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hapter 61 像是在无声地说……


    夏知遥在手机里把周妈妈说的全都列出来, 边记边问:“空气炸锅其实可以买一个,很方便的。”


    “对对,这样好。”周妈妈一边笑, 一边点头, 语气亲昵得像对女儿。


    两个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连周越都忍不住在门口多看了几秒, 那画面安稳又和谐,让他一瞬间觉得, 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


    收拾好后,周妈妈拍了拍手,说差不多该走了, 夏知遥看了看时间,也跟着站起来:“我正好也走一趟,送您下去。”


    周越没拦, 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看着两人肩并肩走出门的背影,心里忽然安静下来。


    晚饭, 他把妈妈带来的菜一一端出来,加热后摆在餐桌上,没有精致的摆盘, 也没什么复杂的花样, 却很合胃口, 咸淡正好, 热气氤氲里有股熟悉的家的味道。


    吃完, 他利落地收拾了桌子,把碗碟刷得干干净净,厨房重新恢复安静。


    走出浴室, 他单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翻开电脑,屏幕亮起,文件和未读邮件像一条无声的清单,提醒着他还有多少事情没完成。


    他揉了揉眉心,随即沉进工作里,一封封邮件被回复,一个个文件被批注,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滑过去。


    直到处理完最后一份文档,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合上电脑,感觉肩背的僵硬像被抽走了一半。


    被子翻开,他钻进去,才发现有点冷,不止是温度的冷,还有一种莫名的空落感,他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觉得有些不习惯。昨晚这个时候,身边还有夏知遥。


    周越闭上眼,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上来,她在昏暗灯光下的侧脸,指尖抓着他肩膀的力度,唇间溢出的低喘,还有那种让人分不清是克制还是纵容的眼神。


    他呼吸微微发紧,越是去想,越清楚,这种迅速沉下去的放松感,已经很久没有过。


    就像他说的,夏知遥在的时候,他睡得很好,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同一个空间里,也能让他那根绷得死紧的弦一点点松下来。


    他闭上眼,耳边像还残留着她的声音,有时候锋利得能把刺出血,有时候又出乎意料地温柔。


    那些画面一幕幕闪过,困意渐渐涌上来之前,他想,这一觉,大概会睡得很沉,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模糊地知道,这份安稳,只有她在的夜里才有。


    第二天中午,周越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正打算再补一觉。


    门铃却在这时响了,突兀而执着,一声接一声,像是不肯罢休的闹钟,把他从困意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他皱着眉坐起身,披了外套,踩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快递小哥,手里提着几大袋子,脚边还码着十几个箱子,个个都贴着清晰的收件信息。


    “周先生?这些都是您的,晚点还有。”


    周越愣了两秒,嗓音还带着没睡醒的低哑:“……我没买东西。”


    快递员显然对这种反应很熟悉,笑着说:“您家有人帮您下的吧?”


    周越低头签了字,刚把门关上,回头一看,自己家客厅已经像个小型物流分拣中心,箱子堆到茶几和沙发边上,颜色和尺寸各异,甚至还有几个明显是生鲜保温箱的。


    床上用品、四件套、羽绒被,外包装都是低调的高级感,手感柔软得像云,厨房的调料、锅碗瓢盆、刀具,品牌全是她以前爱用的。


    甚至连纸巾、洗洁精、收纳盒这种小细节也没放过,颜色、尺寸、材质,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在屏幕前一点点筛选、反复对比的样子。


    他站在一堆箱子中间,有些发懵,低头拆了一个箱子,里面是枕头,旁边一个小箱子里,是两套深色的浴巾和毛巾,洗标上熟悉的品牌标志让他微微怔住,那是她曾经坚持要换的,说柔软又耐洗。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她只是暂时出门,很快就会拎着钥匙回来,像什么都没变过一样。


    他弯下腰,把最靠近茶几的一只箱子拉过来,里面是两只厚底的白瓷马克杯,再往下拆,是一个保温壶,配套的滤网和茶罐整齐嵌在泡沫里。


    那种细致入微的周到,不像是随便送几样东西,更像是在替他,把日子从头到尾重新安排好。


    客厅很快被拆开的纸壳、包装袋占满,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生活入侵。


    周越坐在沙发上,伸手按了按新枕头的软硬度,那种熟悉的回弹感,让他胸口微微发紧。


    他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先收拾这些东西,还是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手已经摸到手机,却在拨出之前停住。


    低头看着自己被一圈箱子围住,他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恍惚,像是有人不动声色地闯进来,把空落的地方一点点填满,而他来不及拒绝,也不舍得拒绝。


    他低低叹了口气,视线在满屋子的快递盒和崭新的生活用品间缓缓掠过,像是被推入某种“被照顾”的场景。


    没有多余的字条,也没有任何解释,她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把这些都送来了,只是把这个原本像临时落脚点的房子,一点点变成像“家”的模样。


    周越安静坐回沙发,四周是拆到一半的纸箱和还没收拾的碎纸,低头笑了一下,笑容淡淡的,不张扬,却透着久违的安心。


    她一直都是这样。明明什么都不说,却能一件件地把他的生活缝补得刚刚好。而他,好像也开始习惯了这样的她。


    “夏知遥……”他低声呢喃,不带责怪,更像是一声深长的叹息。


    她没再提两人之间的事,却用这些细碎的生活痕迹,代替了“关系确认”,把那句“我还在意你”藏进锅碗瓢盆、藏进日常细节里,比起那晚的情欲缠绵,这种无声的安置,更让人心乱。


    手机“叮”地一声响起,他低头点开微信,是他妈发来的:【那天看你家缺了好多东西,知遥说她帮你买的。你记得谢谢人家。看人家这个姐姐当的。】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手指才慢慢动起来,回了句:【我知道了。谢谢妈。】


    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每一样生活用品在手里停留的时间都比必要的长,他像是要确认,这些真的是她挑的,她的眼光,她的习惯。


    收拾到最后一个箱子时,天色已经暗了,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进来,把客厅映得一半冷一半暖。他靠在沙发上,忽然有种冲动,想听听她的声音。


    手机就在手边,他解锁,找到她的名字,按下拨号键的瞬间,心跳竟无端地快了一拍,电话响了很久,却一直没人接。


    周越靠着沙发没动,屏幕黑下去的那一刻,他忽然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失落。


    他低低地说了句:“你啊……”声音里带着一点宠,也带着一点无可奈何。


    屏幕再次亮起,是她的微信,【有事?我在我妈家。】


    周越看着那行字,沉默了两秒,指尖动了动,回了三个字:【谢谢你。】


    很快,她的消息跳了出来:【应该的,反正是你妈出钱。】


    周越盯着那句话,靠回沙发,低头看向茶几上的保温杯,指尖摩挲着杯身的金属纹理,似乎想从这冰凉里分辨出一点属于她的温度。


    她的语气看似云淡风轻,像在说一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事,可他听得出,那里面隔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距离,像是故意在提醒他,不要把这当成她的“特别”。


    可他清楚,这些东西不是谁随便就能挑的,更不是谁愿意花时间替他一一备齐的。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很久,心底那种被轻轻推开的感觉越发明显。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像是一种临界状态的化学反应,表面平稳透明,实则只要有一个外力介入,就能瞬间失控。


    白天,在公司里,两人从不越线半分。


    夏知遥一贯的冷静、干练,处理事务总是快、准、狠,周越沉稳、理智,对外滴水不漏。怕偶尔对上视线,也只在工作所需的那一瞬。


    会议室里,他们并肩作战,思路清晰、配合默契,话语间全是专业术语,任何私人情绪都被关在门外。


    可一旦夜幕降临,应酬、饭局,气氛微妙地松动,酒杯碰撞的脆响混在灯影里,节奏就会变,只要酒精沾上唇齿,那条白天画得分明的界线就会变得模糊,甚至消失。


    他们从不谈爱,也不追问第一次之后是谁先靠近谁,每一次都像是一场“无意中的例外”,却来得过于自然,自然到像是一种早就形成的、只属于他们的默契。


    饭局散席时已经快十点,外面夜色沉下来,走出包间的那一刻,夏知遥神色看不出情绪,可在酒精的映衬下,眼尾却像是被染上了一点更深的色。


    周越走在她右侧,外人眼里,他只是绅士而礼貌地维持着同事间的距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隔着半步的距离,他能闻到她呼吸间清淡的酒香,混着她一贯的香水味,像是勾着他往深处走。


    下楼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等走到停车场,夜风一吹,白天的理智像被一点点剥掉,只剩下那种熟悉的、危险的默契在暗处发酵。


    他拉开车门,视线与她短暂交汇,她没躲,也没移开,只是微微一挑眉,一个极轻的动作,却足够让界线崩塌。


    周越没多说一句话,可那股从饭局出来后就开始滋生的燥意,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她侧过脸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倒映在她的侧影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疏远又近得触手可及。


    红灯前,他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去你家,还是……”


    夏知遥没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家近。”


    就是这一句话,让他唇角几乎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


    车子驶进小区地下车库,代驾停好后,周越下车,她的手从他掌心滑过去的那一瞬,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克制都在往下坠。


    上楼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夏知遥换了鞋,把包放到沙发上。


    周越关上门,倚在门边看着她,眼神沉得像夜色,带着几分不掩饰的直白。


    这一刻,白天的所有界线都消失了,他们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种夜晚,他们经历过太多次,早就不需要试探或铺垫。夏知遥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顺口说了句:“我先去洗澡。”


    周越“嗯”了一声,语气平平,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笃定。


    夏知遥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瞥见盥洗台上整齐摆着几瓶熟悉的东西,洗面奶、卸妆水、护发素,甚至连香型都是她惯用的那款。


    夏知遥站在花洒下冲洗,热水顺着颈侧滑落,在锁骨处汇成细小的水线,浴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凉意和熟悉的脚步声一起涌进来。


    她没睁眼,只是探了口气,语调带着点无奈的慵懒:“你就不能等等?”


    周越关上门,脚步缓缓靠近,声音被水汽裹得低沉而温热:“我好像还没跟你一起这样过。”


    她睁开眼,看着他慢慢走到自己身边,站在雾气和热度交织的空间里,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水声哗啦作响,他伸手调了调水温,顺手将她湿漉漉的发丝捋到一侧,动作像是随意,又像是借机在她颈后停留。


    她没动,也没拒绝,只是偏了偏头,让热水继续冲下去,空气里,暧昧的气息被水汽裹着,慢慢升温。


    她闭着眼,感觉到他的指腹在发间慢慢滑动,水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低一点头。”周越的声音很近,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照做,发丝顺着他的动作被温水冲落,冲完后,他关掉花洒,从旁边的架子上抽过毛巾,直接罩在她头上,双手在毛巾外轻轻按揉。动作不急不缓,却让人无处可逃。


    “走吧。”他低声说。


    她挑了挑眉:“去哪?”


    “你说呢?难道你想在厕所?”他看着她,带着点挑衅。


    夏知遥没有反驳,只抬手拿掉毛巾,自己擦了擦水珠,随手将毛巾递回给他。


    周越跟在她身后,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那条被湿发染深颜色的衬衫后摆上,每一步,他都能感到某种被牵引的冲动。


    走到卧室门口,她停下脚,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笑,却什么都没说,周越伸手推开门,让她先进去。


    夏知遥走进去,随手将衬衫的袖子往上卷了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撩人。


    她坐在床边,低头擦着发梢,神情淡淡的,好像这只是她来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周越关上门,他伸手从她手里拿过毛巾,替她擦起头发来。


    毛巾在发间摩挲,他的指尖不时触到她的耳廓和颈侧,带着热度的触感让空气一点点紧起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那些东西?”她忽然开口,声音被毛巾闷得有些轻。


    “前几天。”他语气不急,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特意的?”


    周越抬眼看她,单眼皮的眼神很沉,唇角勾了勾:“不特意的话,你以为我会记得这么清楚?”


    她没接话,只是垂眸笑了一下,毛巾被他随手扔到一边,他的手顺势落在她的肩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衬衫布料下的肌肤,两人的距离只剩下呼吸间的温度。


    “知遥。”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压出来的,带着一点克制到极致的燥意。


    夏知遥闻声抬眸,眼神清亮,却隐着一层被夜色和水汽打湿的光。她没有退,也没有迎上,而是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无声地说:你要做什么,就尽管来。


    他忽然俯下身,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逼得她仰起头和自己对视。


    “你是在等我失控吗?”他的声音低哑得像磨过砂砾,带着被逼到极限的暗火。


    夏知遥眨了眨眼,慢慢向后撑着手,身体微微后倾,唇却离他更近了些:“那你还不快一点?”


    周越像被点燃,眼神陡然一沉,直接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


    第62章 Chapter 62 我怎么觉得,像……


    没过多久, 就是春节了,忙了一年的大家都放了假,城市的节奏骤然慢下来。


    街道空了许多, 超市和商场早早打烊, 只有路口的鞭炮屑还在风里滚动,留下一丝热闹散场后的余温。


    夏知遥回了家, 虽然仍要在合作方与各种公司资源之间周旋,间或抽空在亲戚朋友间走动寒暄, 但比起平日排得满满的日程,已是难得的松口气。


    早晨被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唤醒,空气里飘着米香与热油气。她吃完早饭, 陪母亲去菜市场,回来帮着择菜、洗碗。


    午后窝在沙发上,难得的打起了游戏, 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慢了下来,仿佛从快节奏的洪流中抽身, 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个小小的岛上


    周越在父亲家待了两天,拜年、应酬、吃饭,和往年没什么两样, 酒杯一轮轮换过去, 话题永远绕着工作、行情、投资机会转。


    他偶尔低头看手机, 大多是节日问候或者业务群里依旧没停的消息。


    他对每个提问都保持着得体的回应, 笑容恰到好处, 可心里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始终没有真正松下来。


    第三天中午,周越大包小包拎着各种礼品往车里放, 后备厢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关上后备厢,拍了拍手上的灰,坐进驾驶座,习惯性地发动车子,准备去母亲那边。


    手刚扶上方向盘,视线却在副驾驶座空空的地方停了一瞬,鬼使神差地,他解锁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天前,除夕夜,他俩讨论的春晚越来越没意思。


    周越盯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上悬了几秒,最终还是敲下了:【你在家吗?】


    消息过了十几分钟才有回复,【在我妈家。】


    他抿唇想了想,手指飞快敲下一句:【能回你家吗?我过去找你。】


    对面却很快回了个拒绝:【别来我家。】


    周越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眉心轻轻蹙起,他从没去过夏知遥自己的家,不是没提过,而是每次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回他们喝到很晚,他顺口说不如去你家睡,结果她笑了一下,还是去了他家。


    还有一次,他正好在她公司附近收工,说我送你回家,她却让他停在路口,下车后消失在人群里。


    这些事当时没细想,如今安静地坐在车里,他才发现那种刻意的回避其实很明显,夏知遥不是不见他,只是绝不让他进入她的私人空间。


    他正想着,手机又震了一下,夏知遥发来的一个酒店的地址,【我只有下午有时间,晚上还得陪我妈。】


    短短两行字,像一根火柴点着了他心口那点燥气。


    周越看了不到两秒,手已经打方向盘,车头在空旷的十字路口干脆利落地调了个头。


    春节的路况空得异常,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指节微微发紧,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股急迫是出于好奇、出于在意,还是那种被她“只给一点点”的感觉撩得心口发痒。


    周越先到酒店,随手给夏知遥发了条微信,【806】。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了,他打开门,她就站在外面,头发微微还带着湿意,显然是刚洗过澡出来,身上那股花香的沐浴露的味道,顺着空气钻进他鼻腔。


    门一关上,周越几乎没多想,伸手就掐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这边带近一步,嗓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觉得,我找你就为了干这个事?”


    夏知遥抬眼看他,故意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唇角带着笑意:“难道不是吗?那你来这干嘛?你不是应该去你妈家拜年?”


    她话音刚落,周越就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按在墙上,带着点狠意地吻了下去,唇齿之间全是没来得及克制的气息。


    亲得间隙,他低声哑笑:“那要不现在去拜年?你能乐意吗?”


    房间里还残留着暧昧后的余温,窗外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斜斜落下,把地毯映得暖而昏。


    夏知遥捡起床边的衬衫,低头扣扣子,发丝散在脸侧,遮住了大半表情。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有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周越半倚在床头,没点烟,眼神却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过了几秒,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


    不是询问,更像质问。


    夏知遥手上动作明显停了一下,她没抬头,只道:“没收拾。”


    周越盯着她的背影,薄唇轻轻抿起,语气缓慢却带着逼近感:“没收拾,所以连一次都不让我去?”


    夏知遥像是被这句话逼得无法后退,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补了一句:“过两天叫保洁阿姨去弄一下。”她的语气听上去依旧平淡,但背脊在不易察觉地绷直。


    周越看着她这个细节,可眼底那种被敷衍的不满,却比刚才更浓了。


    扣子才刚系好,他已经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自己,嗓音压得更低:“你觉得我信你这理由吗?”


    夏知遥与他对视,眨了眨眼,表情看不出情绪:“你信不信重要吗?”


    周越看着她这副硬撑的样子,眉心慢慢沉了下去,手指从她下巴移开,却顺势沿着她的颈侧滑到锁骨,像是在无声警告,这事,还没完。


    “行。”他低声说,暂时放过她,但是这个账肯定是记下了,“过两天,我等着你请我去。”


    夏知遥没回应,只是在镜子前整理衣服,左看右看自己脖子胸口有没有痕迹,她其实很清楚,这个话,他不是随便说说。


    “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跟我妈和她朋友出去吃饭。”


    周越半倚在床头,忽然开口,语气懒散却带着一丝不满:“我怎么觉得,像是被你嫖了一样。


    夏知遥顿了顿,回头看他,眼神带着笑意,唇角慢慢勾起:“我可没给钱,不算嫖。”


    她推门而出,关门的声音轻而不响,留给他满屋子的安静和一股说不清的燥意。


    她那句话似乎是在刻意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随时可以抽身。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这种感觉像是被撩到一半,又被抽走火星,让人浑身不自在。


    周越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楼下街道,不出意料,她已经走出了酒店,背影利落得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段可以随时翻过去的插曲。


    可他耳边,依旧回荡着她方才的声音,拼命想压住,却还是被他逼出来的低吟,那些细节,他记得清清楚楚。


    她抬头、闭眼、抓着他的力道,呼吸乱到几乎说不出话的样子……这些画面像是刻进他脑子里,挥不掉,也不想挥掉。


    这种样子,只有他能看到,她可以在别人面前永远冷静、克制、游刃有余,可一旦到了他手里,她的理智和防线,都会一点点崩掉。


    想到这里,周越胸口那股火不降反升,反而更像是一种隐秘的、近乎占有的满足感,刚才真不该放她走。


    周越指尖抵着窗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她总是这样,给他一瞬的软,又抽得干净利落。


    他盯了几秒,掐灭了嘴角那点笑意,转身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想把心里那股没出口的燥意压下去。


    正好,夏知遥发来消息:【到家了。】


    紧接着又来一条:【你不是说,从来都不止一次的吗?】


    周越盯着屏幕,指尖顿了顿,他回过去两个字:【你回来。】


    对方很快回了一个笑的表情,后面跟着:【没空,下次吧。】


    等他收拾好,重新上车驶向母亲家的时候,那股情绪还在,不光没消,反而像积在胸腔里的热气,越压越胀。


    他忽然很想,看她彻底乱掉的样子,乱到,再也装不回那副淡漠的壳。


    初七下午,天色渐渐暗下来,街灯初上,周越从健身房出来,还是有点凉,他一边把帽衫的帽子戴上,一边往家里走。


    远远的,就看见台阶扶手旁倚着个熟悉的身影,昏黄的路灯落在她发尾,染出一圈细碎的光。


    “出这么多汗,也不知道落落汗再回家?”夏知遥双臂抱胸,声音里带着嫌弃,却又像不经意地等了很久。


    周越脚步一顿,微愣片刻,随即笑出声来:“你来干什么?”


    “干你。”她抬眸,语气里都是调皮。


    周越被噎住,忍不住低低笑骂:“操,这不是我们男人才说的话吗?”


    “那你是不给干?”她眉梢一挑,像用手在抚摸着他最敏感的那块神经。


    他笑着摇摇头,抬手晃了晃钥匙,示意她往前走:“先吃饭,行不行?”


    “春节这几天都是大鱼大肉的,吃点清淡的吧。”她边说边从台阶上下来,步子自然地跟在他身侧,像是今晚的去向早就替他安排好。


    周越带她去了家云南菜,想着吃点酸辣的,野山菌之类的,说不定夏知遥能有点胃口。


    酸汤虾一端上来,红亮的颜色衬得酸汤更显诱人,周越把盘子端过去,连虾带汤到夏知遥碗里,“尝尝。”


    夏知遥低头,筷子轻轻碰了下那块虾肉,没说话,直接送进口里,咬开时酸辣的汁水一下子在口腔里炸开。


    薄荷牛舌卷紧接着上桌,蘸一点秘制蘸水,味道辛辣又清爽,煎豆腐被煎到外皮金黄酥脆,筷子一夹,里面还是热乎乎的嫩白豆腐,淋上蒜香酱油,混着野生菌的香味,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夏知遥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这种不经意的对视,反而比正面交锋更让人心头一紧。


    见手青最后才被端上来,碧翠欲滴,锅盖一揭,热气带着山野的鲜香翻涌而出,像是要把整张桌子都笼在其中,香气厚重而清冽,夹着一丝独有的菌香,勾得人胃口大开。


    夏知遥慢慢夹起一筷,细细地嚼着,齿间溢出的清香和微苦在舌尖交织,她放下筷子,若无其事地开口:“你说,咱俩要是吃这个中毒了怎么办?”


    周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抬眼看她,唇角勾起一点不以为意的弧度:“死肯定是死不了。”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顶多……会看到点幻觉。”


    夏知遥挑眉,像是在故意追问:“什么幻觉?”


    周越没立刻答,筷子一顿,忽然探着身子凑近她,气息带着汤里的热气,落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一声:“比如……你骑在我身上,自己动。”


    夏知遥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唇角微微一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那是幻觉吗,这不是前几天才发生过吗?”


    周越慢悠悠地夹起一筷菜,笑意更深:“别急,我还没说完呢。”眼底的笑像是埋了火,没急着烧,只等风一吹便能点着,“幻觉里,你求着我别停。”


    这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末了,店员端上来一杯盛在冰镇高脚杯里的玫瑰冰淇淋,夏知遥没什么犹豫,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神情像是在认真对待一件微小却重要的事。


    周越看着,心里暗暗惊讶,她今晚吃得比平时多,几乎是她平日一天的饭量。


    他收回视线,唇角却还是忍不住勾起一点弧度,这点细小的变化,比冰淇淋更甜。


    周越付了账,站起来:“走吧。”


    “去哪?”


    “你不是说……干我吗?”他低头看着她,眼神炙热。


    回到家,门才“咔哒”一声关上,周越就反手将她压在门板上,唇毫不犹豫地覆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急切,也带着长时间的压抑与不耐,他的手沿着她的后背探进外套里,动作熟练而迫切,像是早就忍了很久。


    夏知遥被他吻得有些喘,手却反握住他帽衫的领口,眉眼间带着一丝揶揄:“一身汗味。”


    周越低低笑了一声,指尖已经解开她衬衫的扣子,唇与呼吸都未曾离开她:“一会再去洗,明天上班忙吗?晚上别走了。”


    “后天飞新加坡,去Nexora那边续约。”她偏过头喘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像是从唇间溢出来的热意,“你呢?”


    “香港,大湾区那个综合体项目。”他的唇贴在她锁骨上,呼吸灼热,声音闷在肌肤间,带着点燥意和不安分。


    夏知遥一边勾着他的脖子,唇齿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下,语调却像在会议室里评估方案:“那个项目要是拿下来,我们半年的利润就稳了。”


    “是啊,”周越抬眼,眼神在暧昧的光影里压得很低,唇角带着一丝笑,“所以难啊。”


    两人一路缠到床边,衣物沿途散落,呼吸交错得急促,周越的动作忽然停住,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眉心轻蹙。


    夏知遥半睁着眼看着他,唇角带着一丝讽意:“怎么了?”


    周越低下头,咬住她耳垂,呼吸在颈侧辗转,带着浅笑:“我们为什么总是在床上聊这些?”


    夏知遥仰头笑了一下,手指从他后颈一路滑到肩膀:“那你想聊什么?”


    “聊你。”他的吻没停,声音闷在她锁骨那一带,“聊我们什么时候能在床下,也好好说两句。”


    夏知遥被他吻得有些发软,笑着推了他一把:“那你现在闭嘴行吗?”


    周越低笑,“行。”


    第63章 Chapter 63 周越却像没看到……


    清晨, 夏知遥在一片安静中睁开眼,第一眼便对上近在咫尺的侧脸,周越睡得很沉, 呼吸沉稳而温热, 规律地拂在她颈侧。


    他的手还搭在她腰上,掌心的重量与温度让这份距离显得更近。夏知遥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随即又缓缓合上眼, 不打算惊扰这片静止的时刻。


    过了片刻,她才在不动声色间抬起手指,将他覆在腰间的那只手轻轻拿开, 缓缓起身,指尖先掀开一角被子,确认没有发出声响, 才轻轻下床,推门进了洗手间。


    台面上摆着她的牙刷、护肤品、化妆包,因为次数多了, 来周越这里过夜的物件也一点点留下,如今几乎凑齐了一套。


    她俯身接水刷牙,泡沫在唇边泛白, 冷水拍上脸, 冰意驱散了困意, 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沉静, 眼尾那点浅浅的红痕没有刻意遮掩。


    她伸手拧开化妆包的拉链, 动作熟稔地化妆,等一切收拾妥当,镜中人已经换回白天那副利落干练的模样, 仿佛床上的温度与昨夜的情绪,只是晨光里被悄然折叠的一段梦。


    她化好妆时,周越也已经醒了,坐在床边扣着衬衫纽扣,眉眼清朗,神情带着一夜好眠后的轻松与神清气爽。


    夏知遥转身去了厨房,磨豆、煮水,动作熟练而安静。


    等咖啡的间隙,她瞥见周越站在阳台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烟,低头看着手机。晨光从肩头滑落,映出一圈淡淡的雾气。


    “少抽点吧。”她淡淡提醒。


    “就一天两三根而已。”他不紧不慢地回,烟雾在唇间散开。


    咖啡煮好后,她将杯子放在餐桌上,又从冰箱里取出昨天买的开心果面包。


    周越掐灭烟,坐在餐桌上,喝了口咖啡,咬着面包,语气随意:“我一会儿先去总部跟郑总开会。”


    “嗯,我九点有个会。”夏知遥也接着说。


    一切都井然有序,正常得近乎刻意,仿佛昨夜那场炽热缠绵,只是被清晨收拢、封存的幻觉,从未真正存在过。


    周越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这样的对话,像极了老夫老妻间,熟稔到连语气、节奏都带着默契。


    只是这份默契背后,并没有真正的归属感,像是他们之间唯一稳定的,是这种不咸不淡的关心。


    从前的那些时间,有的早晨也是周越先醒。


    天色还暗着,他安静地躺在那儿,看着她侧脸埋在枕边,呼吸轻缓而沉静。偶尔,发丝会落在唇边,他会伸手替她拨开,却没有惊动她。


    等她睡得更熟,他才轻轻下床,换好衣服,从书桌上带走昨晚翻到一半的文件,关门前,目光会在她的身影上停一瞬、


    门被轻轻带上,周越已经在客厅里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神情,坐在沙发前,低头敲击着笔记本键盘,神态专注得像一夜未曾被打扰。


    夏知遥醒来后,自己开门走出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听到门的细响,他抬起头,目光淡淡落向她,像往常一样,说了声:“早。”


    这种清晨的寂静,渐渐成了他们最稳定的模式,夜晚属于夜晚,清晨属于清晨,身体可以近得像最后的救赎,情感却始终在后退。


    偶尔在会议室里对视,哪怕眼底带着疲惫,也不会有一句关心。


    后来,这样的夜晚多了起来,不是频繁到令人堕落,却刚好够让人上瘾。


    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可在下一场酒局之后,又会悄无声息地重演。


    他们不谈感情,却在黑夜里默契地把彼此当成唯一的出口,天一亮,便各自戴上面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等夜色降临、酒液入喉,那点沉默的、压抑的渴望又会缓缓苏醒。


    谁都没说出口,但心里都清楚,他们从未真正放下,也从未真正拥有。


    第二天,周越和助理许诺飞去了香港,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周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手机屏幕,没有她的消息。


    想了想,也算正常。夏知遥后天要飞去新加坡,去Nexora那边,行程恐怕比他还紧。


    他甚至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在办公室里对着满桌的文件,神情专注而冷静,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他收回视线,把手机开飞行模式上,外面的天色沉在机翼下,云海翻涌。


    许诺在旁边继续汇报:“到了之后直接去港商集团见董事,下午去现场,晚上宴请。”


    “好。”周越语气淡淡,像是在回应行程,也像是在应付心里那点莫名的空落。


    在香港的几天里,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会议、考察、应酬,夜色里的维港灯火流转,他站在酒店阳台上接电话,语气礼貌而疏离。


    许诺把文件放好正准备走,只看到他垂着眼抽烟,半截烟在风里忽明忽暗。


    凌晨,周越又一次从浅睡里醒来,意识还半沉在梦境里,枕边的余温似乎还在,他下意识伸手过去,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空,被褥里空无一人。


    他这才慢慢清醒,呼吸间带着一点莫名的落空感,抬手摸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消息,是夏知遥发来的。


    不是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新加坡夜色下,鱼尾狮喷泉被灯光镀成金色,水花在长曝光里像一条弧形的白练,画面构图严谨,显然不是随手一拍。


    周越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忍不住往上翘。心里那点被清晨冷空气侵入的空落,就算她什么都没说,也足够让他美滋滋地重新躺回去。


    谈判顺利结束,合作方热情地请他们去吃地道的粤菜,周越不动声色地寒暄着,举手投足间一如既往地稳重得体,连笑容都恰到好处。


    可在举杯换盏的间隙,他的心思早已开始游离,盘算着下午空出来的几个小时,要怎么打发。


    回到酒店门口,助理许诺低头刷着手机,笑着提议:“周总,下午要不要出去走走?我正好想去中环帮我女朋友买个礼物。”


    周越原本想拒绝,他向来不爱逛街,可“女朋友”“礼物”这几个字,让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夏知遥,干练的西装、细高跟,肩上总是那只容量惊人的大包,走路带风。


    忽然间,他很想看看,如果她换一个小巧的包,会不会让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走吧,你要买什么?”他淡淡应了一声,语气仿佛云淡风轻,可许诺没注意到,他的脚步比刚才快了几分。


    许诺笑道:“那可多了,她让我带护肤和化妆品。”


    许诺径直去了另一层挑礼物,周越独自乘手扶梯上行,视线在香奈儿那抹经典的黑白色调上停了片刻。


    柜台的灯光打得极巧,黑色珍珠链条包静静躺在玻璃柜中,他走过去,隔着玻璃看那只包,脑海里浮出她的影子。


    锋利时能压住全场,不露锋芒时依旧干练得挑不出毛病。可他见过另一面的她,酒意里眉眼微松、清晨醒来睡意朦胧,像藏在铠甲之下的柔软,不易被人窥见,却真实存在。


    这个包,像极了那一面的她,温柔,却自有分寸;精致,却不失分量……


    “先生,需要帮您打开看看吗?”店员的声音将周越从神思中拉回。


    他点了点头,随口又问:“你多高?”


    “一米七一。”店员笑着答。


    周越微微颔首:“和我女朋友差不多高,能帮我背一下看看吗?”


    店员愣了下,随即笑意更真了几分,把包从柜中取出,单肩试背,“虽然小巧,但容量很实用,”店员边转身边说,“平时逛街放个手机车钥匙刚刚好。”


    周越看着镜中那一抹黑,目光微微一动,似乎已经替她在心里描摹出画面,那双细高跟踩在地砖上,步伐不急不缓,包链在肩头轻轻晃动,和她整个人的气场恰好相衬。


    他收回视线,淡淡开口:“要了。”


    提着那只不大的购物袋走出店门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极少这样,为某个人准备一个没有理由的惊喜。


    周越回国的第三天,早高峰的寒风里,他倚在夏知遥公司楼下停车场,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黑色礼盒袋。


    远远看到她的车开过来,她停下车,明显愣了下,像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


    “怎么在这儿?”她走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视线顿了顿,眉尾挑起,“香港出差,还顺便兼职代购?”


    周越将袋子递过去,语气淡淡:“不是代购,觉得这个跟你挺配。”


    她低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袋子,很快,她又抬起头,语气像往常一样轻描淡写:“行吧,既然买了,总不能让你退回去。”


    第二天一早,夏知遥就换掉了平日的大容量通勤包,背着那只小巧的珍珠链包来上班。


    她走廊上步伐依旧稳,却在经过周越办公室门口时,稍稍放慢了半拍。


    周越正低头看文件,余光捕捉到她的身影,唇角极轻地勾了一下。没抬头,只在微信里发了一句:【我眼光还行。】


    她那边隔了几秒才回:【凑合吧。】


    可周越看着这三个字,竟像能从字缝里看到她回消息时那点不愿承认的笑意。


    几天后,下班时周越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自己桌上多了一个长方形的灰色硬壳袋,封口整齐,提手用细绳系着。


    他拆开外袋,里面是一件深墨蓝色羊绒大衣,肩线干净利落,廓形修长,连扣子都做得低调精致,摸上去手感柔软却有分量,翻到内侧口袋时,里面夹着一张薄卡,【刚好路过,觉得你穿起来会好看。】


    第二天,他换上这件大衣,里面配了件浅蓝色条纹衬衫,整个人干净利落又带着几分随意的英俊。


    一大早的,郑晓天正往会议室走,视线在无意间扫到周越,“哟,我们周总也会打扮了啊,终于肯放弃你那一堆黑白灰了。”语气半是揶揄半是调笑,惹得几个人低声笑了笑。


    夏知遥只是抬眼看了周越一眼,没有接话。


    会议结束,人陆续散去,周越却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俯身一点,声音低低的:“衬衫,眼熟吗?”


    夏知遥合上笔记本电脑,抬眸瞥了他一眼,神情写满了“有正事说,没正事滚”,周越却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勾了下唇:“你买的。”


    她怔了下,才想起来,那是在纽约的事,那时她已经在蓄谋离开,想在走之前把他所有的事情安排好,给他换了很多衣服。


    而现在,他穿着其中一件站在自己面前,像是随口一句,却把她当年的心思轻轻揭开。


    夏知遥没应声,垂下眼遮住了神色,周越盯着她片刻,终于开心的笑了。


    第64章 Chapter 64 还处在……要名……


    回去之后, 日子很快又被工作和应酬填满。


    白天是密不透风的会议、审阅不完的文件,行程被秘书排到分秒不差。


    晚上则是应酬的延续,酒局、晚宴、商务谈判, 在灯光与笑声中周旋, 举杯、寒暄、落座,一切流畅得像一场无休止的循环。


    偶尔, 他会在酒杯之间走神,想起香港的那几天, 想起那个装在黑色纸袋里的礼物,可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下一声敬酒、下一份合同拉回现实。


    饭局上, 郑耀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总部?”


    周越笑了笑,反问:“现在必须回吗?”


    “也不是,”郑耀天语气带着点闲聊的兴致, “主要是我想八卦一下你的进度。”


    周越无奈地低声笑了下:“还处在……要名分的阶段。”


    郑耀天沉默了半秒,随即爆出一阵大笑:“现在的女人啊……”带着点揶揄,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调侃味道。


    周越只摇头, 懒得接话,却在唇角压不住那抹苦笑。


    郑耀天笑够了,还想再补两句, 周越却摆了摆手, 像是被戳到什么不想谈的地方:“别提了, 我连她家门都没进过。”


    郑耀天的语气里带出几分真切的惊讶:“啊?你们都这样了, 还没去过她家?”


    周越靠在椅背上,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淡淡:“怎么,你很意外?”


    “废话, ”郑耀天忍不住感叹,“夏知遥这保密级别,搁过去都适合去干我党的地下工作。”


    周越失笑,抬手揉了揉眉心,没有反驳,只是低声道:“她的世界,不是我想进就能进的。”


    几天后,天行举办的答谢饭局,席间多是熟面孔,觥筹交错之间,笑声层层叠叠。


    郑晓天笑着与众人寒暄,举杯畅饮,神情轻松得像是生来就属于这种场合,闲谈间把气氛带得热热闹闹。


    合作方的热情几乎不给酒杯留空的机会,话题从项目合作一路聊到彼此的兴趣爱好,席间笑声不断。


    周越不急不缓地回应着每一句寒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疏离,也不显得过分亲近。


    “先说好了,我这白酒一般”郑晓天在众人换酒的间隙,微微俯身对夏知遥低声道。


    夏知遥点点头:“放心,有我。”


    郑晓天白酒喝不了太多,没过多久眼神开始游离,酒意在瞳孔中晕出一层薄雾,连握杯的手都微微发着抖。


    周围人很快看出了端倪,便起了哄,“郑总,怎么才一轮就不行了?”


    “不会是带着两个得力干将来替你挡酒的吧?”


    玩笑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来,把郑晓天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扯了下嘴角,想笑出几分镇场的潇洒,目光有些飘,终于落在夏知遥身上,那眼神里带着几分醉意的狼狈,还有一点不加掩饰的求助,像在无声地说: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夏知遥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你白酒不行就别逞强。”说着把他面前的分酒器拿了过来。


    “哎哟,这是要替酒啊?”


    “这杯不算大吧?起码来个分酒器,才有看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知遥身上,带着玩味、期待,甚至隐隐的挑衅。


    “既然是代人喝,那就喝得光明正大一些。”


    她站得笔直,白衬衫剪裁利落,袖口随意挽到手肘,腕骨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接过那瓶酒,把自己的分酒器倒满了。


    “不过咱们说好了,”她语调不急不缓,却清晰得不容忽视,“我也是合伙人,这是郑总的公司,也是我的公司。我喝,还是郑总喝,对各位来说,都是答谢。”


    她抬起头,视线稳稳锁住起哄的那位男人,目光冷静、语气克制,却自带一股逼人的压迫感,仿佛一把刀贴着喉咙缓缓滑过。


    “我干了,您随意。”话音落下,她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连杯底的最后一滴都不曾迟疑。


    她将分酒器放回桌上,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又伸手重新倒满分酒器。


    “刚才那壶,是我替郑总的。”她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随后抬眼扫了一圈在座的人,这一壶,是我自个儿的。”


    话音未落,她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好!”有人忍不住拍桌叫好,笑声、惊叹声在包间里炸开。


    “您看,”她淡淡道,“这个诚意,够不够?”


    她神色自若,仿佛那小半斤酒不过是一碗温水,从喉间滑落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放下分酒器时,她轻轻一笑,目光扫过众人,她的视线最终在那位起哄的男人脸上停了一瞬。


    对方喉结滚动了一下,讪讪地举起酒杯,却再不敢多言,嘴角强扯出一丝笑:“夏总,真是……够豪气。”


    包间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是雷鸣般的笑声与掌声,“夏总豪爽!”


    “这酒量,服了!”


    “郑总找了个好搭档!”


    夏知遥没有再多说,只是微微低下头,修长的睫毛在灯下投出一弯清冷的弧影,目光轻巧地回到桌面,仿佛刚才那场不动声色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场上的紧张感随着这一笑渐渐松动,气氛重新流动起来,众人顺势接起话头,酒局的热闹再次被点燃。


    而她,却像完全不需要缓冲一般,立刻进入下一轮应酬,举杯、浅笑、寒暄、轮番敬酒,说话总能恰到好处,姿态优雅得体,在这场复杂的博弈中不动声色地游刃有余。


    但周越看得太清楚了。


    她的每一份得体背后,藏着怎样的自我消耗,笑得优雅,却从未真正放松过眉心,敬酒如仪,却始终没有真正融入这些觥筹交错。


    在旁人眼里,那是光彩夺目的从容,可在他眼中,他看着她强大、锋利、游刃有余,


    可他清楚,她其实很累。


    郑晓天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夏知遥,低声嘀咕:“我靠……知遥姐也太狠了吧。”


    他凑近周越,咂舌道:“你姐这战斗力,咱俩加起来都打不过。”


    周越低低一笑,没有答话,可那笑意里,藏着太多,说不尽的爱与疼。


    这场酒局,她赢得漂亮,举止周旋有度,进退恰到好处。


    可也正是在这一杯一笑之间,周越忽然明白,她从来不是无坚不摧,而是一直无人可依。


    而他,不想再袖手旁观了。


    下一秒,周越忽然起身,笑着举起杯,对着隔壁正和夏知遥寒暄的几位道:“刚才夏总敬了大家一轮,我这个合伙人,总不能光坐着看热闹吧?”


    有人笑着起哄:“周总终于要露两手了?”


    周越神色不变,反手给自己满上白酒,目光沉稳:“那就趁今天,让大家见识一下。”


    他举杯的那一刻,笑容克制,眼神却分明落在夏知遥身上,像是在说,你挡得够久了,该换我了。


    酒液入喉,辛辣直灼到胃底,他却连眉都没皱一下,第一杯下去,他顺手又倒满第二杯,语气淡淡:“来,今天不管是为了项目还是为了朋友,都喝痛快。”


    场面瞬间热闹起来,觥筹交错间,周越硬生生将那些原本要落在夏知遥面前的酒一杯杯接下。


    夏知遥看着他,眉心微蹙,唇却抿着没有出声,她懂他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替她挡在前面。


    酒局散场时,郑晓天已经醉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被助理半拖半拽地往门口送。


    走到一半,他回过头来,眼神迷离,脸上泛着夸张的红润,像个胡搅蛮缠的孩子,“知遥——”他拖着长音,冲周越咧嘴一笑,笑得坏得彻底,“交给你了哈,好好送回家,别给我弄丢了!”


    夏知遥站在原地,神色未动,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周越跟上时,才发现她是真的有些多了,脚步虚浮,鞋跟落在地砖上的声音轻飘飘的,她走得并不快,却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走廊的灯光很亮,映得她的侧影清冷而孤傲,可周越看着,却只觉得那背影有些危险,像随时会失去平衡。


    周越几乎是紧跟着出来的,夏知遥走得不快,却在经过转角时下意识地轻触了一下墙面,像是随意,却透着一丝不稳。


    他快走两步,伸手在她前方推开走廊的玻璃门,指尖在门把上停了半秒,等她走过。


    近距离看,她的眼神比平时柔了许多,平日那股凌厉被一层薄雾笼着,瞳仁里映着灯光,像是覆了酒意的光泽。


    她似乎还在努力维持神情的平静,说话时语调比平常轻,带着一点慢条斯理的懒意:“我没事。”


    “别说话了,”他伸手替她稳了稳肩,“等回家再逞强。”


    她没反驳,只低低“嗯”了一声,像是把那点倔强先暂时收了起来。


    出了饭店,夜色里带着冬日的凉意,周越伸手替她挡了下风,引着她往车边走,她的步子轻飘飘的,鞋跟敲在人行道上的声音间断又不稳。


    上车后,她像是终于放松下来,没怎么犹豫就靠向了他,肩膀贴着他的胸口,发丝蹭在他的下颌,甚至还顺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周越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在心里笑开了花,心口那点沉闷,顷刻间被甜得发胀的暖意填满。


    司机启动车子,透过后视镜问:“是去安华园吧?”


    夏知遥闭着眼,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慵懒:“不去,去天璟湾。”


    那是周越的家。


    周越低头看了看她,对司机淡淡道:“就是安花园,她喝多了。”


    司机“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转动方向盘,车子稳稳驶入夜色。


    周越收紧了点怀抱,让她靠得更实在,心里却暗暗想着,等会儿下车,这个醉醺醺的女人,大概连自己走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子在安华园门口缓缓停下。夜色沉沉,老小区的铁门在风里发出轻微的金属声,昏黄的路灯映着一排排外墙斑驳的老楼。


    周越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拉开车门,夏知遥下车时,脚步虚浮了一瞬,他顺势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他压低声音问:“你家在几楼,还知道吗?”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尾还带着酒后的微红,语气里夹着几分不耐和醉意:“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吗?”


    周越无奈地笑了笑:“那我跟你走。”


    她没回应,只是抬头望了眼夜空,忽然笑了一声,脚步踉跄地往前走,嘴里含糊却清晰地念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声音带着酒后的飘忽,混在夜风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洒脱,却又透着一点让人分不清是真醉还是假醉的孤独。


    她念到一半,脚步忽然一顿,停在昏黄的路灯下,回头看他。


    眼睛半眯着,带着酒意的笑意,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你怎么不继续背?”


    周越被问得一愣,还没开口,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声音带着点醉意的挑衅:“又不听话了,是吧?”


    周越看着她那副半醉半醒、带着点挑衅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只得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夏知遥听着,眉梢微挑,像是终于满意了,继续往前走。脚步虚浮,却哼着笑:“这还差不多。”


    周越跟在她身侧,眼角余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生怕她一个不稳。诗句在夜色中断断续续地流淌着,混着酒意与冬夜的风,带出一种既荒唐又让人心口发热的亲密感。


    她死活不肯上楼,非说要在楼下赏月。周越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上什么也没有,不由失笑:“哪儿有月亮啊。”


    夏知遥眯着眼,像在看一个小孩似的,慢吞吞地说:“你不就是月亮。”


    周越怔了一下:“我?”


    “你是周——越。”她咬字极轻,像在撒娇,又像在认真地宣告。


    周越低低笑了声,凑近她耳边问:“那是不是一个 yue 字?”


    她抬眼,眼神半醉半醒,唇角勾着:“是啊,不过这个月,只归我。”


    周越压低嗓音:“你他妈少在这撩拨我。”


    夏知遥像没听见似的,仰着头望向那片空空的夜色,嘴里悠悠地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她顿了顿,忽然侧过脸看他,唇角带着一丝酒后的笑意:“青天不在,我问你也行。”


    周越失笑:“那你问啊。”


    她眯着眼,声音轻得像羽毛划过心口:“我问你,月亮能不能陪我一辈子。”


    那一瞬,风声、夜色、酒气全都混在一起,替她的问句添上了不容忽视的重量。


    周越低下头,视线与她对上,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月亮能,周越也能。”


    她没再回应,转身继续往前走。周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醉酒,比任何一次清醒都要让人无法逃开。


    她走得东倒西歪,他伸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臂:“够了,赏月改天,你先上去。”


    楼道里的台阶很旧,每一步都带着细碎的回声。她走得慢,偶尔踩空,他就顺势托住她的腰,昏黄的灯光一盏盏打在她的侧脸上,映出细碎的发丝与眼尾的红意。


    快到楼层时,她忽然哼笑一声,像是还在续着之前的话题:“月亮只归我一个人,谁抢都不行。”


    周越偏过头,望着她被灯光映亮的眉眼,低声应了一句:“嗯,谁都不行。”


    第65章 Chapter 65 周越……如果你……


    周越替她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暖气里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薰味,玄关处随手踢掉的高跟鞋横在地垫边上,茶几上散着几本书, 和一杯只喝了一半的咖啡。


    沙发上搭着件开衫, 随意而无序,像是出门时匆匆丢下, 却也让整个房间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


    电视两边的格子里书本排得整齐,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秩序。可地毯上那袋未拆封的快递, 却把这种秩序轻轻戳破。


    屋子里有生活的痕迹,却也透出一种力不从心的凌乱。那不是温馨的“有人同住”的杂乱,而更像是她一个人, 日子只做到能维持下去,勉强留下的一点痕迹。


    夏知遥却像没察觉这些,随手把包丢在玄关的柜上, 脚步虚浮地走进去。


    她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回头冲他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月亮能陪我一辈子吗?那今晚就坐这儿别走。”


    周越关上门, 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视线顺着她散乱的发丝一路滑到她唇上,她眼里那点笑意, 像酒后无意点燃的火, 安静地烧着人心口。


    “你先喝点水。”他走过去, 把她按在沙发上坐好, 转身去倒水。


    杯子递到她手边, 她却没接,只仰着头看他,唇角带着那股不急不缓的挑衅:“我不要水。”


    周越微微俯身, 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声音低沉得像夜色里压下的风:“那你要什么?”


    夏知遥歪着头,眼神半真半假:“要月亮。”


    周越刚想提醒她小心,夏知遥已经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去了,周越下意识皱眉,脚步紧跟,他停住,视线落在她身上。


    夏知遥伏在洗手池边,指尖死死搓着手,周越正要开口,她忽然停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动作骤然变得缓慢而熟练,一点点摘下隐形眼镜。


    “你这是真醉还是假醉?”周越倚在门口,声音压抑,眼神里满是探究。


    她没理他,头也不抬,卸妆水拍在脸上的动作冷静而有序,像是屏蔽了周围一切,只是在走自己惯常的程序。


    水声终于停了,夏知遥拿毛巾随意按了按脸,转身径直往卧室走去,衣服一路脱一路丢,随手扔在床尾,她钻进被窝,背过身,像要把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安静。


    周越在门口站了半晌,眉心紧蹙,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把被子轻轻往她肩上拉好,然后自己才在另一侧躺下。


    他侧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背影,她的呼吸均匀,带着夜晚特有的安静,仿佛早已褪去了酒意,沉入最单纯的睡眠里。


    周越看着看着,心里却翻涌不休,他分不清,究竟该庆幸她是真的醉了,才没有再跟他计较,还是该懊恼,今夜他连一句真心话都没能从她口中套出来。


    床头的灯仍亮着,他伸手关掉开关,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周越安静地盯了很久,眼底的情绪一点点沉下去,像要把这一刻牢牢刻进心里。


    他缓缓仰躺回去,呼吸在无形中与她的节奏重叠。困意袭来,心口那点燥意也被黑暗压了下去,终于,他在她的呼吸声里,慢慢沉入睡眠。


    第二天早上,周越先醒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进她的生活空间。


    两居室的小公寓,本该温馨的陈设里却透着几分凌乱。


    周越顺手把茶几上的书一本本叠整齐,又将那只只剩半口的咖啡杯端到厨房,放进水槽里。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几株绿植早已枯萎,叶片干瘪发黄,像是很久没人细心打理过。


    他环顾了一圈,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隔层上东西堆得不少,乍看热热闹闹。


    可周越随手拿起一盒酸奶和一袋面包,低头一瞥生产日期,早就过了保质期。


    那一瞬间,他心里说不清是酸楚还是烦闷,只觉得这间屋子的生活气息,都是她一个人勉力维持的模样。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夏知遥倚在厨房门口,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乱翻别人家冰箱,很没礼貌。”


    周越转头望了她一眼,没有争辩,只是默默拿过垃圾袋,把冰箱里过期的东西一样样清理出来。


    结块的酸奶、干瘪的水果、发硬的面包……每一样落进袋子里,沉闷的声响都像是在他心口砸了一下,让那股压抑的火气越烧越旺。


    夏知遥走过来,没再多说什么,反而有些心虚似的,低下头去收拾台面上散乱的调料瓶和擦拭纸巾。动作看似随意,却透着刻意的回避。


    周越几次张口,话到喉咙又硬生生咽了下去,直到嗓子发紧,才低声哑哑地开口:“你平时……就这样随便对付自己的吗?”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火意。


    “吃的坏了不扔,饭也不做。”他盯着她,字字像砸在心口,“你这是在过日子,还是在苟延残喘?”


    那一刻,他并不是在责备她,而是在责备自己,责备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却从未真正“看见”过她的自己。


    她明明那么聪明、那么强大,可在最私密的生活里,却彻底放弃了对自己的照顾,就像她早已习惯了放弃被爱,放弃期待。


    夏知遥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双臂环在胸前,靠在门框上,神情冷冷的。她终于淡淡吐出两个字:“习惯了。”


    说这话时,她的唇角甚至勾起一丝近乎冷讽的弧度:“一个人,能活着就不错了。”


    “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用的?”周越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困惑与心疼,“自己都不买点好吃的?”


    夏知遥轻轻一笑,那笑意淡淡的,几乎不带温度:“我吃得挺好的啊。”说完,她举了举手里的手机,语气轻快得仿佛不在意,“外卖,餐厅……都挺好吃的。”


    她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对自己怎么不好了?赚钱也好,工作也好,有时候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想那么多。”


    她顿了顿,唇角牵起一点近乎自嘲的弧度:“再说了,花半小时做饭,自己一个人吃五分钟,再花二十分钟刷碗……何必呢。”


    周越被她这番话噎得胸口发闷,她把所有的孤独都说得理所当然,把冷清的日子过得像是必然。可他知道,那不是习惯,而是妥协。


    他一步一步走近,脚步在静谧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夏知遥察觉到,微微抬眼,眉心几乎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却并没有后退。


    周越在她面前停下,沉声开口,嗓音低哑:“这就是你一直不让我来你家的原因?”


    夏知遥眼神闪了一瞬,随即偏过头去,没正面回应,只轻轻吐出一句:“你现在看到了,不也就这样。”


    周越死死盯着她,眼神像要把她看穿,胸口翻涌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火,“夏知遥,你自己要是不心虚,你会不让我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她神情一僵,眼底闪过一瞬的慌乱,却很快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像是要用这份冷漠把自己包裹起来。


    周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愈发沉闷,他盯着她,嗓音陡然低哑:“你以前什么样,我清楚得很,你不是喜欢做饭吗,在家里搞点小玩意,还有时间把我的书架排成彩虹,现在呢?”


    夏知遥直直盯着他,眉眼间冷意一点点凝住,眼底的动摇闪过,却很快被一股压下去的倔强取代,她猛地抬起下巴,嗓音不高,却清晰得像是带着刀锋:“那你要我怎么样?”


    周越他死死盯着她,目光凌厉到近乎要把她看穿,“夏知遥,”他低声开口,嗓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意,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是这样,总要把人逼到绝路上才算数吗?”


    他眼里的火几乎要烧出来,却偏偏被她那副冷硬的倔强架着,进退不得。那一瞬,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夏知遥被他箍得生疼,呼吸被压得一阵发乱,她猛地抬起手,狠狠推了他一把,眼眶因为憋闷而泛红,却死死不肯低头。


    “周越,你凭什么管我?”她的声音带着颤,“糟蹋也好,不堪也好,那是我的事!”仿佛要用这几句话围成一刀防御,把自己牢牢的封锁在城堡里,拼命地去抵抗他的拥抱,也在抵抗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动摇。


    而周越被她推开的瞬间,整个人微微一晃,却仍固执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通红:“不是你的事,是我们的事。”


    夏知遥用力想甩开,可周越像铁钳一样攥着她,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松。


    “放开我!”她咬着牙,眼泪却倔强地死死逼回去,不肯让他看见。胸腔被气得发疼,她声线发颤,几乎喊出来:“周越,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满意!”


    周越的呼吸急促,额角青筋暴起,眼神死死锁在她脸上。他喉咙上下滚动,像是要把什么压碎,下一刻几乎嘶哑:“我要你别再推开我!我要你承认,你心里有我!”


    她僵在原地,手腕还被他钳制着,心口被这一句话生生刺穿。可她猛地抬起下巴,目光倔强又满是怒意,嗓音冷硬:“就算有又怎样?你能给我什么?!”


    周越胸口狠狠一紧,仿佛被她这句话撕开了伤口,眼神一瞬间阴沉下去。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挤破喉咙才吐出来:“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那时候会住院。”


    他咬着牙,呼吸发颤:“你哪是什么工作狂啊……你就是拿自己当工具在用,把自己耗干、榨光,连喘口气都不舍得。”话语里是压抑到极点的怒意,又混着赤裸的心疼。


    夏知遥愣住,身体一瞬间轻软下来,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周越一手环着她,一手下意识地抚在她背上,动作笨拙却近乎绝望。


    他低头贴着她的额角:“你不能再这样了,知遥。”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靠着,眼睫颤抖,像是在竭力压抑所有翻涌的情绪。


    周越低下头吻她,很轻,只落在唇角。她没躲,他心口猛地一紧,便忍不住又吻了第二次,这一次更深,带着积压太久的渴望与不安。


    她伸手揪住他的衬衫,把他拉近,像是在回应,身体间的距离被一点点吞没。气息交缠,他的手探入她的衣摆,她身子一颤,却依旧没有阻止。


    那一瞬,他几乎以为,她终于肯靠近,终于愿意放下防备。他吻她的脖颈与锁骨,唇舌灼热,动作却仍在竭力克制,不敢太过。


    然而夏知遥忽然猛地推开了他。


    周越怔住,眼神里还残着未散的炽热,嗓音沙哑:“怎么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头慢条斯理地理好衣服,等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冷得像覆上一层霜,刚刚的动摇全都被掩去。


    她的唇角甚至扯出一抹近乎冷淡的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和好了?”


    周越眉头骤然拧紧,声音绷得发紧:“我——”


    “你以为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她的话像刀子,眼里闪着酒光,也闪着讥讽的冷意,“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她靠回沙发,仰着头,像在极力压住翻涌的情绪,语气却轻飘飘的:“别太认真了,周越,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什么现在这样?”他的嗓音瞬间压低,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我们睡一觉,谁也别负责。”她说得冷漠而决绝,像在亲手掐灭刚才那点温度,“你在这儿,我也没缺人上床,你愿意,我不介意。”


    周越脸色霎时变了。那一刻,他体内所有温柔像被瞬间抽空,只剩汹涌到发抖的痛与愤怒。他盯着她,眼神猩红,像是要从她眼底撕开什么:“你在说什么狗屁?!”


    “你听不懂?还是你装不懂?”夏知遥笑了,笑意淡得近乎冷漠,“我不需要爱情,周越。你要是还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现在就走。”


    周越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一步步逼近,眼神死死锁着她,嗓音低哑:“你真这么想的?”


    “挺好的啊。”她摊开手,像在念一出早已背熟的剧本,语气轻慢,“互不打扰,偶尔排解一下寂寞。我不欠你什么,你也别再拿你那点廉价的感情来烦我。”


    “夏知遥!”周越咬牙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压着怒与痛,几乎要崩开。


    她却轻轻一笑:“你要是还想再被我伤一次,就留下来。我现在的状态,正适合当个坏人。”


    周越忽然缓缓松开她的衣襟,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嗓音低哑得近乎破碎:“……不是,我不是只想跟你干这个事。”


    夏知遥愣了一瞬,却很快眸色黯下:“反正,你们男人,不都一样吗?”她声音轻柔,却冷凉刺骨,“与其等着你冷暴力了说不喜欢了,还不如从来就没开始。”


    她的动作慵懒而挑衅,唇角那一抹笑淡得几乎看不见:“周越……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我陪你。”


    灯光在她眉眼间摇晃,她的笑淡漠、自嘲,眼底却掩不住深到极点的疲惫,“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那一刻,周越整个人像被猛然扯断了最后一根神经,他猛地甩开,僵直地站起,眼神猩红,脸上写满被撕裂的痛。


    “你他妈到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扯出来,“在你眼里我就这样的?!”


    夏知遥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却带着无可动摇的悲凉:“留不住的,早晚……都得走。”


    话落,她微微顿了顿,抬眼望向他。灯光下,她的眼神里闪过一瞬脆弱,几乎要将她出卖。可仅仅一瞬,她又残忍地压下去,把那份动摇生生碾碎。


    “我宁愿你现在就走。”她的声音冷硬,像是亲手把刀捅进自己胸口,却仍逼着他承受。


    第66章 Chapter 66 他还不了解夏知……


    周越感觉自己像全身被火烧一样, 死死盯着她,眼神里交织着愤怒、心疼,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痛。


    “好。”他忽然开口, 嗓音低沉到几乎发颤, “这是你让我走的,夏知遥你他妈别后悔。”


    话音未落, 他猛地转身,动作急切又僵硬, 像是只要再停留一秒,就会彻底失控。


    外套被他一把从沙发背上拽起,步伐沉重而决绝, 他快步走到门口,却忽然顿住。


    周越缓缓转身,眼神死死落在她身上, 他盯了很久,像是要从她脸上,从她眼底, 哪怕撕下一点点挽留的痕迹。


    可她什么都没有给。只有那副冷淡疏离的神情,像在说:走吧,我无所谓。


    他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彻底冷透, “砰——”的一声, 房门被重重甩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公寓里炸开, 回荡在每一面墙上, 久久不散。


    屋子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夏知遥一人,伫立在静默与余音之中。


    其实周越根本没走远,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他脚步急促地冲下几级台阶,却在楼道里猛地停住。


    他越走越快,胸膛就越发堵得难受,他还不了解夏知遥是什么狗脾气吗?


    心里越不舍得,嘴上越是都是说最难听的话,就是要把最刺耳的句子甩给他,等他气得要疯了,还得像条狗一样回去,对她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周越狠狠扶着墙,愤怒、心疼,全都搅在一起,把他胸口堵得发闷,他清楚自己是被拿捏的,清楚到几乎要发疯,可就是舍不得。


    她明知道他的软肋,还偏偏一脚踩下去,每一次都踩得又狠又准,让他疼得透不过气,却还是心甘情愿留下。


    “妈的……”周越低声咒骂,真要走,他做不到,可真要忍着不气,她又一次次把话说得最绝,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不给他。


    胸口的火和酸意搅在一起,像要把他活生生烧穿。他闭着眼,呼吸急促,嗓子里翻滚着堵到极点的闷响,半天才挤出一句近乎破碎的喃喃:“夏知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眼神阴沉又通红,终究,他还是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楼道昏暗,壁灯忽明忽暗,他靠着门,背脊紧绷,像下一秒就要崩溃。


    他摸出烟,手指颤抖,点了三次才点燃,火星亮起又熄灭,他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呛进肺里,呛得眼眶通红。


    屋内,夏知遥僵坐在沙发上,过了很久,她忽然猛地站起,像失控般奔了两步,她想追出去,她真的想。


    可手死死扣着门把,却怎么都拧不开,头一点点抵在门板上,眼泪倏然决堤,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门外,周越刚要敲门,却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碰撞声,他缓缓侧过身,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然后,他听见了,她在哭,真真切切,那哭声一下一下敲进他心里,他知道,她也靠在门的另一边。


    于是他们就这样隔着一扇门,一个在外,一个在内,一个在竭力忍住不闯进去,一个在崩溃里死死咬着唇不喊他名字。


    没有一句“别走”,没有一句“对不起”,只有这一扇薄薄的门,冷冷地立在中间,把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知遥终于缓过一点力气,抬手胡乱抹去眼角的泪痕,就在这时,门铃骤然响起。


    她心口猛地一紧,脚步骤然僵住,手指悬在半空,连呼吸都屏住了,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拼命希望,是周越。


    她慢慢走到玄关,手心因紧张渗出细汗,拧开门锁。


    门外站着的是外卖小哥,手里拎着一份打包袋,客气地说:“您的早饭。”


    夏知遥怔了几秒,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低头盯着那袋外卖,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果然不是他,那份失望来得太快,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一点点酝酿希望的时间,就被残忍地摁灭。


    夏知遥把袋子随手放到玄关的柜台上,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却扫到袋子外贴着的订单小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下单时间,早上7点半。


    那时候……正好是他摔门出去没多久,夏知遥怔了怔,视线死死落在那一行字上。胸口骤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酸意、心慌,还有一点点……难以承认的温热。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明明才赌气说不要他,口口声声让他走,可刚才门铃一响,她却第一时间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回来了”上。


    夏知遥慢慢拆开袋子,是楼下不远那家她常吃的粥店,她坐在餐桌前,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米香顺着喉咙落下,胃里立刻涌起一阵温热。


    可心,却更乱了,那点温热像是要把她的伪装一层层剥开,让她无处可逃。


    他是懂她的,可他们之间,偏偏隔着那么厚的一堵墙。


    夏知遥吃完了早饭,在镜前怔怔站了一会儿,然后换上笔挺的职业装,一丝不苟地梳好头发,化了一个干净的淡妆,把疲惫与混乱都封死在冷静的面具之后。


    到了公司,夏知遥先上了电梯,站在角落,几秒后,一群人拥挤着走进来,最后一个,是周越。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知遥只是轻轻眨了下眼,随即垂下目光,神情冷漠,仿佛看见的只是陌生人。


    周越眉眼间微微一颤,却终究没有喊出她的名字。


    电梯一层层上升,一层层有人走出,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电梯壁上映出他们的倒影,一前一后,彼此的呼吸都被收得很紧。


    “叮——”电梯停在他们要去的楼层。


    周越率先迈步出去,似乎用尽了全部理智来维持冷静,夏知遥垂着眼睫,犹豫了半秒,还是跟了上去。


    地面上映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却没有交集,他们之间,没有一句话。


    晨会一结束,郑晓天合上文件夹,目光停在夏知遥身上,“知遥,你下午抽空帮帮周越他们,大湾区那边的进度必须再加快了。”


    夏知遥微微一愣,唇角很快勾出一个冷静的职业弧度:“好的。”带着她一贯的克制与干脆,听不出半点情绪波澜。


    坐在对面的周越,指尖停在笔记本键盘上,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一句话没说。


    他的下颌线紧绷,像是用力压着什么。


    郑晓天没察觉到这层暗流,继续拍板:“那就这样定了,周越你负责统筹,知遥协助,务必在周五之前给我一个能看的方案。”


    “收到。”


    “明白。”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干脆、冷静,甚至重合得像排练过。


    众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低头翻文件的动作格外小心。


    整整一天,他们被安排在同一个项目组,连轴开会、讨论、审核文件,面对面坐着。


    “这一页格式调整一下。”


    “嗯,收到了。”


    “这个表的底稿你改过了吗?”


    “在审了,十分钟。”


    对话没多余的话,语言成了最冷酷的工具,仅仅用于传递任务、推进进度,仿佛他们只是两具高速运转的机械体,不曾拥有过任何心跳与情感。


    身边的同事逐渐察觉到异样,窃窃私语声像暗涌在办公室弥漫开:“周总跟夏总……是不是又吵架了?”


    林千帆夹着资料从他们之间走过,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脸上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得体的职场微笑,生怕一个呼吸不对,就触发战火。


    他们一个低头翻文件,一个盯着电脑屏幕,那些哭泣与拥抱,像从未存在过,可谁都明白,那些被压下去的情绪,并没有消失。


    下午的大型推进会,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项目组的负责人、外部合作方代表、几位高层领导,全都一一到齐。


    夏知遥与周越并肩坐在长桌的一侧,他们的座位安排得近到几乎没有缝隙,袖口一动,就会触到对方的手臂。


    周越低声开口:“这一段,你来讲。”


    夏知遥点头,声音干净利落:“好的。”她拿起激光笔,站起身,冷静地切换到下一页PPT,她的讲解逻辑清晰,数据精准,丝毫不带多余的情绪。


    周越则在她结束的瞬间,毫无缝隙地接过话茬,补充拓展,甚至替她回答了一个合作方的临时问题,配合得天衣无缝,专业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坐在对面的郑晓天满意地点头,合作方也频频称赞:“夏总、周总的配合太默契了。”


    默契,这两个字像是一枚无声的针,刺进他们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会议室里掌声响起,众人看的是他们光鲜的职业风采,却没人知道,此刻,他们俩心底正同时翻涌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会议结束,合作方客气地与他们握手寒暄,言语间不乏称赞:“你们这对搭档真是无懈可击。”


    夏知遥微微一笑,礼貌点头,声音温和得体:“谢谢,我们会再优化方案。”


    周越也附和:“整体进度还可以再加快。”


    会议一散,夏知遥抱着文件夹,踩着高跟鞋径直回了办公室,周越没多想,紧跟着她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在身后扣上。


    夏知遥坐到办公椅上,低头整理文件,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全然无视他。


    “刚才那一部分,你说得太快,下次注意。”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平淡得像在点评下属的工作失误。


    周越站在桌前,手指死死扣住桌沿,嗓音压低:“夏知遥,你就打算一直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她抬眼,神情清冷,眉梢不动:“不然呢?这是工作。”


    下一秒,周越猛地伸手,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扯起来,力道重得让她皱了眉,指尖几乎被攥疼。


    “早上在门后哭的人,是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失控的嘶哑。


    夏知遥怔了一瞬,随即笑了,冷得近乎讥讽:“我哭?周越,你听错了。”


    “别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眼里翻涌着火,“你他妈别再骗我了!”


    夏知遥没挣开,睫毛垂着,语气却轻飘飘的:“你是想让这一层所有人都来看笑话吗?”


    这句话像是当头一棒,周越的手指一颤,迟疑片刻,还是慢慢松开,可他眼神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烧穿,沙哑着问:“知遥,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抬眼看他,眼神清清冷冷,唇角却勾起一丝淡笑:“我什么都不想要。”


    周越的手一度抬起,似乎要把她狠狠压在办公桌前,可理智在最后一秒骤然拉住了他。


    这里是公司,是办公室,哪怕再失控,也不能真的在这里撕裂伪装。


    他猛地收住动作,眼神却灼烈得近乎疯狂,低声在她耳边咬字:“夏知遥,你就装吧。早晚有一天,我早晚有一天我把你按在这桌子上x。”


    话音像火一样烫在她耳边,夏知遥扬了扬下巴,目光淡淡斜向天花板,有摄像头。”


    周越的呼吸像是被生生扯碎,胸腔起伏得厉害,他盯着夏知遥,眼神赤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彻底吞没。


    可她偏偏站在那里,背靠办公桌,姿态松散,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说,你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越指尖在桌面上收紧,青筋暴突,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的闷笑,却冷得像刃:“好,你给我等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妈妈发来的微信:【周末回来,跟我一起去吃顿饭,老朋友回来了。】


    周越盯着那行字,胸口的燥热和压抑,被这一句平淡的邀约瞬间撞击得更沉。


    他闭了闭眼,把手机扣进掌心,唇角勉强牵动了一下,哪怕在乱七八糟的情绪里,他也没办法拒绝母亲那种习惯性的召唤。


    半晌,才敲下两个字:【好的。】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照出一瞬间的疲惫与落寞。


    周越再清楚不过,母亲的温柔从来不是选择,而是命令。


    她可以在满桌宾客面前,温声细语地替他挡下一切锋芒,却也能在关上门后,用最优雅的姿态让他明白,她的意志,不容反驳。


    第67章 Chapter 67 其实,我有女朋……


    午饭时间, 周越埋在一桌子文件和电脑屏幕前,手里那支彩色笔在纸面上游走,批注一行比一行更锋利。


    他眉心紧锁, 像是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在同他较劲, 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眉骨,视线再落回屏幕时, 眼底的阴影愈加深沉,仿佛整个人都被拉进了文件的缝隙里, 出不来。


    门忽然被人推开,郑晓天手里拎着个纸袋,脚步大摇大摆, 仿佛走进的不是别人办公室,而是自己家客厅。


    “大中午的不吃饭啊?”他吊儿郎当地抛下一句,随手把袋子往桌上一搁。


    他低头拆包装, 笑声带着几分故意的调侃:“吃点碳水吧,再配点肥宅快乐水,就算是天天健身减脂, 也不能不吃饭是吧,尤其碳水吃少了,脾气比谁都大。”


    纸袋被撕开的刹那, 热气夹着芝士与烤肉的香味散出来, 郑晓天单手把其中一份推到周越面前, 语气笃定得不容拒绝:“吃。”


    周越默默伸手接过那份被推到面前的汉堡, 胃里空得发紧, 一大早吵了一架,什么都没吃。


    郑晓天拆自己那份,吊儿郎当地笑:“楼下新开的和牛汉堡, 大家都说味道还行。”说完,他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腿一翘,毫不客气。


    “周大总监,”他慢悠悠开口,语调吊着玩笑的弦,眼神却像要看进人心,“你俩,到底啥情况啊?”


    周越手里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汉堡悬在半空,离唇只差一点。


    “这两天这气氛……”郑晓天啧了一声,摇头晃脑,话里全是兴致,“按理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可你俩这状态……”


    他话锋一转,眼尾挑着笑意,偏偏视线压下来,带点坏心的揣测:“所以是床头打架过了火,还是说……压根还没打,就直接被扫地出门了?”


    周越的眉头拧得死紧,连眉骨都压出凌厉的弧度,冷冷地锁住郑晓天,逼得人几乎要移开目光。


    可郑晓天偏偏不躲,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眉,唇角勾起几分半真半假的笑意,神情带着挑衅,仿佛在说“被我猜对了吧。”


    “我这人平时不爱多嘴,男男女女的事儿可是门儿清。”说着,他长腿一翘,姿态松散,说的话句句扎心:“照理说,你俩……该也不止一次了吧?”


    周越盯着郑晓天:“你怎么知道的?”


    郑晓天原本只是随口一试,真被那一眼盯得心口发紧,他下意识抬手虚虚一晃,一副无辜模样:“哎哟,别炸啊……听我慢慢说。”


    话音刚落,他又叹了口气,神色装作轻松,却透着几分不依不饶:“不过说真的,你俩要真没上过床,那我得把这双洞察男女的眼睛挖了重修。”


    他拿着竹签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语气懒散:“这种事吧,就是个感觉。我看你俩那样就知道。”


    他往后一靠,抿了口饮料,笑得一脸了然:“每次酒局散了,你们一前一后走,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啧,那一个比一个精神抖擞,脸上那个容光焕发的劲儿,就差没写着‘昨晚没白忙’。”


    说到这儿,他摇头叹气,语气带着点挤兑的味道:“可偏偏,你们还装没事人,要不是心里有鬼,能这样?”


    他说着,眼神却一直留意着周越的神色,见对方脸色越来越沉,才没继续说:“行了,不逗你,慢慢吃。”


    短暂的安静里,周越垂着眼,一口一口恶狠狠地咬着汉堡,像是有股情绪正将他往深处拖。


    郑晓天“啧”了一声,终于收起了调侃,语气带了几分真心实意:“你这人,什么都能拿捏,怎么偏偏拿不住她?”


    他顿了顿,眉头轻挑,神色认真起来:“她不是随便的人,你也不是随便的人。那你们俩现在这样互相折磨,是想把彼此往外推到什么时候?”


    “说句掏心窝的,夏知遥也是我兄弟,咱们仨都不是外人。”


    他抬眼盯住周越,带着几分疑惑,也带着几分恼火:“你俩闹成这样,我是真看不懂。按理说,干柴烈火搞到一起,不该是蜜里调油?怎么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儿?”


    过了好一会儿,周越才开口。嗓音低哑,像压了一整夜的沉闷,带着几分说出口就要碎掉的决绝:“她,只想跟我当炮友。”


    郑晓天正吸溜着可乐,他猛地咳了好几声,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幸灾乐祸得毫不掩饰:“我靠,你说什么?!”


    “她说,我俩就单纯睡觉,谁也别负责。”周越整个人往椅背一靠,眼神空茫,像一潭死水,“她觉得那样挺好。”


    郑晓天愣了两秒,随后“噗”地笑出声来,笑得直摇头,一脸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她能说出这种话?”


    他还嫌不够,又摇了摇头,眼神里全是“不可能”的笃定,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信!她除了那个前男友,就你一个。”


    话音刚落,周越的眼神骤然一变,整个气场都冷厉起来,他猛地坐直:“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发颤,几乎是咬出来的字,“什么叫——就我一个?”


    郑晓天他唇角一挑,语气轻描淡写:“就字面意思啊。她不是那种人。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了,她从纽约回来以后,跟守寡似的……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出啥毛病了。”


    他往后一靠,手指在瓶身上轻敲,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可话里的分量却压得很重:“你去过她家吧,她那日子过成什么样你心里没数?生活里就剩工作赚钱。”


    郑晓天叹了口气,神色罕见地收敛下来:“有段时间,她连我都躲。我那时候就想,这女人是不是心真死了。”


    周越捏着可乐罐,像是借着这个细小的声音来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他垂着眼,唇线绷得死紧,半句话也没说。


    郑晓天侧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平时这人看着一派冷静克制的精英模样,要么冷得生人勿近,要么压迫感十足,可在夏知遥这事上,偏偏像被扼住了命门,什么气势都收不住。


    “周越。”郑晓天难得叫了声他的名字,语气不再带笑,低而稳:“你得明白,她不是不信你,她是连自己都不想面对。”


    郑晓天眼神慢慢敛下,像是在衡量分寸,最终,他抬眼看向周越,带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但你可以问她。”


    周越的眉头轻微一动,眼神里闪过复杂与犹疑:“她要是真不愿说呢?”


    “那你也该知道她为什么不说。”郑晓天顿了顿,语气比方才更沉稳:“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旧事拿出来晒太阳。尤其是她,你又不是没看出来,她把自己锁得紧紧的,像个壳,其他情绪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点不肯示人。”


    他说着,忽然笑了笑,那笑意里分不清是调侃还是怜惜:“她要是愿意开口,哪怕只说一半,那就是信你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换了个轻快的语气,像是怕气氛沉得太久:“再说了,你不是最会拐弯抹角、引蛇出洞那一套吗?她又不是你谈判桌上的对手,别在她面前怂得跟什么似的。”


    周越没有回话,他垂着眼,盯着桌面,眼神阴沉得像压着整片风雪。良久,才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般,轻轻应了一声:“……嗯。”


    郑晓天看着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周越这种人,别人眼里是气场逼人的投资总监,拿捏项目、算计人心都一套一套。


    可一旦扯到夏知遥,就像把铠甲卸得干干净净,露出最软的一块。说是怂,也好,说是执拗也罢,反正他是少见地在她面前毫无胜算。


    而周越胸口却闷得厉害,他心里其实翻涌着无数情绪:疑惑、愤怒、不安、还有一丝隐秘的渴望。


    那种不安像是毒,顺着血管一寸寸往心里渗,他从没这样怕过,怕她的过去藏着一个他永远够不着的影子,怕那影子比他更沉,比他更深。


    可与此同时,心底又有股执拗在往上顶。他想知道。无论她愿不愿意,他都想知道。


    郑晓天看他半天不说话,叹了口气,随手扯了张纸巾擦手:“行了,不聊了。”


    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像是故意把话题岔开:“下午还有会吧?别一会儿饿得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把投资人吓跑了。”


    周越没回应,只是机械地咽下最后两口汉堡,味道却淡得几乎嚼不出滋味,心里乱成一团,像有千万句话堵在嗓子眼,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郑晓天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摇头,别人谁能想到,这位周总,一到夏知遥这事上,锋利全收,满身都是死穴。


    下午的会议从头到尾,周越都有点心不在焉,文件翻了几遍,脑子里却还是盘旋着郑晓天说的那些话。


    直到会议散场,他仍旧坐在座位上没动,像是在压住那股愈演愈烈的烦躁。


    夜色渐沉,他才起身,收拾好东□□自开车去往母亲发来的定位。


    路上,导航语音机械地播报,街景一幢幢掠过,他心思却压得死紧


    前男友的影子还在脑子里盘旋,像根刺,扎得他心里发乱。他一边开车一边暗骂自己,明知道此刻不该乱想,可脑子就是拧不住……


    才下车,周妈妈魏然就从她的车里走了出来。


    她今天显然特意打扮过,浅蓝色羊毛披肩衬着一条剪裁得体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细跟高跟鞋,手里拎着精致的小包。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耳畔的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晃了晃,整个人带着一种从容而优雅的气派。


    远远望去,她仿佛只是个温柔体面的贵妇,神情里带着惯常的微笑,举手投足无可挑剔。可周越看得清楚,她那份“隆重”根本不是随意装扮,而是刻意而为。


    他心里立刻有数了,他妈妈肯定不是来单纯吃顿饭的,周越远远看着,唇角微微一勾,心里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这特么是鸿门宴吧。


    魏然在门口站定,抬眼看见周越,笑容自然地扬起:“周越,正好一块到。”


    她语气轻柔,像平常关心儿子的母亲,可神态间那股从容气势却让人无处可躲。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肩头的西装,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像是检查,更像是确认。


    “瘦了点,”她轻叹一声,手却自然地收回,拎着包往里走,“等会儿多吃点。”


    餐厅灯光暖黄,玻璃屏风后的影影绰绰透着几分暧昧的气息,服务生上前领路时,魏然抬手示意,熟门熟路地径直朝里走。周越目光一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需要再多问,单凭她这副姿态,就能断定,今天,她肯定安排了什么别的“节目”。


    周越跟着魏然走进去时,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了几个人。


    那是一对穿着讲究的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她穿着一件剪裁简洁的浅色连衣裙,气质干净利落。长发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她坐姿端正,神情平和,不卑不亢。


    第一眼看上去,是温柔乖巧的类型,但细看时,她眉眼间那股冷静却透出一丝疏离,像是心里早已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魏然笑着同他们打招呼,语气温和,却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从容气势:“路上堵了一会儿,让大家久等了。”


    女孩的父亲笑着摆手,神情客客气气:“没有,这边离我们家近,我们就溜达过来了,也是刚到。”他说话时,下意识地看了魏然一眼,又很快移开,眼神里带着几分客套的恭敬。


    女孩的母亲也跟着笑道:“正好大家都到齐了,今晚也算巧。”说着,目光自然地落在周越身上,打量的意味几乎掩不住。


    坐在一旁的女孩安安静静,微微抬头,朝魏然和周越点了下头,算是礼貌地问候,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却又不愿过分热络。


    周越心里冷笑一声,从母亲到对方父母,每个人都表面客气、笑意温和,可在他眼里,这一桌子人,气氛比开会还紧绷。


    果然是鸿门宴。


    席间,长辈们谈笑风生,从生意聊到子女的学业和未来,几乎没给他开口的空隙,周越偶尔应一句,神情淡淡,看似礼貌周全,却冷得像隔着一层雾。


    魏然笑容得体,语气里带着分寸:“周越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工作一上来就很忙,今天难得抽个时间,正好跟大家一起坐坐。”


    女孩的母亲忙接话,笑意殷勤:“哎呀,年轻人嘛,事业要紧。我们家这丫头平时也忙,真要不是老同学介绍,我们都难得凑在一起吃顿饭。”


    女孩的父亲点头附和:“是啊,年轻人有自己的节奏,咱们当父母的,也就是想让他们多认识几个朋友。”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暗示,女孩轻轻垂眸,嘴角勾起一点笑意,神色温和却不热烈。


    魏然看在眼里,笑容温柔,举止间却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收束:“是啊,年轻人就该多聊聊。我们老一辈在旁边叨叨,反倒拘着他们。”


    她说着,放下酒杯,起身时还特意轻轻拍了周越的手臂一记,动作自然,却像是暗暗提醒:“别怠慢。”


    女孩的父母立刻会意,起身时还带着笑意:“那我们就去外面喝杯茶,让他们俩单独聊聊。”


    很快,桌边只剩下两个人,热闹的餐厅里,杯盏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这一小片安静的空间,反倒显得格外清晰。


    周越拿起水杯,慢悠悠抿了一口,神色淡漠,眼角余光却落在对面女孩身上。


    周越心里冷哼,母亲和父亲两头的手,伸得是真够远的。


    女孩微微一笑,打破沉默,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机敏:“你是不是也被安排来的?”


    周越抬眼看她,神情冷淡,却没有否认:“是。”顿了顿,他补了一句,语气沉稳而克制:“其实,我有女朋友。”


    女孩愣了下,随即勾起唇角,笑意不咸不淡:“未必吧。”


    第68章 Chapter 68 没有,我今天是……


    周越眉心一蹙, 眼神凌厉地落在她脸上,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为什么这么说?”


    林至宜却不为所动,她轻轻摆摆手, 暗示他别紧绷得太过, 带着几分从容与戏谑:“如果你真有女朋友,为什么你父母一点都不知道?还要亲自把你带来相亲?”


    话到一半, 她顿了顿,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 笑意不深,却像一枚暗钉轻轻嵌入:“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女朋友,不能拿到台面上告诉你父母吗?”


    餐厅外的灯光将她眼底的光映得清亮而笃定, 她抬眼望向他,声音柔和,却句句不留退路:“又或者……她根本就没答应过你?”


    周越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震, 眉峰越压越紧,可在那一瞬,却还是泄露了一丝破绽, 被人不动声色地揭开了最深处的心事。


    他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沙哑:“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至宜神色很淡,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像是无意, 却偏偏带着笃定:“再聪明的男人, 喜欢谁的时候, 眼睛里都会露出来, 你刚坐下时那点犹疑,就已经出卖了你。”


    周越的指尖绷紧,他第一次正视眼前的林至宜, 看似温婉,实则锋利,周越胸口郁着一股烦躁,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夏知遥,从未真正给过他一个答案。


    沉默几秒后,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冷意:“那你呢?不也是被推着来的?”


    林至宜神色未动,眼神澄澈,先笑了一声:“我是自愿的。”


    她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坦率:“我快三十了,需要婚姻。但对象是谁,其实无所谓。”那句话轻描淡写。


    周越盯着她,他能感觉得出,她是真心的,他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感。


    眼前的林至宜,与夏知遥截然不同,一个把婚姻视作必需品,理智到不在乎对方是谁;另一个却困在过往,不愿松手,也不肯给他答案。


    周越目光一沉:“为什么?”


    林至宜安静迎上他的视线,神情平和得近乎冷漠:“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儿。”她顿了顿,像是背诵早已想透的答案,“我需要一个丈夫,让父母安心。这样我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将餐刀轻轻放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当然,我也希望有孩子。所以,至少得替孩子挑个好基因。”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周越身上,眼神清亮而笃定唇边微微一弯,她开口:“你,就挺不错的。”


    话锋一转,林至宜神色不动,眼神没有闪躲,反而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坦然:“只可惜,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周越只能无奈又礼貌地笑笑,她像是早已看透这一切,淡淡一笑,把事实说得理所当然:“而且看你的样子……她大概还没真正答应过你吧。”


    桌上的烛火映出她的神情,明暗交错之间,那笑意更显冷静,她不带半分情绪渲染,三言两语便拆开他心底最不愿触碰的困境。


    夏知遥的冷淡,他的执拗,那段悬而未决的关系,都在她这一句话里无处可逃。


    周越其实比谁都明白,连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又能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林至宜慢慢放下水杯,抬眸看向周越时,眼神依旧澄澈,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其实,”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比起我,你更需要一个答案。”


    周越想反驳,却发不出声,任由那股锋利的刺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林至宜似乎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瞬波动,却并未再深究,笑容浅浅,眼神澄澈:“所以,你不用有负担,我们就当是完成个流程。”


    她略微停顿,语调放轻,带着几分自嘲的爽快:“父母那边交差,我这边也算尽了心。至于以后……各走各的路,你有你的人,我也有我的日子。”


    桌边的气氛在她的坦然里缓缓松弛下来,周越眉心的紧绷也稍稍松开。林至宜正垂眸翻着菜谱,神情看似轻松,可就在抬眼的一瞬,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笑意全无,她的神色倏地一沉,眼神越过周越,直直凝在餐厅门口。


    周越敏锐地觉察到林至宜的神色异样,眉心一拧,顺着她的视线缓缓回头。


    餐厅入口处,郑晓天大摇大摆地站在那里,唇角勾着他惯常的吊儿郎当笑意,手里随意转着车钥匙,散漫中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而在他身边,夏知遥安静地站着,与往日精致干练的模样不同,她穿着一件浅色毛衣和深蓝牛仔裤,显得格外清爽年轻,一看就是临时从家里出来,却偏偏更衬得她整个人清透自在。


    周越心口一沉,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僵住,郑晓天抬眼,恰好与他对视,视线很快又掠过桌面,落在对面的林至宜身上。


    他眼底先是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随即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取代,意外、迟疑,甚至还夹着一抹深藏不住的不安,笑容僵硬在唇角,气势再张扬,也像在这一刻被生生掐断。


    他的眼神死死停留在林至宜身上,整个人仿佛被拉回某个不愿触及的时光,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她依然自成一道光。那是他曾经拼尽心思都没能留住的人。


    林至宜此刻依旧镇定,她神情优雅从容,像是没看见郑晓天的反应,只礼貌地抬眼与他们点头,微笑中带着淡漠的距离感。


    夏知遥站在一旁,目光在三人之间轻轻扫过,气氛微妙,周越刚要起身,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正准备开口寒暄。


    就在那一瞬,郑晓天心口一紧,整个人有些慌乱,脑子一热,竟下意识伸手一揽,把夏知遥拉到身侧。


    他笑嘻嘻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快,尾音却不自觉发紧:“饿了吧?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亲爱的。”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慌乱,又带着几分赌气般的挑衅。


    夏知遥愣了一瞬,眼神在郑晓天脸上掠过,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没有丝毫迟疑,顺势将手搭在他肩头,她的声音随之响起,轻柔而漫不经心:“越越,好巧啊。”


    熟稔的称呼像利刃般割进周越心口,骤然绞紧了他胸腔的呼吸。


    夏知遥的手指微微一晃,神情若无其事,语气里却透出一丝刻意的炫耀:“我跟晓天一起来吃饭。”


    郑晓天被她顺着接下去,心头的慌乱这才稍稍掩住,勉强勾起笑意,却依旧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周越眼底的光彻底冷下,像是一瞬间从心口被抽走了全部温度。


    对面的林至宜脸色已经微微变了,她端坐在椅子里,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神色表面冷静,却终究掩不住那一瞬的讶异。


    周越指节死死扣在桌沿上,整个人像被困在风口浪尖上,连呼吸都带着暗暗的克制。


    餐厅人声鼎沸,座位已满。服务生手里捧着本子,神情局促,翻了几遍都没找到空桌,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开口。


    郑晓天环顾一圈,嘴角噙着笑,目光在周越身上略微一顿,片刻后,他语气爽朗:“哎,周总,不介意拼个桌吧?”


    最终,四人落座,桌面上,每个人都笑着,举止优雅从容,像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晚餐,可那份“体面”的外壳之下,情绪却层层翻涌,暗流涌动。


    郑晓天熟门熟路地招呼服务生,又点了几个菜,语气轻快:“海鲜拼盘,烤鸡,再来个牛排吧。”说着,他目光落在夏知遥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体贴:“你今天胃不舒服喝点汤?要不来个龙虾浓汤?”


    夏知遥眼神淡淡一转,唇角扬起一抹笑,轻声应了:“好啊。”她的动作自然极了,仿佛这种照顾与被照顾早已习以为常。


    周越的目光在夏知遥身上停驻。她那副矫揉造作的小女人姿态,搂肩、嗔笑、顺势的亲昵配合,在旁人眼里或许天衣无缝,可在他眼里,却像是一出蹩脚的戏,蹩脚的演员,动作刻意,笑容空洞,她在演,而且演得一点都不高明。


    他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在林至宜与郑晓天之间,两人言语客气,举止得体,笑容温和,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叙旧。


    可细节里的东西,却骗不了他,那笑意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话语间的分寸拿捏得太谨慎。


    周越看得出来,这不是“普通朋友”的距离,而更像是……曾经走得很近的两个人,在某个节点上静静分开,如今再相见,只能用体面掩饰尴尬。


    周越眉头一点点压下,胸口倏然生出一股烦躁,情绪像潮水般涌上来,不知该盯住谁,夏知遥假意的笑,郑晓天突兀的亲昵,还是林至宜过分冷静的从容。


    他只是觉得,整个桌面,像一场层层叠叠的戏局,而他,被困在其中,成了最狼狈的那个观众。


    郑晓天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聊:“你们俩……之前认识?”话说得轻巧,眼底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试探。


    林至宜微微一笑,声音清淡,却足够让桌上的气氛瞬间一紧:“没有,我今天是跟周越来相亲的。”


    这一句,说得从容大方,仿佛只是对问题的自然回答。但熟悉她的人都能察觉出,她并非无意,而是故意挑明。


    她把这层关系当众摊开,表面得体,实则带着冷静的锋芒。那一瞬间,像是轻轻将一把刀按在桌上,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夏知遥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紧,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勺子碰在碗沿,发出一声轻响。她没有立刻说话,却清楚,林至宜这句话,是对她和郑晓天的刻意回应。


    周越眉头沉下,胸口一窒,眼神在林至宜与夏知遥之间游移,心底的烦躁骤然加重。


    良久,她才淡淡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今天……真挺热闹的啊。”


    周越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心口被戳得发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听懂了,那句话里有锋芒,也有委屈,只是被她用温柔的外壳裹着,不肯让人看见。


    郑晓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依旧笑着与林至宜搭话,语气轻快,姿态游刃有余,仿佛整桌的情绪起伏都与他无关。


    夏知遥把汤勺放下,唇角带着一抹温温淡淡的笑,语气轻柔得像是在真心夸人:“林小姐挺好的啊,人长得漂亮,家世好,脾气也温柔,跟你很般配。”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你也三十多了,是时候该定下来了。”那话像是漫不经心,却分明带着细细的讥讽,锋芒藏在平静的声线里。


    郑晓天在一旁,笑容僵了僵,本想开口打圆场,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连那吊儿郎当的姿态都透出几分心虚。


    周越的眉心一点点压下去,指节扣在桌面上,青筋隐隐浮起。


    而夏知遥好像察觉到空气骤然紧绷,唇角的笑意不动声色一转,神情恢复从容,轻轻抬眸对林至宜笑道:“林小姐别误会啊,我跟周总只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就跟我弟弟一样。”


    她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解释,又像在给自己补上一道防线。可那笑容太快,话语太急,偏偏让人听出了一丝刻意与虚假。


    桌面上的气氛,比方才更微妙了几分。


    林至宜闻言,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微微一笑,将酒杯轻轻放回桌面,动作一如既往的从容优雅。


    “哦?那可真巧。”她的声音温柔清亮,举止依旧端庄,像一个永远站在戏台外的旁观者,温和,却带着难以跨越的疏离。


    周越侧眼看向夏知遥,那副看似随意的姿态、体面得体的解释,在他眼里无异于讽刺,他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像是随时会彻底失控。


    郑晓天原本还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夏知遥那句看似轻快的调侃,落在耳里,却像是一记暗暗的挑衅,他心底划过一丝烦躁,笑容却依旧维持着吊儿郎当。


    他语气半玩笑半打趣:“别光夸别人,你自己也挺好啊,能跟我坐一桌,这顿饭就值了。”


    夏知遥似乎察觉到了,却偏偏选择继续挑衅:“这桌子上啊,真是人才济济。”说得似笑非笑,语气轻淡,却像不动声色地把矛头同时递到周越和林至宜面前。


    林至宜依旧保持着笑意,举止端庄,回应得不温不火:“夏小姐说笑了。”


    四人明明都坐得端正,从容得像是在参加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晚餐,周围的笑声与碗筷碰撞声此起彼伏,落在这一桌上,却仿佛成了嘲讽。


    第69章 Chapter 69 是你睡完就跑了……


    Chapter 69


    郑晓天坐在一旁, 额角的青筋隐隐鼓起,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咕哝了一句难以分辨的脏话。


    他很快意识到场面过于僵硬, 猛地干咳两声, 接着便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那笑意却只停在唇角, 眼神里分明透着烦躁与无奈。


    “哎呦喂……”他故作轻松地拉长了声调,“不是说好忙了一礼拜出来放松放松吗?怎么一开局, 就跟要清算旧账似的。咱几个,是有多大仇啊?”


    他说完,手腕一转, 举起酒杯,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快,虚虚往空气里一碰, 声音里有股玩笑般的敷衍:“算了算了,干一杯,敬今晚的熟人局!”


    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瞬, 心思各异,却都顺势举起了杯,


    酒液在杯中微微荡开, 琥珀色的光在灯下摇曳不定, 映出几张表情从容、笑意恰到好处的脸, 谁都维持着得体的姿态, 谁也不愿先撕开这层表象。


    夏知遥终于抬起头, 目光缓缓落到周越身上,那眼神看似温柔,却平静得让人心慌。


    没有责怪, 没有怨意,只是安静、淡然,就像在心底与自己告别般,最后看一眼不属于自己的风景。


    周越宁愿她冷嘲热讽,宁愿她当众撕开所有假象,可她偏偏只是这么轻轻一瞥,就让他比任何指责都更难承受。


    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是沉默地坐着,偶尔不动声色地扫向她。


    饭局过半,他忽然低声道:“失陪一下。”说罢,起身离席,背影冷硬得像要把什么情绪一并压下。


    没过多久,夏知遥也站了起来,她拐进洗手间的长廊,一把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猛地涌出,她拼命地搓自己的手。


    水声淹没一切,她一遍又一遍,仿佛想把心口那股翻涌不去的情绪也一并冲掉,可越洗,手越冷。


    她盯着水槽,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整个人像是被压到极限,终于撑不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周越从洗手间出来,抬头的刹那,正面撞见了她。


    她低头埋在冷水下,仿佛被困在某个无法挣脱的瞬间。那一幕,让他心头骤然一紧。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狠狠交错,沉默中裹着压抑的火焰。


    周越的眼神暗沉如夜,怒意却在眼底一点点燃烧:“有意思吗?”


    夏知遥微微侧身,抵在洗手台边,胸前双手交叠环起,那是一个标准的防御动作,她抬眼看向他,神情冷静却锋利:“你倒学会倒打一耙了?谁先跑来相亲的?”


    周越的脚步一步步逼近,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攥住她的肩膀,可到最后又生生收了回来,手掌在半空僵了一瞬。


    他俯身,目光紧紧锁住她,低沉的嗓音几乎咬碎在齿缝里:“所以你就陪着郑晓天搂搂抱抱的?还他妈亲爱的……你俩平时也这样?”


    夏知遥眼尾微挑,笑容讥诮却美得锋利:“那你呢?周越,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她语气轻飘,字字却带刺,“你坐在那边,跟别的女的相亲,相谈甚欢,你自己看看你像是被逼的吗?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周越被气笑了,唇角扯开,却像刀口般冷硬。他咬着牙,声音低沉而森冷:“夏知遥,不是你说的吗?咱俩就是炮友。我跟谁相亲,你管得着么?”


    夏知遥怔了一瞬,随即笑了,她缓缓抬眼,目光清亮,语气轻柔:“对啊,我说过,既然只是炮友,你急什么啊?”


    她顿了片刻,眉眼温婉,笑意却冷冽到刺骨:“哦,对了,我还得祝你和你的林小姐,珠联璧合,郎才女貌,百年好合。”字字轻巧,却像冰锥,一寸一寸钉进周越的心口。


    周越实在是看不懂,眼前的女人,美得锋利,又冷得绝情,仿佛要将他整个撕开:“夏知遥,你真有种。”


    她却毫不退让,抬眼直迎上他的视线:“怎么?被人看穿了,就恼羞成怒了?”


    周越猛地低声反驳:“不是你说的吗?咱俩只睡觉,谁也别负责!”


    那句话吐出口的刹那,他仿佛将自己撕开,鲜血从最隐秘的旧伤中汩汩溢出,那是他深埋心底、最不愿触碰的痛,却在她面前,被生生剖开。


    走廊尽头,餐厅里灯火明亮,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而在这狭窄昏暗的洗手间走廊里,两人的呼吸声交错回荡,像一场随时会爆发的风暴。


    夏知遥被他的声音震得微微一怔,那一瞬,她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极轻的动摇,可很快就被冷冽掩盖:“对啊,我说过。你既然认得这么清楚,又何必装得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周越骤然伸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冷水顺着她湿透的衣袖不断滴落,顺流进他的掌心,冰凉刺骨,却丝毫灭不掉他胸口燃烧的火。


    “夏知遥!”他的嗓音低哑到发抖,像被愤怒和痛苦一起撕裂,“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这样,被你折磨,被你玩弄?”


    他眼神赤红,字字咬碎:“是你睡完就跑了,是你丢下我!你一声不吭就他妈消失了!”


    夏知遥被他牢牢钳制在洗手台边,动弹不得,可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望着他,眼底的水光颤动着,却倔强得死死压在眼眶里,她不想示弱,无法辩解的悔意太深,深到说不出一句话。


    周越看着她的沉默,忽然笑了,支离破碎,带着撕心裂肺:“你把我扔下之后,你自己倒是过得挺潇洒。”


    他一步逼近,气息打在她脸上,声音低沉却像带着刀锋:“加班到深夜,靠泡面撑着,瘦得跟影子一样……这就是你要的?你从纽约跑回来,我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呢?拼了命活成这样,值吗?”


    夏知遥闭上眼,半晌,终于逼出一句撕心的坦白:“周越……在纽约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你姐姐。”


    周越先是一怔,随即怒极反笑,眼底闪过几近癫狂的光,他猛地抬手,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去他妈的姐姐。”他咬牙切齿,声音像血一般从喉咙深处挤出,“早就不是了。”


    “我他妈不是你弟弟!”周越几乎嘶吼,声线破碎,整个人像被撕开,“也不是你能随便丢下的人!”


    下一秒,他猛地俯身,狠狠吻住了她,好像那不是亲吻,而是一场失控的报复,是爱,是痛,是委屈与崩溃,全都吼不出来,只能在这一瞬间倾泻。


    唇齿交缠,他的吻灼热而疯狂,毫无章法地撕咬,粗暴到失控,血腥味在她唇间弥漫,殷红渗了出来。


    夏知遥猛地睁大眼,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衬衫,被逼得喘息急促,混乱的缝隙里,她咬牙,低低骂出一句:“疯子。”


    周越骤然停下,额头重重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喘息喷薄而出,眼神猩红:“对,我疯了。”嗓音嘶哑,像被火焰灼烧过,“从你走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血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炽烈的暧昧与疼痛交织,把两人推到理智的崩溃边缘。


    就在气息缠绕到几乎要彻底失控的瞬间,“咔嗒”一声,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一名男士愣在原地,眼神在两人身上僵住,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他结结巴巴,干咳了一声,讪讪别开眼:“呃……打扰了,你们……继续?”


    话音未落,门又“砰”地关上,外头的脚步声仓促远去,仿佛生怕跑得不够快。


    夏知遥怔了片刻,唇角还残着血色。那一瞬的恍惚很快被理智拉回,她猛地推开他,动作利落地整理好衣领,抬手抹去唇边那抹凌乱与血痕。


    她没有停顿,更没有回头,径直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可在那背影深处,她心口却一寸寸碎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周越僵立在原地,喉咙发紧,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唇齿间那股血腥的气息,烫得他心口发疼。


    饭局终于在一片客套的笑语与虚伪的寒暄中收尾。


    林至宜从容地起身,与在座的人一一道别,眉眼间带着不卑不亢的温柔与大方,笑容得体周全。


    她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走远,仿佛在离席的瞬间,就将整场戏的角色卸下。她不再需要顾全所有人的眼色,整个人像被夜色接纳,背影孤独却优雅。


    那一抹身影渐行渐远,从容中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疏离,仿佛早就习惯了在人群散尽后,一个人收拾情绪,一个人独自走进黑夜。


    郑晓天怔怔地站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刚才举杯的姿势,半悬在空中,不下也不落。


    像是忘了动作,也忘了自己该处在哪个位置。


    他的目光死死追逐着她的背影,悬在空气里,空落落的,没了往日吊儿郎当的轻浮,眼神里分明透出茫然与不安,带着不甘、荒唐,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夏知遥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终究还是抬起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声音不重,却像钉子般敲在心口:“还不快追?错过了,就真没机会了。”


    郑晓天猛地回过头,看向她,荒唐的笑意被撕开,藏不住的悔恨和不甘翻涌出来,甚至还隐约透出一点卑微的希望,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咧了咧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手里的酒杯终于“当”地一声落在桌上,清脆的响动像是敲碎了这一桌虚伪的圆场。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一狠,猛地转身,大步追了出去。


    街角,霓虹灯闪烁不定,流淌着斑斓色泽,映在人影上,像揉皱后又被丢弃的旧画,支离破碎。


    林至宜步子很快,几乎像是仓皇逃离,她一头扎进夜色里,仿佛只要慢下一瞬,就会彻底崩塌。


    郑晓天几步追上,侧身挡在她前面,气息不匀,仍摆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喂,走这么急干嘛?”


    他咧嘴一笑,唇角轻佻,可眼底的疲惫怎么都掩不住,“好久不见,我送送你行不行?”


    林至宜脚步顿住,她缓缓转身,眼神冷得像覆着霜,声音轻,却字字如刃:“郑晓天,你还来干什么?”


    她喉咙微动,忽然冷笑:“你女朋友不还坐在餐厅里吗?”


    郑晓天怔了一瞬,笑意僵在嘴角,随即垂下眼,苦笑着把手插进口袋,仰头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霓虹:“回去也没什么事,送送你,总比发呆好。”


    林至宜盯着他,眼里氤氲着酸涩与愤怒,倔强却压抑得发抖,她咬牙开口,声音颤,却清晰:“郑晓天,咱们之间的账,你别再装糊涂。”


    郑晓天低下头,笑了一声,那笑轻得像风,却破碎得像旧伤被掀开,“我没装。”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不过……你我心里都清楚,这笔账,早就算不清了。”


    林至宜的睫毛微颤,眼眶泛红,她拼命仰起头,不让泪掉下来,嘴角却扬起一个笑,苦涩,锋利,像是最后的倔强。


    “是啊,算不清了。”她哽着气,仍把最后一句咬得极狠:“毕竟,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这一句,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郑晓天整个人怔在原地,疼得他几乎忘了呼吸,喉结艰难地滚动,他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半个字都挤不出来,那些早就编好的解释,此刻成了最可笑的沉默。


    街角的风呼啸而来,吹起两人衣角,冷得像刀,直直切到心底,这一刻像极了一场注定醒不来的旧梦。


    林至宜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个笑,那笑干净决绝,却没有半点期待,她转过身,步伐坚定,头也不回。


    郑晓天依旧站在原地,沉默得一动不动,他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淹没在风里,“……对不起。”


    “我早就没资格说了。”他靠在路灯下,点燃一支烟,火光一闪,照亮他眼底的阴影,也照亮那点残存不甘,在风里颤抖燃烧。


    一支烟燃到尽头,他狠狠摁灭在垃圾桶边,动作粗暴,仿佛要把什么连根掐死。


    可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懊悔、愧疚、委屈、疼,还有那种明明伸手就能抓住却亲手错过的无力感。


    他又点了第二支,吸两口就摁灭,点第三支,再掐灭,在街边一次次审判自己。


    他低下头,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那笑苦得像认命,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他随意理了理歪掉的外套,把所有狼狈都藏回去。


    然后,他转身,朝餐厅走去。


    第70章 Chapter 70 人家说的好,一……


    郑晓天灰溜溜地回到餐厅, 脚步比往常沉重了几分。还没走回那桌,他抬眼望去,眼前的画面顿时让他心口一紧, 那俩人正对面坐着, 却谁都不看谁


    夏知遥背脊笔直,神情安静得过分, 周越半侧着身,肩线绷得紧, 目光阴沉而执拗,死死落在她身上,像随时会爆发的风暴。


    两人之间没有一句话, 郑晓天停下脚步,暗暗倒吸了一口气,心里骂了一声:操, 这气氛也太诡异了吧。


    他索性不再装什么和事佬,直接一屁股坐下,椅子被压得轻轻一晃, 他长腿随意往前一伸,整个人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姿态吊儿郎当, 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两人。


    下巴一抬, 他哼笑一声, 语气破罐子破摔, 却像往桌子上扔了一颗手雷:“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没人接话,俩人互相别开视线。


    郑晓天自顾自笑了一声,那笑容里没半点轻松, 反倒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人家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俩倒……”


    他顿了顿,冷冷一哼:“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床上解决?非得在这儿折腾给别人看?”


    夏知遥低着头,一直在那研究酒杯,始终不肯抬头,周越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眼神阴郁得像要将她整个人压碎。


    郑晓天把酒杯重重搁在桌上,他在心里低骂一句:妈的,这气氛僵到这份上,要是再不开口,怕不是下一秒整张桌子都要掀了。


    “我是真服了你们。”他伸手按了按酒瓶,先转头看向夏知遥,眼神少见地透出几分认真,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知遥,你也别再硬撑了,都多大岁数了,这么好的人摆在眼前,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炮友个屁啊,谁信这话?”


    话音落下,夏知遥眼神倏地抬起,锋利地落在周越身上,几乎在质问:你连这个都跟他说了?


    郑晓天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转而把目光抛向周越,唇角勾着冷笑,声音一字一顿:“你呢?咱就摊开讲句实话,你舍得吗?”


    周越眼神闪烁着一丝心虚,唇刚动了动,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道清冷的嗓音忽然插进来。


    “我先走了,今天太晚了。”夏知遥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隐忍的疲惫。她顺手提起包,动作利落,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就走。


    周越没开口,他只是抬起酒杯,杯中那点残酒顺着喉咙滚下去,不像酒,更像是压在心口两年的郁结,被硬生生灌下,心底发苦。


    郑晓天静静看着他,原本挂在眼角的嘲讽一点点褪去,他仰靠回椅背,肩线松弛下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藏在心里的弯弯绕绕一并吐尽。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直白:“刚才那个林芷宜……是我前女友。”


    郑晓天长叹了一声,像是把心里的烦躁和无奈都吐了出来,眼神仍追随着夏知遥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收回来。


    “说真的,”他开口时,语气少见地收敛下来,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我真不知道她回国了,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撞上你们。”


    他说到一半,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仿佛想把那股说不清的郁结也一并按下去:“夏知遥最近也不太好,你也都看见了,人瘦了一大圈,大周末的还跑到公司去加班,我正好回去拿东西碰上她。”


    他顿了顿,唇角扯出一个笑,却苦得厉害,笑意像是被锋刃割开的裂缝,透出满满的荒凉:“好说歹说拉她来吃个饭,劝她回去睡一觉,谁知道,在这儿……看见你们俩了。”


    周越低头盯着杯子,酒已经空了,他却像是要从里头看出答案似的。


    郑晓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耐的戳破:“你是真打算等她走成习惯了,再追吗?”


    周越霍然起身,椅子在地砖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可他像是全然没听见,伸手一把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眼神里写满狼狈与决绝。


    郑晓天靠在椅背上,仰头长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啧……这都哪跟哪啊。”


    周越猛地推开餐厅的门,冲到街上,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里还带着未散尽的酒气。


    他抬眼四下扫去,街口空空荡荡,只有疾驰而过的车灯,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指尖急切地探进口袋,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指尖几乎是本能地滑动,点开那个熟悉的地址,那个他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默念过无数遍的地方。


    他一次又一次习惯性地点开,却始终没敢真正按下“导航”的终点。那是他心口压得最深的念想,也是他最怕揭开的伤口。


    周越刚下车,鞋底还踩在石砖上,心口的悸动正要驱使他上前,余光里却忽然捕捉到一道人影。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周越甩上车门,大步走进熟悉的楼下,刚拐过转角,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昏黄的路灯下,夏知遥正在楼门口,却被人叫住。


    一个男人快步追了上来,身材高大,西装革履,他径直冲到夏知遥身边,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周越借着昏黄的路灯望过去,那男人戴着一副金属边框的镜,侧影清晰落在灯下。


    他心口骤然一紧,依稀记得,这张面孔正是夏知遥当年给他看过照片里的那个人,那个名字,那个存在,他以为早已被时间掩埋,却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撕开。


    男人正急切地靠近,声音低沉却带着咄咄逼人的坚持,仿佛想要把她困在某个既定的答案里。


    而夏知遥站在寒风里,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进的疏离感,每当男人再靠近,她便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始终保持着那段刻意拉开的距离。


    “够了。”她抿着唇,声音低而坚定,“这些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拒在外,唇角的线条死死绷紧,拒绝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远处,周越望着这一幕,心口的酒气、怒火与无法言说的痛纠缠在一起,像是被人狠狠剜开,鲜血翻涌。


    男人还想再伸手挽留,却被她猛地甩开,那一下干脆利落,力道里带着彻底的决绝,仿佛要把仅存的牵连,一刀两断在这昏黄的路灯下。


    周越站在暗处,他看得很清楚,是那个男人在一味靠近,执拗得近乎纠缠,是夏知遥冷漠拒绝,刻意后退,始终守着那条看不见的防线。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画面依旧像一根尖锐的钉子,生生扎进他心口,那一幕,一个男人在追,一个女人在拒,却足以勾出他心底最不愿碰触的念头。


    这两年他缺席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一次次这样,被别的人追着、劝着、纠缠着?


    而她,也一次次冷下脸,转身离开?


    周越的指节死死扣进掌心,血意顺着指缝涌上来,他眼底燃起决绝的烈火,他想冲出去,把那男人硬生生推开,再把她拽回自己怀里,不管她愿不愿意。


    周越再也忍不住,几乎是带着撕裂般的冲动冲了出去,然而,就在他冲到近前的瞬间,夏知遥忽然转身,径直迈开步子,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入口里。


    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则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还追着她消失的方向,似乎不甘,却也无能为力,沉默许久,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这时,周越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夜风裹挟着他身上的酒气与凌厉的气息,脚步沉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男人察觉到动静,缓缓转过头来,目光与他撞在一起,灯光下,那双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想说什么,却在对上周越漆黑压抑的目光时,生生噎了回去。


    周越却没有开口,只是径直伸手去按门铃。


    他回头时,男人已经转身离去,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渐渐没入夜色。那背影没有挽留,也没有回头,只有一抹无声的落寞,被风一点点吹散。


    周越站在门口,手还停留在门铃上,胸腔里的怒火与疼痛交织,灼得他呼吸发烫。


    夏知遥刚进屋,鞋都还没换下,正要去洗手,可视门铃的屏幕亮起,她微微一顿,还是伸手按下了通话键。


    “哪位?”她开口,屏幕闪动的画面里,周越的身影骤然映入眼帘。


    他立在门口,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大衣被风掀开,线条失了往常的笔挺,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压抑。


    可那双眼睛,却黑沉灼烈,死死盯着镜头,“是我,周越。”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带着酒气的燥意,短短几个字,沉重得像能把空气压出裂缝,“开门。”


    夏知遥指尖悬在开锁键上,微微颤抖,却始终没落下去,她盯着屏幕,心口一阵阵收紧,那双黑沉的眼睛像是火焰,死死焚着她,逼得她无处可逃。


    “周越。”她终于开口,声音轻而哑,像是被夜色压低了分贝,“你走吧。”话音落下的瞬间,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喉咙的涩痛。


    屏幕那头的周越愣了半秒,眉心紧锁,眼神却愈发灼烈,他的唇角轻轻一抿,“你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等。”


    夏知遥指尖悬着,僵在开锁键上,她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缓缓按了下去。


    “滴——”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解开,门被拉开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走廊的灯光昏黄,微微晃动,映进他眼里,却像骤然点燃的火。


    周越站在门口,呼吸里仍残着酒意,他的目光深得近乎失控,却牢牢钉在她一人身上,那是一种笃定到偏执的注视,仿佛她若再退一步,他便会不顾一切地把她拽回来。


    夏知遥眉心一蹙,语气冷淡而疏离:“你怎么来了?”


    周越没有回答,他只是猛地向前一步,手臂撑在门框上,将她整个困在门与怀之间。


    高大的身影压下去,阴影笼罩着她,带着强烈到窒息的存在感,夏知遥下意识想退,却被他灼烈的眼神死死定住,连呼吸都微微乱了。


    夏知遥抬眼迎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睛里裹着风暴般的执拗与痛楚,灼得她下意识想退,可身后已经无路。


    “周越,你放开。”她声音冷,却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颤。


    周越抬眼望着她,眼底翻涌着说不尽的情绪,嗓音低得近乎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霸道与脆弱:“刚才……那人是谁?”


    夏知遥的神色瞬间冷下去,眉眼如锋,锐利得像刀。她的声音比风还冷:“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越盯着她,目光漆黑深沉,唇角忽然轻轻一勾,那一抹笑浅得几乎看不见,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执拗。


    他压低声音,带着近乎偏执的笃定,一字一顿:“夏知遥,你心里很清楚——只要是你的事,就跟我都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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