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社畜(31) 我能舔你吗


    县医院大门口有一条柏油马路, 街道两边都是琳琅满目的小吃店和药店,道路很窄,车却很多。


    和沈总对视的那一刻, 在他们之间的空间距离里, 已经和无数人擦肩而过。


    婶婶惊异地发出疑问:“哎哟,这司机长得有点太帅了吧!”


    她年纪大了,眼神不算很好,使劲眯缝眼才能看清那辆黑车的车主。虽然模模糊糊, 但依然能分辨出这人的五官绝不是普通人的档次。


    黎安嘴唇蠕动几下, 神情梦幻的感觉自己现在其实是没睡醒做了一场极度真实的梦,不然怎么会在老家看见沈总呢?


    他没道理来啊?


    黎安开始思索自己请假的流程对不对了。该不会没审核通过, 沈总过来是骂他的吧?


    “婶婶, ”黎安虚弱道,“他不是我约的司机。”


    婶婶恍然大悟:“怪不得, 我说你呢,长成这样干什么不比当网约车司机赚钱啊。”


    黎安吐了口气:“他是我老板。”


    婶婶的脸上露出来了和黎安同款的受惊表情。她傻了眼:“你、你老板来我们这个小破地方干什么是?”


    黎安诚实道:“不知道,可能是工作有急事。”


    他本来想让婶婶先回去,可此时沈敬已经大步走了过来,现在必须让婶婶和老板打个招呼了, 总不能避如蛇蝎。


    沈敬的脸色并不算很好看,压着一层怒气,令黎安意外的是, 他居然和自己有同款黑眼圈。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 最终还是黎安熬不住率先败下阵来。


    “沈、沈总好。”他小声道。


    沈敬:“嗯。”


    婶婶顿时局促不安, 两只手在身上蹭了蹭。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标志的男人,跟拍电视剧一样。


    说起来电视剧,婶婶的目光微微一顿, 紧接着便如同海上灯塔的探测灯一样在二人中间刮来刮去,好歹也是比这两人多吃了几十年白米饭,心里顿时心如明镜起来。


    不对劲。


    百分之百的不对劲。


    对于安安,婶婶其实很担心这孩子的性情日后能不能遇见良人。孤僻怯懦,老实寡言,在外面不给人欺负了就不错了。所以如果安安能够交一个看起来还算人模狗样的男朋友,婶婶也会感觉到心安。


    毕竟她和叔叔老了,不能陪安安一辈子。


    孤苦伶仃的话,多可怜啊。


    黎安突然发觉,假如沈总想要不搭理人的时候,是不会主动接话侃侃而谈的。能够创造舒服的语境让黎安流连忘返,其实一直是沈敬故意为之。


    比如现在,沈总嗯完之后便没了后续。


    气氛猛地落到地上,碎成一片。


    黎安只能硬着头皮道:“婶婶,这是我公司老板,沈总。”


    婶婶:“哎哟,安安老板、沈总您好,我们安安在外面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虽然怀疑这俩并非简单的上下属关系,但婶婶还是察觉到两人如今有些隔阂。婶婶护短,话里话外如同一只扇翅膀护住崽子的老母鸡,主动替安安周旋圆场。


    面对长辈,沈敬态度松动了一些。


    “不用对我这样子,您可以直接叫我沈敬。”他说道,“婶婶好。”


    最后一声一出,鸦雀无声。


    黎安猛地瞪大眼睛。


    不理解他婶婶怎么变成上司的了。


    沈敬的冷脸终于还是没有绷住。


    意识到自己嘴瓢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在调查陆家的时候,沈敬无意间知道了黎安的家庭情况。此时终于见了家长,实际上心里无比激动。


    这是安安唯二的亲人之一。


    日后也是他的。


    本来没有休息好,大脑就迟钝,又一直紧绷着神经直到找到黎安,在车上时就听到周秘书汇报,黎安实际上只是回老家安顿在医院的叔叔,并不是跑路,但沈敬偏要见到人才肯放下猜疑的念头。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地,松懈了心神。


    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大尾巴狼的一点尾巴尖。


    婶婶眼睛咕噜转了下,紧接着浮现出微妙的笑容。她推了一把黎安,装傻道:“安安,带你老板回我们家休息休息。哎哟,老头子在上面一个人不放心,我先走了。”


    不等黎安开口,婶婶腿脚麻利地一溜烟跑开了。


    只留下沈敬和黎安大眼瞪小眼。


    “沈总怎么突然过来了?”黎安问道。


    他此时还是懵的,思路没有拐过歪,并不认为沈敬是为了他过来的。


    沈敬:“有点私事。”


    黎安:“哦,这样啊……”


    吓死了。


    还以为不批假,老板要追过来骂人呢。


    黎安便随口问道:“沈总住哪里啊?”


    沈敬眸子发沉:“现在没订酒店。”


    如今老板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下属。


    哪怕黎安再老实,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丢下上司不管,让他自己去订酒店。


    沈敬突然来他们这个小县城,已经让黎安足够意外了。


    但问老板是因为什么事情,他又只是含糊地说“私事”。


    黎安便给沈敬订了当地的五星酒店,看沈总一直乖乖跟在身后,他感觉有点奇怪,像是捡了一条路边的大型边牧犬,从而被赖上了亦步亦趋一样。


    但沈敬又什么都不说。


    黎安还以为沈敬是奔着自己来的,会住进他家里呢。


    虽然社畜并不知道上司诡计多端,但早就本能地揣摩出了沈总独有的一套诡异行为逻辑。


    可是却和想的不太一样。


    黎安莫名有点失落。


    沈总大老远过来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小县城的五星级酒店已经是顶配了,却也比不上大城市的同评级配置。


    胜在干净整洁。


    黎安给沈敬订了个双人大床。


    带沈敬订房间之后,他就有些想回家了。


    没想到沈敬说道:“你一大早坐飞机过来,估计没有休息好。在我这里睡一觉吧?”


    黎安下意识道:“我今天晚上还要带饭给叔叔婶婶。”


    “从酒店里买一点给他们。”沈敬说道,“睡觉吧。我再做会儿工作。”


    黎安本来还有点困顿,此时却有些睡意全无。


    被沈敬强硬地拉到床边,他转念一想,算了,害羞什么,他都已经打算对沈敬负责了。


    只不过黎安还是很好奇沈敬是为什么来这里。


    他知道沈敬的家就在B市,沈总和这里唯一的联系就是他这个员工。


    难道是为了瘾病?


    黎安问道:“沈总,你……你现在还难受吗?要不……”


    他说这话时,磕磕绊绊,还有些心虚气短。


    每次帮沈敬治病的时候,沈总一点都不忽视他的感受,让黎安觉得很舒服。导致他看见沈敬,就稍微有些意动。毕竟从客观来讲,黎安是个正常开荤的男性,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沈敬却叹了口气:“不,以后我不会这么做了,对不起。”


    在黎安不见的那几个小时,沈敬感觉自己的道德底线又回来了。


    他很后悔做出冲动的事情,导致把黎安吓跑。


    是因为感觉到不被尊重,所以才会疏远自己吗?


    哪怕沈敬见到黎安的第一眼,那个时候青年和家人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沈敬就这么静静站在车边,目光穿过偶尔熙攘的人流,直直地落到了黎安的身上,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把他抢过来。


    如果要跑的话,给他打造一个笼子好了。


    阴暗的想法如同黏腻的墨水一般挥洒在大脑的中枢神经。


    可最终,沈敬选择了克制。


    克制汹涌的浓烈情绪。


    这样会不会被原谅?


    沈敬道:“我之前……对你做了一点混账事。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份治病的工作还是结束吧。”


    他要克制自己的□□,堂堂正正地追求黎安。


    黎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明明他已经沉迷这档子事了。


    甚至……甚至想要对沈敬负责。


    结果沈敬想要和他结束关系?!


    黎安心乱如麻地咬住唇。


    为什么呀?


    难道沈总对他的身体不敢兴趣了吗?


    黎安有些失魂落魄。


    但又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系统778在识海空间进行了无情嘲笑:“哈哈,让你浪,浪翻车了吧!”


    黎安撇嘴:“切。”


    系统778:“说实话,你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现在陆秋的阻碍已经没有了,按照社畜的人设,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被主角攻吃干抹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778管不了黎安,已经佛了。


    它就想看看这丫最后能走到什么地步。


    黎安:“唉,本来想跑路刺激他小黑屋玩点强制play的。”


    系统:“……”


    别人都是不明所以小黑屋,怎么到你这里就是上赶着钓呢!


    系统778:“完咯,那很完蛋了。主角攻是正经人,不吃这一套。”


    黎安:“呵呵,你等着看。”


    “安安,”沈敬道,“我真的很抱歉,我之前因为犯病,对你以堂而皇之的噱头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


    “你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才离开公司的吗?对不起,安安,要是你觉得我过分,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憋在心里,然后跑走,行吗?”


    黎安瞠目结舌。


    总算隐约意识到他和上司的认知出现了某种泾渭分明的偏差。


    他从床上坐起来,往沙发上的沈敬走去。


    脸色苍白,却肉眼可见他的情绪波动很大。


    沈敬心中苦涩。


    果然是气愤到极点,所以想揍他吗?


    是他应得的。


    可是落下的力度一点都不重,反而只闻到了下属身上的香甜味道。


    这种味道在他激动时,便像是挥发了一般尤为浓烈。


    从掌心丝丝缕缕传入沈敬的鼻息,侵入肺部。


    黎安捂住了沈敬的眼睛。


    在沈敬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烧成一片。


    不被看到的话,才稍微有些勇气,羞耻的承认这一切。


    “不、不是,”他结结巴巴道,“我不讨厌……我其实……”


    “其实有点喜欢沈总对我做这些事的。”


    沈敬浑身一僵。


    对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感到不可置信。


    欣喜若狂的感觉席卷了大脑,彻底摧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克制的理智。


    黎安的手并没有使劲,贴在他的眼皮上,能够感觉下属的掌心肉很软。


    沈敬呼吸纷乱,他抓住了黎安的手腕。


    强迫着社畜的手放下,落在嘴边。


    黎安脖子一缩。


    他鼓足勇气表达真实的自我,却没想到沈敬全然失去了笑容。


    就那么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下属。


    黎安顿时又有点想跑了。


    好羞耻。


    沈总果然以为他是个变态吧!


    怎么、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事的!


    黎安被沈敬滚烫的掌心拽住手腕,手指便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我、我还是……”


    可是下一秒,他的掌心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


    黎安睁大双眼,一本正经的上司形象在他心里面轰然崩塌。


    沈敬捧着黎安的手。


    语气小心翼翼。


    “安安喜欢的话,我能舔你吗?”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安安,你好甜,我真的很想……舔舔你。”


    一股酥麻感从心底盘桓至全身。


    黎安甚至有些细微的发抖。


    他的眼睫毛垂下,过了很久,沈敬听见他很轻微地“嗯”了一声。


    沈敬喉结顿时狠狠地滚了一下。


    第32章 社畜(32) 我想做


    沈敬像是突然卸下了什么防备一样, 他说的那些话愈发的孟浪痴缠。黎安根本分不清是真心话还是表演成分居多。


    但确实是有爽到的。


    抛去了治病的噱头,仿若两个人之间的隔阂连空气都被抽取,紧紧地将心神贴在一起。


    黎安觉得沈敬好似真的变成了一条蟒蛇, 粗壮的尾巴死死勒住他, 索取着黎安的一切。


    一开始是在地板上,后来因为黎安站不住,又转移到了双人床。


    酒店的大床很软,沈敬抱着黎安把他放上去的时候, 黎安还在失神, 竟有一股子陷入棉花堆的错觉。


    又或者是他被呈上了桌布,供沈敬细细品尝。


    因为酒店并没有合尺寸的准备工具, 所以沈敬还算收敛, 只是终归是忍了许久的饿殍,猛然得到了一块肥肉, 且得到了可以肆意大口吞咽的许可,即使有心克制,对黎安来说却依然过于超过了。


    “安安,”沈敬说道,“陆秋也会这么对你吗?他有我做的舒服吗?如果是我让你更爽, 以后你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出来找我。”


    虽然知道黎安青涩的表现,和他保守的性格, 和自己可能才是第一次。


    但只要一想到, 黎安曾经对陆秋是第一次动心, 越想越难受。沈敬想,他可真是贪得无厌。一开始委曲求全,只想得到黎安偶尔的垂怜和身体, 可真正夙愿达成之后,才发现欲壑难平,就愈发想要索求无度。


    黎安小声道:“不会和他做这种事情的。”


    他本来还想说更多,可又觉得眼下实在不算一个推心置腹的好时机。毕竟气息都断断续续,快要窒息到呼吸不动。


    沈总实在是太过分了。


    最终黎安没忍住,面红耳赤地用手扇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也只是想阻止沈敬。


    没有用太大力气,也根本没有力气。


    结果像是触发了沈敬什么开关一样。


    他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红意。


    沈敬道:“安安,再打我一下好吗?”


    语气真诚。


    却着实把黎安吓得够呛。


    黎安不肯,沈敬就故意多过分欺负他一些。


    让黎安浑身僵直,脚趾蜷缩,最终眼泪朦胧地锤他几下。


    而后,沈敬会做的更过分。


    胡闹完,沈敬抱着黎安给他洗了个澡。


    明明都熬夜加赶路,但两个人的表现真是天差地别。


    黎安已经快要意识全无,昏昏沉沉,只会像个卡壳的小机器人一样说着:“送晚饭。”


    沈敬揉了他一把头。


    “我去给叔叔婶婶送过去。”


    黎安躺在全是沈敬身上冷香的被褥中,安全感让他全然放下身心信赖,只来得及“嗯”了一声,就彻底熟睡过去。


    餍足的沈敬格外神清气爽,他先是去酒店买了一堆,又开车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些零食水果,便径直往医院走去。


    沈敬已经不着痕迹地从黎安那里问出了病房号。


    婶婶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把沈敬的存在告知了叔叔。


    两个人在病房里琢磨了一下午,觉得安安挑的这个对象其实还不错。


    因此再见到沈敬时,少了几分恭敬,反而添了几分热切。


    “安安那孩子是不是睡过头啦?”婶婶笑着接过沈敬递过来的饭菜,道,“哎哟,小沈还这么客气,带东西来看我们。”


    叔叔坐在床上,颇有些紧张地蹭了蹭裤缝,下意识想拿根烟来缓解情绪,伸到裤兜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婶婶已经全部收缴,只得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嗯,人来了就好,还带东西做什么。”


    和外向的婶婶不一样,叔叔自年轻起就是一副闷葫芦的样,这点倒是和黎安很像。他本来还有点畏惧沈敬的身份,这么年轻就当了安安的老板,但婶婶却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


    婶婶说,出门在外,咱们成不了安安的依靠,至少别露怯呀。如果让安安的对象以为我们屁都不敢放,安安以后会被欺负的。


    叔叔这才强撑着努力不畏缩。


    沈敬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在叔叔婶婶面前,他顺势坐在旁边。只要沈敬肯用心,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很快便愈发让叔叔婶婶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变好许多。


    等到看他们吃完,沈敬估摸着黎安估计也要睡醒吃饭了,这才起身告辞,并主动说帮忙把一次性餐盒带下去防止留在病房里泛味。


    “对了,”沈敬温和地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二位的意见。”


    他站着时,终于挥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婶婶一下子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某种很严肃的大事。


    “和安安有关系?”她问道。


    沈敬:“陆氏集团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因此我即将起诉它。在调查取证期间,我发现陆家曾牵涉进雨花村一桩劳动纠纷案子,你们知道吗?”


    婶婶和叔叔对视一眼。


    “你……”婶婶迟疑道,“要起诉那个陆家?那个很有名的大集团?”


    陆家有好几个大型企业经营,对他们这些底层老百姓来说,仿若庞然大物,甚至生不出讨伐他们的念头。


    婶婶顿时有几分慎重。


    沈敬看出了她的疑虑,主动解释道:“陆家如今许多产业已经破产被回收,不用害怕。我只是无意间发现似乎与安安的父母有关,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当年的一些证据,我想帮安安重新起诉这个案子。”


    婶婶嘴唇蠕动几下,最终把目光看向了叔叔。


    亲人因为资本家的黑心薄情而去世,他们怎么可能会毫无芥蒂地遗忘仇恨?


    只是没有门路可以报仇罢了。


    病床上的叔叔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素来沉默寡言的他终于出了声:“有的、有很多……我哥哥死后,我很多次去工地上调查,不止我哥哥,还有其他几项事故受害者的劳动合同等证据都在、都在家里。只是……只是我……”


    婶婶蓦然睁大了双眼:“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些事情?”


    连她都不知道!


    当年媒体蜂拥而至,陆家也多次派人来打探,叔叔永远保持缄默,村里的人都背地里说他们一家只是图钱,窝囊且白眼狼,甚至有老人都跑到家里指着叔叔鼻子骂他没良心,好歹也得争口气。但叔叔什么都没有说,好在后来还是村支书出面开了个会,才没至于他们连村子都待不下去。


    婶婶不知道叔叔怎么想的,她以为他和她想的一样,以抚养安安为最重要的事情。


    “你、你个大傻子,哎哟!”婶婶眼圈红了,往叔叔背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语气却满是心疼。


    “你……你自己一个人憋着这些,”她道,“也不怕给自己憋出病来?”


    叔叔讷讷道:“我只是怕他们玩脏的,抢走这些证据。我就想着,万一哪天我快死了,我就拿着这些找媒体,然后吊死在他们家面前。”


    那是他哥哥和嫂子的命。


    日日夜夜如同噩梦一般萦绕在叔叔的心里。


    叔叔抹了把无言的泪,对沈敬道:“谢谢你。让安安带你回家拿吧,就在我的枕头芯里面。”


    沈敬朝着他们鞠了一躬。


    “我会照顾好安安的。”他道。


    婶婶抹了把泪:“晚上往山上走不安全,你们明天再去。记得让安安给我断电啊!”


    告别医院,沈敬回到酒店,顺便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


    黎安还在床上睡着,沈敬就搂着他,哄着迷迷糊糊的下属起来喂了点饭。


    “安安,”沈敬问道,“我见家长了,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黎安本来还在困着,这下子一下子清醒了。


    “你、你跟我叔叔婶婶说了什么?”他紧张道。


    实在是沈敬太过口无遮拦,荤话张口就来。


    黎安紧张得连总是一口一个“沈总”都忘了称呼。


    沈敬:“没干什么。唔,就是说,我会照顾好安安……之类的。”


    他明明可以一本正经地回答,偏偏要在中途最关键的地方停顿含糊一下。


    黎安大惊失色。


    沈敬道:“完了,这下子你不得不对我负责了。”


    黎安小声道:“会负责的。”


    他身体被伺候好了,又补了一觉,总算把气色补回来了。


    刚被沈敬从被窝里薅出来,脸上还晕着红意,连头发也有些微乱。


    又漂亮又脆弱,怯懦与勾人在他身上表现得相得益彰。


    沈敬突然叹了口气。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安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他说道,“有关你父母和陆家的事情。”


    黎安抬眸。


    他情绪不过分激动时,眸子永远是沉静漆黑的。


    外表弱小,内核坚韧。


    在离开医院之前,沈敬征求了黎安亲人的意见。


    婶婶叔叔瞒了黎安这么多年,其实心里也很愧疚。但是总是犹豫着无法开口。


    因为实在是过于残忍。


    而沈敬也比他们两个老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如果叔叔婶婶知道,日后黎安会因为不知情,从而彻底被陆秋吸食骨血,那他们两个估计日后无法再解开心结。


    所以沈敬没说。


    只是对还是犹豫不决的婶婶道:“我想,安安有知道一切的权力。而且,我觉得,他不会无法承担这些。”


    如果心性脆弱,黎安早就在无父无母的那一天一蹶不振。而不是挑着家庭和学业的梁子,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到了沈敬的面前。


    他做的或许不够完美。


    但无人可以指摘他。


    下属静静地坐在原地,听着沈敬将过往他所不知道的一切真相细细讲述。


    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又一点点消散。


    沈敬说到最后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狠了狠心,才做完了收尾。


    因为黎安坐在他旁边,他却觉得下属好像苍白得像是海里蒸腾的泡沫,很容易便虚无消散。


    沈敬问道:“安安,你还好吗?”


    黎安好久没有回复他。


    就在沈敬都甚至怀疑是自己决策失了误,他才彻底地抬眸看向了沈敬。


    黎安的脸色还是很白,声音小却掺杂了某种坚定的感觉。


    “我……沈总,雨花村的事情,对你的个人起诉没有帮助。”


    沈敬喉咙一紧:“为什么?”


    他以为黎安是受不了打击,选择逃避。


    但沈敬又怕这遗憾成为他终身的梦魇。


    好在黎安说道:“我想自己起诉。”


    沈敬猛然松了口气。


    然后他一把抱住黎安。


    “安安,不用为过去所痛苦。”沈敬说道,“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就好了。”


    黎安被他抱着,肩颈相偎。沈敬很用力,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


    脖子侧突然传来冰凉滑腻的感觉。


    沈敬一个哆嗦,意识到是黎安的泪水。


    这一次,没有宣泄,只是如同细小的泉眼一般,断断续续地细水长流。


    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苦难消融在哭声里,却又因为积攒太满,只能一点点地以眼泪的方式缓慢流出。


    沈敬抱的更紧了。


    “安安,”他道,“难过的话,可以哭出声,也可以打我几下。”


    话音刚落,沈敬的身子一僵。


    随即他脸上神色古怪起来,浮现出潮红。


    “安安……”沈敬说道,“不是这种打人的方法。”


    下属埋在他的脖子里,用牙齿轻轻啃咬着沈敬的脖子。


    像是小猫踩奶一般。


    “我……”黎安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想□□。”


    沈敬瞬间僵硬无比。


    第33章 社畜(完) 恭喜宿主任务合格


    沈敬从便利店买了工具。


    但确实没想到“做。爱”两个字是明晃晃从下属嘴里说出来的。


    他一边喜不自胜, 又一边诚惶诚恐。


    疑心是黎安一时情绪激动,而做出的冒失决定。


    沈敬和黎安对待感情以及由感情衍生出的种种行为的态度,某种程度上算作殊途同归。


    沈敬希望黎安是在完全自愿且乐意的情况下, 才能去完全地接纳他。


    “安安, ”沈敬道,“你考虑清楚了吗?”


    黎安话说出口,就有点羞涩。


    也是因为一时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才能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种孟浪的话。


    偏偏沈敬还要再问他一遍, 像是要确认一般。


    可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呀?


    黎安羞红着脸点头。


    沈敬呼吸轻扼。


    虽然已经无数次臆想过下属, 但猛然美梦成真,反而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作为一个新手, 能够勉强记得大致流程, 已经是沈敬那过人的智商所全力挽救的效果了。


    哪怕是黎安,也能发现平日游刃有余的上司此时显得颇有几分笨手笨脚。


    连衬衣扣子都差点解不开。


    倒是头一次见到沈总如此青涩的模样。


    不过等到沈敬把兜里面的超大尺寸避孕套放在桌子上时, 社畜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之后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之前虽然没有深度接触,可终归是有过治病经历的。黎安终于意识到,那东西是要被他吃进去的。


    怎么可能做的到!


    箭在弦上,黎安白着脸,萌生了退缩的念头:“要不, 沈总,我们还是……”


    “没关系的,安安, ”沈敬说道, “我有学习过, 慢慢来,不会很难受的。”


    他说这话时,两个人的鼻尖相抵。


    黎安能看见上司平日清冷威严的脸上染上私人的情愫, 泛着红,微微蹙着眉,隐忍却像是暗里藏了一把刀锋的样子。


    黎安又瞬间心软了。


    沈总已经被这病折磨的很厉害了。


    在这种时候要是硬憋的话,对身体也不好。


    何况沈敬既然说他已经提前学习过,黎安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上司连这档子事一定也会做的非常优秀。


    一时心软,鬼迷心窍,黎安松了口。


    然后,他哭了。


    哭得非常厉害。


    泪水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


    因为黎安确实没想到,沈敬这么一个全面优秀的六边形人才,居然在这种事上烂的一塌糊涂!


    “太疼了……”黎安呜呜咽咽地说道,“我讨厌你。”


    沈敬心疼地亲了亲黎安的唇角,也有些后悔。


    他没想到自己会表现的这么差劲。


    “对不起,?*? 安安,”沈敬说道,“让我多多练习,我会进步很快的。”


    黎安一听还要“多多练习”,吓得愈发面无血色。


    “不,”黎安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不要再和你做这种事情了。”


    沈敬:“那不行。”


    仿佛关键词触发了沈敬某处情绪的开关。


    他的声音猛然夹杂了些怒气。


    “只能和我做。”他执拗地说道,“安安,只能和我做。”


    后来,好歹也是从痛楚中缓解过来,终于品尝到了几分美妙。


    但黎安实在经受不住头一次开荤的瘾病上司,到了后半夜几乎已经神智完全涣散,迷糊地晕睡了过去。


    翌日。


    沈敬把黎安叫醒,投喂了一点早餐。


    他则是出去接了几个工作电话。


    黎安作为普通员工,加上用的是年假,手续什么都准备妥当,所以不用额外加班。


    但沈敬不一样。


    他当时以为黎安要跑路,急急忙忙地从B市赶来,手续都是林助理和小周助理帮忙办的,工作没有提前交接的后果就是哪怕现在已经是在休假期间,沈敬还是要随时随地赶工作补救他的烂摊子。


    识海空间里,被屏蔽了一晚上的系统终于出来了。


    黎安坐在软垫上,愁眉苦脸地喝粥。


    系统778幸灾乐祸:“看样子,你也没完全爽到嘛。”


    黎安木着脸:“为什么主角攻的活可以和前夫哥一样烂。”


    昨天晚上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黎安:不嘻嘻.jpg


    好在稍微比前夫哥稍微好那么一点。


    不至于让黎安难受到直接脱离世界。


    后面还是有爽到的。


    就是第二天实在不是很美妙。


    黎安没想到沈敬居然把那玩意塞在他身体里堵了一晚上。


    怎么会有人如此恶劣!


    衣冠禽兽!


    沈敬解决完工作的事情之后,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坐在黎安身边,软声道:“安安,我知道错了。”


    黎安本来其实也没有多生气。


    就是太不好意思了。


    沈敬是真的有点愧疚。


    他昨天晚上实在是太痴缠了。


    在第一次彻底得到黎安的那一刻,沈敬终于理解了交。媾的意义在于什么。


    他和黎安融为了一体。


    如果可以,沈敬甚至希望他和黎安变成并蒂树,枝节交缠,永不分开。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被老婆扇了一巴掌。


    不过,扇巴掌也是很好的。


    黎安根本舍不得用力气。


    掌心肉又软绵绵的,像是小猫挠人。


    当时又给沈敬扇出了感觉。


    因此酒店的早饭在外面都快放凉了才被沈敬取过来。


    黎安嘟囔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沈敬:“我一定。”


    他们吃完饭,就往雨花村走去。


    黎安没想到婶婶甚至提前通知了村支书。


    当他和沈敬一下车,就瞧见村支书迎了过来。


    “安安,”村支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啊。”


    黎安忙道:“顾叔,您怎么还过来接我了?”


    村支书:“因为安安你现在可是咱们村子的大恩人啊。这位是?”


    村支书注意到了黎安身边的男人。


    衣着不凡,容貌不俗,显然不是普通人。


    黎安笑了笑:“顾叔,是我对象。”


    村支书睁大双眼。


    他不知道黎安的性取向。


    雨花村毕竟观念封建,叔叔婶婶哪怕知道了,也给黎安瞒的死死的。


    不过村支书是当年的大学生来支援乡村建设的,接受能力相对来说要强一点。何况黎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顾叔和叔叔婶婶的观念一样,这孩子只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其他的都是小事。


    “啊,不知怎么称呼?”村支书道。


    沈敬道:“您叫我小沈就好了。”


    直到来到叔叔婶婶家,黎安才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婶婶还要让村支书去接他们。


    因为他们搬家了!


    一开始的老建筑还留在原住址,叔叔婶婶在村支书住的房子旁边重新修了一栋二层楼,占地面积不小,应该是刚修没多久,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搬过来。


    顾叔笑道:“认不出来了吧?你总是一年半载回那么几天,你婶婶不想让你操心盖房子的事,就想给你一个惊喜。”


    “她说,他们两个人生于雨花村,长于雨花村,不想去县城里面,建个‘楼房’和我这个老家伙陪伴。”


    顾叔当年来支援建设,久而久之和雨花村生出了感情,一直就没走,在这里成家立业。


    只不过妻子早年因病离世,顾叔的女儿在黎安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给他送了自己的二手手机。黎安大二那年听说她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因为在山洪救人光荣牺牲。


    如今顾叔孑然一身,大约叔叔婶婶也不想他太孤单。


    黎安眉目软了:“随他们开心就好啦。正好和顾叔在一起,你们还能一起搓个麻将。”


    顾叔:“你这两年还往村里面捐钱盖了不少基础设施,要我说啊,和城里面也没差。”


    他把黎安送到家门口,就挥手告别了。


    黎安和沈敬在新房子里面翻找到叔叔放的证据。


    部分纸张泛黄,是叔叔亲笔抄写的一些受害者家属的口述或者是家属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那些纸张上面笔墨有的明显在深处晕染开来,像是常年的泪痕。


    沈敬拿了公文包,仔细地将证据帮忙收集好。


    他们没有马上离开。


    黎安带着沈敬在村里面转了一圈。


    怯懦的社畜回到家乡之后,放开了许多。


    沈敬注意到,雨花村如今没有太多年轻人,大都是一些老人。


    但却有许多明显是新建的基础设施。


    比如说,老年健身中心、小有规模的医疗室以及新装修的小学。


    “其实都是政府这两年集资帮忙修建的,”黎安道,“我就找顾叔让他帮我找了途径,将这些年多余的积蓄捐在了这里。”


    当年是乡亲们助力他去的B大,黎安便在毕业后,尽其所能地回报他们。


    “我给你的那些钱……”沈敬神色微动。


    黎安:“也在这里!”


    沈敬眉目怔忪。


    他以为黎安拿钱去给陆秋还债了。


    黎安拉着他,来到了小学门口的告示栏。


    “这个告示栏会登记一些社区捐献者的姓名,”黎安道,“我们的名字在这里。”


    沈敬的目光顺着黎安落到上面。


    瞧见两个并列的名字。


    像是互相拥抱的他们。


    黎安突然很认真地望向沈敬。


    “真的很谢谢你,”他说道,“沈总。”


    沈敬下意识地错开目光。


    他突然觉得有些羞愧。


    “其实,”沈敬道,“你不应该也上报我的名字。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本是挟恩。


    沈敬头一次发现人居然如此卑劣。


    他怎么认为这样坚韧的黎安,会真的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放弃自尊呢?


    沈敬突然很想在这一刻亲亲黎安。


    黎安又说道:“我其实很早就崇拜沈总了,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


    刚踏入大学校园的黎安茫然无措,各种新奇东西纷至杳来,再也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选择、该如何继续往前走。


    然后他听见了室友们讨论的名字。


    从此确定了一生的目标。


    想要学着他,努力往前走。


    直到并肩。


    沈敬突然拉住下属的手臂,微微使劲,在黎安惊愕的目光下,吻了吻他的额头。


    “其实该心存感激的人是我,”沈敬笑道,“我该再努力一点,不要被这么优秀的安安抛下。”


    黎安红了脸,连忙左顾右盼,看看周遭有没有乡亲。


    再然后,黎安带沈敬去了祖坟。


    坟头最前面的两处新坟,是黎安的爸爸妈妈。


    黎安拉着沈敬在他们坟头絮絮叨叨说了些话。


    带他见了家长。


    微风浮动。


    茅草被吹倒。


    沈敬忽然注意到,在这两个坟堆中间,还藏着一个隐蔽的小土包。


    是自然形成的吗?


    还是人为的?


    沈敬没有多问。


    他静静瞧着,黎安在临走前,悄悄将路上带过来的满天星,放了一朵在小土包上。


    *


    对陆家的起诉紧锣密鼓。


    陆家人根本没有任何应急风险措施。


    而在沈敬起诉之后,紧接着,黎安也以受害人家属的名义上诉,要求检查陆家人名下房地产开发的劳动合同以及工地设施风险是否达标。


    在法院重新受审案的前一天晚上,有一封匿名邮件出现,直接曝光在媒体上。


    是陆秋非法贷款、偷税漏税等为代表的陆家人的经济犯罪案。


    案件性质发生大改变和升级,那封邮件将陆家涉事的人全部送去拘押待审。


    黎安出于“关心”的目的,再次和陆秋见了一面。


    陆秋隔着一层玻璃,他看着黎安,只觉得这个多年暗恋自己的人变得分外陌生。


    “是你……?”陆秋怒不可遏道,“黎安,这些文件只在我的电脑上!我的电脑之前只让你用过!”


    陆秋之前刚住到黎安的房子里时,还是很感激黎安的。


    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弥足珍贵。


    陆秋因此全然信赖了黎安。


    当时陆家大乱,陆秋只能暂时用电脑临时接收了一些重要文件。当天晚上,黎安的笔记本不小心淋了水出现黑屏,社畜以需要赶工作为由,借用了陆秋的电脑。


    陆秋当时还不知道黎安和他有世仇。


    不然……不然……


    陆秋死死盯着黎安,只觉得一口苦涩从嗓子滑入肺腑。


    “黎安,”他轻声问道,“你一开始不知道我是陆家人的时候,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陆秋现在输的彻底。


    但他还是很恨沈敬。


    陆秋总觉得,似乎就是从沈敬出现的那一天,他和黎安的关系就像开启了加速键一般快速走向了终结。


    如果不是沈敬帮了黎安一把,以这个从雨花村出来没有任何势力和财力的土包子,费尽心机想要起诉陆家,或许还需要许多年。


    哪怕是再骗他许多年也好啊。


    陆秋不后悔在那一天顶包了黎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救命恩人”。


    医务室里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实在是太干净太美好。


    陆秋第一眼,就不可自拔地想让黎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明月应当独照他一人。


    那个时候,黎安对他的感情应该是纯粹的爱吧?


    却没想到,面前的黎安突然变了。


    明明还是那张脸,那具身体。


    却再也找不到让陆秋当时迷恋不已的如同白纸一般的干净。


    仿若居高临下的审判者。


    黎安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味。


    “啊,你说初见那次啊……”


    陆秋突然想暴躁地打断他的话。


    想求他不要再说了。


    但是黎安像是终于露出獠牙的森然的蛇。


    他说道:“关于那个好心人,从一开始就是我编的啦。”


    是系统778捏了个NPC,帮脑震荡的黎安送到了医务室。


    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需要黎安报恩的人选。


    陆秋的脸上的血色尽失。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被黎安玩弄的小丑。


    “好啦,恭喜你罪有应得。”黎安道,“江湖不见。”


    他拍了拍手,像是在为陆秋滑稽的人生演出而喝彩。


    走出去的那一刻,阳光洒在了黎安的身上。


    黎安眯了眯眼。


    系统778尖叫:“你怎么把主角受送进去了啊?!”


    黎安:“你看,世界没崩坏啊。”


    系统:“……”


    等等,好像确实没崩坏?


    难道……


    黎安:“经过实验证明,只要主角不彻底确认死亡,位面是不会崩塌的啦。”


    系统778:“那你那次引发的世界崩塌……”


    黎安纠正道:“是男主。”


    系统778吐槽:“男主还不是为了你。”


    黎安垂眸:“他朝自己开了一枪。然后趁着位面崩塌,把本来都快脱离的我拽回去了。”


    系统:“我草。”


    这他妈男主是个疯狗啊!


    “嘶,这么说着,”黎安道,“感觉一阵恶寒,好像前夫哥还在阴魂不散的地纠缠我。”


    还好。


    这个世界的男朋友是个正常人。


    黎安恢复笑容,拉起靠在车边的沈敬的手。


    他说:“我们回去吧,男朋友。”


    阳光很好。


    他们朝着未来稳步前去。


    【位面结算中……】


    【人设演绎:S(完美!)】


    【惩罚任务:S(完美!)】


    【位面剧情:D(崩坏严重)】


    【最终结算为:60分】


    【恭喜宿主任务合格,即将前往下一个世界!】医院。


    白大褂金发医生将病历啪地放在桌面上。


    “黎安,你身体里的慢性毒已经查出来了。很遗憾,它有一个副作用。”


    “每五天,必须找一个人做。爱。一旦无法缓解药物带来的□□,我们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简而言之,你不做。爱,就会死。”


    他缓缓说道。


    第34章 教父(1) 不做就会死


    A城, 医院。


    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阳光倾斜在桌前的落脚处,将修长消瘦的身影镀了一层暖意毛边。


    金发医生一边说, 目光一边忍不住在面前的病人身上打量。


    病人有一张来自东方的古典面孔, 纤细的云烟眉,狭长上挑的丹凤眼,整张脸在阳光下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毫无血色, 薄薄一层, 好似他这人整个在凉薄水里漂洗过一样。


    连衣着和他们也是不一样的。


    一身贴身的黑色连体唐装,将身形的窈窕勾勒出来。生的瘦, 但却瘦的恰到好处, 腰细的仿佛能够一只大手握住,但手臂处又有很明显的肌肉轮廓, 显然不只是柔弱的古典花瓶。


    “咳咳……”


    病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将拳头抵在唇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因为太过剧烈,连身子都哆嗦起来。


    医生看见他的肩胛骨凸起,快要顶起布料, 像是被砍断的天使的羽翼,过长的黑发顺着柔顺的绸缎布料滑下来,随着咳嗽的程度, 发尾跳动, 将光线也带起。


    因为咳的太厉害, 脸上染起绯红色,给过于冷厉寡情的眉目增添了艳丽。


    旁边的古铜色高个保镖扶住他,锐利的目光从墨镜后面射出来, 写满了对医生的警告。


    医生这才察觉到自己居然失态了。


    他干咳一声,忙想起自己的工作。


    “黎安,”医生道,“我们医院是A城针对这方面最好的医院,哪怕是私人性质的,也找不出更好的治疗方法。何况疗程已经过了四天,药物已经服用,倘若再更换治疗方案的话,还要考虑之前的治疗影响,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


    名为黎安的东方青年终于止住咳嗽。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们在治疗之前,你可没有说过这个副作用。”


    医生的脊背微凉。


    原来脸上的笑意尽收。


    黎安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时,没有多少预想中的狎昵。


    只让他感觉到很冷。


    寒冷刺骨。


    “喂,黎安,别这么说,好歹也是大学同学,我怎么会害你呢?”金发医生絮絮叨叨道,“当时你和老教父一起送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只能事急从权。后来老教父一死,要不是我打电话催你来复诊,你这个大忙人怕是连自己中毒都忘了吧?”


    黎安听他胡扯一大堆,表情依然没有波动。


    只是终了,问道:“真的会死?”


    “真的。”金发医生道,“虽然我知道你们东方人比较保守……但是还是不要保守到没命的份上吧?如果你实在放不开的话……”


    金发碧眼的帅气医生朝他眨了眨左眼。


    “宝贝,我愿意成为你的长期床伴。”


    话音刚落,医生就感觉眼前什么东西闪过。


    反应过来的时候,保镖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冰冷坚硬的枪口抵着他的后脑勺。


    黎安这才露出了和他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美人笑得森森:“你可以再说一遍。”


    医生正襟危坐,给自己比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哈哈,”医生道,“教父,我开玩笑的。”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领略到了这位新教父的冷血狠厉之处。


    A城前不久变了天。


    大名鼎鼎的唐·丹斯顿死了。


    一代传奇教父的人生落幕。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教父死后,继任的不是他那个一直在H国和母亲居住的亲儿子。


    反而是一个没有任何西西里血统的、来自H国的年轻人。


    他是老教父身边最忠心的属下,平时的工作主要是替教父打理一些洗白的产业。


    甚至连杀人都没有过。加上本就脆弱的外表,几乎在他们这个行业里没什么存在感。


    但偏偏他打破了A城的魔咒。


    成为第一个非血统家族之外的教父。


    反对抗议自然强烈,不过反对激烈的那几个老人后来都人间蒸发了。


    医生狠狠打了个哆嗦,终于发觉自己实际上是作了个大死。


    这位新任的教父似乎最讨厌别人拿他的相貌说事。


    “但是、但是,我以我的医德发誓,”医生道,“这个药就是针对你的!上帝来了,它的副作用也没办法解决。”


    黎安垂眸。


    在医生的呼吸和心脏全部双重停止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


    “阿龙,”他说道,“我们走吧。”


    保镖这才挪开已经上膛的枪口。


    医生拼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像一滩水一般滑坐在椅子上。


    “小教父,”即使这样,他依然像个求偶的花孔雀一样向黎安露出暧昧的笑容,“下一次治疗是在周五。我希望见到的不是你的尸体,而是被男人喂饱的你。”


    子弹打在他的皮鞋旁边。


    黎安臭着一张脸,收回手枪,像是觉得这里是什么垃圾场一般,快速离开。


    听到枪声之后,几个护士和医生匆匆赶过来查看情况,发现作为他们医院活招牌的威廉医生还活着之后,才松了口气。


    “是那个东方大美人开的抢吗?”一个黑皮护士激动道,“我的上帝,这也太辣了吧!”


    另一个高个黑发医生则翻了个白眼:“教父的枪准还是差劲了些,怎么没把你打死。”


    威廉整理了下领口,语调嘲讽:“打死我,让你有机会评职称吗?”


    “唉,所以教父同意了你的治疗方法?那他为什么还开枪?”另一个护士问道。


    威廉笑了笑:“因为有的人只是表面高冷,实际上心里是个纯情小孩。”


    他这么没头没尾、云里雾里的话,引发了一阵冷场。


    良久,不知道是谁把心声说了出来。


    “靠,真希望和他打炮的人是我!”


    *


    黎安支开尽职尽责的保镖,走入一间鱼龙混杂的酒吧。


    灯光和音乐声刺激着耳膜,黎安穿过摩肩擦踵的人群。


    有一些没有眼色的人无意中瞥见黎安的五官,便会下意识想要蹭到他的身边去。


    可紧接着,都会被东方青年手里灵活玩转的蝴蝶刀所吓住。


    殊不知,黎安此时正在识海空间和系统发疯。


    黎安:“778,looking my eyes!你忘了你上个世界答应给我找什么人设了吗?”


    “你看,你有钱,有权,还是大家公认的好看,”系统778道,“之后还能躺平,多爽啊。”


    黎安:“呵呵,去你妈的。”


    系统:“那我问你,物理躺平不是躺平吗?”


    黎安:“……”


    黎安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系统:“我就不信,你成了植物人,主角攻还能主动爬床怎么滴?!”


    这个世界的黎安身份是黑白通吃的大佬,但实际上就是个怨种工具人。前大佬只是担心儿子稳不住家族产业,因此把黎安这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推出来挡枪,等黎安好不容易将家族整个洗白上岸,他就被死对头家族设计了一场车祸。本来抢救回来了,车祸中间耽误了治疗,神经毒素发作而变成植物人躺尸床上。


    主角攻因此既继承了教父的家业,又继承了教父的未婚夫。又因为教父的未婚夫实际上和主角攻私底下还有些狗血纠葛,导致主角攻对未婚夫又爱又恨。不过他最恨的还是黎安这个工具人教父罢了,因此为了报复他,故意在病床前对未婚夫进行酱酱酿酿。教父只是植物人又不是真死了,心里面痛苦煎熬,直到半年后毒素摧毁神经,才终于死亡。


    黎安:“哇塞,我要向主神告发你上班时间看海绵宝宝。”


    系统:“那我就告发你死性不改睡男主!”


    一人一统在识海空间里骂骂咧咧。


    最后系统哼唧唧道:“反正还有不少时间,你到时候多睡几个器大活好的的优质男人不行吗?别老惦记主角攻受了。”


    黎安:“看我心情,看你表现。我要长得帅的。”


    系统:“包的!”


    它只以为黎安是喜欢睡男人,因此才在这个世界想了个馊主意。


    只要赶在主角攻受出场之前,满足了黎安。


    那黎安应该不会再搞事情了吧?


    打工统的绩效快扣光了QAQ!


    穿过层层人群,黑发青年坐到了吧台上。


    他周边本来还有些人,看见黎安的外貌后,突然全部退避三舍。


    导致热闹的酒吧里,以黎安为半径,空出了一块清静的地方。


    吧台旁有个同样东方面孔的男人。


    比黎安要高一些,穿着酒保的制服,容貌艳气,有一双很勾人的狐狸眼。


    “哟,小教父,好久不见。”他笑吟吟地趴在黎安前面,“我还以为除了定期产业管理,你不太喜欢来这里呢。”


    黎安:“确实。”


    黑发青年很不适配这种充斥着酒精与欢愉的场合。


    他坐在这里,冷的像是一捧细雪,格格不入。


    “林宪,给我找个干净点的人。”黎安说着,似乎不习惯地顿了顿,“要男的。”


    林宪猛地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老板刚来就要干这么劲爆的事情。


    林宪:“咳咳咳!小教父,你受什么刺激了?”


    在他们这行,性生活混乱的是大多数。暴力和性是绕不开的捆绑话题,不论男女。


    只有黎安一直洁身自好,连个交往过密的友人都没有。


    “不是我想,”黎安烦躁道,“是之前我和老教父一起被绑架的时候,那群人给我注射的神经毒素,必须要靠做。爱。”


    他说完,抿了抿唇。


    这也太鬼扯了。


    林宪会信吗?


    不会觉得他是婊子还要立牌坊吧?


    没想到林宪猛地抬头,抓住了黎安的手腕:“我怎么样?我二十七岁身高一米八八洁身自好不吸烟不喝酒从没有跟任何人上过床,营业酒吧只是因为爱好是赚钱,你可以先验货……”


    黎安的蝴蝶刀对准了他的喉咙。


    林宪:“……”


    林宪崩溃道:“凭什么,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不要窝边草。”黎安道,“给我找个没权没势的漂亮一点的小男孩,我去顶楼了,两个小时内把人给我送上来。”


    “对了,要成年的。”


    小教父说完这个,不顾林宪即将崩坏的表情,就施然离开了吧台,进了旁边的专属电梯。


    林宪:“……”


    林宪心里面酸的要死。


    他抓了抓头发,压下心头古怪的嫉妒。


    开始吩咐手下把酒吧灰色产业链里养的那几个少爷带了过来。


    他们长得好看,甚至是专业院校出身,平时在酒吧表演才艺,但如果有大佬看中他们,少爷本身也愿意的话,酒吧就能给他们牵线搭桥。不过因为林宪确实保证如果少爷们不情愿的话,哪怕大佬强迫,他们也会保护少爷们。


    但毕竟一朝得势飞黄腾达,做这行的本来就不是什么纯良小白兔。


    不情不愿的还是少数。


    只不过敏锐的直觉总让他有股子不安。


    仿佛是暗地里有一道阴暗怨毒的目光在盯着他。


    可是周遭都是放飞自我的酒鬼,林宪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道不安目光的来源。


    直到林宪和一个少年撞上了。


    “对、对不起,林先生!”


    那少年连忙道歉。


    少年比林宪还要高出一截。


    他长得很正,皮肤白皙,五官秀气,像是林宪在H国读书时,同桌女生会看的校园小说里的白月光男主。


    “喻深?”林宪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喻深咬了咬嘴唇。


    他是半个月前来这里当“少爷”的。


    据说喻深是来这里留学艺术,但家里出了变故,父亲死亡,母亲重病,不得已来酒吧赚钱。


    不过喻深一直是纯粹赚钱。


    因为他态度坚决,林宪就一直帮他挡了所有骚扰。


    喻深这两天请了假,说是母亲病重。


    林宪没想到他突然找了过来。


    喻深今年也才十八岁,加上长得纯良,为人也一直礼貌客气,简直像是别人家的小孩。


    林宪也有个弟弟,因此对喻深多了几分爱屋及乌。


    没想到喻深这次对林宪说道:“林哥,是有大人物要少爷吗?”


    “我刚刚看见那个大人物了,林哥,我现在很需要钱,可不可以……让我去?”


    林宪注视着喻深。


    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


    怎么感觉这家伙就是照着黎安的审美长的?


    林宪本来刚想答应帮喻深的忙,可对于危险的长年敏锐让他悚然一惊。


    像黎安这种位高权重的人,美人计是常见的把柄。


    如果遇到了一个完全符合喜好的理想对象,那反而要小心了。


    极有可能是杀猪盘。


    林宪鬼使神差道:“那位大人物不喜欢你这种的。”


    喻深脸色猛然变了:“那他喜欢什么?”


    林宪虽然觉得喻深的态度有些怪异,可还是以为喻深是要钱太过急迫。他便道:“缺多少钱,找我助理,我先给你补着。至于这种事,哥劝你,不干净,还是少淌浑水吧。”


    喻深幽幽道:“林哥是想自己去的吧?”


    林宪面色一变。


    但喻深却好似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脸上露出惊恐畏缩之色,像是无意做错事的好孩子,局促而不安:“林、林哥,对不起,我刚刚说错话了。”


    林宪的心思被人戳破,又羞又恼。


    但喻深平时又太听话,最终还是基础印象赢了。


    林深声音变得有几分不善:“你快走吧,钱我还是会借给你的。这种事不要考虑了。”


    恰好手下已经通知他,他就没再理会喻深,转身走了。


    喻深盯着林宪的背影,目光一点点变得怨毒。


    他的口型无声念了两个字。


    贱人!


    第35章 教父(2) 跪下


    手下分别通知少爷们, 不管是在家还是就在酒吧,说的时候没人敢用教父的名号,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有个大人想初次尝试”, 但大家都是人精, 懂得都懂,等到集齐在一个包间里之后,林宪觉得自己就像误入了盘丝洞。


    各种劣质香水混杂在一起,差点没给这个真少爷给熏吐。


    林宪一脸嫌弃地来回看, 这些人上赶着当鸭子, 把自己画的浓妆艳抹,简直像是百鬼夜行。


    这要是直接随便挑一个给老板。


    林宪怀疑他老板会选择直接死掉, 顺便拉他陪葬。


    几个手下一见林宪的脸色, 面面相觑,就知道他们可能把事情办的有些砸。


    林宪再也不想多看这些人一眼, 怕晚上精神污染做噩梦。他对离得最近的一个手下道:“你看我怎么样?”


    手下是个纯正的壮汉直男,听着老板猝然的发问,他瞳孔猛地收缩,露出世界观崩塌的惊恐表情,发了一声怪叫:“啊?!”


    “啊什么啊?”林宪一巴掌扇他卤蛋似的脑袋上, “我问你话,你回答就行了。”


    卤蛋壮汉嘴唇哆嗦半晌,感觉这是要良心还是要工作的实际难题。


    “林、林哥, 你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卤蛋壮汉脸上露出便秘的表情, 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但就是和教父要的漂亮小男孩不沾边。”


    林宪破防地哈哈笑了两声。


    然后猛地用长腿踹了一脚壮汉手下。


    “我能不知道?草,”他表情狰狞, “这些个娘炮有什么好的?”


    林宪现在心情很是矛盾。


    一方面,林宪巴不得黎安谁也看不上,让他捡漏。


    但另一方面,对新教父的忠诚伴随着刚即位的血色牢牢印刻成了林宪的本能。


    必须要找一个出来。


    如果表现出其他心思……林宪打了个冷战,不敢去想那些人的下场。


    他只能烦躁地忍受着空气里的脂粉香水味,让这些人排成队,一个一个从林宪的面前走过。


    最终林宪目光落在了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年身上。


    他有点出神。


    心想,现在的小孩子营养都这么丰富了吗?


    喻深一米九,面前这个的居然和喻深身量差不多。


    但和喻深的风格却大相径庭。


    也不知道是谁上的浓妆,简直把本来的五官完全遮盖住了。


    但依然可以看得出五官极其漂亮。


    对,漂亮。


    喻深是仿佛只在小说里存在的白月光的话,那面前的人则漂亮的更真实,眉目糅杂着酒气财色,有些俗气,像是一朵最廉价的红玫瑰。瞳孔是琉璃淡灰色,无机质感略微冲淡了身上的风尘气,也抵消了一点立体五官的攻击力。


    又是一个很像完全按照黎安口味捏造的男生出现了。


    不过和喻深比,气质上还是逊色一些。倒是让林宪稍稍放了心。


    许是林宪盯着他的时间长了些,那?*? 少年露出一个笑容,紧张而带着些讨好。


    青涩笨拙地冲散了他先天条件带来的氛围感。


    反而让林宪彻底拿定了主意。


    “去把你的妆卸了,拿着这张卡,坐最右手边的电梯上去。”林宪说完,念出他制服胸牌上的名字,露出一个虚假鼓励的标志笑容,“温思,不要干不该干的事情,伺候好了他,也许你这辈子都不求吃穿了。”


    温思的眼中迸发出渴望而感激的眼神。


    他的声音和外表不太符合,有些温和低沉:“谢谢林哥!”


    温思本来没想过今天能够被选中。


    他是妓女的孩子,生父不详。


    刚成年,就被母亲卖进了这里。


    母亲拿到了高昂的卖身钱,丝毫不考虑儿子以后的处境。


    但温思的心气很高。


    哪怕知道他这辈子如果还想继续爬,在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却徒有一张脸蛋的情况下,只能走母亲的老路子。


    可母亲那种的妓女也太低俗了。


    温思想,哪怕是卖,他也要卖给最位高权重的。


    这一次,他打听了那个大人的身份。


    新晋的……A城教父。


    温思心脏砰砰直跳,意识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从来不会害怕竞争。


    因为温思永远自信他只要想争抢,将会成为这些人的第一选择。


    温思在几个保镖的带领下,被暴力卸了妆,露出一张干净而漂亮的脸蛋。他头发是亚麻色,卷曲而蓬松,显得像是魅魔和天使的结合体。


    对着镜子,温思捧着自己的脸,扪心自问。


    他会被那个大人喜欢吗?


    在黎安和林宪说话的时候,温思大着胆子,偷偷去看了那个让人风声鹤唳的新任教父。


    东方青年的长相看不出年龄,只是让温思觉得像是林宪偶尔会显摆的陶瓷美玉。


    泛暖的灯光下,却独他一身的冷意。


    温思头一次害怕自己的相貌取悦了不了别人。


    保镖四面环绕,如同押解犯人一般,将温思送进了那个大人的专属电梯。


    他们止步于电梯外。


    温思看着电梯门紧紧关合,拍了拍紧张到快要让心脏跳出来的胸口。


    兴奋之后,温思突然猛地打了个哆嗦。


    一阵恶寒猛地涌了上来,如同一个人在酷热的夏天溺死在了冰冷的海底。


    温思面色微变。


    终于意识到好像一直有股满怀恶意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黏着在他身上。


    他前后看了两下,确定电梯只有自己一个人。


    温思更不安了。


    这种阴冷而恶寒的目光,像是恶鬼一般。


    他搓了搓胳膊。


    连最开始的雀跃都因此泼了些冷水。


    电梯一开,温思就急不可耐地踏了出去。


    但是身上的感觉没有消退。


    温思感觉自己要神经紧绷到爆炸了。


    直到在楼梯间停下,听见了明显的呼吸声。


    温思“啊”了一声,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熟悉的发白破旧鞋子。


    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浮现出来了室友喻深那张泛白的面无表情的脸。


    “喻、喻深?”温思道,“你怎么来了?你妈妈最近的病好些了没?”


    温思本能地在喻深的注视下后退了几步。


    尽管是合租了几个月的室友,但温思突然觉得面前的喻深无比陌生。


    喻深静静盯了他一会儿。


    变回了温思日常所见的那个脾气好的东方留学生。


    温思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自己疑神疑鬼。


    应该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因此才有点神经过敏。


    “喻深,你是跟着我上来的吗?”温思轻声道,“我是要去服务大人的,顶楼除了我之外,不能有人上来,你还是趁着没被人发现赶紧离开吧。”


    喻深抬眸。


    可能温思自己都没发现。


    他此时说话时,语气里满是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喻深露出友善的笑容:“今天早上,我发现公寓的门从外面反锁了,是你忘了我还在家吗?”


    温思脸上快速地滑过一抹心虚。


    “啊,这个,”他说道,“不好意思啦,我今天早上走得急,犯了糊涂。”


    喻深:“原来是这样。”


    他咬字很轻,半截身子融在黑暗里,就像是只有半边是活人一样。


    温思的恐慌感再次涌了上来。


    “喻深,真的很对不起!”他双手合十,“等回去不管是精神补偿费还是其他,我都会答应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喻深脸上的笑容愈发鲜明了。


    他沉沉盯着温思,缓慢说道:“我还以为你怕教父看上的是我,因此才故意反锁我在家呢。”


    温思面色大变。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球,温思厉声叫起来,“喻深,你想要干什么!”


    喻深终于彻底走出黑暗。


    方才温思看见反光的物件,是喻深手里一直紧攥着的针管。


    “只是普通的麻醉药剂而已,”喻深还是挂着笑容,“不会害你的。”


    温思哭了:“我错了,我不该嫉妒你,怕你抢走教父,才故意反锁你在公寓的!喻深,我不要教父了,你放过我……你……我马上就走……”


    喻深已经握着他的肩膀,狠狠将他掼在墙上。


    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和,但力气却惊人的大。


    温思觉得他就像地狱的恶鬼。


    喻深一把将针管戳进温思的脖颈。


    方才还鬼哭狼嚎的少年顿时就失了全部力气,软绵绵地瘫在地板上。


    喻深终于不笑了。


    温思惊恐地发现喻深对麻醉药剂的用量掌握的很精准,恰好控制在了一个让他四肢无力却意识不至于完全消失的剂量。


    让他可以清醒地看见自己就像个待宰的羊一般,被喻深拖进了楼梯间的暗房。


    鬼知道他从哪里拿的钥匙!


    温思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糊在脸上也依然没有影响他的美貌。


    但喻深只感觉到了一股钻心的妒意。


    他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在温思脸上隔空比划了几下。


    温思听见他在自言自语:“教父居然喜欢这种长相吗?好讨厌,这张脸为什么不能是我的?能不能剥了皮,安在我的脸上呢?”


    温思快吓疯了。


    相处了几个月,他才终于发现这个同事和室友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人格!


    好在喻深比划了几下,啧了一声,似乎还是太过嫌弃,最终只是把温思的制服扒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他把温思反锁在暗房里。


    自己沿着走廊找到了包间的门。


    顶楼从墙壁到地板都是世界顶级隔音材质,走廊里的动静传不到黎安的耳朵里。


    喻深一打开门,就被人蒙上了眼睛。


    “温思?”沙哑的声音。


    像是一簇火苗,让喻深浑身都战栗起来。


    他戴着眼罩,脸上诡异地浮现出红晕。


    喻深露出羞涩的神色。


    “大、大人,”他道,“我叫温思。”


    “嗯。”


    淡漠的回应。


    仿佛最开始的询问只是例行公事一样。


    喻深被拽着领带,一步步来到了床边。


    而后,他听到那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跪下。”


    第36章 教父(3) 我是坏狗


    喻深毫不犹豫地按照指示行动了。


    他的眼睛努力地在眼罩的遮挡下睁大着, 竭尽全力想要看清面前人的样貌。眼珠被布料摩擦着,又疼又干涩。


    即使是这样,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喻深感觉到有几分委屈。


    地毯很软, 膝盖跪在上面完全没有不适, 反而像是陷入了温柔乡。


    喻深不可自抑地去设想后续。


    他虽然洁身自好,哪怕来这个酒吧打工也是为了黎安。


    但耳濡目染,听闻过一些肮脏的事情。


    原来黎安好这一口的吗?


    喻深呼吸粗重。


    黎安会不会让他舔他?


    就像野狗那样?


    想舔想舔想舔想舔想舔。


    黎安垂眸。


    便见他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喻深已经有了反应。


    他露出几分意外。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一开始就是被送到H国的, 黎安只见过还在襁褓的他。老教父把这个唯一的儿子的行踪遮掩的很死, 大概只有他和唯一的心腹养子顾问才知道。


    后来老教父死后,黎安帮家族彻底脱离以往的肮脏行业, 也没来得及关注长大后的主角攻。如今主角攻的家族早已成为正派经商的企业, “教父”这个名讳也已经只是成为了一个直白简单的代名词,黎安这才派人去接在H国长大的主角攻。


    黎安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但778已经被屏蔽了。


    他打量着地上的少年, 目光里快速闪过一丝异样。


    随后,从袖子里滑出蝴蝶刀。


    薄薄的刀片贴在了少年脆弱的脖子上,只需要黎安微用力,刀刃就能斜斜切入喻深的动脉,让鲜血浸染纯白的地毯。


    喻深却更兴奋了。


    “您原来玩这么开?”他羞涩道, “我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


    黎安:“……”


    黑长直的东方美人在喻深看不见的面前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似乎不理解这么生死攸关的事情,是怎么被喻深曲解出情。色意味的。


    “不准动。”黎安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的声音里带着哑意, 像是早年坏了声带, 却不嘶哑难听。如同夏天海滩上的沙砾, 滑入耳道,泡了一场清爽的海风。


    喻深虽然有些不满,但他还是乖乖的, 宛如被驯化的野狗,只是颤抖着身子,颇为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主人的投喂。


    黎安垂眸看着。


    他毕竟还是不太能接受。


    如果不是为了活着。


    所以黎安绑住了“温思”的眼睛。


    不想被看见丑态。


    尤其是在看见喻深纯洁干净的长相时,黎安对此的负罪感更重了一些。


    但是药物的副作用比他想的还要强烈。


    作用于神经的毒素侵蚀着他的末梢,捶打着骨髓,骨头缝里好像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啃咬,在蠕动。


    疼得厉害。


    但他外表却依然镇定。


    喻深能够感觉到黎安的手是凉的。


    蝴蝶刀被收回,取而代之的是指尖,从脆弱的脖子滑倒衣领。


    而后落到了衣服的领子。


    喻深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玩偶。


    全方位地服务于面前人的心意。


    他的牙齿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腥味冲破味蕾。


    但喻深知道,如果不是咬伤自己,那咬破的该是黎安的指尖了。


    不过咬伤的话,应该会让他打自己吧?


    好像也不错。


    喻深没有来得及多想。


    因为黎安亲了他。


    仿佛刚刚的仪式是一场确认,确认他是干净的、漂亮的、符合心意的。


    此时此刻喻深才终于变成了一个可以被使用的商品。


    在黎安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喻深的脑袋炸开了。


    好软。


    好甜。


    好幸福。


    不过黎安似乎并不擅长亲吻,只是贴了一下就分开了。


    喻深喉咙涌上一股干渴。


    但是黎安不让他动。


    所以喻深无法索取。


    黎安又离开了他。


    没有视线的辅助,喻深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喻深想给自己买个套在脖子上的枷锁,然后把铁链子死死缠在黎安的手腕上。


    最好是死结,最好让他再也放不开。


    一旦黎安想要摆脱他,他就会给黎安看他脖子上的枷锁。


    不要扔下我啊。


    你看,我都主动当狗了。


    无数阴暗的情绪因为简单而清冷的亲吻而波澜横生。


    直到,黎安坐在了他身上。


    喻深猛地呼吸一重。


    再也压抑不住地抱住了黎安。


    黎安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但因为此时正是不上不下,根本没办法反抗。


    喻深扒掉自己的眼罩。


    他的外貌非常具有迷惑性。


    单看脸蛋,完全没有攻击力。


    却实际上是个一米九的高个。


    力气也不容小觑。


    黎安本来就消瘦,抽条的身高在喻深的衬托下就像是柳条一般很容易断掉。


    他的凤眸此时眼尾全然染了一片红。


    看着像哭起来了。


    但是偏偏又是面无表情。


    冷意与情动在他身上好似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偏偏实力相当,因此糅杂在一起,美丽又夺人。


    黑发垂在腰后面。


    黎安被喻深单手抱了起来。


    青丝泼墨,像是被吓得分寸打乱的主人。


    “教父……”喻深道,“我是坏狗。”


    黎安蹙眉。


    他其实不太喜欢陌生人称呼他为“教父”。


    黎安没有A城的宗教信仰,也从不干涉老教父曾经的业务。


    黎安的骨子里,是来自东方文化的熏然。


    H国中,父是代表亲缘、长辈,在这种情形下,多了几分背德。


    黎安被刺激的脚趾猛地蜷缩,咬着牙,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混账”。


    喻深却兴奋地喘了口气。


    愈发凶狠了。


    黎安被钉在他身上,下不来也跑不掉。


    眼圈不知不觉红了一片,最后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嘴里嘟嘟囔囔地不太干净。


    最后好不容易停下了。


    黎安直接黑着脸,一掌劈在了喻深的后颈上,把他打昏了。


    喻深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顶楼安安静静地,只有他一个人。


    喻深心里有点失望。


    没想到费尽心机接近的黎安就只来得及纠缠了一晚上。


    喻深重新回到暗房。


    温思熬了一晚上,此时眼圈黑的吓人,眼眶消瘦下去,连美貌都折辱了几分。


    他困得要死,却实在不敢闭眼。


    生怕一睡着,喻深真给他把脸剥了下来。


    “我、我错了,”一见到喻深,温思便痛哭流涕地说道,“我再也不敢肖想教父了!喻深,你放过我吧!我今天就走,我马上就走!”


    温思刚在酒吧认识喻深的时候,对方孤零零一个人,温思因为美貌总是被排挤被霸凌,只有新来的喻深不计前嫌,从来和他说话。A城的租金实在高昂,温思一个人负担着实捉襟见肘,便起了心思,故意把租金说高了一倍,询问没有地方住的喻深要不要来住。从此喻深一个人交他们两个人的房租,温思顿时阔绰了不少。


    温思一开始还害怕喻深发现,但后来发现这个H国的少年似乎天生就是软包子。


    天知道他居然是个疯子!


    温思后悔死了。


    但是他现在还必须讨好这个疯子。


    “喻深,你妈妈要钱,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温思想把喻深捧上道德高地。


    喻深:“我妈死了。”


    温思不可置信道:“你这几天分明……”


    喻深笑道:“对啊。就在昨天,她想跳楼带着我一起死。我跑了,她跳了下去。”


    “精神病人自杀并不罕见,你说呢,室友?”


    温思在喻深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他甚至分辨不清,喻深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讲述犯罪经历。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温思哭道,“我都说了我会离开A城的!”


    喻深声音轻轻道:“晚了。”


    他拿起地上昨晚随手扔掉的针头,对着温思道:“在你妄图替代我去勾引教父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幸好他喜欢我,幸好你的脸也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不然……”


    温思下意识护住了脸。


    这是他本能对自我唯一资本的保护。


    不能毁容。


    温思牙齿打战。


    他已经被酒色泡软了意志。


    如果唯一的脸蛋也坏掉了,那温思只有腐朽无聊的灵魂。


    他将不会被任何人迷恋。


    温思梦寐以求的权势将会化为泡影。


    “你想、你想让我这么做?”温思轻声道。


    喻深这才展颜:“去楼下,见林宪,说教父很满意你的身体。”


    温思冷汗涔涔地站起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憔悴极了。


    但却诡异地符合了发生那种事情之后的状态。


    温思没敢再坐电梯,哪怕二十多层楼,他还是一步一步咬着牙爬了下去。


    喻深一直走在他的背后。


    像是背后灵。


    白天的酒吧不营业,只有几个高级会员在楼下一边聊天一边打台球。


    林宪照旧坐在吧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几个客人聊着天。


    见到温思的那一刻,他抛下客人,猛地走到温思身前。


    “怎么样?”林宪问道。


    温思嗫嚅道:“早上醒来,没、没有见到大人。”


    他说这话时,下意识去看喻深的脸色。


    但喻深不见了。


    只留下那股满怀恶意的目光。


    温思面色发白。


    不知道喻深去哪里了。


    他就像是个无孔不入的恶鬼,密切监视着温思。


    仿佛温思只要朝林宪发出求救信号,喻深就会让他去死。


    林宪:“温思,你在看什么?”


    温思惊出一身冷汗:“没、没什么。林哥,我是把事情办砸了吗?”


    林宪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不。按照我对大人的了解来说,”他说道,“温思,大人很满意你呢。”


    背后的目光顿时变成了尖锐的刀子,像是恨不得把温思肢解。


    林宪说完,他本以为夙愿达成的温思会喜不自胜。


    却没想到,追名逐利的卷发少年却露出来了极为惊恐的神色。


    就好像……他一点不愿意被黎安看上一样。


    温思勉力扯开一个苍白的笑容:“大、大人以后不会还光顾我吧?”


    “这是什么话。”林宪蹙眉,“我不是说过,被他看上,你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温思张了张嘴。


    但根本没办法让林宪去理解他此时的处境。


    恰在这时,从外面走来了一个古铜色的高个男人。


    他戴着一副黑墨镜。


    一进来,目光落在了林宪身上。


    “谁是温思?”男人问道。


    林宪:“阿龙,好久不见。老板满意温思吗?”


    阿龙垂眸。


    似乎是不太理解“满意”的含义。


    “我不知道,”阿龙道,“但是老板说,他睡了人,就要负责。”


    林宪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什么意思?”他冷声道。


    阿龙看向旁边的漂亮少年。


    “你就是温思?”他揣摩着老板的喜好,问道。


    温思吓傻了。


    “是……我……不是……”他语无伦次。


    可却正好碰上阿龙这个木头。


    阿龙道:“温思,老板想要聘请你在他治病期间,作为他的长期床伴。”


    “作为补偿,你将会成为A城新教父的未婚夫。”


    温思腿脚一软。


    差点要跪下去。


    但喻深突然又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


    扶住了温思。


    他死死抓着温思的胳膊,像是要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


    阿龙疑惑道:“这位是?”


    他之所以注意到喻深,是因为喻深突然冒了出来。


    但阿龙又莫名觉得这个少年有点眼熟。


    可是阿龙对H国血统的人有点脸盲。


    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为什么眼熟。


    他便索性不想了。


    林宪此时全然震惊于黎安居然会保守到这个份上。


    压根就没注意到喻深的出现。


    喻深朝着阿龙坦然而镇定地说道:“您好,我是温思的朋友。”


    “我……”干净的少年眨着眼,笑道,“仰慕教父许久。阿龙大人,我想跟着温思,当温思订婚以后的仆人。”


    “毕竟,我和温思的关系很好,他离不开我,对吧?”


    温思哪敢拒绝。


    现在除了他谁都不知道喻深的真面目。


    阿龙瞧着喻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温思以后如果作为配合黎安治疗的“床伴”,势必会有很多人会为了针对黎安而拿他开刀。


    所以阿龙这次来,便是要将温思接到黎安的家里保护他。


    这个少年看起来确实正派。


    将两个人都接过去,还能混淆外界的目光。


    而且万一哪天,老板想换一换口味呢?


    阿龙想,感觉喻深会更符合老板的口味。


    “一起去吧。”他说道。


    喻深搀扶着温思,看似是在关心朋友。


    但他已经把温思的胳膊掐出了一片片淤青。


    走出酒吧的那一刻,喻深幽幽道:“恭喜你啊。”


    “又变得更该死了。”


    第37章 教父(4) 你们背着我在干什么呢……


    黎安回到别墅时, 闻到了一股罕见的饭香味。


    他一愣。


    身体如同警戒拉满的猫科动物一般瞬间绷紧。


    和之前的老教父不同,喜欢宅子里人满为患,一大家子包括心腹都住在一起, 熙熙攘攘, 还有各种仆人。


    黎安即位后,把这些人都遣散了。虽然还是会帮前来求救的人完成他们的心愿,可再也没有沾染过家族争斗的事情,俨然一副洗心革面、金盆洗手的作态。但是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是老教父交给黎安的最后一件任务。


    黎安是干净的, 性情冷洁的仿佛和这个圈子毫无关系。


    所以,让最干净的人来帮助家族彻底脱离A城最肮脏的地方。


    黎安今天在公司总部忙活了一天, 回来的时候本来已经有些疲惫。


    可没想到家里有人。


    家里除了阿龙不应该有活物。


    而阿龙一般只会老实待在自己的房间, 除非被黎安叫出来。


    黎安在A城生活多年,很少能够习惯当地的吃食。


    他一般喜欢自己手动做饭。


    因此也没有按照饭点准备餐食的仆人。


    所以……这个动静是谁?


    黎安绷着神经, 慢步站在大门口。


    直到一个熟悉的少年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黎安一愣。


    他揉了揉额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嘱咐过阿龙将温思接了过来。


    少年似乎是没有想到和黎安碰上。


    他的脸上快速滑过明显的惊喜之色。


    “您好,黎先生,”少年道,“我正好多做了一些晚饭, 要吃吗?”


    没有包间灯光的过渡柔和,黎安才发现“温思”眉眼很深邃,像是混血的H国小孩。


    黎安:“好。”


    “温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让黎安感觉有点割裂。


    平时看着这么纯良的一个小孩, 怎么在床上那么……让人震撼?


    黎安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人。


    可是他怀疑, 如果不劈晕“温思”的话, 黎安恐怕要被他干死在床上。


    想到这种事,黎安就有点脸红。


    他坐下来,看着喻深忙前忙后, 很快便摆了一桌子东方菜。


    黎安眼睛亮了亮:“你会做饭?”


    喻深道:“室友胃口不好,我会帮他做一些家常饭。”


    其实只做过一次。


    喻深在点心里放了一点让温思过敏的物质。


    本来不想让他来评选的。


    但是没想到温思那个贱人不仅不吃,还把馋了东西的甜点极为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


    喻深现在很后悔。


    如果一开始毒死温思就好了。


    面上却是一脸紧张,瞧着黎安动了筷子,怯怯问道:“黎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黎安默了默:“很好吃。”


    不算特别惊艳,但也挑不出来错处。


    而且这么分量足的餐食,绝对不会是喻深说的“多做了一些”。


    他在等自己。


    黎安有点畏惧喻深的床上风格。


    因为实在是太疯了。


    黎安身体本来就虚,还有慢性毒药在他身体里留下病根。


    平日睡觉都要比旁人多睡几个小时,但喻深是个刚毕业上大学的男生,正是最凶狠的年纪,而且实在天赋异禀。


    黎安要的是干净的人。


    林宪没那个胆子阳奉阴违。


    所以这应该是喻深的第一次。


    但人和人的初次表现为什么可以差别那么大?


    黎安又夹了一筷子菜,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喻深的技术烂一点还会让他有点心理安慰。


    但他技术意外的还不错。


    一开始还有点不适。


    后面就反而很爽了。


    黎安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愉悦。


    弥足深陷。


    喻深小声道:“今天晚上黎先生还需要我吗?”


    黎安:“……”


    还来?


    “不用,”黎安道,“我只是治病的时候才需要你。”


    喻深“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


    不过很快他转念一想。


    小教父这么性冷淡,估计和其他人也搞不上。


    治病也只睡他一个人啊。


    黎安吃完饭,又喝了一勺喻深替他盛的汤。


    从头到尾,他的表情一直是冷冷淡淡。


    但喻深注意到,黎安会对某几样菜情有独钟。


    一边冷着脸,一边偷偷伸筷子,还会趁喻深不注意,把他那边多的菜拨到自己这边,假装他没有那么贪嘴。


    简直像是个矜贵的布偶猫。


    喻深一边看着,一边将黎安的口味记录在心底。


    等到黎安离座,朝着阿龙的卧室走去时,喻深的眸子闪了下。


    他开口温和地说道:“阿龙哥受伤了。”


    黎安停下脚步,眉头紧蹙:“受伤?”


    喻深脸色露出明显的愧疚的神色:“阿龙哥今天护送我们来黎先生家的时候,遇到了袭击。他大腿上不小心中了一枪,医生来他房间给他看过了。”


    偏偏伤在了大腿。


    没办法跟着他去办事了。


    黎安脸上滑过肉眼可见的烦躁。


    这样的话,得动用老教父的保镖了。


    黎安之所以被认定为干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没有任何势力,几乎是老教父一手扶持出来的。


    尽管那些心腹都知道老教父让黎安即位的用意。


    但黎安还是很讨厌这种被禁锢的感觉。


    有的时候他觉得老教父死了,但是他的意志没有死去,化作牢笼圈养着黎安。


    “我、我会一点枪法,”喻深道,“黎先生,我可以陪着你吗?”


    黎安:“不用。”


    他转身走了。


    没有瞧见喻深的脸色一点点变差。


    不过喻深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就又恢复成正常样子。


    先安安分分地把碗洗了、桌子也收拾干净。


    尽管喻深并不喜欢干这些事情。


    收拾完毕之后,喻深笑着来到阿龙的卧室。


    只见他口中“负伤”的阿龙此时正被五花大绑捆在了地板上。


    旁边掉落了好几个针管。


    喻深有点可惜。


    随身带的麻醉药剂量不够。


    主要也是阿龙这家伙耐性太强,喻深把身上的存货全给他用了,也只是让这家伙短暂昏迷了一会儿。


    阿龙沙哑着声音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怕教父前来查看我的情况吗?”


    喻深笑着道:“那也不错,那更好玩。”


    阿龙盯着喻深,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他没想到这个温思的朋友如此佛口蛇心。


    喻深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


    他东方血统在五官上占据主导作用,因此并没有攻击性。


    平时还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种人很容易降低他人的防备心。


    尤其是阿龙这种脑子一根筋的存在。


    汽车停下加油的时候,真的遇到了袭击。


    只不过阿龙身手矫捷,很快解决了对方。


    喻深吓得脸色发白,但比旁边已经晕过去的温思显得好歹有点胆量。


    他提出想上厕所,但不敢。


    阿龙看他年纪不大,还是学生,估计也没见过这种场合。于是以为喻深是害怕,就同意陪着他。


    走到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一直缀在阿龙身后的喻深一针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阿龙只感觉脖子一麻,尚且没有来得及询问,就听见喻深发出很惊异地一声“咦”。


    第二针便快准狠地又刺了上来。


    阿龙大怒,终于意识到喻深是在对他下手。


    他想要对喻深开枪,但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男大学生居然一脚踢飞了阿龙手中的枪。枪在地上盘旋几下,喻深捡了起来,动作熟练地上膛、瞄准,随后笑道:“阿龙哥,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


    药劲上来了,阿龙目瞪口呆。


    他终于想起在喻深身上那股子熟悉感来源自哪里了。


    老教父!


    是老教父!


    可是眼下已经没有抵抗的资本了。


    阿龙感觉到他的肌肉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松软无力。


    温思听见动静,跑过来查看情况,然后就发现喻深居然连黎安的保镖都能撂倒。


    喻深又拿枪对准他:“把他扛到车上。”


    温思:“……”


    妈的。癫子!


    温思现在甚至对那个美貌的小教父产生了几分诡异的同情。


    他知道他被什么人纠缠上了吗?


    温思好歹也是个一米九的少年,只是打不过喻深,扛人的力气是有的。


    等好不容易到了黎安的公寓,喻深朝阿龙盘问出他们的房间,温思一溜烟躲进去,再也不敢出来。


    阿龙心情复杂,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对不起黎安。


    他好像引狼入室了。


    “你是……”阿龙道,“唐的儿子?”


    阿龙早些年是跟着唐干的,虽然没见过老教父几面,但也有一点印象。


    喻深的长相和老教父不同,应当是随了妈妈。


    但是当他卸下伪装时,几乎是瞬间就让阿龙猜出了他的血统。


    阿龙压着嗓子道:“其实老板一直在找你,你是不是听信了一些莫须有的传言?唐只是想让他安顿好家族产业,之后,他成为你的教父,将这一切顺理成章地交给你。”


    阿龙以为喻深是误会了黎安。有很多人误会黎安。


    不管是他的血统,还是他上位之后做的事情,很容?*? 易让其他人觉得黎安是想霸占唐的产业。


    所以阿龙怀疑喻深伪装身份混进来,是为了报复黎安。


    于是他紧张地替黎安向喻深解释。


    “我知道。”喻深道,“可是我不想让他当我的教父。”


    “阿龙哥,你也喜欢他的,你该理解我的呀。”


    阿龙的眼睛一点点瞪大,一时不知道该羞恼还是震惊。


    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想要当场昏厥。


    “黎先生睡的那个是其实不是温思,是我呀。”喻深道,“如果黎先生发现他睡了唐的儿子,他会怎么办?”


    喻深叹了口气。


    “会为了让我名正言顺地回来,把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杀掉吧?”


    “阿龙哥还想继续陪在黎先生身边的话,就一定要替我保密哦。”


    阿龙脑子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喻深什么时候离开的。


    喻深把枪还给了他。


    阿龙麻木地盯着自己的腿看了半晌。


    最终一枪洞穿了大腿。


    如果要骗过黎安,就不能只用谎言。


    *


    楼下的枪声惊动了温思。


    温思伸出头,恰好碰见上楼的喻深。


    他打了个哆嗦。


    “你……你把人杀了?”


    喻深朝他笑道:“室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温思:“……”


    他妈的,见鬼。


    喻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温思在房间熬的实在有点受不了,肚子饿的要死,好不容易等到喻深不在楼下了,他连忙一骨碌蹿下楼去,确认没有血腥味后,才放心地去冰箱里找了两份三明治大口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出去忙完的黎安又回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外面的水汽。


    A城多雨,晚上偶尔便会淅淅沥沥一场毛雨。


    黎安将黑伞挂到大门旁的置物架上。


    抬眼一看,一个陌生的少年正坐在餐桌旁。


    黎安蹙眉。


    这又是谁?


    黎安觉得自己还是习惯不了房子里有他人的生活痕迹。


    不过他面上没有表露,而是走过去,问道:“你是温思的朋友吗?”


    温思眨了眨眼。


    紧接着便意识到是喻深用了他的身份。


    温思不知道喻深打算干什么,但是他现在肯定不敢揭穿喻深,于是埋低了些头,糯糯道:“是……是室友。”


    黎安若有所思:“他把你也带过来,你们关系应当很好吧?”


    温思:“啊……是很好。”


    好到他都有点想死了。


    识海空间。


    黎安连忙安抚778:“你看你看,喻深对温思还是很特殊的。或许他是不想让我睡温思,才自己上了呢。”


    系统:“。”


    系统:“你这个说法自己信吗?”


    黎安:“那谁也没想到上来找我的是主角攻啊!”


    系统778也很绝望。


    这个世界喻深和黎安都没见过面,他丫的到底是怎么阴差阳错把温思的剧情顶替了的?


    原剧情中,见到黎安的应该是温思。但是因为初见,温思太过紧张哭了,引发了教父的同情心,教父没下得去手,又让林宪重新找了一个人来缓解毒素。教父吃温思这一口长相,哪怕没实际碰他,还是把温思接进了家里。后来教父一边在外面靠着林宪找各种人缓解毒素,一边对温思只能看不能吃献殷勤,直到他们发现温思的室友其实就是教父一直在寻找的上一代教父的儿子。


    结果喻深不仅顶了温思的戏份,还实打实真把黎安上了。


    系统原本还在沾沾自喜,这个世界既能免于主角攻看上黎安,又能满足黎安喜欢帅哥的欲望。


    哈哈。


    千算万算,没算到喻深脑子有病。


    系统778吸了口电子烟,沧桑道:“我终于理解你的心情了。”


    哪怕黎安不作妖。


    剧情还是会崩。


    “唉,算了,”黎安道,“至少喻深对温思还是蛮好的嘛。没准只是一次剧情失误。”


    系统778没吭声。


    黎安以为它是受打击了,因此没多说什么。


    他重新看向温思。


    和喻深想的其实差不多。


    黎安在这个世界的口味就是喜欢温思这种长相的。


    温思不知道的是,他越害怕,就越显得他楚楚可怜。


    看得黎安心里一软。


    下意识道:“三明治冷了不好吃,我给你重新热一下吧。”


    温思一愣,小声道:“谢谢、谢谢您。”


    只是在黎安指尖轻微擦过温思,接过少年手里的三明治时,黎安突然接收到了一股阴冷的目光。


    他敏锐地抬起头。


    就瞧见喻深趴在二楼的栏杆上。


    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黎先生,”他森森地说道,“你们背着我在干什么呢?”


    第38章 教父(5) 管好自己的脏东西


    黎安猛地一个哆嗦。


    这和鬼片里面突脸有什么区别!?


    喻深走路没有动静的吗?


    黎安试图在识海空间里面召唤778, 邀请它一起共情恐怖时刻。


    但是778怎么都不回应。


    黎安:“。”


    可恶啊。


    又在偷偷摸鱼追番,谴责!


    黎安只得一个人面对精神状态极其美丽的喻深。


    好在黎安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主。


    喻深这种类型虽然罕见,但好巧不巧, 他亲爱的傻逼前夫哥就是一个。


    黎安有点后悔。


    早知道不在故意识破喻深的身份前提下, 还故意睡他了。


    隐隐约约觉得这家伙有点难缠。


    旁边的温思显然比黎安还畏惧喻深。


    甚至顾不得触怒黎安了,他急急忙忙从黎安手里抢回三明治,而后猛地说道:“我、我就爱吃凉的……哈哈……”


    黎安张了张嘴,对温思都有点可怜了。


    这孩子, 估计平时被喻深欺压的够狠。


    但是黎安都没有来得及说话, 喻深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黎安:“……”


    温思:“……”


    一米九的高个, 偏要硬凹出小鸟依人的作态。


    令人胆寒。


    温思便看也不敢看, 连忙一股脑地带着三明治一溜烟跑上了楼。


    “闹够了没有?”黎安不悦道。


    他盯着喻深,眼里满是责备。


    显然是并不喜欢喻深这种做法。


    少年脸上快速滑过受伤之色, 他猛地松开黎安的手,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眼尾发红,声音低落:“对、对不起,黎先生,我的占有欲太强了。我、我刚刚看见他和先生挨得很紧, 我嫉妒的要死。”


    黎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装货!


    但是他明面上不能崩人设。


    只能假装不甚在意:“嗯,下次不要这样了。你是我的未婚夫。”


    喻深大为感动,扑向黎安。


    “谢谢先生, ”他抽噎道, “我等到现在, 就是为了等先生回来。外面下雨,我还害怕,先生, 你能不能陪我睡觉。”


    黎安:“……”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黎安蓦然生出一种错觉。


    总感觉喻深是在模仿着温思的形象……或者说,位面剧情里教父所喜欢的温思的形象?


    可是喻深和黎安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他怎么那么清楚黎安的喜好?


    黎安再度呼喊几声778,发觉无果。


    心里沉了沉。


    上一次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还是在前夫哥自杀也要把他扯回去的情况。


    黎安决定先稳住。


    毕竟他的脱离权限需要系统才能开启。


    穿着黑色唐装的东方教父忽然沉下眉目,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头一次出现鲜活的情绪,便像寡淡的水墨画无意间染上一抹丹红,让喻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黎安的眉眼、鼻尖乃至嘴唇。


    好漂亮。


    这样没有见过的样子也好漂亮。


    喻深的喉咙痒了痒。


    好似阴暗泼墨的欲念扎根生长,于肚腹节节高升,直到穿破喉咙,让他可以把心肝肺都呕出来。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太喜欢了。


    黎安的苍白纤细而修长如玉的指尖碰到了喻深的下巴。


    这让喻深太过猝不及防。


    欲念尚未膨胀成形,便猛地被针扎破了个空,气流在体内横冲直撞,让少年浑身都泛起红。


    黎安扳起他的下巴,那鲜活的美丽没有从脸上褪去。极富有生命力和小心思的美丽。他的黑眸仔细看,内里泛了一层褐红色,像是漩涡一般,要把喻深的心脏都吸进去。


    他打量着喻深,又像是初见那样,高高在上,漫不经心,仿佛少年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确认着商品的完好无缺。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喻深可以看得见。


    因为要打量,黎安抬起脸,但身高依然不够,喻深便自觉地低下头,弓下身,还添了一点他自己的小心思,努力地想要把脸贴近。但又不敢真的蹭上去。


    因为按照黎安的脾气。


    他会直接给他一巴掌。


    虽然扇巴掌是好事,是奖赏,是狗狗应该向主人讨要的奖励。


    但是现在不行。


    喻深十分苦恼。


    他的教父在他尚没有能力奔赴大洋的前十八年里,自由生长,最终肆意绽放出最惑人的美丽。在大洋的彼岸,相距一整个日夜的地方,纸醉金迷,却偏偏有一朵最古典的东方牡丹,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目眩神迷。


    竞争力太大了啊。


    尤其是还有个温思。


    喻深能够感觉到教父会情不自禁地被温思所吸引。


    他是赝品。


    温思才是那个最合口味的正品。


    所以不能再毁坏美貌,降低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喻深的睫毛拍打在脸颊上,通过抖动的频率可以看出他是有些紧张。


    在这种漫长而暧昧的距离里,喻深莫名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但黎安好似只是兀自欣赏了一会儿。


    他松开喻深的下巴,指尖轻轻滑过少年的脸颊。


    又冰又凉。


    还很香。


    黎安低头望去,被少年人的情意似乎逗笑了。


    “哇哦。”他发出一声略微嘲讽的惊叹。


    喻深猛地一哆嗦。


    黎安掏出枪柄,轻轻地敲了下他。


    “丑东西。”黎安道,“管好自己。”


    这种规训一般的意味让喻深面目通红,直接控制不住。


    顺着裤管落下。


    黎安却已经离开。


    他似乎冷心冷情惯了。


    哪怕喻深这幅窘态是因他而起。


    喻深在原地大脑空白了半晌,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收拾好地板,转身上了楼。


    可是少年人的火气哪能那么容易消退。


    喻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黎安拿枪拍他的画面。


    好艳情。


    五官冷淡,眉眼勾人。


    手掌握着枪柄,骨节透着粉意。


    喻深最终一骨碌爬起来了床。


    走廊灯火通明,一晚上都不会关灯。


    他走在地毯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喻深找到了黎安的卧室。


    黎安还在浴室洗澡。


    喻深瞥见了黎安放在脏衣篓的衣物。


    他像个路边的野狗发现了垃圾桶里唯一的残羹冷饭,忍不住将脸贴了上去。


    全是黎安身上的香味。


    教父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分明是枪林弹雨、危机重重,怎么身上全是香甜味道。


    表情那么冷,实际上甜的像是雪媚娘。


    喻深一边动作着,一边去嗅闻黎安的衣物,仿佛要就此画饼充饥。


    毕竟黎安不让他碰。


    喻深自觉是个好狗。


    但是由于太忘我,喻深没来得及注意黎安在浴室里的动静。


    水声停下,门轴转动的声音拉回了喻深的一点理智。


    他抱着黎安的衬衫,钻进了黎安的床底下。


    黎安出来了。


    身上带着浴室的水汽味,愈发衬得他像成熟的果实。


    好香。


    喻深紧紧贴着地板,陶醉地盯着黎安落在地毯上的脚腕。


    纤细骨感。


    黎安生的有点瘦,喻深试着比划了一下。


    发现黎安如果踹在他胸口的话,他正好可以一只手握住。


    唉。


    为什么黎安不能踹他呢?


    黎安只站了一会儿,就上床睡觉。


    他喜欢留一盏床头灯。


    黎安气血不足,睡着之后反而很沉,一点也没有所谓的警觉性。


    喻深从床底下爬出来,在床边盯着他看了半晌,黎安都没有醒来。


    他愈发胆子大了。


    喻深偷摸躺在黎安的身边。


    黎安呼吸平稳。


    但是喻深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


    他单是看着黎安的背影就有些激动。


    和教父睡在一张床了!


    喻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黎安的腰上。


    然后惊喜地发现,教父的腰比他想象的还细。


    教父睡觉不穿衣服,这是不文明的。


    你看,就会招惹我这种坏狗。


    喻深又将脑袋凑到黎安的发尾。


    黎安头发长,护理也很繁琐,他的发尾有护发精油的香气。


    和黎安本人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喻深深深吸了口气。


    他就这么持续着摸一下闻一下的动作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黎安一醒过来时,就瞧见喻深躺在他的身侧,眼窝下面积攒了一层青黑色,偏偏加深了他眉眼的深邃感。


    黎安:“……”


    喻深一晚上没有睡觉,一直在盯黎安。


    反而精神奕奕,比刚醒就有些萎靡的黎安看起来还健康。


    “黎先生,早上好。”他说道。


    黎安蹙眉:“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我想念黎先生。”喻深认真道,“而且我想帮黎先生解决每日的困扰。”


    所谓的困扰自然是指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


    喻深此时就很精神。


    但这偏偏刺中了黎安的痛点。


    他因为气血不足,身体亏虚,一般没有正常反应。


    尤其是还有喻深跟他做对比。


    早晨刚醒的美人眼尾泛红,面色呈现不正常的苍白,血色都还没完全涌上来,偏偏被喻深一句话气得凤眸有些圆睁。


    发尾扫动在喻深鼻尖带来香气的同时,喻深感觉胸口一重。


    他被黎安不轻不重地踹下了床。


    黎安从床上下来,一脚踏在喻深的胸口上。


    语调轻吟,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旖旎感。


    但说出来的话却凉嗖嗖的。


    “未婚夫,我不是说好,要管好自己的脏东西吗?”


    黎安用力踩了踩喻深的胸口。


    喻深呼吸一滞。


    脸上浮现出舒服的红晕。


    第39章 教父(6) 先生已经有别的狗了……


    黎安总是这样。


    打人不像打人, 力度不上不下,比起教训,警告意味甚多。


    配上他那张冷脸, 威慑效果加倍。


    喻深却是个混不吝的。


    对他来说, 这就好像一只猫在胸口打了一拳。


    怎么会生气?


    怎么会舍得生气?


    他只是握着黎安的脚踝。


    果然很细。


    喻深长得年轻,但身高摆在那儿,四肢修长,手指如灵活的蛇一般盘旋而上, 将将好可以一只手拢住。


    “黎先生, ”他说道,“下次不要自己动手动脚了, 弄疼自己怎么办啊。”


    黎安连忙收回脚。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喻深会这么记吃不记打。


    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黎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没有那种癖好。”他冷声道。


    喻深认真道:“我也没有。”


    但凡有旁人胆敢如此侮辱践踏, 早就被喻深大卸八块还要喂给流浪狗。


    黎安不一样。


    自家猫打人,能叫打人吗?


    “我只是想说, 我心疼黎先生呀。”喻深道,“下次黎先生可以让我自己惩罚自己,哪怕是割开我的手腕、划开我的脖子,都可以。”


    少年人跪坐在地毯上,仰望着黎安。脸上全是痴迷和虔诚。


    黎安摇头:“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他盯着喻深, 心头再度浮现出古怪来。


    “未婚夫,”黎安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喻深:“第一次见黎先生, 就是在林哥的酒吧。”


    黎安失口:“那你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 黎安却又意识到, 抛开未婚夫这层虚假的关系,他和面前的“温思”认识也不过一天。一天的相处,陌生人只能变成互相知道对方名字的陌生人。


    喻深给他的感觉, 却不像是初次相识。


    感情浓厚炽烈,甚至到了几分死缠烂打、步步为营的地步。


    黎安本以为他会讨厌这种。


    没想到其实并不怎么会激起他的厌恶。


    不抵触,就说明有往喜欢发展的空间。


    黎安对于婚姻的看法倾向于保守传统。在他看来,谈恋爱最好以结婚为目的而进行,发生了亲密关系的话更是如此。


    所以黎安会认真且主动地去想多了解一些喻深。


    但是似乎有点越界了。


    或许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承担喻深的回答。


    却没想到喻深回答的简单直白。


    “梦里见过。”他道。


    仿佛只是随口的甜言蜜语,配合喻深的神情,却多了沉重的意味。


    黎安:“梦里?”


    喻深咧开唇。


    他的两颗犬牙很尖,腼腆笑起来时便隐约露出一点牙尖。


    咬在黎安身上时,能留下几天不消的印记。


    黎安便愈发觉得这是喻深故意挑逗的孟浪言辞。


    他蹙眉:“算了。收拾一下,和我出门。”


    喻深先是愣了一下。


    没有想到昨天还态度坚定的黎安今天怎么突然就同意带他一起出去了。


    直到黎安带喻深去探望了楼下的阿龙,喻深才知道,黎安一直都没有真的全然信任他。


    喻深沉沉盯着躺在床上,因为高烧而面容枯败的阿龙。


    心想,还好提前说服了他。


    不然哪怕将阿龙灭口,恐怕也不会消除黎安的疑心。


    黎安看见阿龙这幅模样,问道:“你没看医生吗?”


    “看了。”阿龙闷闷道,“伤口发炎而已。我不愿意吃影响神经的镇定止痛药,就这么硬熬着。”


    这些药物再怎么样都会对神经有副作用,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对阿龙这种常年游走于生死一线的保镖来说,是极为致命的。


    黎安:“有自己的打算就好。”


    阿龙目光落到了喻深身上。


    哪怕是再见面,乔装成人畜无害样子的喻深还是让阿龙感觉到一阵窒息。


    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阿龙硬邦邦道:“老板,您带温思少爷出去做什么?”


    黎安认为阿龙不会撒谎。


    因为他和喻深没什么利益冲突。


    人类与圣母玛利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有私欲。


    无论是怎样忠心的下属,都会为了个人的私欲而背叛。


    黎安垂眸,决定从另一个方向打探:“我让带温思回来,另一个人又是谁?”


    阿龙冷汗猛地下来。


    他本来是看真的温思战战兢兢,小家子气,而喻深当时表演的又太好,阿龙害怕温思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会影响黎安的治疗进度。带喻深回来,似乎怎么都有好处。既能照看温思,还能混淆视听,更重要的是阿龙想讨老板欢心。


    如今弄巧成拙,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木已成舟,留给阿龙的只有死路。


    阿龙想活着。


    自从黎安救过他的命后,阿龙就从唐转投向了黎安,但不管是报恩还是尽忠,他都得先保证自己活着。


    哪怕负罪感尤甚,良心拷打着他,而阿龙也知道帮助喻深打配合之后,黎安将会被啃的骨头渣都不剩,可他别无选择。


    “老板,我错了。”哪怕腿上的伤口溃败腐烂,阿龙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直接从床上跌落下来,跪在黎安的面前,牙齿打战,“那位自称是温思少爷的室友,说要来给温思少爷当仆人。我想着,熟人总比被外人安插进眼线的好。假如那个仆人触怒了您,还是把他送回去吧!”


    黎安朝喻深使了个眼色。


    一米九大高个的少年便笑吟吟,帮忙把阿龙扶回了床上。


    经过刚刚的举动,本就高烧发炎的阿龙造成了伤口的二度撕裂,面无血色。


    但黎安只是淡淡地对喻深说道:“我们走吧。”


    走到门口,末了,黎安又回过头对阿龙吩咐道:“你也是为了我负伤,这些年辛苦了,我给你结算十倍的薪酬,从此以后好好养伤。”


    阿龙猛地瞪大双眼,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没想到……他没想到……


    费尽心机换来的还是黎安如此冷心冷情的“抛弃”。


    阿龙的自作主张终究还是触及到了黎安的逆鳞。


    他牙根子都要咬碎,但是在黎安淡漠的目光下,又觉无力。


    最终只是说道:“是,老板。”


    阿龙本以为配合喻深,能够兑换一张活着陪在黎安身边的奖券。


    高烧导致头疼和肌肉酸痛,枪伤也刻骨铭心,喻深给他用的麻醉药剂过量带来的副作用更是让阿龙心跳加速、耳鸣眼晕。


    但这些黎安看见了,却不在乎。


    对于他来说,阿龙只是一个稍微好用的属下。


    他察觉到下属的逾越,便会让他滚蛋。


    仅此而已。


    阿龙视线渐渐模糊,他终于知道一开始将喻深带回宅子就是错误。


    喻深是魔鬼。


    是老教父死而复生的恶魂!


    他眼珠子酸痛,瞧见黎安出了卧室门。


    而喻深落后一步,他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朝着阿龙露出一个胜利者得意洋洋的炫耀笑容。


    阿龙声嘶力竭:“魔鬼……撒旦……!”


    喻深却叹了口气。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阿龙哥。”他说道,“你对教父有了二心,教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你的私心?一旦有自己的小心思,背叛一次,便会背叛第二次,第三次……”


    他说得言之凿凿,仿佛阿龙真的已经成为了罪大恶极的背叛者。


    “教父还是太心软了。如果是我呀,我就会砰地一声……”喻深用手比作枪,伴随着拟声词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抵了一下,“杀掉阿龙哥。”


    “怎么还不知足呢?”


    阿龙大口喘着气,他盯着喻深,额头爆出青筋,恨不得把这个得志的小人撕成两半。可是阿龙没有力气,也没有再忤逆黎安的胆子。


    少年站在阿龙的房门口,于黎安看不见的地方,朝着阿龙这个落败者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关上房门,绝佳的隔音材料让黎安没有听见阿龙被激怒后,宛如野兽的低吼。


    喻深整理好神情,重新回到黎安身边。


    黎安盯着他:“你和阿龙在聊什么?”


    喻深脸上露出愧疚神色:“阿龙哥也是为了保护我,我朝他表示谢意。阿龙哥人很好,他说他不在后,让我多照顾先生。先生,你是真的要赶阿龙哥走吗?”


    喻深喜欢穿白色系的衣服。


    他本就长得干净,打扮又整洁,愈发像是个乖巧的好学生。


    哪怕露出这种有点做作的表情,还是会让人觉得只是他没见过世间丑恶,心思单纯。


    黎安:“不听话的狗,迟早有一天会咬向主人的喉咙。”


    他今天的头发难得半扎起来,鬓边几缕发丝无意地落在脸颊侧,像是山水画中的妙笔,愈发衬得五官清淡而气质古典。


    今天没有再穿利于办事工作的衬衫。


    黎安又换上唐装。


    他似乎偏爱东方复古的打扮。


    昨夜下了雨,气候微凉,今天黎安的肩上便添了一条暗红色披肩,披肩和袖子的连缨处,可以瞧见一截纤细冷白的胳膊,被到手腕的黑色手套遮住一半。唐装下摆下,可以瞧见黎安为了便于行动,穿的黑色长裤和厚实的马丁靴,靴子带着一点后跟。


    如果这样踹他的话……


    喻深匆匆将思绪拨回,假意担忧道:“可是黎先生身边,似乎再没有阿龙哥这么可靠的人了。”


    黎安静静盯着他。


    有一瞬间,喻深甚至觉得他那一向波澜不惊的凤眸里多了几分戏谑。


    就好像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机。


    喻深喉咙一紧,心跳却如同小鹿乱撞。


    “我……我以后可以替代阿龙哥,帮黎先生分忧吗?”


    黑色手套落在脸颊上的触感和指尖不同。


    有些粗砾的疼。


    “不可以。”


    对面的东方美人凑过来,气吐如兰。


    他说:“你是坏狗。”


    喻深心里一跳。


    被迫和黎安对视。


    他下意识抓住黎安的手腕。


    喻深阴阴冷冷地用视线锁着黎安。


    而后,他将黎安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满脸无辜。


    “黎先生哪怕想要杀我,我都不会反抗。”


    喻深道。


    “我还不够格吗?”


    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又猛地沉出一片阴云。


    “还是说,先生已经有别的狗了?”


    第40章 教父(7) 我本来就该是先生的药啊……


    黎安笑了:“自然没有其他的狗。我不喜欢养狗。”


    喻深脸上滑过一丝遗憾之色。


    而后他说道:“连只听你话的好狗也不喜欢吗?”


    东方美人松开了喻深的脖子。他本就没有用力, 哪怕被喻深拽着手放了过去,手指也只是虚虚握着。


    指甲滑过喻深的喉结。


    喻深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狗总是不分场合地发。情,”黎安道, “和低级动物相比, 我还是更喜欢有分寸的人类。”


    喻深的血液在这一刻好像灼烧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黎安,听出了这位年轻教父之外的弦外之音。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黎安是在提醒他安分守己。


    做的小动作还是被察觉了吗?


    好可惜。


    连好狗都不喜欢。


    喻深突然又克制不住地想到本该真正属于“未婚夫”这一身份的温思。


    他的面目便不可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如果是温思的话,教父也会这么毫不留情地敲打他吗?


    好恨。


    怎么总是双标呢。


    喻深将舌头咬出血, 血腥味伴随着刺痛弥散在口腔, 终于是让他彻底收拢住理智。


    他笑道:“黎先生讨厌狗的话,我也讨厌它。”


    黎安这次带了喻深出门。


    似乎不参与教父的事务中时, 他更喜欢活的像个普通人。因为黎安的努力, 其他家族也渐渐认同他们已经上岸的事实。


    这是A城约定俗成的道理。


    倘若主动退出,便视为放弃, 日后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也有故意侵犯边界规则的,但这将会被所有人都认为他触犯了“缄默规则”,从而被清算。


    黎安自己开车。


    喻深坐在副座上时,竟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因为黎安的外表一直都是病殃殃的、文弱的,好似过于娇气的花朵, 天然便在温室生长、娇养,开车这种理所应当的小事,便该有旁人去做。


    可是黎安上车的动作很是麻利, 迅速, 开到市区之外的空旷道路, 他甚至还能面无表情地加速、超车。


    飙到极致的风声猎猎敲打着窗户,和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直到了A城最著名的医院,黎安停下了车。


    他对喻深说道:“这里的威廉医生是著名的脑神经专家。”


    喻深喉咙一紧。


    紧接着又想起一开始造成他们相遇的契机。


    黎安身上的慢性毒素。


    “就是你想的那样, ”黎安道,“那毒严重影响了我的脑神经,所以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治疗。威廉医生虽然医术高超,但他人品不行,等会无论他说什么,不许回应。”


    喻深道:“如果治疗失败会怎么样?”


    黎安瞥他一眼。


    表情仍是淡然。


    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


    “大概会脑死亡。”黎安道,“我不在意。我想活着,但是如果真的死了,死掉还能在乎其他事情吗?”


    喻深却突然失了笑意。


    和总是面无表情的黎安不同,少年喜欢常年装饰着笑容。


    似乎这是他的社交面具。


    出于长相的优势,配上笑容,喻深确实会容易降低他人的防备心。


    喻深不笑,令黎安忽然发现他的五官其实并不全然是温和那一挂。


    瞳孔极黑,还很大,眼白没有占据多少空间,导致在昏暗的车厢里没有了光线的渗透,便有些像个阴沉的鬼。


    还是东方特产的厉鬼。


    黎安被他看得心里一毛。


    面上倒是不显。


    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紧。


    “怎么?难道你要殉情?”


    喻深这才将黑沉的眸子移开。


    “不会。”少年道。


    黎安的说话方式和他的长相十分相得益彰。


    刻薄,直白,简洁。


    有的时候甚至是一把刮骨刀,刮的人真心直直泛痛。


    不过倒是一般不会生气。


    毕竟玫瑰天生带刺,任是无情也动人。


    喻深却用了否决的回答。


    这在黎安的生平里也是罕见的一次经历。


    更何况还是从相识就一直对他笑脸相迎的喻深。


    黎安莫名有些心里不大舒服。


    毕竟哪怕是他这种人,既然他们已经成为了未婚夫夫的关系,纵使没有发展感情,黎安也更希冀听到一些亲近的话语。


    黎安生气不会直说。


    年轻的小教父只会将下颌线崩的紧紧的,像是暗自咬牙切齿的布偶猫。


    喻深打量着黎安。


    冷不丁地又冒出一个念头。


    教父在他面前,总是会展现出一些鲜活的、难得的情绪。


    其他人可以做到吗?


    阿龙不敢让黎安生气,温思则没能力讨黎安欢心。


    只有他。


    也只能有他。


    喻深觉得自己像是化作了一根逗猫棒。


    猫一直对逗猫棒挨打不理,但是一旦逗猫棒想要逃跑,便又立马凶狠地亮出爪子。


    好可爱的小猫。


    但逗猫也要讲究适可而止。


    明显察觉到黎安的情绪变化后,喻深才慢悠悠地补上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我会拼尽全力,?*? 让黎先生活过来的。黎先生不能离开我啊,除非我们一起去死。”


    虽然后半句话听起来有点吓人。


    但总归是表态了。


    黎安并不畏惧死亡。


    只是暂时还不想去死。


    一通插曲结束,院长已经将他恭恭敬敬带去了威廉医生的办公室。


    这是例行复查。


    黎安已经提前约好了时间。


    医院为了表示对老教父以及黎安的敬意,刻意将威廉医生上午的全部时间都空了出来。尽管这代表他要在下午一直加班把延迟的所有工作补完,但是威廉医生本人倒也是乐意。


    他为了见黎安,专门在前一天晚上找了理发师修剪打理好了头发,一大早泡完澡刮完胡子又喷了最贵的香水。黎安一打开门,只觉得座位上坐的不是医生,而是一个金碧辉煌的珠宝架子。


    “珠宝架子”从座位上瞬移到他身边,掏出一朵还带着水珠的玫瑰花。


    “嗨,早上好啊黎安,”金发医生眨了眨眼,“很高兴见到了活着的你,好吧,其实我也还是有一点伤心。我特意为你空出来了那两天,但是却没有等到你的电话……不过既然活着,那么又是新的一天,所以要不要庆祝美好的世界,让我下班后和你……”


    黎安的手枪对准了威廉的脑门。


    “聒噪。”他说道,“你像只发。春的金毛。”


    旁边的喻深本来在见到威廉的外表以及他这幅沾花惹草的做派时,已经迅速黑了脸。而威廉完全忽视他,只是一味像个孔雀一样疯狂对黎安开屏,更是加深了喻深想杀他的念头。


    好在黎安出手比喻深还快。


    他对威廉的比喻令喻深忍俊不禁。


    毕竟黎安在出门之前还对他说,最讨厌的是狗。


    喻深并不打算收敛。


    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威廉双手举着,无奈道:“小教父,开个玩笑。”


    黎安上膛:“本人感觉冒犯。”


    威廉:“……”


    威廉灰溜溜地坐回办公桌后。


    墨绿的眸子瞥见喻深,他下意识蹙起眉毛。


    “黎安,这位是……?”威廉随口问道。


    他听见了喻深不善的嘲笑。


    不过威廉已经习惯了。


    黎安的性格注定导致忠心追随他的人,要么是倾慕他的能力,要么便是贪图他的美色,兜兜转转,总不过都看不惯威廉的存在。


    上一个保镖阿龙便总是给他暗中抛眼刀。


    这个则更是难缠。


    虽然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但威廉对死亡本能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喻深想杀自己。


    如果不是有点忌惮这个和黎安来自同一个国度的少年,威廉甚至可以就着枪口继续调戏黎安几句。


    黎安不会真的杀了他。


    但是这个少年会。


    威廉有意无意地试图打探着黎安的口风。


    “难道是你的新保镖吗?虽然我一直希望你换掉阿龙,但是不得不说,小教父你挑保镖的口味似乎越来越差……”


    “不是保镖。”黎安道,“是未婚夫。”


    帅气年轻的天才医生猛地瞪大了双眼,露出来了和林宪刚得到消息时满脸噩耗的同款表情。


    “那你挑对象的口味似乎也不行。”威廉含酸带醋地说道。


    黎安冷笑:“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如果在一开始就正式告诉我治疗方案,我们就能商讨更换另一种让大家都皆大欢喜的方法了。”


    威廉悔恨不已。


    “我那是希望你来……”


    注视着黎安冷冷的目光,威廉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到似乎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威廉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不知道黎安作风这么狂野!


    小男朋友说找就找!


    不是说他们国家比较保守深柜吗?


    威廉只能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复诊上面。


    黎安在见威廉之前,已经在院长的陪同下,将检查都做了一遍。


    威廉只需要看图表就好。


    不过诊治慢性毒素是一个长期的战斗过程,眼下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进展。


    威廉和黎安简单聊了两句,让他知道自己暂时的情况后,他转口道:“听说格林芬家族那个被放逐的小少爷回到A城了,你们找到老教父在H国的孩子了吗?”


    黎安瞥了一眼身后的喻深,回道:“还在找。”


    喻深挂着笑容,一直站在黎安身后,像个行走的人形挂件。


    威廉笑道:“格林芬之前是不是追求你追求的满城风雨?”


    黎安:“不知道,没听说过,我不在乎。”


    他对不在意的人或事一直都如此薄情。


    威廉有的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也会在黎安毫不在意的之列。


    所以有的时候他会忍不住表现的讨厌一点。


    像是幼稚的小学生。


    但还是终究没办法让薄情人多情。


    威廉不免生出了几丝兔死狐悲之意。


    “他当年那么喜欢你,结果被你转头算计,放逐了差不多三四年,如今要不是格林芬家族实在无人,也不会接他回来当继承人培养。”他道。


    黎安淡淡道:“那是老教父的意思,如果不是他同意,我也没这个能力。”


    “不过我双手双脚支持你。贩毒的人就应该统统去死,这些玩意明明发明出来是为了造福医药行业拯救更多生命,而不是让更多生者去奔赴腐烂的死亡。”威廉医生道,“只是你要小心,你当年借用老教父的手将格林芬家族的毒品产业链一刀切断,到现在他们家族到现在都一蹶不振、青黄不接,格林芬那小子要恨死你了。”


    八九点的阳光正是最明朗,斜斜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落在黎安眼皮的浅薄褶皱上。


    “无所谓,有本事杀了我。”他波澜不惊道。


    老教父是被格林芬家族杀死的,但他死后,丹斯顿家的人展开了穷追猛打,格林芬的家族掌权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死掉了。要不然也没机会让犯了大错的恋爱脑回国继承家业。


    实在是没人了。


    黎安身上的神经毒素也是拜他们所赐。


    威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劝慰来。


    黎安这个人一向心狠。


    对自己狠,对外人也狠,一视同仁。


    威廉只能尽朋友的责任,告知他危险即将来临。


    聊完病情,黎安便问威廉道:“这个毒素是不是对我有其他的副作用?”


    威廉一愣:“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面前的小教父蹙起他那一双好看的细眉,往日凌厉的凤眸却流露出几分无助。


    “我分明该是个性冷淡,”他道,“为什么我现在会有些……”


    “想无时无刻去做。爱?”


    威廉:“……”


    威廉猛地瞪大眼睛。


    他心想,这是我免费可以听的吗?


    本来美丽但刺人的玫瑰居然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了他脆弱又纯情的一面。


    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威廉看了一眼喻深。


    果不其然,这小子一副彩票中了八百亿的惊喜表情。


    甚至不需要威廉张口。


    喻深已经笑眯眯地说道:“黎先生,说明你迷恋我的身体。”


    “不要憋着。先生可以尽情使用我。我本来就该是先生的药啊!”


    “求你了,想做的话,”喻深抓住黎安的手,他跪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先生一定不要憋着啊!”


    黎安:“……”


    黎安扇了他一巴掌。


    喻深笑了。


    “黎先生奖励我。”他甜甜道,“先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