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 81 你说跟你走,天……
周越在天行的最后一天, 恰好是个寻常的周五。
作为投资总监,他的桌面上只剩下几份最终核对的材料,项目交接早已按流程推进, 时间表、数据表、风险评估一一对应, 仿佛在处理一场例行的投后复盘,而不是离开前的收尾。
偶尔有人推门进来, 带着惯常的笑意,说一句“以后常联系”, 顺手留下小礼盒或卡片。他抬眼回应,声音沉稳克制,像会议中简短的确认答复, 不带情绪,却足够得体。
他合上文件夹,将签字笔整齐扣在桌面边缘, 目光转向窗外,盛夏的阳光正烈,楼下绿树枝叶在热风中闪烁发亮。
那片明媚而鲜活的世界, 隔着这层透明却坚硬的玻璃,显得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像那只麻雀一样, 即将从这根熟悉的枝条上飞离。
算起来, 他在天行的日子还不到一年, 短短几百天, 却像走过了一整个轮回:从初来乍到时的疏离,到逐渐适应的日常,再到如今的告别。
时间快得近乎残忍, 让他几乎分不清,那些争执与笑声,到底是沉重的现实,还是一场未散尽的梦。
他低头继续收拾文件,手指将纸张一份份码整,边角对齐,动作沉稳而有序,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项目归档,可在那份冷静的背后,心绪却翻涌得厉害。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周越抬头,目光落在门口的夏知遥身上。
她比之前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瘦削,眉目依旧如画,神采却添了几分健康与饱满,多出来的一点圆润,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些。
“收拾得怎么样了?”夏知遥踱步进来,周越才注意到她今天居然穿了一身的西装套裙,。印象里,除了正式的宴会场合,她几乎很少穿裙子。
周越把手里那叠文件合上,顺手放进纸箱里,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夏知遥走进来,视线在那张几乎清空的办公桌上停了一瞬,夏知遥走到桌边,,随手抽了张纸巾替他拂去桌面上的灰尘。
“挺快的嘛。”她抬眼瞥了他一眼,笑意若有若无,“我还以为你得磨蹭一整天。”
周越看着她,唇角轻轻一弯:“要是磨蹭一整天,你是不是就能多陪我一会儿?”
夏知遥抬眼,轻哼了一声:“你倒会找借口。”
她随手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两秒,唇角微微一挑,“不过,说真的,会不会觉得有点舍不得?”
周越侧过脸看她,眼神沉静。片刻后,他低声道:“公司倒还好,主要是,舍不得你。”
夏知遥说:“说得好像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一样。”
其实周越的东西并不多,两个纸箱就都装完了,周越偶尔抬头,目光掠过她的侧影。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她的肩头,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那一瞬,她整个人像被镀上了柔和的轮廓,安静而专注。
他盯着看了几秒,心口涌上一阵酸意,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却因这场离开显得格外疏远,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间办公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晚上下班,郑晓天带着一车人,说要给周越践行,一路上他故意卖关子,嘴角挂着坏笑,怎么问都只摇头:“别急,马上就知道了。”
车里热闹一片,大家起哄、追问,他却只是笑而不答,吊足了胃口。
直到车缓缓停下,熟悉的招牌在灯光下亮起,几个人才恍然大悟,竟然还是那家泰式融合餐厅,正是周越刚来天行的第一天,他们接风的地方。
“你真是省事。”夏知遥下车,看着那扇再熟悉不过的门面,忍不住吐槽。语气轻描淡写,却藏着几分无奈。
郑晓天慢悠悠关上车门,满脸得意:“你懂什么,这叫有始有终。人第一次来咱们请这儿,现在走了,还得送回这儿,才算圆满。”
周越站在一旁,望着那扇亮着暖光的门,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像是时间倒回,一切又回到刚刚开始的地方。
菜单上已经换了不少新菜式,餐厅也做了翻新,灯光更柔和,墙壁换了浅色木饰面,空气里混着柠檬草和椰奶的味道。
“你们看看,这叫推陈出新。”郑晓天招手让服务员上酒,带着几分炫耀意味,“连菜都换过了,不一样的体验。”
一道道新菜接连端上来:香茅柚子沙拉清爽开胃,青柠罗勒烤扇贝摆盘精致,冬阴功小龙虾一上桌,引得众人纷纷举杯,随后是椰香芒果鸭胸和辣酱炒河粉卷,甜与辣、醇与烈在味蕾上交织,恰如这顿晚宴的氛围。
席间笑声此起彼伏,热闹得仿佛什么都不会改变。可周越举杯的手指却收紧了几分,心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明知道这是离别的时刻,却偏偏生出一丝悖逆的期待,期待下一段未知的征程,期待新的挑战与磨砺。
可当视线落在这间熟悉的餐厅,落在一张张陪伴过他的面孔上,那份期待又被不舍淹没。
毕竟,这是他回国后第一次真正肩负重任的地方,他记得自己初来乍到时的谨慎,记得每一次在会议桌上证明自我的心跳声,这里留下过他的焦虑与倔强,也见证过他一点点站稳脚跟的过程。
而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收获了两个再也无法替代的存在,郑晓天,那副吊儿郎当的外壳下藏着的可靠与真心,还有夏知遥,他用了全部力气才再次追回,却始终舍不得放开的女人。
夏知遥举着杯子,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比谁都冷静,她一向如此,在任何场合都能保持得体与分寸,笑声在耳边炸开,她却听不真切。
她想说点什么,却知道不该此刻开口,她怕自己忍不住把心底的波澜泄露出来,直到有同事开玩笑,说下次再见不知要什么时候了,周越笑着举杯回应,她却在那一刻微微垂下眼。
对她而言,这不仅是同事的送别,更是某种命运的轮转,他要去的地方会比这里更广阔,而她却不确定,自己还能否在那个更辽阔的舞台上陪他并肩。
周越抿了一口酒,心底的思绪愈发混乱。对这家公司,他有割舍不下的记忆,对郑晓天,他有真心的感激,可唯独对夏知遥,那份情感沉重到无法安放。
他仍清楚记得,在那个最焦灼的雪夜里,他是如何几近绝望地把她追回来的。那场重逢仿佛给了他一丝救赎,如今却要在这离别的酒局中再次被命运试探。
“周总,你可是今晚的主角,怎么一直走神啊?”有人半带玩笑地打趣。
席间气氛正浓,推杯换盏,话题在最新的项目和闲谈笑闹之间来回切换,喧闹声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却在他耳中渐渐远去,他只是机械地举杯、应和,眼神却一次次不经意落在身侧的夏知遥身上。
她看似从容,唇边始终挂着浅笑,仿佛与他毫不相干。
可就在笑声与酒杯碰撞的间隙,她忽然侧过身,靠近他,呼吸里带着微醺的气息,几乎贴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怕被别人听见:“吃完饭,跟我走。”
他侧过脸,压低声音,语气听似平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不回家,又要干嘛去?”
夏知遥眼神依旧落在前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有直接看他,嗓音带着酒意的微醺,却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待会你就知道了。”
周越盯着她的侧脸,心口的燥热一点点往上翻,指尖几乎要捏碎杯沿。偏偏这一幕全落在郑晓天眼里,他立刻挑眉坏笑:“哎哟,你俩又偷摸说什么呢?”
他这一嗓子,像是在油锅里丢了一勺水,瞬间炸开了。周围人纷纷抬头,眼神齐刷刷往他们这边扫来,带着醉意的起哄声接二连三。
郑晓天见势,干脆放开嗓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算了,反正周越也要走了,这事儿你俩还用得着藏着掖着吗?”
“哎哟,那今晚是不是得喝交杯酒啊?”有人吹起口哨,声音尖利,带着几分酒局特有的调侃。
“对对对,来来来,周总和夏总干一个!”
夏知遥被众人哄笑声推到风口浪尖,她却依旧不慌不忙,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举起杯子,清清脆脆地碰了碰周越的杯沿:“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就喝一杯吧。”
周越和她对视的那一瞬,也随着她笑了起来,灯光映在她的眼里,波澜不惊,却分明藏着某种只有他能看懂的暗示,两人仰头同时饮尽,杯底朝天。
郑晓天笑得更夸张,直接伸手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好嘞!这才像话!”
热闹的气氛在笑声与鼓掌声里越烧越烈,仿佛已经把离别的沉重冲得无影无踪。
郑晓天端着杯子,笑容带着一贯的吊儿郎当:“行了行了,别逼人了,人家也不好意思当场说。放心吧,我看这两位,早晚有一天得给咱们请喜酒。”
“对对对!”有人顺势应和,笑声再度炸开。
“郑总,到时候婚礼是不是得坐主桌啊?”
饭局散场,街口的夜风裹着盛夏特有的湿热,吹散了餐厅里的喧嚣,却吹不散心底翻涌的情绪。
车流的灯影在远处闪烁,伴着零星的喇叭声与人群的脚步,映衬得这一刻格外孤独。
周越被灌了不少酒,步伐略显沉重,却并未完全失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目光在夜色中依旧清冷。
路灯的光打在他脸上,五官愈发立体,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前,遮住了眉眼的几分锋利,只剩下不经意的颓散与惑人的气质。
他低声笑了一下,嗓音带着酒意的沙哑:“盛大的送别宴,就这么结束了。”
夏知遥神色不动,只顺势应了一句:“是啊,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周越脚步一顿,忽然侧过脸看她,眼神被夜色映得格外沉,嗓音压得低低的:“宴席散了,咱俩不能走散。”
夏知遥没有回答,只抬手将肩头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干净利落,随后径直往前走。高跟鞋在夜风里敲打着地面,每一步都透着冷静。
周越却偏偏不肯放过,几步追上来,和她并肩,甚至刻意放慢脚步,肩膀几乎贴着她。借着微醺的勇气,他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黏人似的执拗:“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嗯?”
夏知遥终于侧过眼看他,神情淡淡,唇角勾起一抹不近人情的笑:“待会你就知道。”说着才走了两步,就被周越拉住了手。
“夏知遥你不许走……”
夏知遥侧头看他,眉心紧蹙,语气却放轻:“我走哪儿去啊,”
周越闻言,忽然像受了委屈似的,手更紧地攥住她,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黏人:可我只想跟你回去,你答应过的,不许丢下我。”
夏知遥正要伸手去拉车门,手腕忽然被他扣住,周越靠得极近,身上的酒气混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在夜风里被放大,呼吸落在她耳侧,灼得人心口发颤。
“待会你就知道?”他学着她方才的语气,嗓音低哑,还带着几分笑意,分明是赖皮的模样。
夏知遥转过头,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乱掉的头发,像哄孩子一样安抚:“乖,听话,上车。”
可周越仿佛没听见似的,反而顺势靠在车门边,臂膀横在她身侧,把她半圈困在自己与车之间。
夜灯映在他脸上,那副微醺的颓散模样里却偏偏透着清醒,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我说真的,夏知遥。你说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去。”带着几乎偏执的坚定。
路边车流呼啸而过,喇叭声与人声在远处交织,而他们之间,却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起伏——
作者有话说:sorry今天刚开学比较忙忘记定时发存货了。后面会继续日更[狗头]
第82章 Chapter 82 总有一天,要在……
“你喝醉了。”夏知遥笑道。
“我是喝了不少, 但没醉得不清醒。”周越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夏知遥,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怕你又消失, 怕明天睁开眼, 你就又跑了。”
夜风穿过车窗的缝隙,带着城市的尘土和远处夜市的烟火气息, 车窗上倒映着霓虹灯的斑斓色彩,红的、蓝的、金黄的, 全都碎裂在他深邃的眼瞳里,像是破碎的星河。
夏知遥努力地深吸一口气,一种久违的悸动涌上心头, 理智还在提醒她别被他黏得太深,可心底那点柔软却早已被他牢牢缠住。
“别这样……”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笑意, 也像是对他黏人的无奈叹息。
周越却像没听见似的,整个人彻底卸下伪装,缓缓低下头, 将额头埋进她的肩窝。
那一瞬间,他身上的热度将她包裹住,呼吸急促却带着一种安心, 满是满足与依恋:“知遥, 让我再抱一会儿……好不好?”
夏知遥心口猛地一软, 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 最终还是缓缓落下, 环在他背上,透过薄薄的衬衫,她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你啊……”她轻声笑, 语气带着宠溺的无奈,“可真会撒娇。”
周越没有回答,只是在她肩头闷闷嗯了一声,像是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处。
夏知遥抚着他的背,感受到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她轻轻推了推他,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你走不走?春宵一刻值千金。”
说着,夏知遥伸出手,手心朝上,静静地停在两人之间。灯光下那只手白皙而纤细,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等待一份庄重的允诺。
周越愣了一瞬,随即缓缓伸出手,与她十指紧紧相扣。那股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把她握进生命里的坚定。
“怎么?”她轻笑出声,笑声清浅,却藏着一丝颤抖的温柔,“刚才不是说要跟我走遍天涯海角吗?现在反而害怕了?”
周越怔怔望着她,眼底的火光慢慢沉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却又甜蜜的笑,像是历经劫难后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救赎。
“怎么会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个字都像是刻在骨子里,“跟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周越原本还沉浸在酒精带来的微醺之中,脚步却在跨进房门的刹那猛地顿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死死被靠窗的那张桌子锁住,深色胡桃木的质感,边缘那道冷静的磨砂金属线条,桌角那盏弧形的落地台灯,连灯罩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酒意被瞬间冲淡,他眨了眨眼,呼吸微乱,心底涌起一种近乎超现实的熟悉感,就像误入了一场反复做过千百次的梦。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掺着她独有的香水味,将他彻底击溃。
几秒的沉默,他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与难以置信:“这……怎么这么像你的办公室。”
身后的门在此刻被轻轻反锁,清脆的“咔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夏知遥缓缓转过身,目光深深凝在他身上,她一步步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走在一个易碎的梦境边缘,生怕稍一用力,这份虚幻的安宁就会碎裂。
走到他面前,她停顿了片刻,伸出纤细的手指,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退让的坚定,揪住他的领带,将他猛地拉近。
距离骤然缩短到心跳都能碰撞的地步,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温热而急促。夏知遥微微抬起下巴,唇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不是说过吗?” 她声音低得像落羽,却字字清晰,“总有一天,要在我的办公桌上做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惊雷,骤然劈进周越的脑海,酒精让他的反应迟缓了半拍,可心脏却狂乱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
那些被压抑在最深处的片段,如同被掀开的暗潮,汹涌而至。深夜里不敢拨出的号码,辗转反侧时的秘密幻想。
夏知遥停顿了片刻,嗓音低到几乎是对自己耳语:“真正的办公室,是不可能的……可这里,”她的眼神落在那张办公桌上,目光一闪而过,带着克制不住的痛意,“至少可以让你假装一次。”
周越眼底的惊讶很快被某种近乎孩子气的光亮取代,他紧紧盯着她,眼神明亮得近乎炽热,像终于被人触碰到最隐秘心事:“你……你还记得。”带着醉意后的轻快,嘴角止不住地弯起,像是得到心爱糖果的少年。
夏知遥没想到他会笑,更没想到会笑得那样真切。
可周越却不肯放过,带着酒意整个人黏了上来,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
额头轻蹭着她的鬓角,呼吸炽热而急促,声音含糊却认真:“知遥,你连这种话都记得……是不是说明,你心里,其实也舍不得我?”话音带着醉意,可眼神却清醒得惊人,里面全是掩不住的眷恋与依赖。
夏知遥被他缠得气息凌乱,抬手去推他,却被他反手扣住腰,动作近乎赖皮,热意在耳边缠绕,他低声哄似的:“你要是对我好一点,我就会得寸进尺。”
“补偿也好,心甘情愿也罢……”周越的嗓音压得更低,喉结滚动着,指尖缓缓划过她的脸颊,像在触碰一件随时会碎的珍宝,“只要是你给的,我都要。”
他的眼底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那火焰既倔强又卑微,既炽烈又脆弱。仿佛只要她点燃,便甘愿与她同归于尽。
夏知遥猛地踮起脚尖,唇狠狠封住了他未出口的话,桌灯下,两人呼吸交织,酒意、欲望与压抑太久的情感,在房间里危险地燃烧。
周越的呼吸愈发急促,眼神里掺杂着醉意与炽热的渴望,他扣住她的手腕,忽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在桌边。
领带散落半截,他抬手去扯衬衫的扣子,动作急切,像是终于要把所有伪装剥去,正要继续,却被她骤然拦下。
夏知遥抬手抵在他胸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不许脱,就这样。”
周越怔了怔,眼神里的欲望被生生拦住,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体内那股火焰被困在牢笼里,快要炸裂。
夏知遥却在此刻俯身靠近,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嗓音低得只属于他们:“这样才像在办公室。”
她这句话,就像一根火柴,点燃了他全身的神经,周越猛地低笑,声音里带着难以克制的疯狂与依恋,眼底深色翻涌。
他忽然发力,将她牢牢按在桌上,压得桌上的文件、笔记本纷纷滑落,散落在地。
他俯身逼近,唇齿几乎要咬上她的耳尖,嗓音沙哑,带着咬牙切齿的热度:“你个妖精……”
夏知遥被他牢牢困在桌边,身形几乎无法动弹,可她却在笑。
眼尾微微泛红,笑意中夹着彻底沦陷的柔情与不舍,像是在最后的坚持中放下了全部防线。指尖死死攥着他的衬衫不放,褶皱在掌心间一点点被揉紧,那是她唯一的倔强。
两人之间的气息急促交错,带着热度,带着酒精的微醺,明明只是一句随口的调侃,却在此刻被欲望与压抑搅拌成炽烈的火焰。
周越将她牢牢压在桌沿,黑眸里燃着几乎要溢出的火光,整个人被撩拨得失去所有理智。他望着她,喉咙滚动,呼吸急促到发烫。
夏知遥仰着头,发丝散落,颈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呼吸凌乱,却依旧死死扣着他的衬衫,不让那几颗扣子再继续松开。
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冷冽又挑衅,嗓音低沉:“我不把你喂饱了,你怎么去好好工作?”
这句话落在他耳边,周越胸口轰然一震,理智的弦顷刻间绷断,他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克制彻底坍塌,被她逼到生死边缘。
“知遥……”他咬牙低声,嗓音嘶哑,额头抵在她的颈侧,肩膀微微颤抖。
桌灯下,光影忽明忽暗,文件散落在地,纸张被风扇吹得轻轻翻动,她的唇角还挂着笑,他需要的不是放纵,而是她亲手给予的肯定与安抚。
房间里渐渐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纸页在灯光下轻轻颤动,明暗交替,像风暴过后留下的残痕。
这一次,周越却没像以往那样很快抽身、冷下去。他整个人伏在夏知遥怀里,仍死死抱着她,额头抵在她肩窝,湿热的呼吸灼在她颈侧,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透她的衣料。
他像是终于耗尽了力气,却依旧不肯松手,怀抱紧得近乎病态,仿佛一旦松开,她就会再次从自己手里溜走,那股惯常的侵略和逼迫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助的依赖。
她缓缓抬手,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落在他背上,“够了吗?”她低声开口,声音因情绪而微哑,像被夜色压得透不过气。疲惫藏不住,却在字句间泄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心疼。
周越僵了许久,仿佛在与自己作无声的拉扯。直到呼吸发抖,他才像是终于承认一般,低低吐出一句:“不够……永远都不够。”那声音带着未散的酒意,像被撕裂过的丝线,粗粝却赤裸。
虽然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亲密,可周越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在事后,显得如此无力、如此需要安抚。
夏知遥怔了片刻,手不由自主地抬起,落在他背上,指尖顺着他微颤的脊背轻轻划过,像在抚慰一只终于卸下獠牙的野兽。
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周越所有的执拗与侵略,背后其实藏着难以言说的空洞与不安,这种发现让她心口发酸,她本该保持冷静,可眼底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柔软。
“周越……”她低声唤他,语调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你不用每次都把自己逼成这样。”
他没开口,只是更紧地箍住她,像害怕一旦松手,她就会再次离开。
夏知遥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拨开散落在额前的湿乱发丝,动作轻柔得近乎小心。她看着他眼尾微红、呼吸急促的模样,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疼惜。
她俯下身,唇瓣落在他嘴角,轻轻一点,周越明显一震,眼神倏地暗了暗,却仍旧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将她困在怀里。
那一刻,她甚至忘了自己曾经多少次想要抽身而退,她抬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那双眼睛里有炽烈的渴望,也有压抑到极致的恐惧,夏知遥俯身,再一次轻轻吻住他的唇,动作缓慢而坚定。
夏知遥静静任由他抱着,掌心一下一下抚过他的后背。
夜色安静,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无声的依赖与破碎的温柔。
第83章 Chapter 83 焦虑在最不该来……
夏知遥先醒了, 睁开眼时,发现周越正报着她,睡得极沉。
呼吸均匀而缓慢, 带着清晨特有的宁静, 下巴搁在她肩头,眉宇间少了平日里的锐利, 像个彻底卸下防备的大男孩。
夏知遥怔了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生怕惊动他。她静静看着他,眼神里不自觉浮起几分复杂,昨夜的炽烈、他事后那份脆弱依赖, 和此刻安静的睡颜,层层叠叠地压在心口。
她抬手,轻轻拨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 指尖从鬓角滑过,动作轻得近乎怜惜,周越在睡梦里似乎察觉到什么, 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却又很快放松下来,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夏知遥呼吸一窒, 唇角忍不住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一刻, 她忽然觉得, 这样的清晨, 安静而琐碎,却是最让人动摇的。
周越在她掌心的抚触里动了动,他的呼吸先乱了片刻, 随后慢慢睁开眼,清晨的光映在他眼底,混着刚醒来的迷蒙,却第一时间落在她脸上。
“你醒得真早。”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沙哑,低低哼出来,带着几分黏意。
夏知遥没回应,只微微动了动身子,想把他圈在腰上的手移开,可周越反应极快,反而抱得更紧,下巴重新蹭到她肩窝,声音含糊却坚定:“别动,再躺会儿。”
夏知遥被他赖皮的姿态弄得哭笑不得,抬手推了推他:“你抱得我都喘不过气了。”
周越顺势抬头看她,目光还带着睡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两人终于慢吞吞地起了身。周越还带着没完全散尽的慵懒气息,整个人仿佛还沉浸在温暖的被窝里。
夏知遥一边整理睡衣的袖口,一边转过头看他,唇角微微弯起:“我这够有诚意吗?”
周越他定定地盯着她,眼神里掠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光,嗓音因酒意未散而愈发低哑:“就这?”
夏知遥微微一挑眉,动作一顿,随即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那你还想要什么?”
她原以为他会顺着昨夜的余温再起挑衅,却没料到,他只是慢悠悠地凑近,呼吸若有若无地拂在她耳畔,语气出奇的平静:“你好久没做饭给我吃了,周末给我做呗。”
夏知遥怔了怔,心口忽然被什么轻轻触动,昨夜的炽烈还未散去,却被这一句家常般的话生生冲淡。
最终,她还是笑出了声,笑意里有几分无奈,也裹着淡淡的心酸:“你就这么点要求?”
周越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笃定,好像真怕她会从这清晨的缝隙里溜走。
那双黑眸里,没有昨夜的失控与炽烈,反而深沉得像一口望不见底的井,把所有欲望、脆弱与渴求都收拢其中,那眼神安静,却压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夏知遥呼吸微乱,本能地想移开目光,却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种更令人心悸的东西,那不是占有的狂热,而是一种更久远、更难以抗拒的渴望。
他要的,从来不是片刻的疯狂,而是柴米油盐的琐碎,是她亲手做的每一顿饭菜,是清晨醒来伸手就能触到的温度,是日复一日的生活,是属于他们的、最真实的日常。
夏知遥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他的话,随即抬起眼,盯着他笑了笑:“那你想吃什么?”
周越没立刻回答,只是下巴抵在她肩窝,呼吸间带着慵懒的温热,声音低哑又带点赖意:“待会儿随便吃点午饭就行,下午我们去趟超市,晚上……你做给我吃。”
夏知遥一愣,被他这笃定的口吻逗笑:“你倒是安排得挺周全。”
周越抬起眼,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却出奇认真:“那必须的,我惦记好长时间了。”
午饭过后,两人开车去了山姆,偌大的超市里人来人往,推车刚推到手里,周越就自然地站在她身边,手掌搭在推车把手上,硬是和她并肩着走。
夏知遥懒得理他,径直往生鲜区走,周越倒是兴致勃勃,一路往车里放东西:“牛排风车卷……三文鱼也要,晚上做个奶油三文鱼?”
“行。”夏知遥低头在清单上勾了勾,顺手又拿了几个牛油果,“做个沙拉。”羊排、伯爵红茶蛋糕,购物车渐渐装得满满当当。
结账的时候,周越得意洋洋:“这下够吃好几顿了。”
夏知遥抬手把发丝别到耳后,淡淡道:“待会儿再去你家楼下菜市场。”
周越愣了下:“还要去啊?”
“当然。”夏知遥看了他一眼,语气笃定,“买菜,新鲜的鱼虾还是得菜市场。”
周越忍不住笑了,伸手揽住她肩膀:“行,听你的。那就去菜市场。”
菜市场人声鼎沸,夏知遥挽起袖子,三言两语就跟摊位前的大爷大妈聊开了,刀口利落地杀价,周越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看着她和摊贩你来我往,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他本来想插话,结果一句都插不上,只能傻乎乎地笑着,活像个陪逛的跟班。
夏知遥挑虾、捞鱼的动作熟练利落,几下就把新鲜的活虾倒进袋子里,又让摊主称了几条海鲈鱼。
周越看得目不转睛,夏知遥正和摊主结账,忽然感觉背后有道灼灼的目光,回头就撞见他一脸傻笑。
她挑眉:“你笑什么呢?”
周越收不住,眼神里全是抑不住的柔软与欣赏,嗓音低哑里带点打趣:“你也太有生活了。”
夏知遥愣了下,下意识别过脸去,她不爱听这种话,好像太容易被看穿似的。
可周越心里却止不住的欢喜,看着她在摊位间熟练地挑挑拣拣,甚至和大爷大妈讨价还价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心口轻松了许多,像是终于看到她愿意重新拾起对生活的热情,而不是一味沉在冷漠和疏离里。
其实他说想吃她做的饭,不过是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她愿意为了生活费点心思,愿意和他一起做这些琐碎的事。
夏知遥拎好一袋海鲜,递给他,周越乖乖接过,嘴角却还勾着,心底那份满足几乎要溢出来。
一路下来,夏知遥还顺手挑了不少蔬菜,周越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袋子在臂弯间沉甸甸摇晃,他嘴上嫌重,眼底却掩不住一丝欢喜,像是乐意被这份烟火气压得满身都是。
走到出口时,人群喧闹,空气里混着湿漉漉的海味,周越忽然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轻,像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知遥,我真喜欢你这样。”
夏知遥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盯着他,眉梢挑起:“喜欢哪样?”
周越被她看得一愣,唇角却慢慢勾起,眼神里带着真切的光:“喜欢你这样挑挑拣拣、跟人讨价还价,喜欢你买菜、买鱼虾……喜欢你过日子的样子。”他说得极认真,没有一丝玩笑,仿佛这才是他心底最渴望的画面。
回到家,满满当当的食材被搬进厨房,堆得热热闹闹。
夏知遥利落地挽起袖子,拿出菜刀切肉,周越就站在一旁,双臂环胸,笑眯眯地看着她:“要不要我帮忙?”
夏知遥没抬头,淡淡抛下一句:“你把菜洗了,然后把虾线挑了。”
周越一愣,挑眉看她,眼神里带点狡黠:“就这?这么简单的活儿,你是小看我吧?”
夏知遥终于抬眼,唇角勾起一抹笑:“说好了我做菜,你打下手,你要是能把虾线挑干净,我就算你合格。”
周越“啧”了一声,挽起袖子走到水池边,模样一本正经,可没过多久就忍不住抬头看她,她低头切肉,动作干脆利落,侧脸被灯光打亮,眉眼安静专注,他看得心神微动,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厨房里热气氤氲,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夏知遥忙得脚不沾地,牛排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三文鱼奶油酱翻滚着冒泡,捞汁海鲜的调味也收了尾。
她利落地将一道道菜端出,摆在餐桌上。
周越早已乖乖去摆碗筷。他一边伸长手去够筷笼,一边回头看她,眼底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你动作快点,别让我端着。”夏知遥催了一声,把一盘羊排放下。
“得嘞。”周越麻利地把碗筷摆好,顺手还把餐桌上的纸巾、杯子都齐齐整整放好。看着满桌的菜,他吹了声口哨。
周越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坐下,却没急着动筷,而是撑着下巴看她落座。灯光下,他的眼神认真而明亮,像是这一桌菜、一屋子烟火气,都只因她才有意义。
夏知遥被他看得心里发烫,只好佯装冷静,伸手夹了一块三文鱼放到自己碗里:“吃啊,你不是饿了半天?”
周越这才动筷,先夹了一块羊排尝了一口,立刻眼睛一亮:“太好吃了!”说着,还立刻把另一块夹到她碗里,“你也尝尝。”
夏知遥忍不住失笑:“我做的菜,我能不知道味道?”
“那不一样。”周越语气笃定,目光灼灼,“你做的,我就想跟你一起吃。”
夏知遥看着周越埋头吃着菜,表情满足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那一瞬间,她心口涌起一种久违的安稳,厨房里蒸腾的热气、餐桌上氤氲的香味,还有对面的人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拼凑成一幅她从未敢想象的画面。
她的胸口微微发热,或许,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可紧随而来的,却是一股说不清的惶惑,像阴影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越是这样真实、温柔的片刻,她越发心底发怵,就像掌心里的沙,握得越紧,流得越快,越渴望留住,反而越怕它随时消散。
她低下头,假装专注于夹菜,掩饰眼底无法控制的波动,满足与不安在胸腔里纠缠,喉咙也被卡得发紧。
周越却全然不觉,只顾埋头大快朵颐,眉眼舒展,笑意不加掩饰:“我觉得你真可以开饭馆了,味道绝了。”
夏知遥愣了下,下意识抬眼,对上他那双亮得毫无遮掩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笃定的欢喜,没有怀疑,没有顾虑。
她心口忽然一酸,唇角却只能勉强勾起,轻声应道:“嗯。”
眼前的画面温柔得近乎不真实,桌上是一盘盘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对面的人正吃得心满意足,每一个神情都像是被填满。
可正因如此,她越发害怕,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扯开,刺痛随之而来。
她对自己说,可能有一天,他也会走,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这种安稳不会永远存在。
餐桌上明明只有温柔的烟火气,可她的心却仿佛被阴影一点点淹没,焦虑在最不该来的时刻侵入,恰恰是在最温柔的片刻,狠狠攫住她,让她比昨夜的炽烈与失控更慌乱,越是沉溺其中,她越清楚,自己无法承受失去。
可当周越抬头看向她时,她还是抬起脸,露出一个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越没看出她心底翻涌的暗潮,只见她笑了,便顺势把一只大虾剥好,放进她碗里:“你自己也多吃点。”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一直就这样过日子。
夏知遥盯着碗里的虾,心底的慌乱与温柔在拉扯,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是想逃开,还是想就这样停下。
“你怎么不说话?”周越侧头看她,眼神里还带着笑意,却在意她的沉默。
夏知遥被他看得一紧,勉强压下心口翻滚的情绪,拿起筷子轻轻剥开虾肉,故作镇定:“我在想是不是有点咸了。”
周越愣了愣,随即低声笑了:“挺好,刚刚好。你做的,什么味道我都喜欢。”
夏知遥喉咙一紧,垂下眼,掩去眼底那点快要溢出的湿意,这一桌烟火气,温柔得近乎奢侈,她越是感受到他的满足,心里越是害怕这样的日子真有一天会消散。
第84章 Chapter 84 退一步,我就多……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 周越起身收拾,眼镜滑到鼻梁下,他低着头, 将碗碟一摞摞叠好, 指尖一滑,险些失手, 碟子微微晃动,他迅速稳住, 动作间带着一丝慌乱。
夏知遥没忍住笑出声,带着调侃:“你小心点,要是真碎了, 可就真成了‘碎碎平安’。”
周越抬眼望她,眼神清亮,笑意里既有无奈, 又带着不自觉的宠溺:“放心,我很靠谱的。”端着碗碟走向厨房,背影在顶灯下被拉长, 显得沉稳而安静。
不多时,水流声潺潺响起,周越站在水槽前, 低头专注地清洗碗碟, 灯光洒落在他微微凌乱的发丝间, 折射出细碎的光泽, 也在他的颧骨与下颌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偶尔碗碟轻轻相碰, 发出清脆声响,却因他全神贯注的模样而别有一番意味,宽阔的肩背在灯影下显得格外挺拔, 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与肌肉线条带着冷淡的力量感,与他此刻温柔笨拙的神态形成强烈反差。
夏知遥看着,不知为何心口骤然一紧。
这个男人平日里锋芒凌厉,气场逼人,仿佛随时都与世界隔着距离,可此刻,他却把所有的棱角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安静、专注的背影。
她倚在厨房门口,目光死死落在他身上。胸口忽然翻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洗碗,本该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画面,可偏偏落在他们之间,就显得无比珍贵。
也正因为珍贵,她的心反倒更慌乱。那慌乱不是轰然炸裂的,而是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像潮水一样一点点漫上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汹涌得让人窒息。
仿佛从未来某个不可知的时刻提前袭来,无形的阴影罩住她的胸口,让她的呼吸骤然凌乱。
一个荒唐的念头猝然升起:这一幕,会不会只是短暂的幻觉?等他转身离开,她是否再也见不到这样的背影?她明明什么都没失去,却已提前体会到失去的痛感。
周越转过头,见她怔怔出神,唇角轻轻一弯,笑声带着点揶揄的轻快:“怎么发起呆来了?我这就收拾完,待会儿你看是出去走走,还是窝在家看部电影?”
夏知遥愣了一下,像是被他从失神里骤然拉回。她慌忙收回目光,眼神闪烁,唇角硬撑着扯出一个轻快的弧度:“那就出去走走,你快点啊。”声音清脆,带着笑意,轻盈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自己最清楚,笑声底下藏着的,不是轻松,而是突如其来的惶恐与酸楚,一种不知何时会被失去的慌乱,悄无声息地攥紧了她的心。
周越收拾完碗筷,两人并肩下了楼,盛夏的夜晚,雨才刚停,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凉意。
他们走到池塘边,水面仍在轻轻荡漾,映着几盏昏黄的灯,几株荷花在夜色里舒展着,雨珠顺着花瓣滴落,泛起细微的涟漪。
周越停下脚步,盯着池塘看了几秒,嗓音低低地开口:“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咱俩在纽约的时候,也是这样。”
夏知遥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接着说下去。
“后来你走了,我一个人总是会突然想起你,走在街上,听见有人点咖啡,我就觉得你在我身边,说要喝香草拿铁。早上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厨房,总觉得你会从卧室出来,问我要不要做鸡蛋饼。”
他顿了顿,目光追随着水面上一片摇晃的荷叶,唇角扯出一点无声的笑,却透着苦涩:“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记忆,它们总是反复冒出来,我怎么都赶不走。”
夏知遥听着,那些她竭力遗忘、逼着自己不去触碰的画面,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顷刻间齐刷刷涌了回来,她明明想镇定,可撑得再久的平静瞬间崩裂。眼眶酸胀,泪意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
她抬眼望向他,嗓音颤抖,几乎压不住:“……对不起。”
周越怔了一瞬,随即摇头,眼神沉静而坚定:“我不怪你。”他的声音低缓,却压不住隐隐的痛意,“你有你的不得已,我懂。可知遥,你那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他说到这儿,眼神深得像要把她拉进来,声音愈发低沉,却字字敲在人心上:“那样,我们就不会错过这几年了。”
空气骤然静下来,仿佛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夏知遥喉咙发紧,泪水终于溢出,顺着睫毛滚落。
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声、几近破碎地重复:“周越,我那时候真的对不起……”
周越望着她,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角,擦去那滴泪。动作小心翼翼,像在触碰某件极其珍贵、却随时可能破裂的东西。
近距离的呼吸交汇,周越的嗓音低哑,像是从胸腔深处一点点挤出来:“我好像不该说这些,知遥……”
他顿了一下,眼神却愈发坚定,字字缓慢而沉重:“可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要你完美。你可以发脾气,可以软弱,可以不知所措,我不需要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东西。”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指尖微微蜷起,像是压下了无数冲动,声音越发低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彼此最狼狈、最糟糕的样子都见过了。”
夏知遥怔怔望着他,泪意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听见他低声续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可以相信我。”
他呼吸微重,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笃定而不容回避:“知遥,我们一起去见父母,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
夏知遥埋在他怀里,耳边尽是他沉稳的心跳声,泪水愈发汹涌,她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孤独,早已能把脆弱掩藏到无人可见,可此刻,她却像被人彻底看穿,所有防线都顷刻瓦解。
周越一手环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覆在她发间,指尖细细抚过湿润的发丝,“知遥,”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笃定,“无论你愿不愿意相信,我都不会再放开了。”
夏知遥的喉咙被泪水堵得发紧,想要回应,却只能更用力地收紧双臂,她甚至觉得,此刻若是松开,他就会随风散去,连这具温热的怀抱也会化为幻觉。
夏知遥埋在他怀里,半晌才低低开口,嗓音发涩:“周越,你别现在就说这些……”
她没有说自己害怕,也没有否认,只是声音轻得像在恳求:“我们……慢一点,好吗?”
周越静静凝视着她,目光深沉,心口却被揪得生疼,他俯下身,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语气笃定而低沉:“好,我们慢一点,可不管快还是慢,你都要记得,我们在一起。”
夏知遥闭上眼,她明明没有给出承诺,却还是紧紧抱住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抓住唯一的依靠。
周越安静地抱着她,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她总是这样,把迟疑和软弱小心翼翼地掩在表面平静的回应里,可他太清楚,那背后,是怎样孤独而脆弱的自己。
“慢一点”,已经是她能给的最大退让。
周越缓缓闭上眼,却只是低声在她耳边呢喃:“没关系,知遥,你不用逼自己,你退一步,我就多走一步,只要你不再离开我,不管多久……我都等。”
那一刻,他心底的执念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哪怕她迟迟不敢许诺,他也愿意用余生去等,等她真正走向自己。
夏知遥总是比闹钟早醒一会儿。清晨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她静静地侧身,看着身旁的人。周越呼吸平稳,眉眼间少了往日的紧绷,神情难得安稳。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拨了拨他额前微乱的发丝,低声唤道:“起床了,该上班了。”
周越缓缓睁开眼,眼神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嗓音沙哑低沉,带着清晨独有的慵懒:“嗯……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夏知遥挑眉,唇角一弯,笑意里带着点揶揄:“怕你赖床,误了你的大会议。”
他盯着她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宠溺与无奈,随即翻身起身,两人一边收拾一边打趣,动作间的自然与默契,仿佛昨夜的沉重都被妥帖收进心底,清晨的空气只剩下轻快与温柔。
周越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夏知遥已经换好衣服,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把他的西装外套递到手边。动作自然流畅,却透着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像是早已习惯彼此的节奏。
周越接过衣服,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夏知遥没说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空气静谧而柔和,仿佛昨晚那些泪水与沉重全都被妥帖收起,藏进了角落,留给清晨的,只有表面轻快的日常与无法言说的余温。
清晨的风里带着凉意,,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小区,一路上,晨光在雨后清亮的空气里铺展开来,照亮湿漉漉的路面,车轮溅起细碎的水花。
直到分岔路口,周越的车缓缓打了左转向灯,而夏知遥则向右驶去,那一瞬间,后视镜里的车影一点点远去,被晨光吞没。
夏知遥手握方向盘,唇角仍残留着方才的笑意,可当车影彻底消失时,心口却忽然一空。
夏知遥到公司时,刚过九点。电梯门一开,她收起雨后的倦意,步伐干练利落。
新的投资总监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为人温和,行事稳重,和她配合起来意外默契,晨会结束后,两人并肩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还在讨论投标方案的细节。
“夏总,这几组数据你们团队处理得很快,我看基本可以直接进下一轮了。”他语气平静,带着几分肯定。
夏知遥微微一笑:“你那边的反馈也很及时,不然我们也没这么顺利。”合作间的交流自然顺畅,气氛没有初见时的拘谨。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互相点头致意,便各自回了办公室,推开门,熟悉的静谧扑面而来。
夏知遥将文件随手放在桌上,整个人缓缓靠进椅背,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在窗外,心神渐渐飘远。
她怔怔发着呆,直到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哟,知遥。”郑晓天推门而入,手里晃着一杯咖啡,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神情,唇角带笑:“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会是在想周越吧?”
夏知遥猛地回神,下意识反驳:“你想他就直说,我俩早上才分开,有什么可想的?”
郑晓天挑了挑眉,笑意更深:“你们俩就这么定下来了?什么时候见家长啊?订婚、结婚,是不是都该提上日程了?”
夏知遥抬眼望他一眼,眉梢微挑,语气淡淡:“郑总,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郑晓天摊开手,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这是关心你,说真的,你们绕了这么大一圈,好不容易又走到一块儿,可别再磨蹭。”
“订婚、结婚……”夏知遥低声重复,嗓音里夹着若有若无的哽意。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想得倒挺远。”
郑晓天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可你心里,就没想过吗?”
第85章 Chapter 85 可一到晚上,她……
夏知遥抬眼, 眉梢挑起,唇角勾出一丝冷淡的笑:“郑总,你这话听起来, 倒像是我妈在催婚。”
语气轻描淡写, 带着一丝刻意的调侃,想把话题一笑带过, 可她眼神却闪了闪,避开了郑晓天探究的视线, 短短一瞬的迟疑,还是落进了对方眼里。
郑晓天目光里带着点看透的意味:“不愿意说实话也没关系,但你心里的事, 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自己。”
夏知遥轻轻叹了口气,把文件合上, 抬眼看向他:“你就一天到晚的,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郑晓天慢悠悠道:“那你到底怕什么啊?你们两家这么知根知底,又都不错。”
夏知遥唇角勾起一抹笑, 却没带半分轻松,声音淡淡的:“那你爸能同意你去找个比你大四五岁的?”
郑晓天一愣,随即失笑, 摇摇头:“哎, 你怎么还整出年龄焦虑了呢?这可不是你啊。”
夏知遥愣了愣, 心口骤然一紧。她别开视线, 语气却依旧淡淡:“你想得倒轻巧。”
郑晓天看着她, 原本带着戏谑的神情渐渐收敛,语气也沉下来:“知遥,你要是真在意年龄, 那我劝你早点把这念头丢了,周越那个人吧……”
他停顿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才缓缓开口:“他眼里只有你。你是大他几岁,还是小他几岁,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别说四五岁,就算差十岁,他恐怕也能理直气壮地把你拎回去。”
“你要是真担心什么世俗眼光、长辈意见,那我只能告诉你,周越在乎的,只有你会不会答应跟他站在一起。”
夏知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嗓音低了一些:“他家的情况比较复杂……”话一出口,她自己也察觉到那股心虚和犹豫。
郑晓天挑眉,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复杂?哪家不复杂啊?再复杂,也没复杂到能把你们拆开吧。”
夏知遥抿唇,她心里清楚,周越的父母,再加上那些隐秘的利益关系,都让她不安,不是她不想面对,而是她害怕一旦把这层纸捅破,所有温柔的幻觉都会支离破碎。
郑晓天看着她,语气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认真:“知遥,我劝你一句,别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他能走到你身边,就说明他早想好了。你要是真一直在这儿退缩,那才真是对他不公平。”
一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夏知遥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区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她推开门,客厅里却已经有了熟悉的灯火气息,周越比她早到了一会儿,此时的他换下了外套,正端着一只瓷盘从厨房走出来,盘里是一颗颗洗净的樱桃。
周越抬眼看见她,脚步一顿,随即弯了弯唇角,像是在等她:“正好,刚洗完。你要不要尝一个?”
那一瞬间,办公室里的疲惫和白天那些复杂的思绪,似乎都在这一盘樱桃和他不经意的笑容里,渐渐褪去。
她走过去,接过瓷盘,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照顾人了?”
周越轻笑了一声,靠在餐桌边,嗓音带着点慵懒:“我只会照顾你。”
夏知遥接过盘子,随手拿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半晌才淡淡笑了一声:“味道还不错。”
周越慢悠悠地嚼着樱桃,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她,他见她低着头,像是刻意避开视线,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坏笑。
他捻起一颗樱桃,轻轻在纸巾上擦去水珠,然后举到她唇边:“再尝一个?我挑的。”
夏知遥一怔,下意识抬眼,与他带笑的眼神撞个正着,那双眼睛明明温和,却藏着一丝别样的执拗,她没动。
周越唇角的笑意更深,嗓音压得低低的:“不吃?那就是我自己吃了。”说着,他故意把那颗樱桃含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咬破。
夏知遥正要调侃什么,话还没出口,周越忽然凑近,带着樱桃清甜气息的吻猝不及防落下,带着点坏心思的急切与执拗,像是要把刚才的玩笑彻底坐实。
她怔了一瞬,唇瓣被他强硬又克制地吻住,果香混着他的呼吸,甜得让人心慌。
夏知遥被他这动作弄得心口微乱,唇瓣紧抿,佯装冷淡:“幼稚。”
周越却毫不在意,靠在桌边看着她,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和深情:“只对你幼稚。”
两人就着一盘樱桃闹了一阵,气氛轻松得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直到笑声渐渐停下,夏知遥靠在椅背上,呼吸还带着点没收回来的轻快,她捏起一颗樱桃在掌心转了转,忽然开口:“郑晓天跟我说,过几天有个比较大的项目要去竞争。”
周越抬眼,笑意缓了下来,语气收回几分随意:“哪个项目?”
“新能源产业园的开发案。”夏知遥放下樱桃,神情也随之收敛,“这是我们天行这段时间最重头的项目,客户那边意向很大,但对手也不少。”
周越静静看着她,眼神从方才的玩笑转为专注,空气里暧昧的温度还未散尽,却被这一句话重新拉回到现实与竞争。
“那确实是个大单子,做好了够几年的,目前进度怎么样?”
“方案框架已经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和客户对接细节。”夏知遥拿着笔在便签纸上随手写着几个数字,语气平稳,“不过竞争不小,要盯紧。”
周越一边随口说着郑晓天的八卦,一边嫌弃地咂了咂嘴:“咱们这位郑总啊,男女通吃,谁都能搭得上话。”
夏知遥正捻着樱桃核,闻言挑了挑眉,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他身上,慢悠悠地反问:“嗯?你怎么知道的?”
周越他干咳一声,垂下眼,不敢直视她,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那次心情不好,郑晓天硬拉我出去散心,去了他常去那个酒吧。”
夏知遥抬起眼睛,盯着他,唇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散心啊?”声音里带着点凉意。
周越立刻慌了神,语速比平时快了些,急忙解释:“真没做什么!我连人都没碰,就坐那儿喝了两杯……后来他嫌我闷,干脆拉着我去楼上的酒店住了一晚。”他说得急切,连气息都乱了,像是唯恐她误会。
夏知遥眯起眼,唇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里带着点阴阳怪气:“我可听说过郑晓天的酒吧局,可是没有白去的,最后都要带人走。”
周越心口一紧,猛地抬头看她,眼神慌乱,急急辩解:“真的没做什么!我那天刚见了我爸,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哪有心思想别的。”
夏知遥鼻尖一酸,心口骤然揪紧,那一瞬间,她其实心疼得要命,仿佛能想象他那晚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满身疲惫又压抑。
可她还是咬着牙,把情绪藏到笑意里,半真半假地逗他:“所以你就跟郑晓天去夜店了?打算自暴自弃?”
周越抬手揉了揉眉心,咳了一声,像是想把话糊弄过去,偏偏又忍不住补刀:“……后来他确实是带走了一个人,但没多久就跑回我房间来找我聊天,我还笑他动作太快,是不是该去看病了。”
夏知遥眯起眼,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哦?那你们聊啥了?”
周越挠了挠后颈,神情里带点不自在,却还是老老实实开口:“主要是郑大哥给我做心理建设。”他顿了顿,目光闪了闪,低声道,“聊你。”
夏知遥心头一紧,手里转着的樱桃差点滑落。她盯着他,声音不自觉压低:“……我?”
周越苦笑,目光定在她身上,声音里带着无奈和点点真切:“你说他这人吧,说不靠谱吧,还真挺靠谱的,说靠谱吧,又老爱玩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但那天,他确实劝了我半宿。”
夏知遥听完,鼻尖发酸,她垂下眼,半晌才开口,嗓音压得很低:“要不然我俩,也不能当这么多年的好朋友。”
她抬眼看了周越一眼,神情复杂,轻轻叹气:“他家吧,比你家还要复杂。他能挺过来,就挺不容易了。”
周越望着她,眼神沉了沉,嗓音低哑:“所以……他比我更值得让你心疼?”
夏知遥一愣,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盯着他,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呢?”
周越被她看得耳尖发红,目光却倔强地黏在她身上,语气低低的,带着几分不甘和撒娇:“我就不能吃醋啊?谁让你心疼别人,比心疼我还顺口。”
夏知遥被他这副模样噎得无话,明明想板着脸,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越见状,干脆顺势靠近她一些,声音压得更低:“你就不能只心疼我一个吗?”
夏知遥被他盯得心口发烫,又被那句撒娇似的“只心疼我一个”弄得哭笑不得。她抬手,轻轻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语气半真半假地斥:“你多大个人了,还说这种话。”
周越却一点也不恼,反而顺势凑得更近,眼神亮得像藏不住的少年心思,嗓音低低的:“我在你面前,不就永远长不大吗?”
夏知遥她伸出手,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掌心里,轻轻握紧,“行了,”她低声道,嗓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柔软,“心疼你就是了。”
周越听见这句话,眼睛里像是瞬间亮了光,唇角抑不住地弯起。
第86章 Chapter 86 这次还是我亲自……
房间里的空气正暧昧, 女人半倚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酒杯,眼尾带着潮意, 正等着他靠近。
偏偏手机骤然震动, 郑晓天脸色一黑,无声骂了声脏话, 还是低头一看屏幕,名字赫然亮着:【夏知遥】。
女人在床上冷冷瞥他一眼, 眼神里全是被打断的厌烦,他却连理都不敢理,心里憋屈得快炸。
郑晓天深吸一口气, 压着最后一丝理智,他咬牙问:“你抽什么风?!见天大晚上给我打电话,你有正事吗?”
夏知遥懒洋洋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得跟领导汇报工作啊, 今天确实没什么事,”她顿了顿,又慢悠悠补了一句:“顺便, 报复一下你上次带坏周越。”
“……”郑晓天差点气到原地猝死,他攥着手机,咬牙威胁:“你给我等着!!”
夏知遥轻飘飘地应:“期待哦!”
下一秒, 电话被她干脆利落挂断。
挂断电话后, 郑晓天僵了好几秒,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 把手机拍到茶几上, 转身走回床边。
女人还坐在那里,侧身倚着枕头,眼神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能不能专心一点?”
郑晓天头发乱糟糟,像个被人硬生生拽出来的小丑,他伸手想重新靠近,可那股子气血还憋在胸口,整个人心浮气躁,女人的香水味本该勾人心魄,此刻却刺得他直皱眉,他强行压下火气,动作却僵硬得毫无情趣。
女人很快失去了耐心,推开他:“算了,你还是先把你的电话处理好吧。”
郑晓天硬挤出一个笑,想应付几句,可喉咙像塞了石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的暧昧气氛早就被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肚子哭笑不得。
他干脆往床上一躺,抬手盖住眼睛,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里,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今天是毁在夏知遥手里了。
一想到她那副吊儿郎当的口气,他胸口就忍不住抽了一下,咬牙暗骂:周越,你小子可真不厚道。当初你们俩冷战的时候,老子跟着忙前忙后,现在你们俩和好了,恩恩爱爱不说,还开始合起伙来坑哥们?
郑晓天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他憋了几天,周末晚上终于逮着机会,鼓捣出一场所谓的“反击行动”。
夏知遥正打着哈欠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响,低头一看,是郑晓天发来的饭店定位,紧跟着一条信息:【速来,有天大的八卦告诉你。】
夏知遥挑挑眉,拎起包下楼,就当看场戏,顺便看看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饭店里,郑晓天早早霸了靠窗的位置,桌上已经点好了一堆菜,摆得热热闹闹,一见夏知遥进门,他立刻笑得跟见了救星的小狗似的,拼命挥手:“这边这边!”
夏知遥慢悠悠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斜眼打量他:“快说,天大的八卦。”
郑晓天神神秘秘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你们家周总,这阵子差点被一个女投资人看上了。”
“那女的手段贼猛,各种请吃饭、约项目,软磨硬泡……”
夏知遥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神情云淡风轻,唇角还带着笑:“哦?那女的长得好看吗?”
郑晓天:“……”靠,这剧本不对啊!
郑晓天被噎得差点翻白眼,赶紧补刀:“好看啊!听说气质风情万种,走哪儿都是焦点。要不是我家周总定力惊人,早就……”
他故意拖长尾音,还挑眉瞥了夏知遥一眼,等着她脸色发沉。
可夏知遥只是慢悠悠舀了勺汤,轻轻吹了吹,神色平静得像在听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聊:“嗯?定力惊人?那挺好啊。”
“……”郑晓天眼见攻势不成,他心一横,干脆加大火力:“可那女的可有耐心了,三天两头找机会约,手段一套一套的,我听说她还……”
“还请你一块儿去的?”夏知遥连眼皮都没抬,淡淡一句,精准把他堵死。
郑晓天:“……”靠,这女人是打不垮的吗?
郑晓天正说得起劲,手舞足蹈地添油加醋:“……反正那女的就差没当场扑上去了,要不是我家周总当时机灵点儿,啧!早就……”
话还没说完,他正准备再添把火,余光一撇,动作忽然僵住。
周越看上去像是刚下班,西装革履,肩背挺直,整个人带着股冷冽的矜贵气质,他站在门口,一言不发,脸色冷得吓人。
夏知遥恰好回头,眸子一抬,正对上那道暗沉的视线,周越愣了愣,眼底的阴郁瞬间像被人拨开,冷冽的面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下一秒,他唇角弯起,露出一个克制却真切的笑容。
夏知遥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勾了勾手指:“过来啊。”
周越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夏知遥旁边,声音低哑,带着压不住的占有欲:“你跟他鬼混什么?”
夏知遥靠在他怀里,仰头笑眯眯:“吃饭,聊八卦,这不就是顺便把你也叫过来了嘛。”
郑晓天在旁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忍不住指着周越鼻子大声抱怨:“你小子,不是你寝食难安的时候拉着我聊天的吗?现在好了,过河拆桥,直接把锅甩我身上!”
周越脸色一僵,急忙朝他疯狂挤眼色,郑晓天愣了下,狐疑地掏出手机,结果一看,果然躺着一条未读消息,【对不住哥,千万别拆穿我。要不回家得跪键盘。】
郑晓天:“……”好家伙,你们俩秀恩爱还得我替你打掩护?
他咬着牙,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回去,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哎呀,行行行,坐下吃饭,当我啥都没说。”
夏知遥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郑晓天一眼,笑得仿佛看穿一切。
周越拿起湿巾擦了擦手:“知遥跟我说你们在这儿,叫我一块,我也想聊聊那个新能源项目。”
郑晓天一听,立马把抱怨全咽回去,坐直了身子,神情收敛几分:“这个项目是市里重点扶持的清洁能源示范区,投资体量大、周期长。政府那边放出来的信号很明确,想借这次项目打造一个标杆,所以不止能源企业,咨询、金融、基础建设的公司全都盯上了。”
他说着,拿筷子在桌上比划了下,神情透着少见的认真:“初步估算,总盘子可能会超过一百个亿,光是一期投资就得五十亿往上,前期规划、投融资、技术落地,全是一整套。”
周越眼神一沉,低声接道:“我听说,好几家公司都已经递交了意向书,甚至连夏知遥的老东家合益,也准备参与竞标。”
夏知遥手指顿了顿,神情却依旧淡定:“新能源是趋势,合益要进场也正常。反正大家都在同一赛道里,拼的就是谁更有准备。”
郑晓天连连点头,语气带着点调侃:“可别小看他们啊,合益好歹底子厚,人脉资源也在,知遥,你这回可得亮点硬的。”
夏知遥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那正好,老东家和新团队碰一碰,也算是一种检验。”
周越这时才开口,语气冷静认真:“我听说市里要专门成立评审小组,流程会比以往更细。光靠方案不够,还得拿出落地能力和资金保障。”
“所以,大家都得提前准备。”
郑晓天插话:“我打听到风声,外资咨询和几家本地基金也盯着这项目。咱们要真想拿下,得提前把资源整合起来,别等进场才临时抱佛脚。”
周越点点头,转头看向夏知遥:“你们公司擅长项目规划,可以先把前期方案做扎实,我在总公司这边盯资金对接,回头和你们新总监开个会,天哥你去跑外部联系,三方一起,至少能保证咱们手上有张最完整的牌。”
夏知遥挑眉一笑:“听起来挺靠谱。那就先把框架搭起来,等消息正式出来,我们三方对一遍细节。”
郑晓天顿时松了口气,举起茶杯笑嘻嘻:“行啊,这才是正事!咱仨抱团,谁敢来抢,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铁三角。”
几道菜下肚,三人边吃边聊,从项目方案谈到行业趋势,又顺带插科打诨,气氛轻快自在。
等到散场的时候,郑晓天正打算去拿账单,结果服务员却笑着把小票递给了周越。
“已经结过了。”
郑晓天愣了一下,立马瞪眼:“哎?怎么能让你请客?刚才八卦没整成,反倒被你俩当苦力开了个项目会,这账理应算你们头上啊!”
周越难得勾了勾唇角,语气淡淡却带着点真诚:“这顿算我的,谢谢你帮忙出主意。”
郑晓天一时语塞,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嘴上还是不服软:“切,算你有良心。”
夏知遥看着两人,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少矫情,人家好歹说了谢谢,你就认栽吧。”
郑晓天嘟囔着,最终还是乐呵呵摆手:“行,那下回换我请,铁三角嘛,不能老让你们占便宜。”
三人就这么笑闹着走出饭店,夜风拂面,氛围轻松得像是多年老友的聚会。
就在这时,郑晓天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一条他哥哥发来的消息:【合益的新能源竞标团队负责人,确认是章路远。】
郑晓天愣住,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好几秒,“前男友”这三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蹦进脑子里,下意识抬头,视线落向前方。
夏知遥正和周越并肩走着,十指自然相扣,不知道在聊什么,周越低声说着什么,夏知遥侧过头,笑意清亮。
郑晓天叹了口气,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掌心,没出声,算了,这次还是我亲自带队吧,夏知遥……还是别露面了。
第87章 Chapter 87 是怕有一天,一……
周越回到正源后, 整个人像被拉进了高速运转的机器里,白天一早,会议室的门就准时关上, 接连不断的投资汇报、项目路演, 往往一开就是三四个小时。
中午,他在办公桌前草草扒两口便当, 又被助理提醒下午还有三场电话会议,偶尔傍晚还没到, 他就得赶去应酬,笑容挂在脸上,酒却一杯接一杯下肚。
常常是晚上十点才回到办公室, 盯着屏幕处理积压的邮件和文件,凌晨又要上线参加和纽约团队的视频会议,屏幕另一端的人语速飞快, 他强撑着精神逐条回应。
几个小时后,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赶去机场,候机厅的长椅是他临时的床。
飞机上他翻开文件, 旁人都在闭眼休息,他还在笔直地坐着,快速浏览投资报告, 在狭窄的空间里批注、签字。
中午落地后, 来不及吃饭, 就被直接接去客户公司, 他依旧西装笔挺, 所有人只看见那个冷静、锐利、毫不出错的周总,却没人知道,前一刻他还在车里狼狈地啃着冷掉的汉堡, 咖啡是唯一能撑住精神的东西。
到了夜晚,独自回到酒店房间,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几十条未读信息堆在那里,他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指尖滑过去,先刷到夏知遥的微信,告诉她自己昨天太累睡着了。
有时候,在机场候机的清晨,他望着大厅里匆匆而过的人群,手里捏着登机牌,忽然就会想到夏知遥,想她也是这样,日复一日奔波在会议与客户之间,总是把自己撑得笔直。
那一瞬间,他很想发条消息:“我在机场,想你了。”可下一秒,登机口广播响起,他收起手机,提着公文包匆匆离开。
在出租车的后座,他偶尔会闭上眼,耳边是车流和电台新闻的声音,混乱的噪音里,他脑海里浮现出她低头写字的模样,侧脸安静而专注。
心口微微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滑开对话框,【你在干嘛?】
那边几乎是秒回【一会开会】
夜深人静,酒店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笔记本屏幕还亮着,未处理的文件一条接一条,他揉着眉心,目光却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微信划到夏知遥的头像,几乎要点进去,可想到她或许已经睡下,不想再被吵醒,他又轻轻放下。
“等下次,等我没这么忙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可转过身,房间空旷安静,他才猛然察觉,那些想说的话一次次被搁置,像细沙一样从指缝间漏走,而他,甚至来不及去抓。
周越始终觉得,他和夏知遥之间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这些年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如今亲密、默契,自然又强烈。
在他看来,修成正果只是时间问题,等夏知遥自己迈过那个坎,愿意跟他一起见家长,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即便自己因为工作太忙,微信常常已读不回,电话也时常挂掉,他也笃定她能理解,在他心里,他们已经像命运捆绑在一起,哪怕偶尔疏远,根子上也不会变。
周越觉得自己要做的,就是把眼前的工作打理好,撑起未来的家,等夏知遥准备好,点头愿意跟他一起见父母,那一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他心里,他们早已站在同一条路上,携手走向终点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夏知遥却不是这样想的,表面上,她依旧理性,依旧是那个干练的总监,仿佛任何风浪都无法动摇。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股子不安正一点点在心底膨胀,白天,她工作时也会下意识瞄手机。
只要消息一响,她就立刻点开,以最快的速度回复,可大多数时候,界面上停留的只是她发过去的消息,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有一次,他们难得约好见面吃饭,她提前到了餐厅,整整等了一个小时,才接到他临时加饭局的电话。
“抱歉,下次补你。”
她努力撑着声音说了句“没关系”,挂断电话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掉,手心却被指甲掐得泛白。
最难熬的是那些加班的夜晚,她会时不时停下来,抬头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想象周越此刻身在何处,是在某个陌生的城市里奔波,还是在高级餐厅里陪客户觥筹交错?
“夏总,您还不回去吗?”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关切地问道。
“马上就走。”她总是这样回答,可往往又要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坐到更晚。
越是这样,她心口的荒唐念头就越难压下去,是不是他渐渐对自己有些倦怠了?可转念又觉得可笑,于是更用力把情绪压回去,假装冷静。
周越以为他们的感情稳固得像磐石,夏知遥却感觉脚下的土地随时可能塌陷,一个笃定无比,一个惶惶不安,隔着看不见的裂缝,谁都没真正意识到。
夜里,她会把手机放在枕边,盯着屏幕发呆,明知道他在忙,还是忍不住等他的电话。
有时一直等到凌晨,困得眼皮直打架,手却还死死攥着手机,最后迷迷糊糊睡过去。
那种等待是一种慢性的折磨,她会反复翻看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每一个字都看得仔细,仿佛想要从中寻回一丝温度的痕迹。
可那些越来越简短的回复,“好的”、“在忙”、“晚点说”,她很清楚,周越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太忙了,被工作压得连喘息都艰难。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口总会生出一种熟悉的慌乱,像是被狠狠抛在后面,随时可能被遗弃。
这种情绪,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从前感情里留下的阴影。
那段长久的、见不得光的关系,让她习惯了患得患失,习惯了在等待里一点点失去自己。
哪怕眼前的人已经不同,哪怕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周越不会离开,可那股阴影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窜出来,把她牢牢缠住。
终于,在一个周五的晚上,她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很久,就在她准备挂断的时候,那头传来了他疲惫而沙哑的声音:“知遥?这么晚了,怎么了?”
她的眼泪几乎瞬间涌了出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那声“知遥”里藏着的温柔,让她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忘记她,只是……只是被生活推着走得太远了。
“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颤,努力保持着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听见他轻微的叹息,“对不起,知遥。我知道我最近太忙了……我一下哈,半小时,我回家好不好?”
夜已深,门响了,夏知遥从沙发上猛地睁开眼,周越走进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有些凌乱,眉眼间透着明显的疲倦。
可看到她坐在那里,他眼神一软,径直走过去,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知遥,对不起。”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酒气和疲惫,却很真切。
夏知遥僵了一瞬,本想回抱住他,可双手怎么也不听使唤,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她知道他没做错什么,他真的只是太忙,可理智和情绪在那一刻彻底分崩离析,所有从前积压下来的阴影、害怕、等待与委屈,全在这安静的夜里汹涌爆发。
她忽然意识到,哪怕她已经走出了章路远那段缠绕不休的阴影,哪怕她已经认定了周越是那个可以依靠的人,可当真正置身于一段亲密关系之中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是会在毫无预兆的瞬间卷土重来。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无数片段:那些深夜里苦等,却只等来一条冷冰冰的敷衍回复,那些明明答应陪她,却临时变卦奔赴别人邀约的背影,那些她一厢情愿以为能拥有的未来,最终在一次次失望和自我欺骗中,塌陷成废墟。
明明已经有人愿意为她驻足,给她家,给她温暖,可她心里,还是有一道无形的高墙,冷冷地隔开一切。
有些伤口,不是时间能治愈的。它们像沉入骨髓的钝刺,平日看似无碍,却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在气息和温度里,骤然裂开,疼得叫人措手不及。
她怕,怕有一天,连周越也会厌倦,怕幸福突然中断,自己再一次狼狈收场,怕自己再次把全部的勇气和爱倾尽出去,换回的,却仍是一个满目疮痍的结局。
周越安静地看着她,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眉目依旧精致,起初,她还在努力忍着,睫毛颤得厉害,眼眶里水光涌动,可下一秒,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低下头,想要遮掩,可喉咙里压抑的哽咽声一点点泄出来,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越是想控制,泪水流得越狠,直到最后,她几乎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哭声再也掩不住。
那不是单纯的委屈,而是被积压太久的恐惧和无力感在一瞬间崩溃,她哭得狠,像是所有压抑的情绪都被撕开口子,汹涌倾泻而出,眼泪打湿了她的下颌,顺着脖颈往下滑,声音哽咽破碎,带着彻底的失守。
周越心口猛地一揪,呼吸都跟着乱了,这些日子,他总以为她和自己一样笃定,可眼前的她,却变得完全不像她,像被所有过往的伤痛追上,根本无处可逃。
周越忽然明白过来:她的不安,不是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是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从过去一路延伸到现在,深深刻在骨子里的阴影。
“知遥。”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夏知遥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眼。
周越已经缓缓蹲下,与她平视。他的眉目依旧冷峻,可那双眼睛里,却清晰写满了心疼与不安。
“你是不是……在害怕?”他第一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周越盯着她,嗓音比以往更轻:“你在害怕什么?怕我走吗?”
夏知遥先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可下一秒,又急急地摇头,动作几乎带着慌乱,嗓音嘶哑:“不是的……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哭声就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双手抱着自己,像是要把这份不安硬生生压下去,可身体却不停地颤抖。
“我怕的不是你走……”她哽咽着,断断续续,“是怕有一天,一切突然没了。”
周越胸口猛地收紧,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她整个人却依旧僵硬,“知遥……”
“对不起,是我没发现,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觉得我们很稳……可我错了。”他缓缓低下头,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他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你不用怕,我不会走的,你要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
他把唇贴近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却坚定,像在立下誓言,“我再忙也得顾着你。”
第88章 Chapter 88 我刚打听到,合……
那句话像一块石子沉进心湖, 层层涟漪荡开,却把她汹涌到近乎失控的情绪压了下去,夏知遥怔怔地靠在他怀里,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崩溃。
良久,她才抬起头, 眼角依旧湿润,睫毛轻轻颤动, 嗓音带着虚弱与自嘲:“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总要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周越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太复杂, “这不叫小题大做。”他的声音沉稳,不急不缓,却透出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害怕的事,就是大事,我宁愿你说出来, 也比你一个人硬撑着好。”
夏知遥心口猛地一颤,被他认真的目光牢牢定住。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想得太多, 可又在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态度里, 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安慰与温热。
她垂下眼, 声音低得像被空气吞没:“好吧……我以后尽量说。”
周越没有追问, 只是将她重新揽进怀里, 仿佛在告诉她,她的情绪,被允许存在。
她静静依偎着, 呼吸一点点平稳下来,眼泪终于渐渐止住,抬眼望向周越时,她才发现,他的神情里掺着抹不掉的疲惫,眉心紧锁,眼底的青色清晰可见,那份撑着的镇定与沉重,让她心头忽然一酸。
“是不是很累?”她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心疼。
“是啊。”周越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在鬓角停住,掩不住那股长久积压的倦意,“这半边,从眼眶到脑袋,都在疼。”
夏知遥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靠近,看着他微垂的睫毛,忽然生出一股想要轻轻托住他的冲动,她抬起手,落在他的太阳穴上,极轻极慢地揉着。
周越愣了下,整个人几乎微微一颤,那种久违的温柔带着陌生的重量,让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在呼吸间又松了力气,长长吐出一口气。
片刻后,他干脆顺势偏过头,额侧靠在她的大腿上,像个不再防备的孩子,她的指尖随着他的呼吸一点点按压,像在一点一点拂去他眉心的暗涌。
房间静得只能听见他渐渐均匀的呼吸,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一层柔和的晕影。
周越眉心那道紧绷的线条逐渐松开,平日里凌厉冷峻的轮廓在光里显得出奇柔和,连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丝微温的安稳。
夏知遥低头望着他,心底的慌乱也在这一刻一点点被抚平,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呼吸、脉搏、灯光都被拉长成极缓慢的节奏,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半拍,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静谧。
忽然,周越抬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动作不重,却带着安静而笃定的力道,让她的手停在他额角。
夏知遥愣住,正要开口,便迎上他睁开的眼,那双眼睛已不见方才的疲惫,反而透出一种沉静的深意,像暗夜里点燃的一簇火,逼得她心口骤然收紧。
“别按了。”周越嗓音低沉,透着倦意,却夹着安抚的意味,“我知道你也挺累的,咱俩去睡吧。”
说着,周越缓缓站起身来,顺势将夏知遥也拉了起来,他靠得极近,微微俯身,呼吸在她耳畔拂过,带着淡淡的疲惫,却裹着炽热的温度。
“知遥……”他的嗓音低沉,尾音压得极重,眼神紧紧锁在她脸上,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这么多年,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觉得能安静下来。”
周越没有再逼迫,只是将她的手覆在掌心,缓缓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掌下的心跳沉沉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像要直接传进她的骨血。
“听到了吗?”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笃定,“我是真的在这儿。”
夏知遥怔怔地望着他,掌心下那股沉稳的跳动一下一下,那是活生生的真实感,炙热得几乎要烧穿她小心营造的冷静,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着隐隐的烟草味和淡淡的古龙水,带着压迫的真实。
周越的目光太近,太认真,她呼吸渐渐凌乱,心底那层薄薄的防线在摇摇欲坠。
“周越……”她终于出声,声音却虚得不像样,只是这一声,就像在黑夜里低低求救,又像是不自觉的投降。
周越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得像要把所有情绪都吞没进去。
夏知遥胸口猛地一酸,眼眶又泛起湿意,她明明极力忍耐,可在这一刻,所有克制与伪装都开始坍塌,泪水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她猛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怀抱里有力的心跳与呼吸,像是在无声地回应她所有的慌乱与脆弱,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交织,一切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
夏知遥回到卧室,钻进被子里,不多时,浴室的门被推开,热气氤氲间,周越走出来,他掀开被子躺下,没说什么,只是随意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在她肩背上来回摩挲,力道若有若无,像是下意识的安抚。
房间里一时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夏知遥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突兀,却又像是压抑许久后溢出来的试探:“你……想做吗?”
周越的动作一顿,片刻沉默,他没有回避,嗓音低沉沙哑,却坦白得没有半分掩饰:“想。”
夏知遥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在黑暗中与他短暂交会,下一瞬,她轻轻凑近,唇瓣落在他唇上,带着一点颤抖,却清晰无比。
那是一个没有言语的回答,一种近乎默许的亲近,周越怔了怔,呼吸微微一乱,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夏知遥。
他们从前总是被情绪裹挟,像狂风暴雨一般,带着压抑后的爆发与失控,可这一次,他却小心翼翼地回应,唇舌间的触碰轻柔得仿佛怕惊碎了她。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背上,力道极轻,一点点抚过,像在确认她的存在,亲吻没有急切,没有逼迫,只是缠绵而耐心,慢慢让彼此的心跳一点点合拍。
夏知遥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份难得的温柔里,她忽然发现,原来周越也会这样克制地拥抱她,不再是急切的索求,而是小心翼翼,像在守护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周越的唇贴着她,呼吸一点点加深,他缓缓收紧手臂,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周越低下头,再一次亲吻她,这一次比方才更深,却依旧不急不迫,唇齿交错间,带着炽热,却又克制得像一场耐心的告白。
夏知遥的呼吸渐渐乱了,手下意识攀住了他的肩,灯光在床头落下,映出他眉眼间的疲惫与执拗,而在这一刻,却全都化作温柔的凝视。
“知遥……”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里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意。
夏知遥没有回应,只是将额头抵在他下巴,心口被那份温柔与深情击得乱七八糟。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片刻,没有狂风骤雨,没有压抑后的失控,只有彼此安静而小心的靠近,像是用尽全力去守护这一刻的脆弱。
夜色将房间笼罩得安静而暧昧,呼吸声在彼此之间纠缠,周越伏在她耳畔,低声一遍又一遍地说:“叫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沙哑与炽热。
夏知遥心口一紧,不明所以,指尖扣住床单,没敢应声。
他却没有停,气息带着隐忍的颤意,再一次贴近她:“叫我名字。”
夏知遥睫毛微颤,呼吸乱成一片,终于压抑着开口,嗓音颤抖得几乎破碎:“……周越。”
这一声落下,周越全身都僵了僵,随即像被点燃一般,紧紧将她拥住,他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呢喃,嗓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与温柔:“你叫我,我都在。”
夜渐深,屋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两人肩并着肩躺在一起,情绪的风暴终于过去,像是被困在同一片静谧里。
周越很快沉沉睡去,呼吸绵长,眉心也松开了,夏知遥却在半夜醒来。
她翻过身,静静看着他。月色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落在他侧脸上,把他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睫毛在光影下投出淡淡的弧,安静得近乎脆弱。
她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想起母亲哭泣的身影,想起父亲永远不满足的眼神,那些阴影并没有因为周越的拥抱就彻底消散,仍旧潜伏在心底。
可与此同时,她又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掌心里还残留着他握过的余温。那份真实,让她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把被子往他身上掖了掖,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她心里忽然有些安稳。
或许,自己可以再多相信他一点。
夏知遥缩回身子,重新躺好,眼睛仍是睁着,却比方才更沉静。胸口的重量并未完全卸下,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没有那么孤独了。
夜色在窗外慢慢褪去,城市的灯一点点熄灭,天色由深蓝过渡成灰白,她闭上眼,任余温和微弱的心跳在身侧蔓延,呼吸里夹着陌生的温柔与疲惫,那一刻像是被短暂托起,又悄然落回日常。
第二天一大早,会议室里,屏幕上最后一页PPT闪过,团队成员逐一合上电脑,气氛中透着紧绷后的松弛。
夏知遥站在主位,环视一圈,声音干脆:“大家的准备已经很充分了,接下来就是现场的发挥。今天就到这儿,散会吧。”
同事们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知遥。”郑晓天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等最后一个人关上会议室的门,声音才低低飘过来,“你等一下。”
夏知遥正低头收拾文件,听见这一声,抬眼看向他,眉眼依旧凌厉:“什么事?”
郑晓天原本散漫的姿态里藏着一丝不寻常的郑重:“这次竞标,让我去吧。”
夏知遥眉心一皱,整个人站直了几分,视线锐利地锁住他:“你去?这不是你的特长。团队方案都围绕我的思路展开的,你临时上阵,不合适。”
郑晓天嘴角轻轻一勾,笑容看似吊儿郎当:“也不能所有案子都你亲力亲为吧?前期准备都齐活了,我过去就是照稿演一演。”
“少来。”夏知遥啪地合上文件夹,语气一下子冷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郑晓天微微一僵,目光飘开,手里的手机被他转了两圈,却没吭声。
“郑晓天。”夏知遥靠近一步,身上的气压陡然逼近,声音低下去却更锋利,“跟我说实话,到底有什么事?”
郑晓天的笑容终于淡下去,他直起身,眼神少见地严肃:“我刚打听到,合益这次派的人,是章路远的团队。”
第89章 Chapter 89 这场我不仅要赢……
夏知遥的指尖一点点收紧, 死死按在文件夹边缘,皮革表面在指甲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整个人却像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郑晓天那句话, 震得她呼吸都僵硬,她努力挺直肩膀, 却能感觉到一股细小的寒意从后颈往上爬,顺着脊背窜至肩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慌。章路远对她来说, 不只是旧同事,更是当年最熟悉、最默契的合作搭档。
无数个深夜,他们并肩改方案, 手指在同一张草稿纸上交错,眼神一交汇就能读出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那种多年磨合出来的默契曾让她觉得无需语言, 就是最强的协作。
也正因为这种熟悉,他太清楚她的手法,也太清楚她的弱点, 他知道她最容易在哪些节点失守,也知道哪一句话可以挑动她的情绪。
但反过来,她也最了解章路远, 她清楚他展示的每一个微笑背后可能藏着怎样的盘算, 知道他习惯用什么样的手段营造压力, 甚至能预判他下一句台词会往哪里落。
这种双向知根知底的关系, 像一把剑在她心口, 一旦拔出来,血就顺着针眼往下渗,但同时, 也成了她今天上场前最清晰的底气,她熟悉这个对手,比任何人都熟悉。
“郑晓天。”她开口时声音干脆利落,字字像刻出来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郑晓天缓缓抬眼,指尖在桌面上轻敲,声线比平时更低:“我在想,你看到他,会是什么心情。”
夏知遥猛地抬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锋利得像刀刃划开空气:“你说得好像我见到他就会崩溃一样。”
郑晓天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盯着她,那双一向带着散漫笑意的眼睛此刻罕见地正色,眉峰微压,所有轻佻都在这一刻褪去,只剩下沉稳、克制和担忧。
他的声音更低更缓,像在一寸寸拨开她的防线:“我不是怕你输,我是怕你……真的在意。”
夏知遥的笑意更深,唇线却紧绷,语速一点点提起来,嗓音冷冽:“所以呢?怕我在意,就怕我影响公司的竞标,是吗?你也觉得我一见到他就会乱了阵脚,给公司丢人?”
郑晓天眉峰微蹙,手里的笔被他顺手丢在桌上,轻轻一声脆响:“夏知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刺猬一样。”
“我们是一起打过硬仗的搭档,我太了解你了,你要是真不在意,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你自己想想,如果在竞标现场真遇见他,他说句戳你心窝子的话,你是不是就有情绪失控的可能?”
夏知遥怔了一下,她忽然像被戳到要害,连反驳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我真的有那么情绪化吗?”她终于开口,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也带着一点自我质问。
郑晓天看着她,表情缓了一些,叹了口气,声音也跟着柔和下来:“平时还好。可每次遇到这种事……”他顿了顿,目光略微偏开,“就有那么点。”
夏知遥偏过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
郑晓天继续道,语气不再锋利:“知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没事。”他看着她,眼神里的锐利渐渐收敛,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度:“我不是想替你做决定。”
夏知遥微微垂下眼睫,呼吸一点点平缓下来,那股针尖对麦芒般的紧绷终于缓缓松弛。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底已恢复清明,嗓音干脆而笃定:“放心,我有全盘计划,也有赢下来的把握。”
她唇角微微一抬,笑容带着锋利的自信:“这场我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毕竟他曾经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郑晓天看着她,身子微微前倾,手里的笔在指尖打了个旋儿,眉眼间那股惯常的锋利也卸下几分,声音不再那么硬,反倒多了一丝温度:“要不……我们换个法子。”
夏知遥依旧端坐,肩膀挺直,却不再是方才那种凌厉的审视,只剩几分冷静的探询,她抬眼望向郑晓天,视线稳稳落在他脸上,像在评估、也像在倒数下一步棋。
他顿了顿,嗓音里带出一丝无奈和叹息:“我知道你很强,但也知道你有些地方比谁都脆弱。”
“我跟你一起去。”郑晓天直视着她,目光沉稳而笃定,一字一顿,“你主场,我在边上,如果真的有任何问题……”他顿了顿,嗓音更低,压下的语调里透出安抚和决心,“现场我接手。”
夏知遥看着他,唇线紧绷,目光在他脸上缓缓逡巡,像在掂量,也像在确认那份久违的踏实感。几秒钟后,她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微哑:“好,就这么定。”
郑晓天靠回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不易察觉地松弛下来,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把某种隐秘的坚持藏进了从容里:“那就这么说定。”
她一向擅长独自扛下风暴,也被所有人认定如此。但郑晓天那句“我跟你一起去”,像一枚钉子敲进她心底那处高墙:不再是孤军作战,而是有个搭档可以背靠背。
郑晓天偏过头,看着她垂下的睫毛,视线在她的侧脸停留几秒,确认她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绷紧,“知遥。”他低声叫她的名字,语调比平时更稳,“这次别一个人硬扛。我们是一个团队。”
夏知遥抬起头,眼神与他正好对上,那一瞬,她几乎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疲倦与不言自明的责任感,胸口像被谁轻轻按了一下,那是战友间的默契,而非暧昧。
她轻轻吸了口气,挺直身子,嘴角抿出一点弧度:“我知道。”
郑晓天也笑了笑,却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锋利,反倒像是某种约定成型的安静,带着重量,也带着并肩同行的可靠。
翌日上午,盛夏的阳光明亮刺眼,空气里带着热气和新铺柏油的味道。夏知遥合上电脑,将提前整理好的方案资料装进公文包,和郑晓天一同走出办公室,上了同一辆车。
车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和外头的暑气形成鲜明对比,夏知遥坐在副驾驶,车窗外的街景一晃而过,路牌、人群、广告牌在后退,她的心脏也跟着车轮的节奏一点点收紧,那种临战前的神经,正被一点点绷起。
郑晓天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在红灯时伸手替她把安全带拉紧一点。那小小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解释,却有一种无声的共识:这一仗,他们是并肩作战。
会展中心的大厅,夏知遥和郑晓天沿着廊道向前,胸牌在胸口轻轻晃动,冷气从颈后钻进衣领,带着淡淡的咖啡与打印纸混合的气息。
拐过角时,一个熟悉的背影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章路远正带着团队站在另一侧,手里夹着资料,西装笔挺,胸前的工牌在冷光下反射出细碎的亮点。
他整个人干净利落得像广告画册里走出来的人,发丝梳得后掠,鬓角修剪锋利,眉眼温和,唇角带笑,却隐隐透出一股疏离感,那笑容看似得体,却像一层薄膜,把真实与情绪都隔在外面。
四目相接的一瞬,时间像被拉长,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一度。
“没想到你也来做这个项目。”章路远笑着开口,“还是那么拼命啊,知遥。”语气温和得几乎无可挑剔,表面是寒暄,字里行间却藏着细微的锋利,既像旧情重提,又像挑衅。
夏知遥心里冷笑一声,他绝不可能不知道,天行接手的这种量级的项目必然是她带队,他这是纯粹没话找话,刻意在场合里用这种“老朋友式”的口吻削她的锐气。
她缓缓抬眸,眼神平静的与章路远对视,淡淡一笑:“这里不是叙旧的场合。虽然我们之前确实合作过,但也没有这么熟吧?”
她微微偏头,目光毫不闪避,“是不是应该叫我夏总好一些,章总。”
章路远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得体的样子:“那就夏总吧。”
郑晓天在一旁眯眼扫了章路远一眼,顺势接过夏知遥手里的另一份资料:“看来大家都挺重视这次投标。”语调平稳,却自然地挡在她前一步。
章路远微微一笑,手里的文件“啪”地轻轻一合:“那就赛场上见。”语气温润得挑不出毛病,尾音却像一枚钩子,若有若无地勾在空气里,留下一丝意味不明的挑衅。
夏知遥深吸一口气,抬手把耳边的发丝拢到耳后,眼神重新锁定远处的会议厅大门,那双眼睛里有短暂的阴影,却很快被一层冰凉的光替代,这是今天的战场,不是过去的牢笼。
签到和安检结束后,所有团队被引导到会展中心的小型候场区,夏知遥和郑晓天排在抽签台前,一旁的工作人员递过密封好的签筒。
夏知遥伸手抽签,展开时呼吸不自觉一滞,她们是第二个出场,章路远团队在她们前面,拿到第一顺序。
“好运气啊。”章路远走过来,笑容恰到好处,冲她微微举了举手里的签,“那我们先来热场。”
夏知遥只是淡淡一笑,把纸条折回口袋里,转身与郑晓天一同走向候场区。
章路远带着团队迈向会议厅,西装下摆微微摆动,脚步稳而有力,整个人自带一股光环感。那扇厚重的会议室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带出一声沉闷的“砰”,像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另一边。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候场区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温度,只剩冷气顺着袖口钻进来,纸张的味道混在空调风里。夏知遥坐在长椅上,膝上放着文件夹,指尖一下一下摩挲边角,感受皮革在指腹下轻微的阻力,像在给自己定节拍。
夏知遥坐在候场区的长椅上,膝上稳稳放着文件夹,厚重的门已经合上,隔绝了会议厅里的灯光与人声,只余下一点微弱的投影翻页声和模糊的掌声,从缝隙里渗出来,像远处潮水的回音。
冷气顺着袖口钻进来,让她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深吸一口气,背靠椅背,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神情表面冷静,却像一根随时可能弹出的弦。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一亮,是周越的微信:【标会开始了吗,目前顺利?】
那一行字格外醒目,瞬间冲淡候场区的冷感,夏知遥低头看着屏幕,那一刻,她从严肃紧绷的现实世界里,短暂感到一丝温度滑过心口。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出简短的回复:【抽完签了,在等前面的合益先陈述。】
几乎没隔多久,手机又轻轻一震,屏幕在她掌心里亮起。
周越的消息又发过来:【我开会开到一半想起来问问你,没事就好。】
【加油,完事跟我说。】
夏知遥盯着屏幕,拇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字:【合益派来的是章路远……】
光标在对话框里闪烁,她指尖停在发送键上,胸腔里的气息一滞,脑子里闪过周越的表情、闪过自己不想让他分心的念头。
几秒钟后,她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最终只剩空白的对话框。
第90章 Chapter 90 好几天没回家好……
夏知遥低头瞥了一眼表, 心里默数着时间,章路远的陈述已到尾声,心口那股隐形的绷紧感一寸寸收拢。
厚重的木门在一阵低沉的金属声中缓缓开启, 夏知遥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来, 长腿一动,肩膀却依旧挺直, 郑晓天也跟着起身,动作悠然而带着一丝蓄意的从容, 嘴角勾着半分笑意。
章路远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带着一股从容与“胜券在握”的气息。工作人员递上水,他礼貌地接过, 嘴角那抹笑既不张扬也不刻意,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显眼。
身后的团队成员神情放松,彼此小声交谈着, 像是刚打完一场漂亮的仗。
他看见夏知遥和郑晓天时,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他们, 随即笑着点头:“待会儿你们加油。”声音温和得体,却有一种隐隐的示意感。
郑晓天双手插在口袋里,眉尾一挑, 语气若有似无:“谢谢章总提醒。”
等章路远走过去后, 郑晓天低低哼了一声, 转头看向夏知遥, 声音压得很轻:“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夏知遥仍望着那背影, 眼底闪过一瞬的冷静和判断。她能感觉到那种刻意的“好状态”:亮眼的精神头、恰到好处的笑容,这并不是章路远的常态。
他从来不爱抛头露面,向来沉稳内敛, 如今却把“顺风顺水”演得淋漓尽致。
“他是在给我们看。”她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格外冷静,“不然按照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这么张扬。”
郑晓天“嗯”了一声,笑得更意味深长:“就是想刺激我们。”
夏知遥拎了拎手里的资料,抬起下巴,目光已经重新回到前方,眼神冷静锋利:“那就让他刺激去吧,轮到我们上了。”
夏知遥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抬起下巴,步伐稳而有力地向那扇厚重的门走去。
推门的瞬间,空气像是骤然换了温度,大厅里的冷气比等候区更足,带着一点淡淡的金属味,顺着地毯一路铺来,擦过夏知遥裸露的手腕,让她不自觉收了收肩。
正前方,评审席一字排开,整齐得像一道无声的防线。几双目光几乎同时投射过来:有好奇探寻的,有审视衡量的,也有带着期待与揣度的。
那些视线在灯光下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落在她身上,仿佛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被放大。
大屏幕上定格着天行方略的LOGO,冷白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郑晓天紧随其后,步伐从容,脸上带着那副职业化的笑。
夏知遥把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在桌上,指尖顺势理了理话筒和激光笔,动作干净利落,稳得像在做精密实验。那一刻,她的呼吸与心跳同步,连手腕的弧度都带着一种微妙的掌控感。
她抬眼,目光缓缓扫过评审席与在场嘉宾,灯光在她的瞳仁里碎成一层微光。声音一出,干净而有穿透力:“各位领导、各位评审,大家好,我是天行方略新能源项目的负责人夏知遥,接下来由我为大家介绍本次项目方案。”
短短几句话,她的声线就从淡淡沙哑渐渐清亮有力,把方才章路远留下的余韵一寸寸冲散。
大屏幕随之亮起,光影在她的肩头和指尖游走。
她抬手指向第一张幻灯片,步步为营、逻辑分明地展开介绍:园区规划、资金测算、未来收益……每一个数据都清晰得像她自己心跳的节奏。
说到关键指标时,她停顿了半秒,顺势与评审席对视,眼神镇定而锋利,仿佛在无声地向全场宣布“我已准备好”。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字字清晰,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又像天生具备掌控全场的能力。
幻灯片一页页切换,光影在她的肩头和指尖游走,她的手势干净有力,激光笔划过屏幕的轨迹犹如一条条明晰的线,把复杂的数据和规划拆解成直观的图景。
她在对比图表时,声音微微一沉:“这是我们在能源利用率和运营成本之间做出的优化模型,请各位评审看右下角这组数据。”
那一瞬间,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她的讲解下变得简洁易懂,评审席有人下意识点头、做笔记。
她几乎没有看提词或稿子,数据和政策条文都能脱口而出,讲到园区的长期收益与环保指标时,她抬起手,轻轻一划:“这意味着在十五年内我们将达到全国最高等级的绿色能源标准,并实现成本下降30%的目标。”语气里天然带着一种说服力。
台下的郑晓天侧过头,看着她修长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浮出一丝真正的惊讶,这不仅仅是熟悉的搭档在做陈述,更像一位能独当一面的行业领军人。
夏知遥深吸一口气,微微侧身,视线轻轻一偏:“接下来请我们的投资负责人郑晓天先生补充说明。”
郑晓天早已在旁准备好,听到她的声音,顺势走到讲台另一侧,接过话筒,姿态从容:“各位领导、各位评审,刚才夏总已经详细阐述了整体规划和运营方案,我在这里再补充几点投资和资金流方面的关键数据。”
他不急不缓地展开自己的讲解:先是两张清晰的资金分布图,再是政策扶持下的成本与收益模型,最后一张是未来五年投融资曲线。他的声音不像夏知遥那样锋利,却有股稳健的力量,把复杂的数字拆成易懂的逻辑,让台下的人对项目的资金安全感有了直观印象。
这五分钟,他只补充最关键的部分,不做多余铺陈,既凸显出他和夏知遥的分工配合,也在无形中为她刚刚的高光陈述加了一道稳固的基座。
等他讲完,二人并肩站在讲台上,微微鞠躬致意,全场再次响起掌声,场内那股从容有序的气场,几乎把章路远团队刚刚留下的“优势感”彻底冲淡。
大屏幕渐渐暗下,短短二十几分钟的陈述在不知不觉间结束,全场一片安静,随后响起零星的掌声。
评审席上几位专家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人点头,有人微微露出笑容。
这一刻,她不是郑晓天身后的女高管,也不是章路远记忆里那个曾经的女孩,而是天行方略在新能源赛道上最锋利的一张牌。
她和郑晓天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下台,闪光灯和提问声一路追着他们。两人一路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肩并肩往休息区走,直到彻底脱离视线,才同时长出一口气。
郑晓天半开玩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样,女战神,今天自己给自己打几分?”
夏知遥弯起嘴角,语气淡淡却有一丝笑意:“九十分吧,剩下十分看你自由发挥。”
“啧,你这人。”郑晓天笑了笑,装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我辛辛苦苦补充那五分钟,居然只值十分。”
“知道。”夏知遥轻轻挑眉,声音压低了一些:“不过今天你表现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立刻收敛表情,恢复那副冷静、专业的样子。
夏知遥从会场出来,脚步稳得一如既往,直到踏出大门、走进夜风的那一刻,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才一点点松下来。
夜风擦过她的脸颊,带着凉意和淡淡的城市气息,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连心里的负荷都被吹散了一些。
郑晓天在她身侧抬起下巴,看了眼夜色,随口道:“去吃点什么?今天该犒劳自己。”
夏知遥摇了摇头,举起手机笑了一下:“好几天没回家好好吃顿饭了,再不回去,家里那个该有意见了。”
郑晓天一愣,随即挑眉笑出声,语气里带着一点看戏的意味:“哟,没看出来啊,周越醋劲儿这么大呢。”
夏知遥忍不住笑了,抬手挥了挥:“行了,明天还要准备第二轮,早点回去吧。”
郑晓天冲她摆摆手:“回去替我跟他问声好,别让他真吃醋。”
她笑着摇头,转身走向车边,城市的夜风再次卷来,把两人的笑声吹散在街角。
夏知遥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还留着白天晒过的温度,皮革座椅的味道混着一点淡淡的香氛,和会议厅里的冷气截然不同。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两秒,最终打下一行字:【完事了,现在回家】。
信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屏幕一亮,是周越的回复:【我刚到家。】
短短四个字,像一股暖流顺着指尖窜进心里,洗去一整天的疲惫,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遍,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胸口那种紧绷感终于松了一道口子。
城市的夜色在窗外掠过,霓虹一点点拉长,她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家里那盏灯的样子。
夏知遥推开门,一阵细微的碰碗声传来,她愣了愣,脚步一缓,视线顺着走廊延伸过去,只见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外卖的菜肴,热气在碗盘之间氤氲。
周越穿着一身蓝色的色家居T恤和大短裤,头发半干,整个人显得松弛又干净。
他正低头在餐桌边忙活,桌子上已经摆好盘子、筷子,几盒外卖摊成一排,他手里拿着一次性勺子,眉头微皱,似乎还在犹豫,是直接就着外卖盒吃,还是一盘盘倒出来看着更像一顿正经的晚饭。
听见门响,他下意识抬起头,眼神一瞬间亮了,像光线突然映进一汪深水,嘴角随之微微弯起:“回来啦。”
夏知遥愣了愣,手里还拎着资料袋,目光在那一桌热气腾腾的菜和他松散的家居模样之间来回,胸口忽然一软。
白天的冷光、严肃、掌声与镜头仿佛被这一幕轻轻拨开,留下一块安静又温暖的小天地。
“今天忙成那样,你还回来这么早?”她有点哑着嗓子问。
“提前收工了。”周越一边举着外卖盒子,一边抬眼看她,声音低低的:“想着你肯定没吃好,叫了几样你爱吃的。”
夏知遥看出了他的犹豫,说:“就这么吃吧,省得还得刷盘子。”
夏知遥换了鞋,去洗手,又走到餐桌边坐下,整个人像是终于卸下铠甲,周越把筷子递给她,在她对面坐下。
“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完事就直接回家了。”他一边替她夹菜,一边低声说,嗓音温和得像是在哄人,“这段时间为了那个项目这么累,吃完饭早点睡觉。”
夏知遥抬眼看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与疲惫交织,嘴角轻轻勾了一下:“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周越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夏知遥低头喝了一口汤,暖意顺着喉咙一直落到胃里,整个人终于有了“回到家”的感觉。
夏知遥边吃边讲着竞标会的流程、评审的问题、第二轮的大致安排,声音平稳,偶尔还带点职业习惯的分析。
周越一边听,一边淡淡应着,帮她夹菜、添汤,神情很平静,也没多问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吃一边聊,从工作聊到她最近看中的那套办公桌椅,从新能源政策聊到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语气不紧不慢,像是一种刻意维持的日常。
收拾完碗筷,夏知遥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她披着浴巾在头发上擦水,看见周越正靠在沙发里,电视开着财经频道,他手里转着遥控器,神情淡淡的。
她走过去,站在沙发旁边:“我跟你说个事。”
周越抬眼看她,表情还是那样温淡:“嗯?”
“合益那边……是章路远负责,今天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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