作为今晚东道主,贴心地上前送酒,随口接过一两句话,帮严琅化解掉一些过于尖锐的话题,尽显omega的温柔大方。


    唐韵如把严琅盯得紧,反倒让莫寂落了单。


    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莫寂一步步远离熙攘喧闹的中心,朝宴会厅后门挪去。


    后门外面是小花园,静谧清冷,没什么人经过。


    莫寂抓着脖子上的颈环,找到摸索了成百上千次后发现的破绽,顺利解锁,然后一把摘下颈环丢进了草丛里。


    再见了!


    卧薪尝胆这么多天,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出了门一口气朝山下跑,跑了二十多分钟,莫寂喘着粗气站在山脚的公路边。


    这一片是风景区,晚上很少有人来,公路两旁全是茂密的树林,连个车的影子都没有。


    莫寂低头看着自己空空两手,懊恼地皱起眉头。


    担心手机里也有定位,所以他出门时故意“忘”了拿手机,眼下连个车都叫不到。


    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严琅一旦发现,很快就会派人追上来。别无他法,莫寂只能靠着自己的一双腿,徒步走到市区。


    刚迈出去两步,只见远处闪过一束车灯,刺破夜色,朝山脚方向驶来。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莫寂心中大喜,急忙跑到路中央挥手示意。


    经过的是一辆银色轿车,看着有些眼熟。


    轿车停在莫寂面前,缓缓降下车窗。


    “你好,请问能不能……”看到车里的人,莫寂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愣在原地。


    “小莫?”副驾驶上坐着的是任星辉,见到莫寂,他也很诧异,“你要去哪里?”


    时隔数月未见,任星辉清瘦不少,脸庞依旧俊朗,只是看着内敛了些。


    “任大哥,没时间解释了,”顾不得说客套话,莫寂焦急地问,“你能不能先带我离开这里?”


    “我……”任星辉看了一眼身旁手握方向盘的司机,似有顾虑。


    莫寂看出他为难,“这样吧任大哥,不管你去哪里,顺路带我一段就可以。”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段路。


    “上来吧小莫。”任星辉按下手边的按钮,微微倾身,对司机低声说了声,“顺路而已,不会耽搁很久。”


    车门自动滑开,莫寂坐上后座位,忽然间反应过来,难怪他刚才觉得这车眼熟。


    这车和任星辉曾经载过他的那辆跑车极为相似,品牌、颜色、甚至内饰都一样。区别只是一辆是酷炫潇洒的跑车,一辆是更为舒适商务的轿车。


    宽敞的后排座可以轻易伸长腿,莫寂捂着急速跳动的胸口,一口接一口倒气。


    太累了,以后还是得加强跑步训练。


    “小莫,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任星辉回头问。


    “说来话长,”莫寂疲惫地摇摇头,“总之,挺复杂的。”


    “没关系,以后有时间了再跟我聊,”任星辉笑了一下,又问,“严琅怎么没跟你一起。”


    莫寂反问道:“任大哥为什么认为严琅应该和我在一起?”


    “你们俩不是……”任星辉尴尬地笑笑,“不是整天都在一起吗?怎么,闹矛盾了?”


    “我跟他……不对,等等!”莫寂突然发现了一件令他头皮发麻的事情,扑到车窗前,“等一下,任大哥你放我下去……”


    他好不容易跑下来的山路,居然又被任星辉的车带了回去!


    悬浮轿车速度奇快,眨眼间就快开到山庄大门了。


    “怎么了?”任星辉还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见迎面冲过来两名穿着特勤局制服的卫兵,一前一后,将车逼停在距离山庄门口不到十米的空地上。


    “没事,任大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想连累任星辉,莫寂主动下了车。


    “您的颈环掉了,”堵在车前的卫兵将颈环递到莫寂手上,态度恭敬,“指挥官让我给您送过来,顺便告诉一声,他在原处等着您。”


    莫寂回头对任星辉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摆摆手,跟着那两名卫兵走了。


    任星辉坐在车里怔愣片刻,对司机说了句话,车子缓缓启动,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庄园。


    宴会厅里的气氛未减,众人依旧谈笑风生,杯盏相碰。


    莫寂老老实实回到刚才的角落里,拿起他的果汁杯。


    严琅连位置都没动,依旧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手里端着空了的酒杯,嘴角一道浅浅的礼貌弧度。


    他明明是笑着的,莫寂却能清晰地看到,半空中飘着一个透明的温度仪。仪器上红色数值正在疯狂攀升,即将达到顶峰值。


    今晚注定有一场暴风骤雨,躲不掉了。


    莫寂喝了一大口果汁,为即将到来的遭遇心惊胆寒,眼眸转动间,刚进口的果汁猝然堵在喉咙里。


    他看到任星辉走进了宴会厅。


    跟救助中心见到的,时而优雅、时而潇洒不羁、喜欢开玩笑的任大哥不同,任星辉今天穿着极为正式,深蓝色商务西装,同色系马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着端正且紧绷。


    作为正处风口的商界新锐,任星辉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注意力,很多人都想要上前跟他碰一杯。


    而莫寂印象中亲切随和的alpha,今晚却始终没有朝莫寂这边看一眼,也没有搭理任何上前搭讪的人,而是径直走向宴会厅另一侧。


    站在了全场最令人瞩目的那个人身侧。


    任星辉微微弯腰,附在严锐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看表情似乎是在道歉。


    莫寂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任星辉,拘谨、矜持、小心翼翼。


    严锐骁将手里喝了一半的酒杯递给任星辉,朝身旁的几位高官点了点下巴,“过来见见人。”


    莫寂站在远处看着这离奇怪异的一幕,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


    刚刚咽下去的果汁瞬间变作冰渣,扎得莫寂心口发凉。


    原来任星辉是严锐骁的人。


    所以,当初在救助中心的相遇究竟是不是巧合?


    第58章 你倒是很擅长找地方。……


    一个是身价不菲,慈善行业的商界精英,一个是气势非凡,叱咤风云的联邦上将。


    他们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准确来说,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利益关系?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但也只能装作眼瞎,不敢随意揣测半句。


    那一幕严琅显然也看到了,他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始终面带微笑,彬彬有礼。


    晚宴进入尾声,客人们渐渐散去,有的去了客房休息,有的告辞离去。


    莫寂没工夫想别的,满脑子都在琢磨该如何躲过严琅的怒火。被挑衅了尊严的指挥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思来想去,还是先避开锋芒为好,他放下杯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宴会厅。


    花园里树影重重,莫寂转了一圈,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


    角落有棵巨大的千年老树,树干下方天然形成一块树洞般的凹陷,容纳一个身形纤瘦的成年人不成问题。


    莫寂弯腰钻了进去,蜷缩在凹陷处,手撑着粗糙的树干缓了两口气。


    眼看躲不过去,就只能祈祷严琅喝多了,待会儿被人送到客房,一觉睡醒就把今晚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虽然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得赌一把。


    “你倒是很擅长找地方。”


    背后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莫寂一哆嗦。


    这alpha是狗吧,还是只擅长追踪的猎狗,怎么鼻子这么灵敏,不管藏得多隐秘都能被他抓住。


    严琅站在“树洞”外面,单手撑着洞口,刚好把莫寂严严实实堵在里面。


    本就狭小的空间瞬间被alpha的气息充斥,莫寂身后就是树干,退无可退,只能与那双危险的黑眸对视。


    月光下,什么东西微微一闪,莫寂这才注意到,严琅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杯红酒。


    拿酒做什么?助兴?


    莫寂发愣的瞬间,严琅微微低头,将上半身探进来,鼻尖抵在他的额头上,气息灼热。


    “你是不是喝多了?”莫寂小心撑着严琅的胸口,试图蒙混过关,“我们回家去吧,好不好?”


    “回家?”严琅眼底一片冰冷,嘴角笑容讽刺,“你什么时候把那当做自己的家了?”


    话音未落,严琅膝盖向前一顶,将莫寂牢牢抵在树干上,左手掐住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莫寂被迫仰起头,绷直了脖颈。


    树干硌得他后背生疼,但他不敢动,只能惶然地睁大眼睛,试图读懂严琅的意图。


    他想做什么?要亲?躲……还是不躲?


    但是下一秒,莫寂发现自己猜错了。


    冰冷的红酒猝不及防涌入口中,莫寂毫无防备被灌了满嘴,呛得猛咳起来。


    他双手胡乱挥动,但严琅的力气大得惊人,死死抵住让他动弹不得。


    莫寂呼吸凌乱,吞咽不及,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流到脖颈,滑过锁骨,浸湿了衬衫的前襟。


    Omega的狼狈并没有得到严琅半分怜惜,反而变本加厉,抬起手,将剩下小半杯酒再次灌了下去。


    莫寂被呛得喘不过气,喉咙火辣辣地疼,只能拼命张开嘴,大口呼吸,缓解要命的窒息感。


    他想通了,严琅要发疯就让他发吧。


    如果这样做能让严琅消气,总好过回到别墅以后面对更疯狂的报复。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喉结上下滚动努力吞咽,将嘴里的红酒悉数吞了下去。


    胸口上下起伏,眼角被呛得逼出了泪花,莫寂仰头看着严琅,抹掉唇边未干的酒液,强迫自己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满意了吗?”


    严琅的气不知道消没消,眸色却明显变深了,盯着莫寂泛红的眼角和嘴唇,再到被酒液浸湿的雪白脖颈。


    半晌,他终于松开掐着莫寂下巴的手,丢掉了空酒杯。


    莫寂以为这场惩罚终于结束,心底刚松了一口气,却没预料到,严琅扔掉酒杯,手腕一转,顺势探进了他的衬衣下摆。


    带着薄茧的指尖触碰到敏感的侧腰,莫寂差点尖叫出声,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立刻想往外跑,但严琅的动作更快,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颌,直接吻了上去。


    红酒的香气在唇齿间交融碰撞,莫寂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深入的亲吻,本能地感到恐惧想要躲避。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忤逆严琅。于是他抬起下巴,生涩地回应迎合。


    后腰上的手臂将他拉近到严琅身前,紧紧相贴,几乎毫无缝隙。


    眼看严琅的吻越来越疯狂,手上动作越来越放肆,远处猛然传来一阵动静,打断了树洞里的缠绵迷离。


    莫寂吓得脸色煞白,害怕被人发现眼下的狼狈,拼命从严琅怀里退开,低声道:“等人离开再亲,求你了。”


    严琅压抑着剧烈的喘息,盯了他半晌,所幸大脑没有完全被下半身控制,终于手下留情,稍稍退开些许。


    距离树洞十几米远的地方,是通往大门的花园小径,刚刚的动静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小径两旁种着半人高的灌木丛,月光被云层遮住,昏暗光线下,只见一个身影脚步踉跄穿行在灌木丛间。


    莫寂衬衫前襟被红酒浇湿大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起肩膀躲在严琅的身影下,盼着远处那醉鬼赶紧过去。


    不料,那醉鬼还没走远,又来了一个人,从后面扶住了他。


    后面赶来的这人明显是个alpha,身形健硕,手臂牢牢搂住那醉鬼的腰,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朝前走。


    Alpha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耐烦,步伐略显僵硬,搂着醉鬼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莫寂本想悄悄躲在树洞里当个隐形人,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两人的身影有些眼熟,心头涌起一股异样,忍不住探头多看了几眼。


    此时,月亮恰好从云层钻出,照亮了两人的侧脸。


    莫寂惊得瞬间站直了。


    那个醉鬼,竟然是任星辉!


    而搂着他的alpha,居然是严锐骁!!!


    任星辉西装外套敞开,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宴会上所展现的优雅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严锐骁肩宽腿长,气势强悍,即便在昏暗的夜色中,也能远远感受到他与生俱来的威严。


    任星辉显然醉得不轻,因为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手臂勾上严锐骁的脖子,双眼迷离地望着对方。


    任星辉本身个子就很高,身材也算不错,但是在严锐骁的衬托下,竟显得他有些单薄。


    莫寂僵硬的大脑终于开始缓缓运转,当下的第一反应完全是出于本能——


    他抬起手,捂住了严琅的眼睛。


    这个动作十分突兀且毫无逻辑,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该让严琅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另一个alpha亲密。


    等等,不对。


    alpha?!


    莫寂像是被当头一棒击中。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刚才被那杯红酒灌得脑子不清醒了。


    严锐骁是S级alpha毋庸置疑,而任星辉是alpha,那他们……他们……两个alpha?


    在莫寂震惊到石化的片刻功夫里,严琅已经推开了他的手。


    莫寂第一次在严琅脸上看到如此复杂的表情,他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只知道,今晚的风暴要升级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任星辉开玩笑说的那一句:“如果严士官愿意叫我一声叔叔,我是也很乐意的……”原来早有暗示。


    按理说,丧偶多年,严锐骁再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联邦信息素制度下,alpha和alpha结合极其罕见,堪称惊世骇俗。


    莫寂以为自己猜到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以为任星辉是严锐骁暗中扶持起来的商业新秀加心腹耳目,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而严琅这下恐怕真的要叫任星辉叔叔了。


    生怕他想不开,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莫寂紧紧抓住严琅的手腕,轻声安抚:“你先冷静一下,他们可能就是喝多了,酒后失态,等清醒以后再问问清楚。”


    出乎意料的,严琅没有冲出去让场面更加难看,也没有愤怒到把树洞砸穿,冷淡到几乎漠然,只轻蔑地冷哼一声:“我当初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相信了吗?”


    “……”莫寂幽幽看了他一眼,不是,你怎么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啊?


    现在是讨论任星辉是不是好人的时候吗?


    而且,和S级alpha在一起的alpha任星辉不是好人。


    那我这个和alpha在一起的beta,又是什么好东西?


    当夜,凌乱的卧室大床上,莫寂浑身酸痛,双手撑在身后,一点点后退挪动,求饶道:“可以了吗……可以了吧?”


    严琅步步紧逼,不知餍足:“你刚刚咽红酒的样子很性感。”


    莫寂抓起被子挡在身前,“好,你去拿酒,我再喝给你看。”


    “不需要酒,”严琅抬起他的下巴,拇指在他嘴角轻轻摩擦,“我想看看你更性感的样子。”


    第59章 严琅的耐心已经岌岌可危……


    漫长而煎熬的一夜终于结束。


    日上三竿莫寂才从床上爬起来,掌心酸痛,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嘴角也破了皮,全身的骨头酸得像是泡了醋。


    昨晚的严琅简直不是人,一边压着他反反复复折磨,一边让人连夜升级颈环,赶在天亮之前送过来。


    好几次莫寂都以为在劫难逃了,严琅却在最后关头停下来,选择放过他,没有彻底标记。


    不怕死的莫寂在浑身虚脱昏过去之前,鼓起残存的勇气,问出了这个疑问。


    严琅的回答是,他有自己的底线和标准。


    莫寂气得差点在床上笑出来。


    你把我剥光了绑在桌子上时就很尊重我了吗?


    将我困在指挥官休息室里自己玩自己,就尊重我了吗?


    逼着我在众人面前亲你,就尊重我了吗?


    你的道德标准是长了腿,四处乱跑,随意生根发芽长出来的吗?想怎么定义就怎么定义。


    想骂的话太多,莫寂累得没有精力张嘴,闭上眼睛就当自己是死了。


    不管怎么说,又逃过一夜。


    但他有强烈的预感,严琅的耐心已经岌岌可危,微薄的道德束缚朝不保夕了。


    趁着洗澡,莫寂躲在浴室拿出手机,拨通了路遇青的号码。


    吭哧吭哧铺垫半天,旁敲侧击地询问:万一真的到了最后一步,他该怎么做才能不被严琅发现自己是bata。


    毕竟omega和beta的身体构造有着本质的区别,不简简单单只是一个腺体而已。


    路遇青给了两个建议:“第一,绝对不要让严琅彻底标记你;第二,最好发生在他意识混乱期间,比如易感期或者信息素紊乱时期,那时候他的感知会迟钝一些。否则,你一个男性beta,没有生殖腔,但凡他……那什么得深一些,就能发现。”


    “好,知道了。”莫寂颤抖着手挂了电话。


    餐厅里,午饭已经摆上了桌。


    严琅今天休息,不用去特勤局,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跟莫寂的萎靡颓废不同,他整个人都很爽利蓬勃,意气风发,一点也看不出昨晚发疯的影子。


    莫寂不想跟他说话,径自坐在椅子上低头喝粥,小心地不碰到嘴角的伤口。


    “院子里的地砖我想换掉,你觉得呢?”严琅突然开口。


    勺子停在嘴边,莫寂脑中一片迷茫。


    什么地砖?院子里花圃周围那一圈青色石头吗?


    虽然原本的石砖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他还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可以啊,想换就换了。”


    严琅低头切了一块牛肉,继续问道:“卧室的床垫有些软,换个硬点的吧。”


    莫寂想伸手摸摸严琅的额头,看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手指抽了抽没敢动,干巴巴地回答:“都可以。”


    对面的动作停下,严琅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又问:“餐桌呢,你觉得有必要换一张新桌布吗?”


    莫寂彻底懵了,他们一定要讨论这种奇奇怪怪、像是老夫老妻之间才会产生的话题吗?


    他低头看向桌面,米白色布料,简单的暗纹图案,干净整洁,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没有必要吧,这就挺好的。”


    “其实,花园里没有地砖,”严琅盯着他,眼底是深深的失望,“床垫上周就换了新的,桌布是早上才铺的,以前从来没有。”


    莫寂:“……”


    所以,你刚才是在逗我吗?


    “你不关心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除了门锁、监控和警报器,”严琅一字一句直击莫寂所有敷衍的本质,“因为你根本没有把这里当做家,随时都在为离开做准备。”


    莫寂被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严琅说得没错,他确实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因为他没有资格。


    他和严琅的关系是建立在沙堆上的城堡,谎言戳穿的那一天,就是城堡崩塌的时候。


    “你昨晚问我为什么没有强迫标记你,”严琅隔着桌子抓住莫寂的手,声音暗哑,第一次坦诚自己的恐惧,“因为我害怕。”


    “害怕重蹈我父母的覆辙,害怕你因此恨我一辈子。”


    “莫寂,试着接受alpha,接受这段关系,可以吗?”平凡而温暖的午后,严琅掏出一颗赤诚的心,向他做出承诺,“我会尽力弥补你曾经遭受过的苦难,保护你,照顾你,给你想要的一切,相信我。”


    “叮!”


    猝然响起的门铃声解救了莫寂。


    “我……我会好好考虑的。”莫寂抽出手,迅速起身,低下头跑去开门,不敢让严琅看到自己眼里的慌乱。


    连续蹲点三天,阿文终于凭着幼时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地下城北区的入口。


    报请严琅同意后,他和组长庄易伪装成维修工人,身着灰色工作服,背起工具箱,混入了北区的居民区。


    与南区的混乱不同,这边没有黑市、酒吧、地下医院,通道两侧全是帐篷和废弃管道搭建的简易住所,像个与世隔绝的村庄。


    昏暗的光照下,人们各自忙碌,管道上方是他们种的蔬菜植物,用以自给自足。


    这边大多数是真正的穷苦人,还有一部分不愿接受联邦政府管理的自由主义者。


    此次潜伏进来的主要任务是搜寻北区所有类似生化实验室的建筑,两人拿着工具在管道上修修补补,用了六七个小时,差不多将北区所有巷道摸了个遍。


    “严指挥,我们探入了地下城北区,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生化实验室的痕迹。”


    返回后,庄易马不停蹄赶过来向严琅汇报,“但是,我们在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里发现了这个。”


    庄易从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放在桌上。


    严琅盯着那本书册,缓慢地挥了挥手,“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待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严琅伸手按在册子边缘的褶皱上,指尖发白。


    那是一本《信息素平等法案》,翻开封面,扉页上赫然写着法案编纂人的姓名:“岑若”。


    “信息素不应该成为我们的枷锁。”


    “alpha、beta、omega,人类的命运不能被这些标签限制。”


    “取消婴儿出生时第二性别鉴定,让每一个孩子平等地成长到第二性征分化……”


    儿时的严琅只是懵懂地听母亲说起,却不知道母亲的理想在现实面前多么脆弱。哪怕是他如今站在特勤局指挥官的位置上,也无力改变这病态扭曲的制度现状。


    岑若去世后,法案的推进戛然而止,已经出版印制的书册被全部销毁,禁止出现在一切公开场合。


    没人能想到,它竟然会在十几年后的地下城里重见天日。


    时间悄然流逝,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严琅靠在椅背上,思绪渐渐变得模糊……


    他看到年幼的自己站在昏暗的走廊尽头,面前是一扇紧闭的大门。


    脚下地板冰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好几双手拦在他身前,喊着“不要进去”。


    但是没人拦得住严琅,他用力撞开了那扇门。


    手术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女人,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生气。她后颈伤口上的鲜血尚未干涸,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解脱的笑意。


    严琅牙齿打颤,双腿发软,跪在手术台旁,双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角,“为什么……”


    莫寂捧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推开书房门。


    自从庄组长离开,严琅就一直独自待在书房里没出来过,眼看天都黑了,他实在放心不下,决定过来看看。


    意外的是,严琅居然在书房里睡着了,他披着外套趴在桌上,脸颊下面枕着一本泛黄的旧书。


    从凌乱的呼吸频率和颤动的睫毛来看,严琅睡得并不踏实。


    这张平日里冷峻严肃的面孔,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露出几分罕见的脆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蜷缩在母亲怀中寻求安慰。


    莫寂放下杯子,伸手想叫醒严琅,却看到了掉落在桌上的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坐在玉兰树下,手里捧着本书,微笑看向镜头。


    之前见到严锐骁时,莫寂以为严琅优越的五官大多遗传自父亲,见到这张照片他才看清楚,严琅眉眼其实更像母亲。


    等等,照片里的这个人……


    多年前模糊的记忆骤然变得清晰,莫寂心里藏了许多年的那张面孔,一点点与照片上的女人重叠起来。


    是她,她竟然是严琅的母亲!?


    “严琅……”莫寂低声唤了一句。


    严琅没有醒来。


    莫寂伸手按在他肩上,感觉到隐约的颤抖,心底的酸楚更重。犹豫片刻,他弯下身,轻轻抱住严琅的肩膀,借助这个简单的动作,将多年前在岑若那里得到的温暖传递给她的儿子。


    严琅从噩梦中惊醒,却没料到下一秒就被莫寂抱在了怀里。


    浑身肌肉在极度紧绷之后,慢慢放松,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前。


    他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开口:“你做什么,又想偷钥匙?”


    第60章 来吧,不用再忍了。……


    莫寂今天本来不打算出门的。


    上次寿宴过后,唐韵然请了几天假,眼看似乎是消停了。


    既然任务达成,莫寂也就不用天天守在严琅办公室演戏了。


    初春阳光明媚,空气中透着丁点凉意。他窝在家里,舒服地斜靠在沙发上,一杯牛奶一袋零食一本书,就这么打发了一整天。


    最近天黑得晚了些,到了晚饭时间,外面还很亮堂。


    莫寂趴在窗口,不断朝外面探头,暗自嘀咕: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好久,严琅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要去看看他?


    算了,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迷路不成。


    话说回来,演了这多天戏,突然停下来,会让人起疑的吧?


    那就再送一次,全当是买七送一了,回头跟他再商量报销经费的事情。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


    提着在沿路小商铺买的两盒糖水,莫寂走进了特勤局大门,一路畅通无人阻拦,经过的卫兵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


    红豆和椰奶撞击晃动,隔着袋子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味,他脚步轻快,径直推门进了指挥官办公室。


    一眼扫过宽大的办公桌、堆满文件的书架,以及角落里还在运转的空气净化器,屋子里没有人。


    莫寂心底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空气里有种隐隐约约,看不见摸不着,却令他极度不舒服的东西。


    莫寂放下手里的糖水,脚步迟疑地,一步步走向里间休息室。


    伸手将门推开缝隙,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严琅躺在床上,手腕被医用束带困住,额头青筋暴起布满汗珠,衬衫扣子散开几颗,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他似乎又陷入到了信息素失控的状态中。


    床边,唐韵然半跪在地板上,盯着床上的严琅,脸颊泛红,眼神痴迷而狂热,衣衫也已经敞开,露出白皙的肩头。


    莫寂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像一个局外人。


    闻不到,但是他知道,此刻空气里全是信息素交融。


    干柴烈火的alpha和omega,百分之八十九的匹配度,足以将欲望点燃。


    “严琅哥,你需要我。”唐韵然声音低哑诱惑,用嘴唇轻轻触碰严琅的手臂,试探着靠近、诱惑。


    严琅神智恍惚,目光涣散,用尽全身力气对抗本能,剧烈的挣扎下,手腕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莫寂双腿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知道,严琅支撑不了太久。


    埋在基因里的信息素吸引,很快就会让alpha和omega彻底失去理智。


    就如此刻,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门外站着一个beta。


    摆在莫寂面前的,是一个即将决定命运的抉择,是两条截然不同的分叉路:


    冲过去将唐韵然推开;或是转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严琅的信息素紊乱已经到了无法用药物压制的地步,唯有omgea的信息素可以安抚。


    如果今天严琅标记了唐韵然,莫寂所有的困境将会迎刃而解。


    联邦法律规定,一旦alpha标记了omega,他们将形成绝对的契约关系,无论有没有结婚登记,都将是彼此终身的伴侣。


    到时候,莫寂这个与从始至终没有被标记的临时伴侣,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严琅身边。


    而且,一旦标记,alpha和omega之间会形成天然的生理纽带,产生强烈依赖和忠诚。严琅血液里alpha的天性也会让他彻底抛下莫寂,选择真正契合灵魂的omega。


    此后,莫寂将以被抛弃的omega身份,自由地生活下去。


    而一旦他介入这场混乱,就很难再抽身了,痛苦和纠葛会继续延续下去。


    到底该怎么做?


    内心的矛盾挣扎和纠结,几乎要把莫寂的心生生撕成两半。


    “严琅哥……”唐韵然解开严琅上身的所有衣服,俯身贴上他的胸膛,“相信我,很快就不难受了。”


    严琅双眼猩红,在混乱的意识下失去了大半力气,气息粗重,发出愤怒而无能为力的咆哮:“滚开……”


    Alpha眼神里只剩麻木的漆黑,甚至难以聚焦,却忽然有所感应般,抬头看向门口。


    莫寂被那一眼看得心颤,惊惶地退后两步,避开了。


    狠下心,转身离开,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不用担心身份被识破,不用担心牵扯到路医生和苏郁烟,每个人都可以全身而退。


    除了……严琅。


    莫寂手指死死攥进掌心,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一瞬之间,脑袋里突然回响起很久之前他对严琅说过的话——


    “我没想找死……我只是担心他们给中心带来麻烦,不想让你再受伤了。”


    “你担心我?”


    “当然担心了,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那时候,他孤身一人跟踪吴老板的打手,就是不想让严琅再次陷入险境。


    可现在,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严琅陷入痛苦,袖手旁观。


    甚至,他还是岑阿姨的儿子……


    心头像是被一根灼烧的钢针狠狠刺下,所有的清醒和理智在此刻灰飞烟灭。


    莫寂狠狠揉了一把脖子,将颈环上的阻隔强度调到零,拿出藏在身份牌里苏郁烟给他的信息素。


    手边没有针管,他冲到严琅书桌前,拉开抽屉,找到一柄匕首,咬牙划开后颈,将信息素滴了进去。


    “哐当!”休息室大门被一脚踢开,晃动着撞在墙上。


    莫寂捂着后颈走进去,目光冷冷地扫过唐韵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决然凶猛:“滚出去。”


    唐韵然手掌还按在严琅腰上,听到声音不敢置信地回头。


    严琅双眼满是血丝,艰难地聚焦望向莫寂。


    确认真的是他,而不是幻觉后,alpha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虚弱地倒在床上。


    “唐医生要是实在难受,可以去淋浴室冲个冷水澡,或者由我代劳呼叫急救车,”莫寂挡在严琅身前,平静地看着唐韵然,“但是,麻烦离我的alpha远一点。”


    唐韵然没见过这样强横霸道的莫寂,明明平常看起来温和无害,此刻却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他整理好衣服,缓缓站起身,看着莫寂冷笑:“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一直在演戏?”


    Omega不甘心就这么被驱逐,毫无顾忌地晾出发红的腺体,“瞧见了吗?八十九的匹配度就足以让严琅信息素失控,那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标记你?”


    莫寂笑了:“既然到现在还不死心,今天正好让你亲眼看看清楚。”


    琥珀色的瞳仁变得幽暗,他直视着唐韵然,一点一点松开了按在后颈上的手指。


    唐韵然猛地浑身僵直,表情骇然。


    他闻到了比他更加纯净、更高契合度的信息素。


    不止是alpha之间会使用信息素压制,omega的信息素也有强弱之分,明明是酸涩浅淡的青柚味,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沉沉压过来,压得唐韵然无法招架。


    不给唐韵然时间反应,莫寂回过身,毫不犹豫地弯腰低头,吻上严琅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带着斩断一切退路的坚决。


    严琅瞳孔紧缩,眼底血丝更加明显,疯狂地与他交换了这个吻。


    两人唇齿相撞,呼吸紧密交织在一起,急促而炽热,很久才分开。


    莫寂喘着气直起身,右手撑着床沿,左手放在衣领上,慢慢扯开,挑衅地看着唐韵然,“不好意思,我们要做爱了,唐医生要观摩吗?”


    轻飘飘的最后一击,将唐韵然的防线彻底摧毁,他脸色灰白,目光充满屈辱和怨恨,拖着步子倒退离开。


    办公室大门在身后重重摔上,为这场荒诞的闹剧画上了句号。


    休息室内恢复安静,莫寂坐在床边,一圈圈解开严琅手腕上的束带。


    时隔半年,他再次闻到了熟悉的烟花味。


    刚才冲动之下的愤怒和强势渐渐散去,看着靠在自己身旁的严琅,莫寂开始紧张起来。


    空气中信息素浓度还在上升,alpha的气息凶悍地裹挟着欲望,盘旋在周围。


    趁理智尚未完全崩塌,严琅抓住最后的清醒,喘息着对莫寂说:“去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强效抑制剂,拿三针,直接打。”


    “还有……”冷汗滑落到发间,爬过眉骨,渗进眼睫,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尽快用抑制剂压制信息素,后果将不堪设想,“用手铐把我锁上,然后尽快离开,记得关上这间房门,至少十二个小时以后再打开。”


    莫寂抚上严琅额头,触摸他滚烫的皮肤,幽幽叹息:“你不能再打抑制剂了。”


    严琅绷着最后一口气,呼吸粗重:“没关系,去拿吧。”


    莫寂没有动。


    严琅不解地看着他,瞳孔微微放大,漆黑的欲望正在吞噬他最后一丝意志力,“快去……”


    “严琅,今天算你欠我的,”莫寂抬腿跨过严琅身体,压在他紧绷的腰腹上,恶狠狠地说,“你记住,以后要还的。”


    “什么?”严琅意识逐渐涣散,听不懂莫寂在说什么,眉头紧皱,太阳穴上青筋突突跳动。


    莫寂抓住严琅的下颌,食指顺着他的喉结抚弄,温柔地下达命令:“来吧,不用再忍了。”


    瞳孔里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涣散成彻底的漆黑,严琅如出笼的野兽猛然暴起,一个凶悍地翻身,以绝对强势的姿势将莫寂压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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