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教父(8) 明明早就猜到我是谁了……
黎安蹙眉。
他有的时候很怀疑喻深存在表演型人格。
毕竟, 二人独处的时候,喻深一般挺正常的。
好吧,好像也不正常。
但总比有外人的情况下, 喻深就好像自动开启了索敌功能, 无差别攻击在场除了黎安以外的人。
他的攻击方式就是发癫。
黎安很怀疑喻深知不知道他本人比威廉更像那个无时无刻、随时随地发。情的狗。
一脚把喻深踹出办公室,黎安坐回座位上,整理了下头发,道:“威廉医生, 不用管他, 我想听你讲。”
威廉沉默许久,最终率先憋出一句。
“你们玩的真大。我能多问一句, 这个问题确定不是你们把我当play的一环了?”
黎安:“……”
黎安深深望了他一眼。
含义似乎在说, 你也想被踹?
威廉连忙咳嗽几声。
虽然他确实想被奖励,但是威廉医生还是稍微存在一点医德。
威廉意识到黎安的性教育严重出了问题。
“黎安, 有没有一种可能,”威廉道,“你以前并不是性冷淡?”
黎安:“我以前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威廉要被黎安可爱笑了。
毕竟总是运筹帷幄的大美人居然还有这么笨拙懵懂的一面。
可恶啊。
为什么给黎安□□的不是自己。
威廉心里滴血,面上却仍是敬业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以前对这种事没有抽象的概念,如今接触到, 唔,恰好那小子技术可能也不错,导致你品尝到了愉悦和舒适, 这又和我们大脑的多巴胺以及你自身的费洛蒙分泌激素有关, 简单来说……”
威廉拍了一下手。
“你们两个人在□□上天作之合, 你被他操熟了!”
黎安蹙眉。
“有没有办法可以克制这种冲动?”
黎安并非厌恶做。爱。
但是他每次和喻深接触,总会感觉身体传来不属于大脑控制的战栗和兴奋。
太失控了。
像是他也变为了发。情的野兽。
威廉却惊讶道:“为什么要克制?那孩子不是已经是你的未婚夫了?你们是合法正当做这种事的关系啊!”
黎安:“我感觉有点羞耻。”
威廉:“多做几次,提高阈值, 你是因为初次,所以身体太敏感,才会这么受不了。”
黎安叹了口气。
他被威廉说服了。
“而且,这对缓解你的毒素,没准还有意外之喜呢。”威廉道。
问诊完毕,黎安就要离开,威廉医生将会紧锣密鼓地加班赶工作。
不过在离开凳子之前,黎安又叫住了医生的名字:“威廉。”
他的语气有些郑重。
威廉脸上的轻佻被压下,小心翼翼地回应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黎安道:“只是想问伟大的脑神经专家一个小问题。”
他垂着眉目,脸上露出了些许好奇。
美人惺惺作态,哪怕是假的,也会让被请求者恨不得全力以赴解答他的问题。
“我最近看了一部电影。主人公可以自由穿梭并操控梦境,但这很容易让他混淆不清。”黎安道,“他确认自身处境的方法是设置了一个锚点——无法停下的陀螺。我想知道在现实的医学治疗中,这种行为是否合理?”
威廉一愣:“你还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
黎安:“在你心里我还是人类吗?”
威廉干笑两声:“哈哈。”
黎安平时太冷了,在他心里还真不像凡人。
“按理来说不行,没人真能有这种穿梭梦境的能力。”威廉道,“不过倒是有共性的,譬如说催眠的话,会植入念头,这也是一种意识锚点。但这些……抱歉,你得需要找到一个更专业的人。”
黎安问道:“如果要分辨真实和梦境,得需要找到自己的陀螺吗?”
威廉:“大概是这样。有一些人会做清醒梦,他们通常也是靠锚点辨认梦境的。一般都是一些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发生之事。”
黎安道过谢。
他道:“谢谢,我对这种科幻题材很感兴趣。”
“我懂我懂,”威廉两眼冒光,“那亲爱的教父,我家里还有很多相关影片,可以改天邀请你吗?”
黎安淡淡笑道:“等我有空。”
从威廉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喻深就像个口香糖一般黏了上来。
“黎先生和医生在聊什么,这么久啊?”他柔声道,“我很担心黎先生的病。”
黎安:“踹的你疼吗?”
喻深:“不疼的。”
黎安哼笑:“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喻深笑眯眯。
只当听不懂人话。
只不过黎安回到家之后,就拽着喻深的领口,把他带到了床上。
“做。爱。”长发美人跨坐在喻深的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未婚夫,希望你这次技术好一点。”
喻深便猛地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他没想到威廉作为情敌,居然还给了对他有利的建议。
能够让黎安如此主动,无非是对治疗有帮助。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
喻深却依然心跳如雷。
他颤抖着手去摸黎安的发尾,而后又来到领口,急促地替黎安解开唐装的扣子。
毕竟喻深馋黎安很久,但黎安除了第一次治病以外,从不让他碰。
馋都要馋死了。
如今有了再次吃肉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喻深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黎安在床上的主导欲很厉害。
如同一块玉石,被敲去外面的黄土,露出晶莹白皙的内里。
喻深急不可耐地吻上了他。
黎安身上很香。
他不主动回应喻深,却也不拒绝,像游刃有余的操盘手。
黎安一开始还是坐着的,之后没了力气,就被喻深像抱娃娃一样抱在怀里。
长发垂在腰后,凌乱飞出的发丝黏在脸上。
浑身上下如同没有骨头一样靠在喻深的怀里。
这幅姿态足够让少年人心炫神迷。
但在最关键的时候,黎安握住了他。
喻深顿时焦躁地像个马上要搏斗的豹子。
“未婚夫,”大美人懒洋洋地问道,“我们之前真的没有见过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喻深可能还会提起十二万分戒心。
但此时,他整个人都感觉像是被一根铁丝钩起了所有的血肉。
要疯掉了。
少年憋的浑身都红了,偏偏怀中的小教父眼眸流转,狡黠的像准备使坏的猫。
喻深深呼吸一口气,哀求道:“先生,让我动一下好不好。”
黎安道:“那先回答我的问题。”
喻深明知道黎安又是在试探怀疑他的身份,可是如今实在是太憋了。
最好用的脑子彻底停转,理智思维变得雾蒙蒙的一片。
“见、见过,”喻深道,“我在梦里见过很多次黎先生。”
黎安:“你之前就认识我?”
“不认识。”喻深道,“但是先生是我的性启蒙对象……”
黎安一愣。
没想到这小子疯到真能不装了。
为什么主角攻提前能够梦到他?
不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前夫哥记忆没清干净吧?
以往快穿局也不是没发生过,位面角色拥有跨维度纠缠宿主的案例。
黎安顿时有点慌了。
但他又有点盲目的自信。
喻深的活儿很好。
比前夫哥好了十万八千里。
“你……”
黎安话没说完,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喻深一口咬在他的胸口。
像是个主动讨要奖赏的坏狗。
疼痛和微妙的快感让黎安大脑顿时陷入空白。
更何况黎安刚刚走神了。
他一卸掉力气,就被喻深趁虚而入。
少年人本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攻守易型。
局势翻转。
现在轮到喻深占据了主导地位。
还好黎安虽然虚弱,但腰肢柔软。
不然迟早要散架。
他一边咬牙,眼泪一边不可自抑地落下。
喻深却更兴奋了。
“黎先生,我真的很早就爱慕你了。我比他们都要更早地爱慕你。”他道,“我梦里的你很不一样,你对我很坏,你骂我打我,但是我却生不起一点气来,只有几把很硬。就像现在这样。日日夜夜都是你。”
“黎先生,你在H国读过书吗?我们的书本上有个典故叫做‘巫山云雨’。我一直在想,先生是不是就是属于我的巫山神女呢?可是先生好坏啊,先生不仅勾引我,还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诱惑了那么多人。”
“差一点……差一点先生就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夫了!温思那个贱人!”喻深声音压低,“先生,你开心了吗?我不是温思啊,从一开始就不是。先生讨厌狗,没办法,我只好伪装了。”
黎安能够感觉到喻深一边剖析着真相,脸色阴沉像是非常不快,但一边欲望膨胀,说明喻深其实是在爽的。
连带着黎安也感觉到头皮发麻。
像是来到了上帝的面前,众神评判着他们的性。事。
喻深笑了几声。
“但是没办法,狗就是狗。先生,你看,你被最讨厌的狗草了呢。”
“要不要揍我,还是杀了我?汪汪汪,先生。你不能不要我这条狗,我哪怕是死了,我也要变成鬼,睡在你和温思的中间。我会看着你们上床,温思那个样子根本不会满足先生吧?我要在他睡着之后,替他满足一下空虚的先生呢。哪怕先生吓到极点,找人保护自己,也没办法呢,毕竟先生不能说,自己被鬼草了啊。”
黎安蹙眉。
“喻深。”他道。
喻深的瞳孔猛地收缩,但他的兴致却愈发高昂了起来。
“先生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啊?”喻深道,“先生也好坏,明明早就猜到我是谁了,还要和我演戏。”
喻深的头皮被黎安抓了起来。
迫使少年仰起头,露出白皙的下巴和不停滚动的喉结。
怀里的美人已经被他攻击的快要坏掉了。
哪里都像是坏掉了。
浑身上下粉成一团,眉眼却依然是冷的。
情。色之下带着一丝冷然的笑意,令喻深的心脏砰砰直跳。
像是要就此突发心悸,死在黎安身体里。
美人的话伴随着聒噪的血液一起流入喻深的耳膜。
他说:“当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啊,坏狗。”
砰。
喻深的大脑里开始炸开无数烟花。
一声训诫,直接让他泄出了整个灵魂。
第42章 教父(9) 你不会是想跑吧
喻深后颈一痛。
他还是没有对黎安设防, 以上次同样中招的情形倒下了。
黎安从床上下来。
勉强站定。
他没有来得及清洗自身,直接匆忙地套上了衣服。
大腿黏腻一片。
但黎安已经没工夫管那么多了。
他没想到喻深给他来了个王炸。
草。
喻深居然真的是他前夫哥。
虽说黎安怀念前夫哥,可还是喜欢他死的干净利落的样子。
喻深有他之前当炮灰时和前夫哥纠缠的记忆, 估计是有点意识, 但不多,在位面剧情的不可抗力之下,自我认同混乱,才会精神状态如此美丽。
不过总比完全体疯子好。
原本黎安还只是隐约猜测, 他现在的处境是不是被催眠了。
向威廉咨询电影, 就是为了确认这个世界是否也有锚点意识定型的合理性。
黎安甚至不需要再确认其他异常。
消失的系统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现在估计是被喻深催眠或者动用了其他手段困在了异常空间,总之绝对不可能是现实。
黎安想跑路, 也得先找到778。
只有778才能带他强制脱离世界。
在确认又是亲爱的前夫哥那一刻, 黎安已经没打算好好完成任务了。
他踉踉跄跄走出房门,正好撞上出来查看情况的温思。
黎安便抓住温思, 道:“和我走。”
温思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往卧室里走。
可紧跟着,他的手臂上传来毒蛇一般冰凉的触感。
黎安用一把蝴蝶刀贴在了他的脉搏上。
温思被黎安刀架在脖子上,一直逼到了副驾上。
黎安的车越开越偏。
温思心惊肉跳:“黎、黎先生,你要做什么?”
车缓缓停在郊区的崖边。
黎安靠着方向盘, 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你才是温思,是吗?本来我们该在一起的,你恨喻深吗?”
温思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黎安什么时候知道的?
让人向往的红玫瑰就绽放在他的身边。
黎安浑身上下甚至还有他自己未曾发觉的情。事餍足的味道。
“你恨喻深吗?”黎安道, “权势, 名利, 包括我,本该都是你的。”
与温思的几次为数不多的会面里,年轻的教父一直都是冰冷高洁的姿态。
但温思却头一次发现, 只要黎安想,便可以色授魂与。
他压低声音,神色作弄,分明是在刻意的勾引。
但就是让人控制不住的咬钩。
温思的喉结滚了滚。
居然有一瞬错觉,黎安是在诱惑他亲上那苍白的薄唇。
温思差点就要被蛊惑着说出心里话。
但是突然,喻深那厉鬼一样的神色像是钢印一般猛地浮现在温思的面前。
温思面色大变,疯狂后退:“不……我不恨他,我不恨他!”
黎安盯着天使一般的纯洁少年,哪怕是做出惊恐的表情,也是美丽的。
他缓缓说道:“但是,温思,我很喜欢你,怎么办?”
温思本该是高兴的。
事实也正是这样。
血液喧嚣,生理性的激动与兴奋涌入大脑的皮层,和恐惧搏斗。
而红玫瑰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诱惑。
黎安凑的很近。
他身上的香味混杂着石楠花的味道一起幽幽地传进了温思的鼻子里。
温思很快反应过来。
黎安刚和喻深做过那档子事!
温思本该感觉到愤怒的。
可是他发现没有。
他几乎快要紊乱着呼吸,真的亲上面前浓艳的红玫瑰。
喜欢。
好喜欢。
对啊。
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是喻深抢了他的身份,他的教父!
黎安的下一句话突然让有些飘飘欲仙的温思坠入地狱。
“不过,温思,我很清楚你的秉性。”美人的唇舌晃动,吐出冷冰冰却带着笑音的话语,“你会克制不住诱惑,接收格林芬的贿赂,将我的身份与行程暴露给他。从而让他们为我制造出了一场车祸……”
温思懵了。
“教父,我、我没有做过这些!”
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满心委屈道:“这是喻深向您污蔑我的吗?”
可恶的喻深。
“不。”黎安道,“温思,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红玫瑰扭动了一下花瓣。
脸上露出苦恼抉择的神色:“但是我喜欢你啊,温思。我不想我们的关系走到那种恶劣的地步。”
温思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黎安用最温柔的话语为他编织了灵魂的囚笼。
他甚至没有想过要逃跑。
“所以,温思,和我一起死在我最爱你的时候,”黎安劝诱道,“我们一起殉情,好不好?”
温思的血液凝固了。
他定定望着黎安,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是他不想死啊!
他还没有享受过权利和金钱!
温思:“我……我……”
少年哭得涕泗横流。
“教父,我不会不贞背叛。我们不能一起活着吗?”
温思绞尽脑汁地想要论证他的人品。
可是记忆中渐渐模糊地浮现出一些事情。
车祸,铺陈地板的钞票,和坐在钞票上的格林芬。
他……真的干出来了那种事?
温思的额头上渐渐渗出血迹,紧接着是眼眶,嘴巴,指甲。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逐渐成了一个血人。
而后,血人擦了把脸。
露出来了喻深的脸颊。
“不行啊,教父。”他笑着道,“怎么含着我的东西就要和温思殉情呢?我不是说过了……”
“要死得我们一起死才对啊。”
黎安面色不变。
一脚加速了油门。
他道:“那你就跟着我一起去死吧,喻深。”
喻深浑身是血的去亲吻黎安。
他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笑容。
“教父,你为什么就不能待在这里呢?”
黎安垂眸。
“催眠一个植物人,是很过分的事情。”
“现在,催眠失效了,喻深,你等着挨揍吧。”
汽车坠入深渊。
失重感让灵魂好似来到了另一个维度。
黎安刚回复意识,就听见了系统778的鬼哭狼嚎。
“我靠黎黎黎安,我再也不骂你了,你快回来啊!你要是不回来,我该怎么跟主神交代啊!”
黎安:“回来了。”
系统778:“……?”
但与黎安想的不一样。
系统778谨慎而小心地说道:“你是真的吗?”
黎安无语:“还有假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系统778终于感受到了黎安那股子贱嗖嗖地气质。
它大为亲切地说道:“黎安,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他比鬼都可怕啊!在你被催眠的这段时间,他居然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让心理医生故意装成你的意识哄骗我出现!差一点!差一点我和你的老底就要被抄了!还好我后面反应过来,一直装死,让喻深以为我只是你的第二人格。但是……”
系统778打了个冷颤。
喻深居然还想抹杀它。
因为他只是不希望有人比他离黎安更近。
更何况是存在于黎安体内的系统。
黎安若有所思:“怪不得……”
怪不得一开始催眠世界里还有系统。
估计是喻深想要借助黎安的潜意识捕捉到系统的存在。
不过778自己后来隐蔽起来,喻深估计拿它没办法,才暂时停止了行动。
黎安继续道:“我记忆有点混乱,你给我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
系统778连忙道:“位面剧情已经进行到车祸了,我还说怎么那么顺利,你和主角攻从相认到植物人,都没相处多久,主角受也老老实实按照剧情当你未婚夫然后出卖你。结果你植物人之后,喻深就疯了。我们还在识海空间一起追海绵宝宝,你就突然消失了,被喻深开始催眠。”
黎安犹疑道:“我没和温思做,和其他人做了?”
“做什么?”系统778大惊失色,“喻深给你催眠了什么啊黎安,清醒一点!我们一开始不是因为做任务扮演花花公子,才在酒吧里对温思一见钟情嘛。”
位面剧情里,黎安直接把温思带回家里,根本没有见到温思的室友也就是喻深。
黎安:“……”
黎安头疼。
所以喻深一开始就是觉醒了一点前夫哥的记忆。
结果温思用了手段顶替了他的工作机会,成为了黎安一见钟情的未婚夫。
喻深后面等了那么久,才发现他梦里面的“神女”心有所属,甚至马上就要结婚。
直接疯了。
才在催眠里给黎安下了一堆奇怪的指令。
什么必须做。爱,然后顶替温思睡了黎安。
估计是嫉妒死了温思。
黎安沉声道:“778,喻深是我前夫哥。”
系统:“卧槽啊!我说他怎么不对劲!”
“趁现在他还没有完全觉醒记忆,”黎安道,“778,我们跑路吧。”
系统778往日只是听黎安吐槽过他那个疯魔前夫哥。
他还以为黎安夸大了。
但黎安失去意识的这几天,系统778是真怕了。
喻深是真想把它赶尽杀绝,然后把黎安催眠洗脑一辈子啊!
系统778:“跑,我们现在就跑!”
只是话音刚落,一道阴沉的目光就落在了病床上的黎安身上。
黎安:“……”
系统778:“……”
黎安呼吸平稳,努力扮演植物人。
身上一重。
喻深压了上来。
他一把摸向黎安的大腿。
系统778还没来得及启动脱离机制,就被屏蔽进了识海空间。
黎安眉心狠跳。
他一把摁住喻深的手。
病床上的“睡美人”终于睁开了眸子。
和喻深对上了视线。
“教父,”喻深道,“你不会是想跑吧?”
他揉着黎安的大腿,另一只手摸向了黎安的脖子。
“我不是说过,教父死了,我也会把你拽回来吗?”
第43章 教父(10) 是我的老婆
喻深第一次梦见黎安, 是在十八岁那年。
母亲刚被查出双相。
喻深一边在高中紧锣密鼓地学习竞赛准备出国申请,一边来回奔波照顾母亲。
少年人的精力虽然无穷尽,但也在这磋磨中耗完了精气神。
第一次做梦, 喻深梦见一个漂亮的青年坐在沙发上, 他伸出皮鞋,神情恶劣,让喻深给他脱鞋。喻深跪在地上,脊背匍匐, 像个仆人。
鞋子脱落, 露出瘦削的脚踝,骨头突兀, 肤色白皙, 喻深低着头,能看见脚背上的青色血管。
喻深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青涩的身体瞬间对此有了回应。
好在梦里的青年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丑态。
青年生的好看, 眉眼弯弯,脸上带了惑人的嚣张与坏意。喻深呼吸发沉着和他对视,却被青年误会了什么。
他晃动着那只脚,如同拨弄着喻深的心神。
青年道:“好弟弟,继续啊。怎么?是觉得自己狼狈的像狗吗?”
其实并没有。
喻深心里想。
但从小就被安装了表演天赋的喻深十分懂得在什么场合该戴什么样的面具。
他故意露出受伤的、隐忍而愤怒的神色, 果然让那漂亮青年愈发来了作弄的兴致。
“快脱!快脱!”他笑着,一脚蹬进喻深的怀里。
喻深只闻见一股子香味,大脑空白一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袜子已经被脱下, 他的目光黏在青年的脚上。
如果能一直搂在怀里就好了。
喻深抱着青年脚的时间太长,让对方察觉到了异样。
“你在干什么,祝慎!”青年发怒也像在娇嗔。
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喻深用不到一秒, 就接受了自己是祝慎这个事实。
毕竟青年是在叫他。
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青年似乎有些不快。
他想踹喻深胸口?*? 一脚,但是偏偏蹲在地上的少年看着满心抗拒,实际上两只手死死握着青年的脚踝。
青年的力气用的冒失了一些,脚背擦过了喻深的唇角。
“啊!”
比喻深反应更大的是沙发上的青年。
他就像是做坏事的猫,一不小心发现自己真抓伤了人,反而开始慌乱了。
“你、你恶不恶心!”青年骂道。
也不顾得上鞋子只脱了一只,光着只脚一瘸一拐地跑路了。
喻深蹲在地上。
在青年刚踹在他脸上的那一刻,喻深就泄了。
那是他青春期迟来的第一次荷尔蒙躁动。
再然后,名为黎安的漂亮青年成为了他梦境的常客。
一直持续到了喻深带着生病的母亲前去A城留学,半工半读找父亲。
黎安是他梦境里的陌生人。
H国的说法是,这是命里烂桃花的精魅,专门拉人去阴曹地府当替死鬼的。
喻深很希望黎安邀请他一起去死。
可是很遗憾。
梦里发生的种种事件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名为祝慎的人生,阴差阳错地跑到了他的脑子里。并没有多余额外的情节安排。
他化身为祝慎,和青年缠缠绵绵。最终,梦里不再是各种各样的黎安欺负他的场景。
到达A城的第一天,喻深在床上第一次欺负了黎安。
这才不是什么烂桃花。
这是恩赐他的神女啊。
巫山云雨。
雨露之恩。
喻深一边渴慕着每一次的夜晚,一边在白天为几乎要濒死的母亲寻找着那个负心的西西里人。
他在一家酒吧打工,合租的室友叫温思。
温思骗他多付了房租,喻深知道,倒也不太在意。
毕竟,喻深还指望着让温思去当婊。子,利用他跨越阶级之后的身份,去试图联系上老教父——他母亲曾经的爱人。
一次夜班的工作,喻深听闻有可能是A城的新教父光顾。
他很高兴。
但没想到,温思为了爬床,把喻深反锁在家里,顶替了他的工作机会。
那天,温思直接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了新教父的未婚夫。
喻深的母亲却在那一天,病情恶化,趁着护工和医务人员不注意,吞了大量的处方药。
喻深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失魂落魄,第二天却依然要上班,晚上赶过去时,正好瞧见温思带着那个新教父来酒吧和林宪谈话。
年轻美丽的教父穿着一身修长的黑色唐装,发尾落在腰间轻晃。温思在和林宪说话,他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微微侧身,朝着门口点了根烟。猩红的火光和朦胧的烟雾后面,是陌生而清冷矜贵的脸。
明明长得不一样。
喻深立在门口,感觉自己狼狈地像个无处遁形的流浪狗。
他的眼球刺痛。
这是……他梦里的那个人!
喻深木着脸。
看着林宪暗中对教父的窥伺,看着教父偶尔侧脸专注倾听着温思说话时滑过的温柔神情。
温思突然伸出胳膊,搭在了教父的手上。
而青年没有拒绝。
喻深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这是他的神女啊!
神女怎么可以也和别人相爱呢?!
喻深的牙龈死死咬出了血。
如果不是温思……那该和黎安相遇的是他才对啊!
分明这一切都是他的!
贱人。
去死。
怨毒的目光刺穿了温思的后背。
他回过头,和喻深对上了视线,脸色顿时苍白。
“怎么了?”黎安边问,边回过头。
冷淡目光落在喻深身上时,少年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喻深形容不出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仿佛他早已和黎安相遇过很多次。
但又已经过了很久。
细胞翻涌上来的乃是一种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可是……黎安不认识他,不记得他,也不在意他。
他的目光只微微落在喻深身上一瞬。
“你朋友?”声音漠然。
好恨啊。
好像那些梦只是他的南柯黄粱。
喻深红了眼圈。
他走到黎安面前说道:“您认识丹斯顿吗?”
果然,黎安不再关注温思。
他的表情重新慎重起来:“你是……?”
喻深颤抖着说道:“我的母亲生前在寻找她的爱人……”
已经不用再多说。
喻深被采了毛发,去比对老教父的基因库。
而后,顺理成章地认祖归宗。
对黎安来说,已经成为教子的喻深肯定会比温思要重要的多。
喻深偶尔会听见温思抱怨,喻深抢走了教父陪伴他的时间。
喻深的心里总会溢出病态的兴奋。
啊。
本该就是这样。
可是……
黎安会为了哄温思,而神色柔软。
却只会将他当做冷冰冰的老板的儿子。
如果温思死掉就好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就好了。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神女吗?
为什么我都那么努力了,你还是注意不到我呢?
喻深没想到,温思会为了浅薄的贿赂,向格林芬出黎安。
一切都太过突然。
他稀里糊涂成为了新一任的教父。
面对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植物人。
少年手足无措。
“骗子……”他喃喃道,“欺骗我感情的骗子……”
喻深拼尽全力,动用所有医疗资源来治疗黎安。
可是……植物人能否生还,全靠他的自我意识。
而黎安似乎不太想活。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
骗了他的感情,又抛下他一个人!
不可以。
他还没有报复呢。
为了保证黎安的意识一直活跃,喻深采用了威廉医生深层催眠的疗法。
但是……他修改了黎安的认知。
喻深不是好人。
他丝毫不在乎这会让黎安变成什么样子。
喻深只希望,黎安再睁开眼时,能够把对温思的爱意转移成对他的。
教父,你和温思也会这么在床上做。爱吗?
夜深人静时,喻深总是声嘶力竭地捧着黎安的手,去质问不可能得到回应的问题。
教父,温思没有我干的你爽吧?
教父,我又弄脏了你,我是个坏狗……快起来骂我啊。
教父……欠我的没还清,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死掉呢?
不管你去哪里,哪怕是地狱,我也要永远缠着你。
喻深坐在黎安的身上,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教父。
教父清醒了。
却还是没有如他所愿地被洗脑爱上他。
为什么啊。
为什么就是看不见他呢?
喻深的手虚虚掐住了黎安的脖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个伪装成神女在他心里留下烙印的骗子就此掐死。
可是……好久没有看见过如此鲜活的黎安了。
哪怕是黎安在没有出车祸之前,他对喻深,就像是个公事公办的陌生人。
喻深舍不得。
醒过来的黎安像是终于卸掉了所有的枷锁,终于变回了他梦中熟悉的那个人。
少年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他声嘶力竭,却又哽咽道:“骗子……”
黎安愣了。
他本以为喻深是要惩罚他。
喻深觉醒了祝慎的记忆。
按理来说,他会恨黎安的。
可没想到,喻深什么都没做,反而把自个整哭了。
黎安蹙眉:“喻深,住手,我是你的教父。”
喻深握着黎安的脖子。
“不是了,骗子。你昏迷之后,我就断绝了你的关系。”
少年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他的手从原本按摩肌肉慢慢滑到黎安更深处。
“你现在不是我的教父,是我的老婆。老婆,你怎么被我摸了一下,就有反应了?”喻深道。
黎安想踹他。
奈何没有力气。
但身体反应也确实奇怪。
被喻深摸了两把,黎安就感觉浑身酥麻。
“喻深,”黎安震惊道,“你叫我……”
他本想质问,奈何忽然声调逸散,差点就要飘出其他的动静来。
黎安面色通红。
喻深则像是发现了新奇大陆一样。
他道:“难道催眠其实还是有用的?”
他突然笑了几声。
猛地一把自下而上地抓了黎安一下。
黎安身躯微颤。
脆弱的意识差点就要再度昏厥过去。
昏沉间,黎安听见喻深语调森森,带着疯狂的笑意。
“老婆,看样子,你的身体已经率先背叛了你那个前‘未婚夫’了呢。”
“爽吗?骗子老婆——”
第44章 教父(完) 位面即将崩塌
黎安本来还有点心虚。
毕竟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喻深有生理反应其实并不是因为劳什子催眠。
而是和他做过太多次。
身体早就适应这种古怪而背德的激烈情。事。
但装还是要装的。
正好喻深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台阶。
黎安低喘。
作为一个刚结束催眠状态成功苏醒的植物人,他现在身体处于极度虚弱且缺乏营养的时候。
方才那一下子实在是有些太过超过了。
濒死的窒息感猛然涌上,在欢愉中黎安感觉到了几分快要晕死过去的痛苦。
即便这样, 黎安还是敬业无比地保持住位面的人设, 毕竟剧情已经崩完了。
根据黎安被干扰的记忆里面缝隙的一点真相来说,他应该是完成了三次惩罚任务。
那还是有合格的希望。
黎安心想,这又不怪他。
不如先爽了再说。
黎安喘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影碎片才渐渐淡去, 重新回到正常的视野。
他死死抓着喻深搭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
因为求生的本能, 而将喻深的手腕抓出了血痕。
但身上的少年却依然是笑着的。
笑得张狂而热烈。
“老婆,”他说道,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说吗?”
黎安沉沉盯着他。
面色单薄的像是一张透纸。
唇角抿出不快的线, 直到喻深以为黎安要骂他的时候,床上乌发散乱的美人忽然移开了视线。
“温思在哪?”他问道, “他还活着吗?”
位面剧情和主角攻受的生死深度绑定。
黎安只是想确认这个世界有没有出太大的乱子。
上次男主连累他被流放。
如果这次还这样,黎安怕主神直接弄死他。
喻深却突然一把收紧了拢在黎安脖子上的手。
他咬牙切齿道:“你想对我说的话就这些?”
好像他忙活一场,只是徒劳无功的笑话。
他在黎安这里,依然不能入了他的眼吗?
喻深看着用力,像是恨不得把黎安这个薄情寡义的骗子碎尸万段, 连额头都爆出青筋。
可实际上黎安只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一阵禁锢,却一点也不痛。
窒息感甚至比不上刚刚的冲击大。
喻深又哭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心心念念的教父醒来的第一件事, 居然是关心温思。
温思所拥有的关注, 都是他从喻深这里抢过来的啊。
分明他才是正主。
可是为什么就是得不到教父的注意和喜欢呢?
喻深恶狠狠道:“他害了你!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但喻深也没杀温思。
对他来说, 死似乎有点太便宜温思了。
喻深把温思囚禁起来,关在狭窄阴暗的铁皮屋里,不能出去, 不能行动,靠床的墙壁被打造成全透明的,隔着透明玻璃窗,另一边是无休止灯火通明的空房间,房间的地板上铺满格林芬送给温思的钞票,在钞票之上,放了一张椅子,格林芬的头颅就那么睁大着双眼盯着另一边的温思。
不是想要钱吗?
温思将终生注视着他的钱和罪孽。
温思有尝试过自尽。
都被喻深派人救了回来。
黎安生死未卜,温思要是真的去死,不就成他们两个人殉情了?
绝对不行!
黎安是要和他一起去死的!
喻深幽幽诉说着温思的处境,那双黑沉的瞳孔像是觅食的狼一般死死锁在黎安的咽喉和面部。
仿佛只要黎安露出一点对温思的心疼,他就要在床上咬断黎安的脖子。
“老婆,”喻深软声道,“温思那么对你,你不要再喜欢他了好不好?”
可能连少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黎安昏迷后,他接手丹斯顿家族的事业没有一丝不适应。仿佛天生就是冷血上位者的料子。
喻深做得很好,在黎安有心的铺垫之下,他快速成长成了新一代年轻冷厉的教父。
剿灭了格林芬,完成了老教父希望家族上岸的夙愿。
身上也多了几分血腥的戾气。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在外让人闻风丧胆的上位者、领导者,仿若于黎安面前放下了他所有的尊严和权力,只变成一条会摇尾巴的、家养的温驯的狗。
连说话,都带了些小孩子争夺宠爱的幼稚。
黎安垂眸。
他脸色如今终于稍微回来了一点活气。
“喻深,你是傻子吗?”他突然道。
喻深一愣。
美人低垂着眉眼,像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哪怕如今是他躺在病床上,被喻深压持着。可除了一开始被喻深掌握住时略微露出来了惊愕慌乱的神色,此时却淡然从容,眉眼间平稳冷静地好像他才是上位。
喻深的血液猛然沸腾了起来。
“对,老婆说什么都对。”他甜腻腻地说道,“我是疯狗,是傻子,是坏人。老婆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只要眼里有我,无所谓是哪种态度对我。”
他只要黎安的眼里都是他。
“温思这么对我,我还上赶着做什么?”黎安冷淡道,“我不贱。”
喻深顿时惊喜无比。
终于!
终于!
他费尽心思,终于让温思失去了他未婚夫的地位!
黎安话音一转。
他带了些嘲弄,打着点滴的手慢慢摸向喻深的脸。
黎安的手指很凉,指甲喻深每天都给他修剪,所以并没有太长,微微落在脸上时,能感觉到指腹滑腻的触感。
啪地一声。
黎安轻轻拍了喻深脸颊一下。
他道:“但是喻深,你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想催眠洗脑我?混账东西!”
喻深只感觉魂都要飞出来了。
从前黎安在没有出事之前,对他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客客气气的。
有好几次,喻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梦魔怔了。
虽然长相不一样,但喻深却笃定他就是梦里的那个人。
喻深只会对黎安有生理反应,像是不分场合发。情的狗。
遇见现实的黎安后,梦境就变了味道。
白天黎安教他处理家族事务,办正事的美人穿着贴身的黑色西装和略微带跟的皮鞋。
晚上喻深就会梦见黎安坐在椅子上,拿皮鞋的跟踩他。
喻深馋得要死。
日日夜夜都被亵渎黎安的想法困扰折磨。
有的时候,黎安只是靠他近了些。
喻深就像是闻到了肉骨头的香味,几把梆硬。
如今,黎安终于把他看在眼里,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态度!
喻深立马抓住黎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老婆,我错了……你不解气的话,多打我几下。”喻深委委屈屈道,“我不是人,我是老婆不喜欢的小狗。但是老婆都对我有生理反应了,是不是证明老婆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我比老婆的未婚夫有用多了。在催眠的时候,老婆其实也很爽的对不对?我承认我做的过了火,可是谁让老婆在梦里先勾引的我呢?我们狗是这样的,认定了主人就不会再改变。老婆,弃养宠物犯法。”
掌心肉下,少年的体温愈发灼热。
像是要化作火苗攀升撕咬黎安的皮肤。
他一边说着,一边占有黎安:“老婆,没用了,这辈子你活着只能和我在一起,死了也只能和我一起殉情。”
黎安:“……”
黎安闭目。
“坏狗。”他骂道。
喻深浮现出无辜的表情。
“明明是老婆口嫌体正直。”他道,“每次我这样说话,其实老婆也在偷偷暗爽吧?我都知道的。”
他弹了黎安一下子。
在美人怒目而视的同时,咧开嘴,笑着露出虎牙。
“坏狗可以要点奖励吗?老婆?”
最后在黎安快要昏厥的时候,他听见少年认真地承诺。
“老婆只要一直不弃养我,我会很听话的。”
*
等到778被放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黎安开始进行植物人的复健。
喻深乖乖坐在黎安面前,像是个等家长结束工作的乖小孩。
系统:“?”
系统778忍不住道:“黎安,你之前是干驯兽的吗?”
这是怎么做到的?
黎安:“还脱离吗?”
系统778犹豫。
黎安说道:“喻深没有完全觉醒祝慎的记忆,但如果我们强制脱离的话,指不定会重蹈覆辙。”
“那你先和他过着?”系统犹疑道,“我先去汇报一下位面剧情的异常情况。”
黎安喃喃道:“我还以为他死透了呢……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系统:“……?”
系统778一时失言。
作为程序的它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却检测出了黎安这句话里面的情绪成分五花八门。
黎安好像其实并不讨厌他口中的前夫哥?
系统778不懂。
人类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
黎安这种说话真真假假的,比某些数学难题都让系统感觉困惑。
“对了,”黎安道,“顺便把第一个位面沈敬的数据也提交上去。”
系统:“为什么?”
黎安突然笑了。
“我只是觉得,如果他没死透,”他道,“很像他的作风。”
后来,黎安去看过一次温思。
为了防止他意外死亡,还多加了一些手段。
当然又让喻深疑神疑鬼疯了好长一段时间。
黎安在这个世界,没有和喻深交往,更没有结婚。
他连表达爱意的次数都很少。
可是……喻深就是感觉,黎安是爱他的。
有的时候,他会怀疑,黎安其实根本没有爱过温思,他对温思才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只有在自己面前,黎安才是梦中那个鲜活的黎安。
如果黎安不爱喻深。
他根本不会让喻深有机会和他睡觉。
他们就这么纠缠到了很多年之后。
黎安身体虚弱,早年的神经毒素摧毁了他的大部分免疫功能,加上还差点真正脑死亡,这些伤害都不可逆。
尽管喻深已经尽力从地狱挽救他。
但还是没有成功。
死前,黎安用了些手段屏蔽了系统。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能被喻深抱在怀里。
黎安搂着喻深的脖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男朋友,希望我们还要再见的机会。”
“别轻易就真的死掉了啊,在混乱中跑走吧。”
喻深猛地睁大了双眼。
胸口被黎安扎入了匕首。
【位面结算中……】
【人设演绎:S(完美!)】
【惩罚任务:S(完美!)】
【位面剧情:F(检测到……不明……入侵……)】【最终结算为:60……50……■■■???分】【前往……警报!警报!主角攻意外死亡,位面即将崩塌!】天空中落下几道轰然的雷,落在黎安左右两侧。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蒙面人走了出来。
他的面具全白,像是没有五官一样。
“黎安,”面具人道,“没事吧?”
他嗓音温和。
黎安摇头。
系统778此时话都不敢说。
它没想到主神会亲自来察看情况啊!
“黎黎黎安,咱们好好说话行吗?”系统欲哭无泪道,“别告发我。”
黎安无语:“我是那么坏的人吗?”
他抬眸打量主神。
黎安作为打工人,和快穿局的最大领导人没打过几次照面。
上一次还是主神去帮忙捞他。
“主神。”黎安道,“778和你打的报告你看了没?”
言外之意就是,异常不是他作妖,而是阴魂不散的前夫哥。
冤有头债有主,主神可不能再惩罚他了。
面前的主神似乎比黎安上一次见,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他温和道:“嗯。不是你的错。”
主神朝黎安伸出一只手。
“我来护送你去下一个位面。”
黎安面上露出全然信赖感激的神情。
“谢谢您。”他道。
在黎安修长的指尖搭在他掌心的那一刻,主神的身子似乎哆嗦了一下。
但又像是黎安片刻的错觉。
黎安心里呵呵。
一边嘴上说着“不怪他”“不是他的错”,一边继续让他在惩罚世界流放。
老登。
主神拉着黎安,有意无意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
他的气息宛如横生枝节的藤蔓一般,笼罩在黎安的周身。
漂亮的青年却注意不到。
他做作地露出依赖的姿态,眼睫低垂,假意乖巧。
明明知道黎安惯会演戏,但主神还是不可自抑地被牵连出几丝阴暗的欲望。
可是主神什么都没有做。
他平稳地将黎安送进了下一个位面。
“关于祝慎的事,我会很快给你一个交代。”
*
深夜。
穿着一袭白衣的青年男子坐在低矮的炕边。
他手里抱着一卷书。
正一边做饭一边诵念。
“黎安表哥,黎安表哥!”
门口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黎安放下书卷,走过去开了门。
少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黎安表哥,你捡的那个大美人不在啊?”
黎安敲了她脑袋一下。
“盈盈,叫嫂子。”
沈盈盈捂着额头,做了个鬼脸。
“嫂子天天早出晚归,表哥也不怕他那么个大美人被人抢了去?”她道,“我可是听村里的张阿婆说,表哥捡回他的那一天,嫂子身上穿的布料可是只有京城才有的家伙!”
黎安:“嗯。”
沈盈盈盯了黎安片刻,没了脾气。
她这表哥总是这样,像是个软趴趴的豆腐,别人说什么他都只是面含微笑,仿佛从不知道生气是何物。
沈盈盈担忧道:“表哥,表嫂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看他那气度相貌,还总是拿着剑外出,表哥,表嫂看起来对你也没什么感情,我看见过好几回,你和他说话他都冷冰冰不搭理你……”
“不会的,盈盈。”黎安道,“不要担忧有的没的。”
沈盈盈撇嘴。
“我看该清醒一点的人是表哥你才对啊!”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分明就是在倒贴!算了……给你,我做了点绣工。”
沈盈盈气呼呼地走了。
黎安接过沈盈盈送来的东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他无奈叹了口气。
盈盈表妹不喜欢他娶的男妻。
她总是觉得黎安捡回来的男妻不喜欢黎安。
可这怎么会呢?
屋里灯火晃动。
门不知不觉地打开,又不知不觉地关上。
黎安还在收拾沈盈盈送过来的一篮子东西。
猛地一回头,被身后的男子吓了一跳。
“时劫雪?”他道。
时劫雪“嗯”了一声:“抱歉,我今天回来迟了一些。”
黎安露出笑容:“无妨,辛苦了。”
他生得白皙如玉,眉眼又温婉,随了大家闺秀的母亲。
看起来像是个软糯的桂花糕。
脾气也像。
时劫雪看了一眼黎安怀里的篮子,问道:“沈盈盈送你的?”
黎安:“嗯。”
时劫雪笃定道:“她喜欢你。”
黎安猛地被呛了一下。
白皙的脸上浮现出薄红。
“盈盈她只是好心照拂我们而已。”黎安道,“不许乱说。”
时劫雪:“你总是这样,对谁都往好人想。”
他冷冷说完,就说道:“我今天不舒服。你去书房睡。”
明明是赶人的态度,黎安却也不生气。
他只是紧张道:“是受伤了吗?需不需要……”
时劫雪:“无妨,一晚上就好。”
他意识到刚刚的态度可能有些太过不善。
时劫雪从前没遇见像黎安如此软的人。他下意识道:“抱歉……”
黎安笑道:“没关系。我这就搬东西去书房。”
时劫雪抿嘴。
莫名又对黎安爽快的态度有些不悦。
黎安心里想的却是,前几天和劫雪睡觉,总是折腾大半宿。
消停几天也好。
因此他才不认同沈盈盈的看法。
劫雪他……在床上甚至有几分索取无度的凶悍。
虽然他们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但黎安也是男人。男人在床上的表现是骗不了人的。
劫雪……一定是喜欢他的。
黎安把床褥搬到书房。
那里有张小床,时劫雪睡不下,他却刚好可以。
半夜,黎安模模糊糊地醒来。
瞧见床头一道修长的身影。
“劫雪?”他喃喃道,“是……难受吗?”
时劫雪却不说话。
他把尚还没完全醒转的黎安抱在怀里。
亲了亲他。
明明白天还谪仙一般的人,到了晚上,却如青鬼。
肆意勾缠着床上的凡人书生。
像是要吸干他的精气。
黎安迷迷糊糊地想。
劫雪床上床下的作风差别也太大了。
他心里蓦然滑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就像……有两个时劫雪一般。
第45章 小白花(1) 万一我媳妇看见了……
“近日外面不太平, 减少出行。”
清晨。
坐在院中回廊摆弄花草的白衣青年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叶子上的露珠发呆。
眼睫乌黑纤长,青丝垂在脑后,只简单用发丝挽了一下。眼睛微圆, 没有成年男子的硬朗, 反而像猫一般,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秀气。鼻子也挺翘小巧,肤色白皙,唇色红润, 看出来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凡间的富贵小少爷。
只是左耳根上多了一片红痕。
看着像是在枕头上压出来的, 但是又因为青年生得太白,多了几分暧昧的旖旎。
冷不防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本就没睡好的黎安悚然一惊, 坐在栏杆上的身子一滑,险险用一双修长纤细的腿勾住了栏杆稳住身形。
黎安扭头, 瞧见时劫雪,他缓缓笑出一片柔意:“劫雪,辰安,你方才在说什么?”
时劫雪打量着青年。
青年总是这样。
看着态度温和包容,像是谁都能欺负一下子的小白花。
但是时劫雪却知道, 他只是不太走心。
用笑容和好脸来敷衍一切他不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时劫雪挪开目光:“怎么刚睡醒就这么没精神?”
他本以为青年会讪笑着扯一些好话。
没想到黎安却突然红了脸。
“还……还不是因为你……”
黎安性子温软,没好意思继续将昨夜的荒唐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含混过了后半句话。
脸却已经烫成一片。
昨日的劫雪比以往都要过分!
闹的他差点出了大丑!
怎么今天还能一本正经地问他这种事?
黎安默默盯着时劫雪,眸中藏了些控诉。
时劫雪却误会了。
他凝眉沉思。
自己昨天晚上难道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书房的床睡着不舒服, 所以黎安一大早才这么没精神?
时劫雪不通人情世故, 往日也从不和人接触。又因为自小的身份和天赋, 同门见他只有敬着他让着他的份。
还是头一回遇见需要时劫雪动脑子应付的主。
他愧疚道:“抱歉。”
下次应该他去睡书房。
黎安舒了口气,伸出手扇了扇面颊的红热。
“不要再、再聊这种事情了,”他说道, “你以后注意一点就好。”
时劫雪虽然性子冷漠,不近人情。
但哪怕被黎安这般数落,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会的。”时劫雪道,“黎安,近日减少外出,外面不太平。”
黎安“哦”了一声,瞧见时劫雪打扮利落,一身简便的行装,还抱着一柄长剑,他笑道:“你让我注意安全,怎么自己总是往外面跑?”
时劫雪摇头:“我和你不一样。”
“行啦。”青年用腰身使劲,双腿翻跳过栏杆,落在时劫雪面前,道,“我知道的,你有自保的能力。不过,劫雪,出门在外,还是要保全自身,不然……”
“我会心疼的。”
明明是一句极其腻人的话。
可是黎安说的时候,眼睛发亮。
竟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时劫雪错开目光。
“很快就好了。”他道,“马上我就能……”
突然,时劫雪猛地止住话音。
脸色陷入一片冷凝。
“罢了。”时劫雪道,“黎安,我之后会给你个说法的。”
说完,不顾旁边黎安满头的问号,他抱着剑转身出了院子。
黎安在原地眨了眨眸。
劫雪总是这样。
说话神神叨叨的。
黎安脾气好,心也大,很快便不在意起来。
但时劫雪刚走,沈盈盈又紧跟着找上了门。
“表哥,”沈盈盈道,“表嫂老是出门,你不担心他啊?”
黎安薅着叶子:“不啊。劫雪说外面危险,我听他的话,乖乖在家里待着。”
沈盈盈:“靠!”
黎安看她一眼。
沈盈盈:“我是说,靠……靠他的一面之词,有什么可信的?拜托,表哥,我们家在京城唉,天子脚下,这还不太平,那岂不是要完蛋了?”
黎安打了她一下:“少说点吧你,言多必失。”
沈盈盈:“我只是觉得表嫂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黎安点头:“劫雪看着就奇怪。突然浑身是血地掉在我的后院,一开始还失忆,长得那么好看,气质又跟谪仙似的,看起来似乎还会武功。”
沈盈盈:“……”
沈盈盈不死心道:“然后呢?”
黎安:“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成亲,我该对劫雪存在一份信任。”
沈盈盈觉得妻管严表哥真是没救了。
她叹了口气:“表哥,我最近打听到了一些有关表嫂身世的风言风语,你也不想听吗?”
黎安:“你派人跟踪劫雪?”
“自然是没有。”沈盈盈气道,“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
黎安:“……”
上房揭瓦、脏话连篇的闺秀吗?
他笑了笑。
沈盈盈:“最近圣上?*? 不是要进行泰山封禅嘛,据说请了几位仙人来护法,我看就是为了装个大的!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几个仙人我前几天见到了,他们就在清风明月楼里面和表嫂说话,态度可热切了。”
黎安:“哦。”
沈盈盈:“哦?!“
黎安笑道:“我观劫雪气度不凡,原来果真是上界修士啊。”
当今世道,六道轮回,每年上界的仙门会在下界各大陆进行试炼收徒,有资质的便可进入上界寻仙问道。
在下界凡人看来,那些会腾云驾雾、延年益寿的修士和仙人已然没什么区别。
沈盈盈和黎安作为世家子弟,小的时候自然也验过资质,可惜两个人都没选上。
“我可跟你说,”沈盈盈道,“那几个仙人气度不凡,长得不仅年轻,眉眼也都极为好看。他们对表嫂的态度可太过热络了,亲亲热热的。表嫂除了对你还有几分好脸色,哪里理过我们啊。我还纳闷,合着是人家高贵的上界仙人看不上我等凡俗。表哥,你见过表嫂笑起来的样子吗?他可是朝着那几个仙人笑了好几回呢!”
黎安:“劫雪的同门师兄弟,或许还有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倘若一直冷脸,反而失礼。”
沈盈盈:“话是这样说……可表哥你分明知道,他们上界人是看不起我们凡人的!时劫雪他同门来了,为了封禅是假,怕是要带他回上界才是真。时劫雪骗你说什么外面不太平,表哥,他根本是想瞒着你一走了之吧?!”
沈盈盈一时气急,竟是将真心话不管不顾地全数说了出去。
面前的青年失去笑意,面色苍白,连腰身都微微摇晃起来。
沈盈盈才猛地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
“也……也不一定会那么绝情。表嫂他对你还是稍微有些不同的。”沈盈盈心疼道,“表哥,你别哭啊……”
她一边劝着,却一边又觉得自己的安慰根本是苍白无力。
时劫雪确实还算将黎安放进了眼里。
可……沈盈盈亲眼见过,时劫雪对其他人笑的样子。
表哥对他千好万好,都没有换过时劫雪那副模样。
沈盈盈替表哥感到不值。
“表哥,时劫雪他终究还是要回上界的。”沈盈盈不忍道,“他瞒着你,也说明他压根没想带你一起去。你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去清风明月楼,那些上界人还住在那里呢。”
黎安眼睫抖动,脸上已经滑下泪来。
他笑的时候如沐春风,哭的时候也像是梨花带雨。
分明都是寻常男子做不出的柔弱姿态,却一点都不矫揉造作。
反而让人看了就会心疼的想要将他抱在怀里。
“盈盈表妹,我……我……”黎安道,“劫雪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从小娇养的小少爷失了风骨,多了软弱。
遇事没有主见,像是菟丝子一般,会下意识朝着身边的支架攀附过去。
沈盈盈握住他的手,说道:“表哥,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得自己去问时劫雪。不管是为什么,他总得给你一个说法吧?!”
说到最后,沈盈盈气不过,忍不住爆了粗口。
“妈的,陈世美!”
黎安白着一张脸,他道:“我、我不敢问他。而且……”
他突然意识到旁边的沈盈盈还是个没出阁的女子。
剩下的话便猛地咽了回去。
这不能和盈盈说。
可时劫雪明明是要抛下自己回上界的……
为什么、为什么昨晚上要表现出那种情态?
还……要了他初次?
黎安道:“我得去一趟清风明月楼。”
他婉拒了沈盈盈同去的建议。
自己一个人莽撞而冒失地冲出了府邸。
黎安实在是太慌乱了。
他不可自抑地去想,时劫雪这些天的早出晚归,是不是就是在和他的那些同门朝夕相处?
他瞒了自己这么多天。
如果不是沈盈盈,黎安连他同门找来的事情都不知道。
何况黎安心虚。
他和时劫雪本就没有什么日久生情的发展。
婚事不过是一场乌龙,一场黎母趁着时劫雪失忆时的挟恩。
黎安自然是喜欢时劫雪的。
一见钟情。
要不然也不会在看见浑身是血的时劫雪掉落在他院中时,第一反应是把他藏起来,好生温养治疗他的伤。
可是时劫雪在他母亲挟恩时,也没有任何表态。
只是轻微地“嗯”了一声。
如果不愿意。
可以从一开始就不答应啊。
黎安一直以为时劫雪对自己应该是有点感情的。
念头纷乱如麻。
神智回归的时候,黎安已经站在了清风明月楼中。
他站在大厅中央,窘迫不已,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
那些上界的修士哪是他轻易能够见到的?
何况黎安没带钱也没带随从,除了华贵的衣服,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
而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华贵衣服。
黎安在小二狐疑的目光下,略微镇定了下,说道:“我、我是来找人的!”
小二道:“找谁?”
黎安目光快速梭巡了一圈。
但很可惜,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时劫雪也不在这里。
黎安心里焦急,最终他一咬牙。
指向旁边的屏风道:“我朋友还没来。我要这个包间。给我清场!”
清风明月楼为达官显贵聚集之地,一些不愿意抛头露面或是好友相聚亦或是商谈要事的,便会选择这样的屏风包间。
黎安随手一指,也没注意到屏风后面其实影影绰绰地坐了些人。
他话音刚落,小二脸色大变,忙道:“你不要命了,没看见那边坐的是谁吗?”
黎安一愣。
而屏风后已经走出一个玄衣男子。
身形高挑,眉目俊朗,气质俨然不凡。
他冷漠地看向黎安:“清场?”
语气不善,显然是将黎安当成了纨绔子弟。
店小二忙陪笑道:“哎呀,这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仙家赎罪,仙家赎罪!”
仙家?
黎安猛地看向那男子。
难道这就是时劫雪的同门?
虽然心里面不舒服,但黎安不得不承认,时劫雪气质不俗,这男子居然也不落下风。
无论是长相,还是其他的什么。
黎安心里着急。
“不用你辩解,他是没有嘴吗?”男子拿着没出鞘的剑,将店小二衣领挑起,拎到了旁边,大步走到了黎安面前。
黎安这才注意到这男子比时劫雪还高一头。
衬得他像个小鸡仔一样。
男子肩宽体高,站到黎安面前像是直接把他压没了。
看着真有些欺负小孩的样子。
旁边有些人有点看不下去,想要出头,被同伴连忙拽住。
不要命了!
这可是那些不把下界人当人看、说杀就杀的上界修士啊!
“说话。”男子道。
他眉弓高,有些眉压眼,天然带了一点凶像。
板起脸来,更像是要把黎安一口吞了。
黎安:“我……我……”
青年面色一白。
委屈和不忿在对方的恐吓下全面沸腾起来,化作眼泪,涌出眼眶。
“我没看见屏风里面有人。”小少爷眼本就还红着,又哭起来,愈发像个可怜巴巴的兔子,“你凶什么啊?”
男子:“……”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似乎不理解面前的青年居然能说哭就哭。
关键是还哭的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
黎安道:“我本来……就够难过了……”
男子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妻子不要我了!”黎安道,“我表妹说,我妻子总是来这里,和几个男人勾勾搭搭。我只是、只是想过来看看情况……”
小少爷长得本来就极具欺骗性。
加上哭的又可怜。
在场人还同时听了一耳朵八卦。
大为震撼。
原来是被老婆戴了绿帽的可怜人啊!
黎安一边哭着,一边透过捂眼睛的指缝去瞧对面人的神色。
他小声道:“我知道错了,你看我都这么可怜倒霉了,你饶了我吧。”
黎安不知道,上界的修士五感天生敏锐。
他的小动作一丝一毫却都没逃过对面男子的眼睛。
男子冷笑一声。
原来是个披了兔子皮的小狐狸。
“小少爷,我是灵虚派首席大弟子云断潮,”男子懒洋洋道,“灵虚派是上界第一大门派。”
“那你很厉害啊。”黎安道。
他声音软软糯糯,看起来一点不弄虚作假、仿若真情赞美。
云断潮觉得这小孩可太有意思了。
说哭就哭,谎话连篇,居然还能百忙之中捧个场。
“我的意思是,”云断潮强行扒拉开黎安捂着眼的手,瞧见青年眼角的红痕时,因为意外他居然是真流泪而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为了表示我刚刚误会你的歉意,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
“你妻子和她的奸夫是何人?家住何处?叫什么名字?”
云断潮说起生杀之事时,面色没有太大波动。
黎安猛地打了个冷颤。
“我……”黎安喏喏道,“我不想说,我现在脑子好乱,我心好痛,仙人,你还是放我一个人去冷静一下吧。”
他方才的哭虽是真情流露,也只是想借机粉饰这上界修士的怒火。
说的话半真半假,哪里有什么奸夫□□啊!
却没想到,这个叫云断潮的修士居然如此多管闲事!
话说灵虚派是什么?
时劫雪的门派吗?
这人说自己是首席大弟子……
黎安偷偷瞟他一眼。
该不会是劫雪的师兄吧?
“看我干什么?”云断潮似笑非笑道,“既然一开始是误会,我可怜你,心疼你,你想要这个屏风包间是吧?不妨就坐在里面与我聊聊?然后我再帮你杀了他们?”
黎安想要后退。
但是云断潮的力气很大,捏住黎安手腕的手像焊了铁一般,纹丝不动。
黎安越使劲,云断潮越把他往怀里拉。
眼见都快有投怀送抱的嫌疑了,黎安急道:“你、你这人怎么还插手别人的家事!我家室在身,你别和我拉拉扯扯,万一我媳妇看见了,误会了怎么办?”
云断潮只当他在扯谎。
上界人修行以百年打底,黎安这种才十六七的年纪,在云断潮眼里真和小屁孩差不多。
这么小,成什么亲?
估计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人。
云断潮笑吟吟地把他架在怀里,像是抱小孩一样,架着黎安两个臂弯,把他抬向屏风后。
“怎么?你媳妇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好痴情啊。”
黎安急得要死。
踢了云断潮几脚,都没用。
这家伙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
前面说的是假,后面却完全是真心话啊!
时劫雪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清风明月楼,万一云断潮真是他师兄……他们拉拉扯扯,万一真让劫雪误会了怎么办?
黎安快哭了:“你、你不知道我媳妇是谁……”
云断潮笑道:“你可以和我慢慢讲。”
视野忽然飘入一抹冷色衣角。
云断潮猛地停住步伐。
黎安感觉他对自己的辖制突然松了。
他连忙往旁边蹦了几步,远离云断潮。
视线先是本能地看向云断潮。
这家伙怎么突然正经起来?
遇见熟人了?
黎安的目光还没往前方看去,就紧着听见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大师兄……黎安?“黎安一顿。
时劫雪立于屏风与楼梯拐角处,冷冷地盯着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
第46章 小白花(2) 老婆红杏出墙的废物……
黎安傻了眼。
有那么一瞬间, 他还以为自己才是刚刚谎话中要给时劫雪带绿帽的淫。妇。
都怪云断潮,半生不熟的和他拉扯什么啊!
黎安眼珠子一转,露出震惊而难过的表情:“劫雪, 你、你居然真在这里?!”
云断潮在一旁都傻了眼。
他看了一眼时劫雪, 又看了一眼黎安,语气古怪:“你们认识?”
时劫雪蹙眉:“你们方才……”
若是他看的没错,刚刚两个人似乎离得很近?
时劫雪不通人事,但却本能地感觉到不快。
云断潮身形本就高大, 抱着黎安的时候, 像是在欺负他。
还是那种带了某种意味的欺负。
时劫雪甚至还没想好要不要朝大师兄问好还是假装没看见无视他转身就走,在瞧见云断潮怀里那张熟悉的面容后, 身体已经率先理智地开了口, 等到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这句质问不但没有任何礼数, 反而很凶。
云断潮哈哈一笑:“我不知这是你朋友,看这小孩好玩,逗逗他。”
黎安小声:“你才好玩。”
时劫雪:“黎安,过来。”
黎安巴不得和云断潮拉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连忙像只兔子一样蹦到了时劫雪的身边。
云断潮笑完, 没人接茬,时劫雪就这么冷冷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云断潮:“……”
云断潮开始束手束脚。
他和时劫雪不算太熟, 要不是这次领了灵虚太微尊上的任务, 得把在下界渡劫的时劫雪带回上界, 不然云断潮这百年里,也只和时劫雪拢共说了不超过十句话。
时劫雪太冷,宛如石头成精。
和他那师尊、灵虚唯一的渡劫期仙尊太微烛十分相似。
云断潮幼年得太微烛教导。
最后实在受不了, 哭天抢地,宁愿毁损道心也不要再当太微烛的徒弟。
无情道,狗都不学。
云断潮的童年记忆实在惨痛,导致他看时劫雪都心里有点发怵。
笑都不敢大笑。
云断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道:“劫雪,这是你在下界认识的朋友?他该不会就是来找你的吧?”
黎安顿时大惊。
完了完了。
云断潮不会把他的话联系到时劫雪身上吧?
让云断潮知道,他话里的原型就是云断潮如此恭敬对待的小师弟,不还得把他挫骨扬灰啊?!
而且也不能让劫雪本人知道他刚刚的胡话。
时劫雪却已经应下:“嗯。”
他虽不知黎安是刻意打听了他的行踪,还是偶然来此。
时劫雪已经下意识地在云断潮面前表露了占有欲。
时劫雪垂眸看向黎安,道:“黎安是……”
“朋友!”黎安打断时劫雪的话,对云断潮道,“劫雪受伤掉进我院子,我们二人因此结识!”
时劫雪一愣。
云断潮脸上涌现出兴味。
“你是来找劫雪的?”他道,“不是来抓奸的?”
黎安干笑道:“只是开玩笑而已。我……我是听说劫雪的亲友从上界来了,我小时候测过资质,没办法去上界修行,劫雪都已经很与众不同了,我便想来看看他的亲友是何等品貌。”
他急中生智,说的话倒也情有可原。
云断潮打消了疑虑。
就说这小孩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成家了呢。
看来所谓抓奸,果真是谎话。
时劫雪眉目微沉。
他既不明白黎安为何要故意遮掩二人的关系,也听不懂黎安和云断潮在打什么机锋。
明明他才是黎安的成亲对象。
怎么好像被排挤了一样?
时劫雪叹了口气:“我和你说过,近日外面不太平。”
黎安本来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时劫雪这么一复述,顿时又想起自己是该委屈的。
“还不是因为你!”黎安撇嘴道,“你瞒着我,你的同门亲友来这里,都不告诉我。时劫雪,你是不是想偷偷背着我回上界?”
小少爷越说越伤心。
眼泪又滚落下来。
“谁和你说的?”时劫雪沉声。
黎安自然不可能出卖沈盈盈。
他冷笑道:“上界仙人为圣上封禅而来,这事情早就名扬京城了。还用谁特意告诉我?时劫雪,你必须给我个说法。我们好歹……好歹……”
黎安本想说,夫妻一场,还木已成舟,可是又想到有云断潮这个外人在场,而且他还刚扯谎掩盖了二人的关系,如今一腔真心怎么也不能完全表露出来,最终只抽抽噎噎地来了一句:“我们好歹也相识一场,你要走,起码得告知我一声,让我替你饯别吧?”
“我没有!”时劫雪难得语气加重了一些。
他面上滑过一丝烦躁。
“不是,”时劫雪道,“我没有想一个人独自离开。”
黎安:“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同门就在清风明月楼?那边你的大师兄看起来也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时劫雪,你什么意思?”
云断潮在一旁看着,越看越不对劲。
这小少爷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
不像愤怒的男人,倒想是个寻常的小妇人在质问负心汉的夫君。
这个念头刚一滑过,云断潮就自己给自己吓了个够呛。
他虽然和时劫雪交集不多,但也勉强清楚这个师弟的秉性。
闷葫芦一个。
指望他自己主动说出来在下界结交个朋友,还不如指望魔尊死而复生炸了人间。
小少爷也太强人所难了点。
作为大师兄,云断潮本该是要向着时劫雪说话护短的。
奈何黎安哭的实在太可怜。
小少爷一哭,本就显小显乖的他更完全像个孩子了。
皱巴着脸,也不压低声音,只一味地又嚎又掉眼泪。
于是云断潮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反而大相径庭了:“劫雪,怎么回事?”
时劫雪倒不是个像云断潮这般心思缜密的主,自然也没看出来自家大师兄居然默默偏向了黎安而不是他这个同门师弟。
他没顾得上搭理自个的师兄,弯下腰,用手指轻轻蹭了蹭黎安的眼角,替他擦干净了泪珠。
“抱歉,是我错了。”时劫雪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层。我有太多不会的,黎安,你不能怪我,你要教我。”
云断潮:“……?”
见鬼。
谁把他师弟夺舍了?
这俩人一拉一扯,倒真有点暧昧不清的感觉。
时劫雪哄好黎安,这才起身对云断潮道:“让师兄见笑了。是我思虑不周,才导致今天师兄和黎安产生了场误会。”
云断潮心里涌出古怪来。
时劫雪这话说的,像他和黎安才是一家人。
何况他和这小孩哪来的误会?
方才他们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吗?
“无妨无妨,”心里别扭,云断潮面上倒是不显,他说道,“我倒是很意外,你居然会和这样性子的人结交。要不我们坐下来,你替我好好讲讲?”
他本意是想知道时劫雪在下界遭遇了什么,才会这般性情大变。
哪想到这话像是猛地踩了黎安的痛脚。
他忙道:“也没、没什么好说的。我叫黎安,劫雪当年受了重伤,掉进我院子里,我收留了他,让他住在我家里,一来二去,便熟了。”
云断潮“哦”一声:“贸然掉进院子,你居然不当是歹人?”
黎安小声:“哪有那么漂亮的歹人……咳咳,我是说,师兄你和劫雪这等仙人之姿,我只会当他是谪仙啊!”
云断潮发觉这小孩颇有些自来熟。
竟是又溜须拍马又自然而然地叫上“师兄”。
按理来说,寻常人云断潮只会以为他是想要奉承巴结。
但是从黎安嘴里软软糯糯喊出来,哪怕知道他是刻意拉近乎,云断潮居然生不起气来。
“那你们还真是孽缘啊。”他笑道。
云断潮说话没把门惯了。
没料到时劫雪却冷声道:“师兄,慎言。”
时劫雪此时心里面本就拧着一个疙瘩。
他看见云断潮和黎安方才搂搂抱抱,可是到现在为止,两个人却似乎都默契地不对他解释这件事。
而黎安却又一直只称时劫雪是朋友。
在黎安心里,朋友也是可以拜堂同床的吗?
为什么不愿意在云断潮面前承认他的身份?
时劫雪愈发不想再让黎安和云断潮继续聊下去。
云断潮花言巧语,他却性子沉闷。
黎安平日也活泼,往日里都是他一个人说给时劫雪听。
如今云断潮和黎安一起叽叽喳喳,将时劫雪衬得好像融不进去一样。
他的指腹猛然一痛,如同小针狠狠刺了一下。
时劫雪垂眸,才发现是自己指甲嵌入指腹,在无知无觉中将血肉绞出。
深可见白骨。
与此同时。
像是有另一个时劫雪在耳边喃喃自语。
“其实你不是思虑不周,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分明是因为在乎的要死,才不想把黎安的存在告诉给你的师兄。”
热闹喧嚣的清风明月楼,时劫雪熟悉的两个人就站在他身边,他们似乎听不见这道声音。
如同毒蛇一般,蛊惑着时劫雪的心智。
“黎安喜欢的根本不是你,而是你身上属于上界的风光。你只是害怕……害怕他见了更多上界的人,就会发现你不过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一。”
“你瞧,他现在就被云断潮吸引了。”
那声音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恶狠狠地骂道。
“废物!老婆红杏出墙的废物!”
时劫雪一用力。
食指的骨节发出脆响,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刺痛唤醒了他的神智。
时劫雪这才发觉黎安叫了他好几声。
“怎么了?”他慢吞吞地问道。
黎安撇嘴:“云师兄说,你们这次其实是要帮圣上抓一个藏在宫里的狐妖。劫雪,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吗?”
时劫雪沉眉:“太危险。”
“不危险的呀。云师兄说你很厉害,他也很厉害。”黎安道,“你们两个人还护不住我一个吗?我到时候扮成侍卫,混在人堆里,不会添麻烦的!”
青年眼睛亮晶晶的。
“我真的很想见识见识你们上界人怎么斩妖除魔的!”
他撒娇道:“云师兄说没问题的,劫雪,好不好嘛!?”
时劫雪将掰断的指骨藏入袖中。
心里蓦然涌上恶念。
他盯着黎安。
心想。
好贪心啊。
居然想两个人同时保护你。
我不够满足你吗?
第47章 小白花(3) 像是一条护食的疯狗……
既然瞧见了云断潮, 劫雪的大师兄,虽然最开始有一点点的不愉快,但也只是误会。
黎安细想, 云断潮也算是他的大舅子在某种意义上。
总归是要表现一下的。
“清风明月虽说是第一大酒楼, 放在下界也算顶尖。”黎安道,“但毕竟只是作为客人宴席歇脚的用处,比起家里还是多有不便。云师兄和其他几位师兄不如随劫雪一块回我家住?”
也省的时劫雪瞒着他总是跑来这里。
黎安父亲为先帝封的定国公,他的儿子从官从官, 从商的从商, 带兵的带兵,各有千秋, 愈发壮大, 一座宅子占了五条街,宅邸内部四通八达、院落交错, 按照苏州山水园林的格式打造而成,再住十倍的人都住的下去。
黎安拿自己家和清风明月楼比,也是底气十足。
他倒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到时候不管是时劫雪想丢下他一个人自己回上界,还是其他什么的。
都在他眼皮底下。
哼哼。
没那么轻易跑得掉的。
时劫雪本来已经心思不在此地。
他们三人坐于云断潮之前包的屏风包间里,里面除了云断潮这个灵虚大师兄之外, 还有几个此次前来给云断潮和时劫雪打下手的外门弟子。外门与内门,光资质都是天壤之别,更不用说云断潮和时劫雪这种作为各大能关门弟子的天之骄子了。云断潮平日喜欢热闹, 不高人一等, 拉他们热热闹闹喝酒, 但是此时要招待师弟和黎安,包间位置不够,那几个外门弟子连忙非常有眼色的给两位师兄清场离开。
云断潮和黎安话都很多, 一句接着一句,云断潮表面看着凶,实际上在场心思最细腻的便是他,说起场面话头头是道,而黎安性格本就温和周到,何况本就存了讨好大舅子的想法,因此捧场捧的十分热烈。
时劫雪坐在黎安旁边,一口接着一口地啜饮着茶水。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随着黎安回家,却没想到黎安居然转头邀请了云断潮。
袖子里的断指方才还没有感触,此时却有些剜心钻骨的痛。
时劫雪盯着云断潮,道:“师兄,不可,下界的皇家每年资质上佳者泛泛,都在上界各大门派修习,而且……灵虚的下界资产有很大一部分是借了朝廷的薄面。”
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本意是想让云断潮想清楚,皇命纵然是他们这种修行者,也不太好违背。
还是老老实实在清风明月楼里待着吧。
如今才只是初见面,就和云断潮聊的如此热火朝天,还想把人往家里带。
那之后呢……
时劫雪不愿去想。
他再度看向黎安,道:“不要胡闹。”
云断潮却笑道:“还是头一次见师弟你说这么多话。不过我觉得没事。下界的皇帝贤明,应该不太会计较我住在哪里吧?”
时劫雪抿唇。
“你要是顾虑,”云断潮道,“让那几个外门弟子留在这里继续享福吧。黎安小友盛情难却,我高低是要去府上拜访一下的。”
黎安眸子一亮。
目的达成了。
他虽然不清楚上界那些修士的等级地位如何划分,可也看得出来,云断潮和时劫雪绝对不是等闲之辈。那几个外门弟子住不住他家,黎安不太在意,因为看出来他们和时劫雪不亲近,似乎地位不高。
云断潮不一样。
虽说他对时劫雪也恭敬客气过了头。
但好歹也是什么首席大弟子。
在下界,他爹定国公昔日的学生要争首席这个名头,要么靠功绩,要么靠学问。
上界应当也是这个道理?
总之,拿捏住云断潮,万一能让他也跟着时劫雪去上界呢?
云断潮除了确实觉得和黎安聊的投机,性格大方,便打算应邀,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是想了解关心一下师弟渡劫在下界的生活。不说别的,黎安照拂时劫雪这么久,总得给人家家里登门道谢再上点礼吧?
而且时劫雪这次再见,让云断潮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他这个师弟似乎性格有些大变。
尽管时劫雪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云断潮却隐约能够从师弟身上感受到他偶尔溢出的恶意和敌意。
云断潮害怕时劫雪渡劫不成,反滋生了心魔。
他当年把道心打碎重组,吃尽苦头,甚至于修为上出现了永不可逆的缺陷,但云断潮是不后悔的。
无情道太邪乎了。
要么是大道圆满,要么邪魔歪道。
不是善终,就是疯魔。
时劫雪的师尊太微烛便是如此。
太微烛为了追求大道飞升,居然捏造了一个分神,将平日滋生的恶念统统灌输于那具分神的身躯中。
结果,喂出了先天恶体的魔尊。
魔尊和太微烛乃善恶两面,将人间搅弄的生灵涂炭。
是太微烛自己出面,将魔尊重新收回体内,为了容纳分神,从渡劫往下跌了两个境界。
云断潮当时正是见证者。
他年纪小,和太微烛住在同一座山头上,便见太微烛时而凛然冰冷,时而肆意癫狂,像疯子一般,云断潮吓得要死,从此对无情道彻底祛魅。
旁人都道太微烛是举世无双、品质高洁的仙尊,云断潮却只觉得他可怕极了,宛如恶鬼阎罗。
纵使当时闹得极为难看,云断潮也死活不愿意再于太微烛门下修行无情道,甚至自己偷偷绝了道心和经脉。
要不是他资质实在上乘,灵虚惜才,拼命给云断潮救回来且不计前嫌让他重新拜在了掌门的门下,云断潮早就废了。
等他再见到太微烛时,那个疯子仙尊的身旁已经多了个时劫雪。
师徒二人同样雪胎梅骨、冷若冰霜,俨然佳话。
但云断潮看到时劫雪的第一眼,就怕的要死。
实在是……和太微烛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云断潮害怕时劫雪再走太微烛那条路子。
因此他巴不得去通过黎安更探知一些时劫雪在下界的经历。
“怎么?”云断潮笑道,“你这么宝贝黎安,像是要金屋藏娇一样……难不成你还能把他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把他的眼睛挖了,看不见其他人?”
他本意只是开玩笑。
却没想到黎安和时劫雪同时面色一变。
时劫雪沉下脸色。
他没有云断潮对人情世故的洞察。
唯一的一点觉悟,全是以己度人。
时劫雪本真有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心疼,舍不得下重手辖制黎安而已。
但是为什么云断潮可以说出来这些?
难不成他潜意识里也想对黎安做这些?
不然为什么要以玩笑话说这么过分的事情?
时劫雪把指骨捏碎了。
黎安却笑道:“若是那样,却也不错。我生平胸无大志,娘亲总说我烂泥扶不上墙。倘若劫雪把我关起来,日日伺候我,那岂不是让我过上温柔乡的生活了?”
云断潮本也觉得是自己失言。
他只是隐约有些不满时劫雪的行为。
时劫雪似乎很介意黎安与他交往、谈话。
话里话外都在针对云断潮,明褒暗贬他这个师兄是他和黎安之间的外人。
云断潮心里不适,方才说话便有些夹枪带棒,试图阴阳怪气一下时劫雪。
经黎安提醒,才发现自己鬼迷心窍,说了一些并不妥当的话。
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慌乱,他笑着打圆场:“这活让劫雪干倒是难为他了,我可没见过他伺候人。”
云断潮想。
黎安口中的人选,比起时劫雪,反而更像是他。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匆匆滑过心头,云断潮没有抓住细想。
他有心弥补言语之?*? 失,一路上便不再多说多错。
一直到了黎安家中,且不说定国公府对上界修士到访又是怎么样一阵兵荒马乱。
总之,云断潮做事妥帖,最终解决了定国公对灵虚的恩情。
因为只云断潮一人入住,直接让他住在了黎安和时劫雪隔壁的院子。
云断潮奇怪,时劫雪怎么和黎安住在一起?
时劫雪是这种喜欢旁人近身的性子吗?
瞧着黎安的院落里面,只有一间收拾出来可以住的房间,要不然就是书房。
但定国公府的下人们训练有素、管教极严,饶是云断潮怎么撬都撬不开他们的嘴。
愈发让云断潮觉得古怪起来。
恰逢半夜一阵口干舌燥。
上界灵气充沛,气候也适宜,云断潮在下界居住数日,依然有些水土不服。
饮了一壶凉茶,犹然不够。
云断潮有些心浮气躁。
好在修真之人本就不怎么需要休息,云断潮索性不睡了,打算出门找个好点的房顶,在明月之下打坐静心。
云断潮放低声音,没有惊动下人,轻易地翻上了定国公府的屋檐。
却在这时,眉眼压低,瞧见隔壁院落的主屋中影影绰绰留着灯火。
黎安那小孩还没睡?
云断潮干的要死,想要再去他房里讨点茶水,若是能聊上几句消磨长夜时光则更好不过。
他从屋檐上飞身落入黎安的院中。
走到屋前,却见房门留了一半。
灯盏烛光倾泻入来,恰好能够让云断潮瞧见屋内光景。
轻纱床帐,溢出几声呜咽来。
似是痛苦,又像欢愉。
云断潮听得出是黎安的声音。
他蹙眉。
该不会是黎安在哭吧?
为什么哭?
有人欺负他了?
云断潮登时涌上一股子义愤填膺之感。
竟忽略掉那哭声中略微腻歪的尾音。
却在即将踏入主屋的那一刻,夜风吹来。
擦过云断潮的身边,抢先一步将主屋的碧纱吹开。
云断潮猛地止住步子。
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只见白日活泼甜软的小少爷如今被人抱在怀里。
面色泛红,乌发凌乱,因为身躯瘦小,几乎快要看不见他的存在。
只能瞧见两双腿伸出,架在抱他的男人的腰上。
是被欺负了。
但却……不是他想的那种。
而抱着小少爷的男人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云断潮极为熟悉的脸。
时劫雪!
云断潮脑子嗡地一声,几乎是有些昏厥。
时劫雪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若有所觉的抬头。
他一张冷脸,做这种事情时也没什么波动。
嘴里还叼着怀中美人的青丝。
和云断潮对视,时劫雪却似乎一点不意外,连动作都没有迟疑停顿片刻。
那双冷冰冰的双眸里,多了几分人气。
咬着黎安的乌黑发丝,在暖黄烛火下,极其挑衅而凶狠地瞪了云断潮一眼。
像是一条护食的疯狗。
第48章 小白花(4) 我在下界的男妻名义……
外面传来云断潮因为方寸大乱而匆匆踏碎落叶的窸窣声响。
黎安刚刚恢复神智。
“外面什么动静?”他问道。
时劫雪含混道:“风扫过落叶, 兴许带了些声响。”
黎安半信半疑。
欢愉过后,身上黏了一层汗。
他有点想洗澡。
推开时劫雪,脚站在地上, 便觉腿上黏糊一片。
他气急道:“劫雪, 你为什么……为什么又不听我的话!”
时劫雪昨日才彻底地开了荤。
第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因此还可以称得上一时情急,没有做好准备。
苦了黎安,快要晕死了也得在木桶里给自己清理干净。
时劫雪抱着他, 本来想帮他。
可是帮到一半, 反而又起了反应。
他的身子可和他的长相完全不一样。
狰狞又丑陋。
黎安不想二次受罪,于是让他滚了。
自己一边羞耻地掉眼泪, 一边洗干净自己。
今天晚上时劫雪提出再来一次时, 黎安意动,劫雪天赋异禀, 搞得他非但不怎么痛苦,而且很舒服,少年人本就贪欢,但昨夜的苦楚黎安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三令五申时劫雪适可而止。
他失了神。
时劫雪趁机放在了里面。
黎安气道:“我若真的是女子, 怕是早就怀上你的孩子了。”
时劫雪垂眸:“若你真的喜欢,上界也有孕丹。”
黎安:“……”
小少爷惊愕地睁大双眼。
他本就是信口胡说,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能让男子怀孕的物件。
羞的脸都红了, 最终只憋出一句:“你们上界、上界人玩的真花!”
虽然想洗澡, 黎安身上却还是酥软的。
他把自己靠在床头, 借此倚靠着来恢复些气力。
好待会儿去找下人要水。
至于为何不让时劫雪去。
是因为小少爷有点脸面在身上。
开玩笑。
旁人只当劫雪是他男妻。
黎安本也是这么想的。
结果没想到,第一夜,他坐在时劫雪身上, 说一定不会让他疼的时候,时劫雪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来了某种堪称嘲讽的神情。黎安还没来得及多想,他的双手就被束缚住绑在床头,而时劫雪亲了亲他的唇角,说道:“乖。”
黎安确实有几次在上面。
只不过是坐在上面。
不过黎安本来就不是什么勤快的主,既不用劳作,时劫雪还伺候的他很舒服,黎安对于自己才是那个“男妻”的事实接受良好。
但终归有点在外面放不下面子。
男风之事本就少见,也不过是碍于黎安的身份和时劫雪的特殊,才没人敢将风言风语传入他们二人耳中。
若是让人知道黎安才是那个被压的……他爹明天得知,高低得一边骂着“你把定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一边给小少爷的屁股来顿竹笋炒肉。
要水让时劫雪主动,要么显得他不行,要么就是暴露他才是下面那个。
黎安断断不愿这样。
时劫雪见黎安一脸惊恐如吞苍蝇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他刚刚本以为黎安是真心的。
黎安性子活络,哪怕是和小孩子都能玩得很好。
时劫雪怕他真喜欢小孩。
上界的孕丹服用之后,男子和能够怀胎八月的妇人无异。
时劫雪一想到将有人能比他更亲近地接触到黎安,甚至和他骨血相融、血溶于水,时劫雪就想要发疯。
哪怕这孩子身上流着他的一半血脉都不行。
如果黎安执意要孩子。
时劫雪可以把自己的元婴分神切一半,给黎安喂进去,满足他当爹又当娘的爱好。
元婴分神甚至还能随时间变化和时劫雪的心意模拟孕期。
等到八个月九个月,再生出一个时劫雪来。
幸好黎安不想要。
时劫雪淡淡道:“上界不如你想的美好,那里没有下界的秩序,弱肉强食,一切以飞升大道利益至上。不止孕丹,你这种毫无能力的凡人上去,欺负你的法子多的去。”
黎安横眉道:“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带我回上界?哇,时劫雪,你才睡了我!”
眼见小少爷嘴一撇,在床上哭肿哭红的眼如今又是泪光盈盈,显然要发作。
时劫雪忙道:“不是这个意思。”
黎安道:“说清楚!怎么,时劫雪,你话里话外难道不是抛下我一个人回上界的意思吗?纵使我只是一个资质平平无奇的下界凡人,难道就这么入不了你这高贵的上界修士的眼?带我上去,丢你脸还是丢灵虚的脸?”
小少爷越说越气,觉得话本里面的顶级渣男都不如时劫雪过分。
他忽而又隐约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来。
“还是说,其实你在上界有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你和他有婚约在身,所以……所以没办法带我回去?”小少爷伤心欲绝道,“你是负心汉!渣男!”
云师兄在下界就已经算佼佼者。
一想到从小到大陪着时劫雪长大的都是这样的青年才俊、俊男美女,黎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簌簌地流眼泪。
时劫雪听他越说越离谱,连忙把黎安抱在怀里,一边给他擦泪,一边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却自己吓上自己了。”
他鲜少有情绪波动。
指尖却是温热滚烫的,擦过黎安的脸颊,让怀里的人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黎安撇嘴:“那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我本想,”时劫雪道,“在事成之后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拥有无确切结局的期待。”
黎安道:“什么?”
时劫雪:“我想……”
他忽然收紧了臂弯,几乎是要将青年在外的空间全部占据。
时劫雪很害怕黎安听到不满意的答复,就会变作一只青鸟从他怀里飞走,时劫雪怎么追都追不上,如同夸父逐日,最终死的时候也指尖空空。
所以他要尽量地圈住黎安。
哪怕不满意,怀里的小少爷也没有逃跑的余地。
“黎安,上界一点也不好,”时劫雪轻声道,“我们为什么不能一直在下界待着呢?”
他带了些许忐忑的语气。
时劫雪不敢确信,黎安是因为爱他才想去上界,还是因为他来自上界而爱他。
上界对下界的凡人来说,确实如同仙境一般。
去了那里,哪怕是最没有资质的庸人,延年益寿至百岁也没有问题,更别提机缘万千,资质庸碌者一朝奇遇便可登天,还有各种灵丹妙药、旁门左道,只要真的想往上爬,总有办法。
资质,是最不起眼也最不能决定一切的东西。
很少有凡人真的抵御这些诱惑。
但是……
上界千般好万般好,却不是时劫雪一人的好。
像时劫雪这样的天才,再凤毛麟角,在上界各大门派也起码有个三五成群。
上界修士修行锻体,容颜大部分都不错,先天条件不足,后期锻体也可调整形貌。
到了上界,黎安便会发现,他喜欢的属于某种时劫雪的特质成了某种大众的、约定俗成的东西,泯然众人矣。
黎安不一样。
小少爷在下界,是首屈一指的定国公小儿子,几个长兄疼他,父母爱他,世子之位也是他的。
本就已经是万万人里才出了一个。
等他到了上界,又会是另一种特殊。
一个……长得漂亮、柔弱无害的凡人。
意味着谁都可以染指,谁都可以欺负。
黎安这么讨人疼的性子,在上界只会激发那些高位者心里的阴暗面。
就像时劫雪对黎安一般。
一想到会有多少觊觎黎安的目光,时劫雪就难以忍受。
上界会有万万个云断潮和时劫雪。
黎安开了口。
时劫雪呼吸一沉。
几乎是思绪过度恐慌到了某种空白的境地。
他怕从黎安口中听到一些难以接受的事实。
如果黎安执意要去上界,哪怕时劫雪身体里另外一个声音怎样疯狂叫嚣要把他囚禁起来、藏起来独享,时劫雪也舍不得这么做。他只会痛苦万分地同意黎安的请求。
一旦拒绝。
黎安万一转身投向了云断潮的怀抱怎么办?
若黎安只是想利用他们去上界的话的话,也只能利用他啊。
好在噩耗没有出现。
黎安只是用一种担忧的语气问道:“可是……劫雪,云师兄来下界,不就是为了接你回去的吗?”
时劫雪道:“不用管他。”
瞧见黎安眸中的疑惑,时劫雪微顿,意识到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我是说,大师兄来此,主要还是为了捉宫中的狐妖,我协助他一把而已。”时劫雪道,“届时大师兄任务完成,回上界时,我回绝他便可。”
黎安蹙眉。
“可是,你的师尊、你的师门还有你的修行呢?”
时劫雪心里一软。
他的黎安好生善良。
“我自己的决定,落子无悔。”
他一点都不想要劳什子的大道。
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时劫雪心里,还比不上和黎安白头偕老的事情重要。
不仅是一辈子留在下界,时劫雪还要断了修为和经脉,和黎安一起变老。
“唔,这样也行啦。”黎安笑道,“只要你不抛下我就好。”
时劫雪亲了亲黎安的发丝。
黎安休息好了,跑出去找下人让他们打桶热水。
他自然注意到了卧室门未关,但只是以为没关严实被夜风吹开了。
何况他和劫雪本就是夫妻关系,哪怕闹出点夫妻之实的动静也是理所应当。
下人睡在旁边的值夜小屋中。
黎安叫醒他们,让他们去接水。
出来之际,却见院中的大槐树下站了个云断潮。
他的肩上已经积了一层落叶。
黎安吓了一跳。
云断潮鬼魅似地靠在树边,还穿了黑衣服,无声无息,快和夜色融为一体。
黎安和下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云断潮看样子在这里站了许久。
黎安反应很快,面色一变。
那岂不是,该听的不该听的他全听见了?
完了完了。
终究还是让云断潮知道了。
希望云断潮没有把他之前那些胡话当真。
如今既然和时劫雪的误会解开,黎安自然不再对云断潮有什么不满的意见。
反而毕恭毕敬而弱声弱气地喊了声:“云师兄……”
云断潮抬眸。
青年兴许是在家里随意惯了,来叫下人的时候,身上只简单穿了件外袍,赤着腿,脚踝伶仃,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脖子上,胸口上,乃至小腿上,红迹斑驳,俨然一副被欺负透了的模样。
云断潮又想起他被时劫雪抱在怀里,哭得凄惨,眉目间浮现痛苦隐忍欢愉的美景。
腰身很软。
不然也不能在那种姿势下,两只腿还牢牢缠着时劫雪。
要不是黎安只是凡人,还是资质全无的凡人。
云断潮都要怀疑他才是他们这次负责捉拿的那只擅长玩弄人心的狐媚了。
云断潮哂笑:“黎安,只是朋友,嗯?”
黎安缩了缩脖子:“云师兄,我错了。先前、先前我和劫雪有点误会,所以……”
“黎安,”云断潮表情复杂道,“之前我只当你是劫雪的朋友,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如果你和劫雪是这种关系的话,我反而要提及一些忠告了。”
夜风扫过青年的腿,自下而上升腾起一股子凉意。
“什么、什么意思?”黎安干巴巴地问道。
云断潮沉眸:“时劫雪他修的是无情道。”
黎安:“可是……”
“他说的那些要为你放弃回上界的机会?”云断潮冷笑,“他放弃,灵虚派和太微烛同意他放弃了吗?时劫雪乃天生的无情道骨,注定要飞升的好苗子,灵虚派在他身上砸了无数的资源,只是因为时劫雪一旦飞升亦或是日后修行大成,要么就是真正的仙尊,灵虚派自此平铺青云,要么就如太微烛一般,扶持庇佑灵虚派,这些能是时劫雪一个人说不要就不要的?”
“他来下界,本就是渡劫。”
黎安脸已经白了:“什么劫?”
云断潮缓缓道:“无情道要重苍生,弃私情。因为个人的一时儿女情长,极易导致心生偏颇,对普通人来说为人之常情,对大道者来说,却容易因一念之差而致使千万人殒命。所以无情道修士往往会历练情劫,来提前适应。时劫雪自己肯定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但有灵虚派替他去想……他才会在下界执行任务时被暗算。”
“此次历练劫雪没有动情便皆大欢喜。偏偏他真入了情劫,且疑似万劫不复……灵虚派当然不介意替他渡劫。只要你死掉,从此劫雪心里永远记挂着你,也再不会轻易动情,可不是一箭双雕?”
小少爷的脸色已然全白,身躯也晃动不已。
像是被吓狠了。
明明才被男人欺负过。
好可怜。
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时劫雪的庇佑,哪怕到了上界,也会被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你不要再痴缠劫雪了,”云断潮道,“黎安,会死的。”
黎安喏喏道:“我、我不想死。”
“但是……但是……”他哭道,“我也不想离开劫雪。我好喜欢他,我、我可以假装我们只是朋友,难道我伺候他、或者只是远远看着他也不行吗?”
黎安上前走了几步。
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他抓住云断潮的手,说道:“云师兄,劫雪若是一定要回上界,你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带我也一起去啊!我、我不当劫雪是什么人,我给你端茶倒水,我远远看着他就好了……”
云断潮摇头:“你和劫雪相处之久,劫雪又对你态度十分特殊,如果你执意要跟,难保灵虚派不会多想。”
黎安喃喃:“那……怎么办?”
“我离开劫雪,会死掉的……”
云断潮望着面前的小少爷,心里蓦然涌出一阵烦躁来。
为什么?
为什么能爱时劫雪如此不可自拔?
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倒是有唯一一个略微不体面的法子,既可以带你名正言顺的回上界,还能让灵虚不起疑你与劫雪的关系。”云断潮缓缓道。
黎安的掌心肉软软贴在他身上。
他像是天生要被人疼爱的、柔弱不能自主的花骨朵。
此时便全身心地在依靠云断潮。
“什么呀?”黎安问道。
云断潮一愣。
随即鬼使神差地说道:“以……”
“我在下界的男妻名义。”
第49章 小白花(5) 他要杀了云断潮!……
云断潮说完之后, 心脏跳得飞快。
见黎安面露犹豫之色,他才猛地涌上一股子喜悦来。
此事有戏!
对面的小少爷将唇肉咬出熟红色,他松开云断潮的手, 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
似乎在抉择。
云断潮乘胜追击:“有我担保, 我既是灵虚的大师兄,如此带你回上界,既能够顺理成章,也不会让灵虚或是外人起疑你与时劫雪的关系。”
毕竟时劫雪在外冷心冷情, 又有谁能够怀疑他会与师兄的“妻子”有染?
黎安犹疑道:“可是劫雪他……”
时劫雪性子倔。
他想和黎安留在下界, 如果硬要违抗他的意愿,怕是会宁愿和灵虚派来个鱼死网破。
要怎么说服他配合他们同样演戏呢?
云断潮道:“你只要表露出贪恋上界繁华的模样, 师弟便会同意回去的。不过……棘手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面上露出些许苦涩。
“他恐怕杀了自己, 也不会同意我们演戏的。”
黎安瞪大眼睛:“为什么呀?”
云断潮心里默默道,当然是因为时劫雪并不像表现出来那般清风明月。
实际上就是个妒夫。
云断潮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就已经开始各种抵制云断潮。
让黎安去当云断潮名义上的“妻子”,时劫雪估计会当场来个玉石俱焚。
但届时,灵虚总归不会放过时劫雪的情劫,黎安高低是要死的。
云断潮将利害与黎安陈述清楚,他道:“师弟不容沙子的性子, 很难让他实际配合。我们必须将他也蒙在鼓里,才能让他为了你,主动回上界。至于到了上界, 打消灵虚一众大能念头后, 你与师弟再说开也不迟。”
他言语间面面俱到, 令黎安挑不出错处。
黎安喃喃道:“但是劫雪会伤心……”
“一时伤心,总比你死了,他孤独寂寥、终身悔恨一辈子好。”云断潮摇头。
黎安没有当众呵斥云断潮想登徒子般的主意, 他的心里的天平已然有了偏向。
小少爷不想死,但也不想离开时劫雪。
可只有活着,才能永远陪在劫雪身边。
至于让劫雪自尽或是玉石俱焚,更是万万不可。
黎安叹了口气:“世事总难两全,也只能暂时委屈劫雪了。”
他此时已经对云断潮彻底改观。
只觉得这位灵虚派大弟子是实打实在为了他和劫雪的事情操心。
黎安抿唇,不好意思道:“谢谢云师兄。”
云断潮眸子闪了闪。
下人端着热水桶已然走来,黎安见状,与云断潮告辞。
云断潮鬼魅似地飞身上树,下人并未发现他,只是瞧见自家小世子赤脚站在院中晒了半天的月光当木头桩子,颇为奇怪。
不过看见世子爷身上不堪入目的痕迹后,便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笑意。
怕是屋里那个太难缠,逼得他们家世子在外面消停几下吧?
黎安指挥着下人,把热水抬到屋里。
他背后忽而一凉,黎安疑惑扭头,又伸手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有虫子撞到他了?
黎安没有多想,连忙大步走入屋中。
他可要快快洗澡。
困死了!
槐树枝叶中,云断潮坐着,指尖夹着方才从黎安背后摘取的隔音符。
黎安没有概念自然不知。
但从屋中到院外这么点距离,对他们这种修行之人来说,根本不够看。
要不然时劫雪也不会设计,故意让云断潮撞破他们的房事,来借此招摇他与黎安的关系宣誓主权想让云断潮死心。
他这个师弟真是胜在无情,败也在无情。
时劫雪总是以己度人,某种意义上,可以称得上心思简单。
云断潮却不一样。
他想拿捏时劫雪,便有千万种法子。
比如现在。
黑衣修士催动灵力,指尖的隔音符便燃成为一堆灰烬,飘飘洒洒从槐树中落下,与黄土融为一体。
黎安的房间分为两层,里层自然是床,用来休息,外层是简易的会客厅,中间的过度地方又被简单用屏风分割,放了一张卧榻。
之前时劫雪没来的时候,这里总有下人值夜,陪着黎安,方便黎安半夜叫人。
但时劫雪不喜有旁人。黎安有什么事,他也能一手解决,黎安便让下人们不再值夜,回自己寝舍安歇。
木桶抬在卧榻旁边,两个屏风之间,黎安屏退下人,自己泡入桶中,乌发搭在外面。
几乎是片刻,黎安就感觉到内间屏风里投来一道专注而炽热的目光。
黎安:“……”
还真是片刻不消停。
时劫雪巴不得黎安让他伺候洗澡。
黎安却不想。
让时劫雪来,这澡怕是要洗个昏天黑地也结束不了。
黎安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彻底隔绝背后的目光。
识海空间里忽然传出系统雀跃的声音。
系统:“黎安,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黎安故作羞涩:“死鬼,怎么才回来!”
系统:“……”
这熟悉的犯贱味道,是他宿主没错了。
甚至还有些怀念。
“说吧,主神对于我那前夫哥的通报情况如何?”黎安问道。
快穿局的位面类型丰富。
在修真、灵异等高级位面中,奇人异事太多,尤其是和高维天道联系密切的天之骄子,极易发现快穿局的异样,更不用说系统这种完全的外来物,稍微牛逼的修真大能,完全可以将系统捉去。
所以在快穿局执行高级位面任务时,一般不会让宿主再携带系统,评级也更为宽松,甚至如果不对,可以强制脱离。
对寻常员工来说,这种高级位面凶险。
黎安作为快穿局老油条,这种没有系统监督、剧情福利还好、考核几乎稳过的位面简直是天选度假胜地。
显然是主神特意为黎安准备的赔礼。
系统778此次来,不会多待,主要是为了向黎安汇报处理结果。
“主神说,”系统道,“暂时还没有捕捉到和祝慎有关的任何灵魂电波,以表歉意,增加宿主的自由度,日后不会再设置三方惩罚任务。”
黎安:“唔,也就是说,剧情偏再厉害,我都不会被罚了?”
系统778连忙道:“咳咳咳,黎安,我们位面结算还是需要考核的!”
虽然系统778此次不跟随黎安,它却是要负责宿主在位面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反馈bug或是请求支援,因此黎安的任务完成水平还是与它挂钩。
系统和黎安聊完工作,它就要离去,猛地却意识到不对。
系统:“?”
系统失声尖叫:“黎安,你不会让主角把你睡了吧?”
黎安:“?”
黎安无语:“为什么你就一定认为我是被睡的那个?”
系统:“……”
系统:“直视我的眼睛,崽种,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说法。”
这个世界大致剧情是团宠文主角去下界做任务渡劫,遇见定国公世子,两人彼此倾心,在主角为了捉狐妖的时候遇险,世子挺身而出救了主角。世子是主角的一段情劫,毫无资质的凡人,主角本打算与世子好聚好散,但世子因为主角而盲眼,主角为了还恩将他带到上界。作为主角的凡人丈夫,还是个瞎子,在爱慕者众多的上界,自然受到不少冷眼。主角的师尊更是因此刺激,生了心魔,从而在心魔的驱使下,故意在看不见的丈夫面前作弄主角。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官配。
主角男女通吃,攻受灵活。
师尊也只是他众多情史中的一段。
黎安扮演的这个凡人瞎子夫君则更排不上号。
连肉都没吃上。
“黎安,怎么洗这么久?”屏风后传来时劫雪的声音,“需不需要帮忙?”
黎安连忙道:“别进来,我……都怪你弄得太深了!”
他语气娇嗔,并无异样。
让隐约觉得黎安身上气息不对的时劫雪止住步伐。
也对,若是真有事情。
黎安肯定就第一时间找他求救了。
安抚好时劫雪,黎安又得劝哄马上疯球的系统。
他眨着无辜的眼:“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时劫雪不是主角。”
系统:“昨天?!”
黎安:“昨天他把我睡了。看技术和形状来说,是前夫哥。”
系统:“……”
系统心如死灰:“你是说,这个世界,祝慎直接把主角的剧情顶替了?”
黎安想了想时劫雪的人设,深以为然地点头:“看起来是的。”
无情道道骨,太微烛仙尊的徒弟,渡情劫和黎安成亲。
过程全对,答案完蛋。
主角的人设几乎是被时劫雪照搬复制了一遍。
看样子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让跟黎安成亲、被黎安爱的死心塌地的人是他。
系统:“我想死……”
黎安:“别死。我和主角打过照面了。”
他把和云断潮互飙演技的过程和系统简端略述一遍。
系统眼睛亮了:“牛啊黎安,你以主角‘妻子’的身份去上界,只要再瞎个眼,估计我们这个世界还能水过去!”
反正他们前几个世界也是这样子擦边过线的。
系统778算是看明白了。
前夫哥就是黎安的资深梦男,还婉拒同担的那种。
系统悲愤地想,老板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地雷梦男绳之以法了啊!
为了防止时劫雪起疑,系统没再继续多待下去。
确认剧情还有挽救机会之后,778就离开了。
黎安收拾好,又让下人将脏水抬出去。
他回到床上,钻入时劫雪的怀中。
时劫雪名字里带着冬天的物事,身体却总是烫的。
和黎安相反。黎安因为气血不足,手脚总是冰凉。小少爷很喜欢钻在时劫雪怀里抱着他取暖。
黎安抱怨道:“每次都是你把我弄脏,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在辛苦洗澡。”
时劫雪想要弄干净,自己施加个法诀便好。
“我说过,我想帮你。”时劫雪道。
黎安踹了他胸口一脚:“你那是想帮我?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小少爷气哼哼道:“你们上界那么方便,连洗澡都不用这么费劲。多少凡人巴不得挤进去,你倒是个不识趣的,居然想留在下界?”
时劫雪眸子猛然一沉。
他本想问黎安是不是怪他怨他不带他去上界?
可是没想到怀中的青年说完这一句,没过半息,就已经熟睡了过去,显然是被时劫雪累个够呛。
时劫雪便失了言。
他不用睡,也不喜欢睡觉。
每日和黎安同床共枕,只是因为体寒的小少爷会钻进他怀里。
时劫雪心里面七上八下,思绪纷乱。
他做错了吗?
还是没有真正猜对黎安的想法吗?
其实……黎安更想去上界,而不是同他一起生活在下界,他只是在强颜欢笑,哄骗自己?
时劫雪耳边再度响起那股满怀恶意的声音。
“凡人哪有不渴慕长生和大道的?时劫雪,黎安哄着你应付场面,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他想去上界,他渴慕上界的繁华,带他去不就好了?你的所谓真心,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什么白头偕老、平凡一生,一厢情愿,平白惹了黎安不快。你看,他对你有怨气了。”
“你再执迷不悟下去,他万一找云断潮带他去上界怎么办?”
往日,时劫雪只当这声音是蛊惑人的靡靡之音。
现在却像是猛地灌入一口腥咸的海水,连呼吸都又苦又涩。
时劫雪:“不会的……不会的……”
他喃喃自语,不断重复,也不知是在试图说服谁。
那声音却癫狂地笑起来。
“那你怎么不敢问,黎安在外面站了许久,是在和谁说话?”
“他为什么瞒着你?不告诉你,他在与云断潮说话?他们为什么?*? 要用隔音结界,让你听不见任何声音?”
“时劫雪,他想抛开你,和云断潮跑了。毕竟能带黎安去上界的,还有云断潮啊。”
时劫雪闭眸。
断指已然长好,但终归伤的不轻。
他本想再次靠疼痛让这声音消失。
目光落在青年的乌发上。
乌发交缠在皙白的脖颈上,却混入了一根过黑的。
时劫雪捻起,轻易地感觉到了上面云断潮的灵力。
显然是借助发丝,才在黎安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装了一张隔音符。
也不是疏忽。
分明是故意留在黎安身上给时劫雪看的。
时劫雪宣誓主权,他就礼尚往来,留下挑衅的物件。
那根发丝像是一根钢针,扎进了时劫雪的眼球。
生疼无比。
时劫雪指甲将自己的掌心掐的血肉模糊,他伸出手,想要扼住熟睡青年的喉咙。可怎么也下不了重手。
明明杀了他。
黎安就永远只爱自己一个人了。
可是……可是……
时劫雪的身躯重重颤抖着。
他舍不得。
耳畔的声音愈演愈烈。
“废物!时劫雪,废物!”
时劫雪的头像炸开了一样,炖了一锅浓稠的粥。
唯有一个念头分外清晰。
他要杀了云断潮!
第50章 小白花(6) 他还是爱我的……
清晨。
黎安是被时劫雪咬醒的。
小少爷在睡梦中吃痛一声, 迷糊间先扇了他一巴掌。
睁开眼,脖子喉结附近疼得可以,黎安又委屈又气愤:“时劫雪, 你发什么疯?”
摸着有点粗糙, 没出血,但绝对破皮了。
时劫雪压在黎安身上,哪怕被扇了一巴掌,脸上却也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黎安, 说道:“黎安, 你是爱我的,对吗?”
清清泠泠的声音, 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黎安本也有些后悔。
方才实在是因为被吓到了, 外加刚醒,才干出这种神志不清的混账事。
有些过火了。
黎安小心翼翼道:“劫雪, 我扇疼了?”
时劫雪将头抵在黎安的下巴上。
他的头发毛茸茸的,令黎安有一种身上压着的是个大狗的感觉。
“不疼的。”时劫雪道,“你喜欢可以多来几次。”
他一边说,一边舔舐着黎安方才被他咬过的伤口。
黎安“唔”了一声,面颊烧红。
他的脖子本就敏感, 更何况还是喉结的附近。因为对于命脉被人靠近而身子不由自主地涌出一种酥麻的战栗。
时劫雪方才咬得他有些痛,更加放大了此时舌头在他伤口上的触感。
又痒又烫。
一时情动,黎安下意识便推时劫雪。
“大早上的, ”他嗔怪道, “不可白日宣淫。”
时劫雪的乌发垂在黎安身上。
有股子清香。
黎安模模糊糊, 又下意识道:“你们上界人平日都这么香吗?”
他本意也只是想要调侃时劫雪。
毕竟黎安也没接触过其他上界人。
却没想到时劫雪动作一顿,声音幽幽:“你还闻过云断潮吗?”
黎安:“……?”
黎安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少爷倒是没把时劫雪的话往狎昵的方向去想。
毕竟他对云断潮是真的心思清白,更何况云断潮在黎安面前伪装的就像个关心师弟的好师兄。黎安都有点介意时劫雪有个如此优秀的师兄了。
黎安的脑回路猛然一拐。
难不成昨日和云师兄商议的计划被时劫雪察觉了?他是在敲打自己?
黎安干笑两声:“怎么会呢, 我和云师兄又不是夫妻关系。”
被时劫雪这么一吓,方才挑出的兴致也全无。
小少爷将时劫雪推开,道:“你说的像我和云师兄瞒了你什么一样。”
时劫雪沉沉盯着他。
仿佛在说,不是吗?
黎安心里发虚,连忙挪开目光,走出门唤下人来伺候洗漱。
时劫雪坐在床上,眼睫垂下,窗户半开,透进来暖阳,却照的他浑身发冷。
所以黎安昨日在院外到底在那片刻与云断潮干了什么?
心里头好似有一条毒蛇不断啃噬着心脏。
他们今天便要起身。
黎安和时劫雪与云断潮用过早餐,往宫中去。
届时,云断潮与时劫雪以皇上特邀的上界仙人参谋,表达天道在泰山封禅的态度。黎安本就在宫中有御前侍卫的职位,只不过皇帝也忌惮黎家权力过于靠近中央皇权,因此对黎安只挂虚职实际不干活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黎安想去看封禅礼,只需将自己名字加入值班表,对定国公和他那在朝中管礼部的大哥来说,实际上并不算太难。
黎安和云断潮时劫雪要分开两路走。
黎安又依依不舍地拽着时劫雪撒了会儿娇。
临别之际,却见云断潮今日沉默的异常。
仔细一看,发现云断潮的下巴上多了一道很深的伤疤。
他们上界人伤口修复极快,除非是中了毒或者是被特质的神兵所伤,不然很难在脸上留下如此难以愈合的痕迹。
尤其是云断潮下巴上的疤痕翻滚着皮肉,隐隐发黑。
“天呐,云师兄,”黎安道,“难道昨日定国公府入侵了妖邪?”
云断潮苦笑着摇头。
“是我昨日练剑,不小心划伤了自己而已。”
说这话时,他和黎安身旁的时劫雪对视一眼。
在他这个师弟的眸中瞧见了可怖的警告意味。
云断潮冷笑。
昨夜半夜,云断潮于睡梦中察觉出杀气,他已经反应及时,但终归还是被时劫雪的剑气伤到了脸。
若不是云断潮及时偏头,留下伤疤的就不一定是他的下巴,而是云断潮的脖子。
时劫雪的剑气汹汹,显然是真的想摘了云断潮的头颅。
云断潮都不用回想,几乎是片刻就猜出来了时劫雪是为何而来。
他笑着拿起枕头边的本命剑阻挡,说道:“师弟,我原只当你小孩心性,却原来是个愚不可及的榆木脑袋。”
时劫雪冷冷望着他。
云断潮道:“你是怀疑黎安与我有染?”
时劫雪从前与云断潮交集不多,如今才发现此人居然这般可恨。分明是他做的,居然还能在这里若无其事地装无辜。
云断潮哈哈笑道:“师弟,你是对自己有多不自信,才会从一开始就抵触我啊。还是说……”
他那双凌厉狭长的眸微微眯起来。
“你不自信黎安爱你,你觉得他是擅长水性杨花、移情别恋的人?”
时劫雪的剑尖对准云断潮的心口,微微抖了一下。
“不许胡说!”他呵斥道。
云断潮只觉得神奇。
从来眼高于顶的时劫雪究竟是在下界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像狗一般的作态。
“被我说中了?”云断潮道,“说来到底,黎安这种下界的世家公子,左拥右抱、妻妾成群乃是常有的事情。你为何非要这般小气?就算黎安如今移情别恋,不也只能说明你对他的吸引力不够。时劫雪,你没瞧见那些高院主妇的做法吗?丈夫喜欢,就该欢喜地将他喜欢的人主动纳入丈夫身边啊……”
云断潮说了一堆,但心里还是有一股子怎么都压不上的酸劲。
他不理解黎安看上时劫雪哪一点了。
不说是在下界,就是上界,左拥右抱或是滥情多情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
时劫雪他凭什么防他?
还真以为自己是黎安的正室了?
云断潮垂眸,知道万不可让时劫雪此时知道他心里的计量,因此为了转移时劫雪的注意力,竭尽全力来讲胡话激怒他,扰乱他的心神。
好在时劫雪的软肋实在简单且明显。
情劫难渡。
云断潮借力打力,足以让他这个师弟方寸大乱、自顾不暇。
时劫雪那洁净的面目此时隐约露出些扭曲狰狞的神态。
“闭嘴,闭嘴!”他冷冷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这些……怎么,难道你灵虚派首席大弟子就这么自轻自贱,巴不得自荐枕席,希望给黎安当小?”时劫雪忽而扯出一个冷笑来,“若是黎安真对你有意,你也不至于用留头发这种浮夸而轻浮的表面计俩来故意挑衅我。”
云断潮摸着下巴上的伤口。
若他不是上界的修士,且境界高于时劫雪,此时估计下巴早就一分为二了。
他笑了。
云断潮被人戳到痛脚,总是会怒极反笑。
“我才没兴趣做这种下九流的事情。”他说道,“我不像师弟你,疑神疑鬼。那根头发丝,只是为了还你一报。”
时劫雪:“你最好是这样。”
他方才气急,才彻底对云断潮动了杀意。
如今镇定下来,才知此事不妥。
先不说杀了云断潮没办法对灵虚派有个交代,更何况他此时打不过云断潮。
修为和境界都稍微差了些许。
如果想要解决眼前的人,或许得趁着云断潮没有防备的时候,对他一击毙命。
时劫雪道:“那为何大师兄与黎安说话,还要阻隔我的视听?”
云断潮:“不问黎安,是怕从他那里得到不够爱你的答案吗?”
时劫雪凝眉。
云断潮说中了。
但他却不愿意承认。
云断潮笑道:“师弟,你和黎安其实并不相配。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天生是要被宠着的,莫说是上界,灵丹妙药、妖兽绫罗,只要他想要,都应该源源不断的献给他。而师弟你……”
他叹了口气。
“太不会度察人心。有时候,一个人最想要的,可能和他表现的正好相悖。”
时劫雪握紧剑柄:“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云断潮道,“哪怕没有外力阻隔,你和黎安还是不相配。你满足不了他的欲壑,他终归会放弃你的。”
时劫雪喉咙干涸。
“不可能……”他喃喃道,“我们拜了天地,是夫妻……”
云断潮道:“可以打个赌,就赌这几天,看黎安是为了你要留在下界,还是……”
“他会为了去上界,从而抛下你,转投我之怀呢?”
云断潮的声音仿若警钟一般再度响彻在时劫雪的耳畔。
眼前黎安关怀云断潮的景象分外刺眼。
他上前一步,抓住黎安的胳膊,将他往外面拽。
“没听见吗?”时劫雪蹙眉,“他是自己蠢笨,伤了自己。”
黎安莫名其妙,不过他今天觉得时劫雪心情不佳,因此没说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
劫雪心情不好,稍微发火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马车已经过来,分别是两辆,一辆直接承载时劫雪与云断潮前往泰山行宫,另一辆则是送黎安去宫中当值随皇帝一起过去。
时劫雪与黎安起码要分开两天或三天。
自他们成亲以后,还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时劫雪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他抱着黎安,送他坐上马车。
撩着帘幕,时劫雪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黎安,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去上界吗?”
若是寻常,察觉到他异样的青年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起码面上功夫会做足,哄着时劫雪各种甜言蜜语地说出,全然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会跟时劫雪在下界白头偕老一辈子。
可是时劫雪等了许久,只等到了一阵漫长古怪的沉默。
黎安朝他勉强笑了笑:“劫雪,这事情等之后再聊吧。我要迟了。”
不等时劫雪答复,他竟已经催着马夫快快驾车。
如同心虚逃避地放下帘幕,马车从时劫雪面前快速擦过。
像是渐行渐远的人心。
时劫雪捂住眼睛。
听见脑中声音猖狂而得逞的大笑。
“时劫雪,我就说你是个废物,连自己老婆的心都拴不住。被我说中了吧?他根本看不上你,人家想的是去上界。废物废物废物!本来你可以让他利用你,满心依赖你,装着爱你,现在好了,他对你失望,他要去找云断潮了!”
“师弟?”云断潮见时劫雪站在原地呆立不动,疑惑出声。
时劫雪终于放下捂着眼睛的手。
他朝着云断潮露出一个笑。
“抱歉,师兄,”时劫雪道,“今日我有些不适。”
云断潮“哦”了一声。
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胸口被时劫雪一剑刺入。
云断潮大怒:“时劫雪,你搞偷袭?你不怕……”
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时劫雪的手腕爬进了云断潮鲜血淋漓的胸膛。
云断潮还没来得及惊异,意识便猛然黑了。
紧接着,瞧见自己的识海里竟多了时劫雪的分神。
他被迫成为一个被压迫的寄居者,完全不能动弹,只能蜷缩在识海中,瞧着时劫雪熟练地操纵起他的身体。
云断潮震惊不已。
这他妈既像夺舍又还保留着他的意识的邪术是什么?
时劫雪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云断潮瞧见,时劫雪已然拔出剑,而“云断潮”睁开眼,神色、姿态都与平时无异,胸口的伤钝痛不已,他自己身体行动的却好像个正常人。
若不是他这个真正的云断潮与身体断开了链接,怕是真以为方才时劫雪根本没有发过难!
时劫雪盯着“云断潮”。
说的话是给真正的云断潮听的。
“是你逼我的,师兄,”他阴阴。道,“不管黎安要选择谁,不管他是利用还是爱,他只能爱我一个人,利用我一个人。”
“灵虚派供养弟子的神识烛,一旦身死道消,便会得到警示。”
时劫雪慢吞吞道:“你便不能死。”
“但是……师兄,都怪你招惹了黎安啊。”
“他看上了你,那……”
“我便是‘云断潮’了。”
“这样,他还是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