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言罢, 阮寄水微微弯下腰,对着阮泽成和林禾珠欠了欠身,算是报答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
阮泽成低头看着他, 忽然响起十几年前,阮寄水还不是如现在这般,对自己沉默寡言,冷淡疏离。
他曾经也是对自己有着期待的。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在了第二任妻子和孩子身上, 忽视了阮寄水的成长,甚至在阮寄水脱离自己的控制时,对他非打即骂。
他以为阮寄水会一直听话,一直被他控制在手心里,听从他的安排, 找自己想要的路径一路往下走。
然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 阮寄水就有了自己的思想, 而他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个可以爱他、宠他、陪伴他一生的男人。
阮寄水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爱了。
他有了另外一个人可以爱他, 他也可以全身心地依靠这个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他的丈夫, 是在法律意义上, 与他相连最紧密的人。
他嫁给了这个男人, 用身体孕育这个男人的孩子, 并与这个男人共享彼此的财产和人生。
从此阮寄水的人生里, 只剩下连拂雪, 还有他为连拂雪孕育的孩子。
江韵书带着阮寄水回了医院。
关于连江雪和阮寄情的婚事,他和阮泽成没有谈拢,于是在今天给连江雪滴眼药水,连江雪询问为什么阮寄情没有来的时候, 江韵书手一抖,眼药水差点滴在连江雪的额头上。
“江叔叔?”连江雪还看不清,睁着空茫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怎么了?”
“没事。”江韵书勉强一笑。
他抽了一张纸,擦干净连江雪眼角的眼药水,随即用纱布包好连江雪的眼睛,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连江雪,斟酌道:
“宝贝,爸爸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他这个称呼让连江雪略微有些失神,坐在床头,反应了一会儿,才道:
“怎么?”
“爸爸想补偿你,带你去京城生活。”江韵书说。
“不”连江雪想也不想,就想开口拒绝,江韵书却打断了他,掌心覆在连江雪的手背上,轻声道:
“你先别急着拒绝。”
江韵书说:
“爸爸知道,亏欠你良多,但也要尊重你的想法。今天我去阮家,阮泽成和我说,如果你要和阮寄情在一起,就需要入赘阮家。寄水已经决定要跟着你哥哥去京城生活,以后阮家只剩下一个阮寄情,你要和他在一起,免不了要和阮家人一起生活。阮泽成你知道的,是个不好相与的。日后你要是和阮寄情在一起,就必须要把你爸爸接回容港。可是阮泽成能接受一个半瘫痪的亲家吗?何况我从你哥哥那里打听过了,你爸爸患上的是肯尼迪病,日后或许还会遗传给你和阮寄情的孩子,你觉得阮泽成能接受吗?阮寄水走了,他就只剩下阮寄情一个孩子,他这么大的集团,需要你们的孩子去继承,假如剩下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你让阮泽成怎么受得了?阮寄情又真的能像他所说的,一点也不嫌弃你吗?”
“”江韵书的话,让连江雪沉默了。
他和阮寄情在一起时,本来就有顾虑,如今被江韵书一说,他心中的顾虑更甚。
他被阮泽成看不起倒是无所谓,但若是阮泽成看不起的人,是连云里呢?
连云里生了病,年纪也大了,连江雪总不能把他丢在农村老家一辈子生活,自己则留在容港,和阮寄情潇洒。
而孩子的问题,也是连江雪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连云里一样发病,也不确定自己的孩子会不会遗传到连云里的病症。
这是他心里最最担心的问题。
阮寄情的家庭注定了阮寄情必须有个孩子,但如果阮寄情和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是不健康的,那连江雪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这场结合。
看着连江雪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动摇的情绪,江韵书又紧接着劝说道:
“宝贝,你和爸爸回京城吧。”
连江雪看不见,循着声音,看向江韵书的方向,动了动唇,道:
“那我爸呢。”
“我打算派人开车去乔林乡,把你爸爸接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人都回京城生活。”
江韵书说:
“虽然我还是很介意你爸当初出轨的事情,但是他毕竟是我曾经的丈夫,我没办法看他一个人生病了,还独身在乡下农村生活,就这么等死。”
他苦笑道:
“宝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狠心。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很爱你爸爸只不过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无法弥补,即便以后不能算□□人重新在一起,他也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亲人,我没办法把他一个人抛下的。”
连江雪沉默了。
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人,除了阮寄情,就是连云里。
那是把他养到三十岁的父亲,连江雪没有办法把他一个人丢在老家生活,如果有条件的话,他也希望能带着连云里去京城,接受最好的治疗。
可是阮寄情要怎么办?
他要再把他抛下一次吗?
连江雪想的头疼。
江韵书看他眉头皱起,似乎有些难受,便道:
“宝贝,你可以慢慢想,不用急。等你眼睛能看到了,再和你爸爸商量一下。”
连江雪:“好。”
接下来的一周,阮寄情都没有出现在连江雪面前。
连江雪知道他肯定是被家里人绊住了,而他也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复连云里。
但好在,一周之后,他眼前的白雾慢慢消失了,终于能看清东西了。
而在这十多天里,江韵书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连江雪看着围在他身边忙忙碌碌的江韵书,终于忍不住道:
“没关系的,江叔叔。”
他说:“你不用替我做这些。”
“那怎么行呢,你是我的小孩。”江韵书已经习惯了江叔叔这个称呼,顺手将烧好的水放在床头柜,道,
“你住院这么多天,还没有和你爸爸打电话。要不要回一个电话给他?免得你爸爸担心。”
连江雪点了点头。
江韵书于是站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连江雪的手机,递给连江雪,随即又很识趣地走开了,关上门。
等江韵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连江雪才动了动手指,给连云里拨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传来连云里熟悉的声音:
“喂,宝贝。”
“爸爸。”经历了这么多天失明的日子,尽管有江韵书和阮寄情在照顾他,但连江雪自己心里还是非常煎熬的,骤然听到老父亲的声音,他像是个孩子一样,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
但为了不让连云里担心,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道:
“爸,我见到江叔叔了。”
“”电话那头瞬间噤声,连江雪只能听到连云里急促的喘息声,还有转动轮椅的动静:
“你,你见到他了?他,他看到你是什么反应?”
“他对我很好,”连江雪的手指轻轻抠着被子,轻声道:
“他还说,想把我接到京城去住。”
“去京城啊。”连云里说:
“去京城好啊,你那么优秀,其实早就应该去京城的。”
“爸爸,我舍不得你。”连江雪说:
“你想去京城吗?你想和江叔叔重新在一起吗?”
连云里没有回话。
他保持着凌乱急促的呼吸,一直沉默,直到连江雪再度喊了他一声爸爸,连云里道:
“我去了也是拖累他。我对不起他。”
连江雪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轻声说:
“所以你还是想回京城,对吗?你想和江叔叔和好,想重新和他在一起,但是你怕江叔叔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害怕拖累他。”
“”连云里没有正面回答连江雪的问题,只道:
“韵书是对的。其实我一直在后悔,只是我不敢说——当初,我真的不该把你带回容港,让你和我一起吃苦。如今你也三十岁了,应该回京城作一番自己的事业,而不是陪我一起留在农村。宝贝,你和你江爸爸一起去京城吧,就算是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期望。”
“”连江雪沉默几秒钟,没有吭声,也没有马上答应连云里的要求。
他的心很乱,非常乱,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更不知道,要怎么选择未来的路。
而这条路,每个人都在等待他做出选择。
连江雪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在出院之后,约阮寄情出来见了一面。
两个人约在一家空中餐厅见面。
连江雪见到阮寄情的时候,阮寄情的脚伤已经好了很多了,起码能自己行走,但是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点菜的时候,连江雪一连叫了他两次,他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连江雪很敏感地察觉到恋人的情绪不对,低声道:
“是心情不太好吗?”
“没有。”阮寄情将头发捋到耳边,强撑着露出一丝笑:
“我什么都能吃,你随便点吧。”
“好。”
菜上了以后,看着满桌令人食欲大开的菜色,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动筷,最后还是连江雪怕阮寄情饿久了胃疼,先给他舀了一碗汤。
“先喝汤吧。”连江雪将碗放在阮寄情的面前,说:
“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谈。”
“好。”阮寄情道了谢,拿起勺子,沉默地喝汤。
这一顿饭吃的两个人食不知味。
吃完饭后,两个人又去青年广场散步。
晚上有点冷,连江雪将阮寄情的手放进自己大衣的衣兜里暖。
阮寄情察觉到连江雪的动作,转过头,看向连江雪。
连江雪也在看他。
连江雪知道阮寄情有心事,但是既然阮寄情没有主动开口说,他也就不问,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珠温柔地注视阮寄情。
阮寄情看着他的脸,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颤声道:
“你爸爸前几天来找我爸爸。”
“我知道。”连江雪说:“他们在谈我哥和你哥的事情。”
“还有我和你的。”阮寄情当时就躲在二楼偷听大人的对话:“还有我和你的事情。”
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接话,等着阮寄情继续往下说:
“我爸想让你到阮家,在我们家生活。可是你爸爸不同意,想把你接回京城。”
阮寄情问连江雪:“你是怎么想的?”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发红的眼睛,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道:
“如果我同意你爸爸的提议,和你在一起生活,还把我爸爸接回容港,和你们住在一起,你爸爸他会同意吗?”
阮寄情:“”
就像连江雪了解连云里一样,阮寄情也同样了解阮泽成。
他可以忍受连江雪,因为他知道阮寄情需要连江雪,但绝对不会允许患病需要人照顾的连云里出现在阮家。
连江雪和阮寄情其实比谁都清楚,这段感情,需要一个人去妥协。
要么是连江雪妥协,陪阮寄情留在容港阮家,接受阮家对于上门女婿的轻视和寄人篱下的尴尬;要么是阮寄情妥协,和连江雪远赴京城,抛下在容港、逐渐年迈的父母。
无论是谁妥协,恐怕在日后的日子里,率先妥协的一方,都会对彼此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怨怼和争吵。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清泠泠的眼睛。
他的瞳仁干净清澈,全然倒映出阮寄情因为强忍着情绪而发白的眼神,许久之后,他才伸出手,低下头,用额头抵着阮寄情的额头,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让爸爸和江叔叔一起去京城看病养老,我则留下来,在容港陪你。”
他说:“如果江叔叔能陪在爸爸身边,我想,他应该可以不需要我。”
话音刚落,阮寄情一直强忍的情绪,瞬间崩了。
他瞳仁震动,眼泪很快就倾泻而下,将白皙漂亮的脸染的水光凌凌,哽咽道: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又会抛下我。”
阮寄情扑进连江雪的怀里,用力抱住了连江雪的腰,大哭道:
“连江雪,对不起!”
连江雪:“”
他愣怔片刻,缓缓伸出手,抱住了阮寄情,低下头,问了你阮寄情的额头,笑着道: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说:“你和爸爸对我来说,都一样重要。江叔叔说会把爸爸带到京城生活,我很放心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我想留在容港照顾你。”
“”阮寄情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而下,由温热转变为冰凉。
他贴在连江雪温暖又坚实的胸膛上,头一次哭的毫无形象,眼泪爬满了脸颊,任由寒风吹过,冰冷刺骨:
“可是,可是你的想法呢,连江雪。”
他仰起头,看着连江雪,问:“你自己的想法呢,你自己的人生呢,连江雪?”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每说一段话,都要停顿几秒钟:
“你,你这么孝顺,之前为了照顾爸爸,就放弃了那么多好的、可以深造的学习和工作机会,现在又为了我,拒绝了去京城发展。可是,可是你这么好,又这么优秀,本该有大好的人生,本该有那么多可以改变人生的机遇和机会可是你为了考虑别人的感受,一次次地放弃了。我是贪心的,我当然是希望,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可我也想你能拥有大好的人生。可是你去了京城,江叔叔肯定会把明江盛世交给你打理,总比呆在容港,一辈子为明诚做嫁衣的好。”
阮寄情说:“连江雪,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去选择?我希望你能一辈子陪着我,和你生儿育女,可我真的不想你放弃这么好的前途和机会。你这辈子,已经为别人放弃太多了。你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先是为了你爸爸,后是为了你哥哥,现在是为了我。连我爸爸动手打了你,害你看不到,你都没有生气,更没有怪我。我看着你躺在病床上,右眼失明、反而还来安慰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心疼好心疼。我没办法看着你一辈子就为了别人这样活下去,我想你有比现在过的好百倍、千倍的人生。我曾经以为爱你就是要一辈子和你好,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但现在我发现,好像你离开我,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阮寄情这番声泪俱下的剖白惹得连江雪心尖一颤,大脑刹时变的一片空白。
他看着阮寄情的泪眼,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久之后,他才仓促且紧张地安慰道:
“寄情,没关系的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可是我在乎。”阮寄情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子,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来,可发红的的眼睛和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一切心绪:
“连江雪,我真的是很心疼你啊。”
第82章
冷风呼呼, 刮在连江雪的脸上。
迟来的疼。
捧在掌心里的脸颊太过于温暖,以至于甚至让连江雪短暂地淡忘了那刺骨寒风所带来的痛感。
然而美梦终究要醒,逃避过后, 再度睁眼,总需要继续面对现实。
妥协所带来的痛苦已然葬送了连江雪十多年前的青春时光,如今再度走到三十而立的十字路口,连江雪又想为阮寄情,放弃在京城的未来和繁华。
他这一生, 总是为了别人,不断在妥协,不断在放弃,不断在迁就。
阮寄情时真的心疼他,不愿他再在这般妥协下去。
即便他真的感动于连江雪的牺牲, 即便他知道连江雪在之后也绝对不会在争吵中反复提起他的妥协和退让,即便他知道自己能够给予连江雪丰富的物质生活, 但——
但他没有办法给予连江雪精神上的支柱。
日后若是连江雪与自己结婚, 一同生活在阮家的屋檐下, 甚至在阮泽成的要求下, 与自己一起进入明诚, 那在所有人眼底, 连江雪就是一个妥妥的吃软饭的。
长此以往, 旁人看向连江雪的目光, 难免要轻慢几分。
尤其是阮泽成这般强势, 行事作风总是按自己的喜好来,很少顾及旁人的感受,而按照连江雪的性子,有理也会让着阮泽成几分, 估计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会藏在心里,不向阮寄情吐露,免得阮寄情夹在两个人中间难受。
在公司被人瞧不起,在家里又会被阮泽成怠慢,连江雪所需要承受的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何况如果连云里真的跟着江韵书去了京城,在容港,可就没有连江雪一个亲人了。
阮寄情自己是什么都有了,有家人父母在侧,有丈夫孩子相伴,还能继承这么大的明诚集团。
他是什么都有了,可是连江雪呢。
连江雪什么也没有。
一想到这里,阮寄情就为连江雪感到难过。
他用力抱紧连江雪,强忍着眼泪,仰头做出开心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江对岸烟花绽放,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连江雪一开始没听清他的话,盯着阮寄情一张一合的水润双唇,才意识到阮寄情在说什么。
阮寄情在说:“我希望你幸福,连江雪。”
连江雪垂下眼睛,看着阮寄情漂亮的眼睛,片刻后眼睫微颤,低下头来,偏头吻住了阮寄情的唇。
这是一个猝不及防又克制的吻。
阮寄情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再度落下泪来。
“连江雪……”
阮寄情痴痴地看着连江雪,眼底的迷恋一如既往,他耳边有烟花在不断绽开,将连江雪精致冷淡的眉眼描摹的绚烂无比,甚至染上了些许温柔交缠的生动。
阮寄情着迷于他优越清俊的容貌,又倾心于他温柔包容的性格,更爱他解决问题的能力。
他知道连江雪是多优秀的人,不愿意当他未来的绊脚石。
或许,能和连江雪相恋一场,已经是他此生的幸运了。
当晚阮寄情没有回家。
他允许自己放纵。
在能看见窗外江景的落地窗床前,和连江雪抵死缠绵。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连江雪,也希望连江雪把一切都给他。
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阮寄情仰头躺在床上,听着连江雪躺在他耳边轻缓的呼吸声,余光里是逐渐亮起的天空。
他知道,他应该走了。
但是他不想不声不响地告别,即便是要离开,他也想让连江雪没那么遗憾地接受他们之间的分开。
他侧过头,看着连江雪的眉眼,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凑过去,吻了吻连江雪的唇,随即翻身下了床。
他找出自己昨晚的衣服,抖着手,扣好扣子,随即找出纸和笔,思考好措辞,开始一笔一划地给连江雪写信。
“亲爱的男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啦。不是我不想叫醒你,是我没办法在你清醒的时候和你告别。因为我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不想走。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眼睛。当初在那个雨夜,我也是一下子就被你的眼睛所吸引了。话说远了。妈妈和我说,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对他好。我其实很任性,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有时候做的不好的地方,也很感谢你的包容。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说要追你,但是好像你一开始就默许了我的靠近,所以我并没有追的很辛苦。在一起之后,想对你好,后来你又走了。好不容易把你追回来,爸爸又不分青红皂白,打上了你的眼睛。我好后悔,后悔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我这几天一直躲在家,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脸见你。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现在的我,还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成长,去锻炼,然后就像你对我好那样,让我变好以后,再去追求你。或许再见的时候,你已经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也是。”
写完这一段话后,阮寄情在纸上实在没地方写了,只能在最下方写了小小的一行字“最爱你的阮寄情”,随即便将纸撕下来,放在连江雪的手机底下。
他看着连江雪的睡颜,再度低下头来,在连江雪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藏在大衣里的戒指已经被捂热了,是连江雪走之前,用快递让人送到他手上的。
这一次,在连江雪睡梦中,阮寄情再一次给连江雪戴上了戒指。
即便两个人如果有一天,会天各一方,阮寄情也希望这枚戒指可以代替他陪伴连江雪。
关上了酒店的门,阮寄情按了按肚子,觉得小腹涨涨的。
里面全是连江雪的东西。
可阮寄情没有舍得去洗掉。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独自开车回了家。
他一晚上没回家,电话又打不通,阮泽成担心他担心的要死,一大早就等在客厅里,连早餐也不想吃,就一门心思地等阮寄情。
林禾珠劝了他几句,见劝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阮泽成的掌控欲不是一般的强,年纪大了更是如此,林禾珠都懒得管了。
等阮寄情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阮泽成坐在沙发上,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道:
“昨天晚上去哪了?出门也不和爸爸妈妈打一声招呼的。”
“我和妈说了。”阮寄情将车钥匙丢给管家,因为独自不太舒服,所以按了按小腹,敷衍地回了阮泽成一句。
阮泽成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脖颈上又布满红痕,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即便知道连江雪用连拂雪的身份,骗阮寄情谈了恋爱,两个人算是实质上的恋人关系,但他还是无法接受阮寄情和连江雪发生关系。
在他心里,阮寄情其实和小孩子差不多,怎么能就这样,在婚前,随便和人发生关系?
甚至还整夜未归!
于是他的脸愈发沉了下来,道:
“你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你不是知道吗?”阮寄情脱下大衣,毛衣边缘露出锁骨,上面是牙印和吻痕,面不改色地回答:
“zuo\\ai。”
他说:“做了一整晚。”
阮泽成气地要死,道:
“阮寄情,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自己不觉得羞耻吗?!你怎么能就这么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有什么可羞耻的?我没吃亏。”阮寄情说:
“我喜欢他,所以和他上床,我心甘情愿,算什么吃亏。”
他从来不觉得和自己的心上人行鱼水之欢有什么不对的,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发生。
即便他有可能因此而怀孕,那也是他自己愿意且主动发生的,和连江雪没关系。
所以他看着阮泽成,继续说:
“我怎么就吃亏了?难道我在下面就算吃亏?”
“不是……是你们还没有结婚!”阮泽成鼻子都快气歪了,气的直哆嗦:
“有,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阮寄情闻言,忽然眼睛一眯,很是愉悦道:
“没有。”
阮泽成豁然站起:“他怎么能——”
“是我自己不要的。”阮寄情说:“爸爸,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会划算。你就别管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
“怎么能不管!”阮泽成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看向阮寄情的眼神里,全是自家白菜被拱的心疼,但为了不让阮寄情不高兴,还是忍住了再去暴打连江雪的冲动:
“他既然和你发生了关系,打算什么时候入赘我们家?”
“他不会入赘我们家。”阮寄情坐在沙发上,说:
“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他以后会去京城,陪他父母;我会留在容港,给你和妈妈养老。”
阮泽成微微一愣:
“他,他不打算和你在一起?”
“是我不想他留在容港。”阮寄情交叠起双腿,因为昨天晚上放纵的太过,所以腰有点疼,只能将靠垫靠在自己的腰后,用以缓解:
“他父母离异多年,好不容易一家能团圆,我怎么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容港?”
“那你现在是”
“我准备和他分手,爸爸。”阮寄情打断了阮泽成的话,打断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你不要希望用我想把他留在容港,让他入赘。他不是工具。阮家没有了哥哥,我也会学着去撑起,打理好明诚。我不可能一辈子依靠你,或者依靠我的丈夫。我总要学会成长,但那成长的前提,不是以牺牲另外一个人的自由作为代价的。所以你不要逼我去留下连江雪,我不会这样做,我也不希望连江雪同意我这样做。”
阮泽成道:“可是你身体不好,怎么能一个人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有一个帮你,总是好的。那连江雪的性格我清楚,他如果愿意为你留下来,你又为什么要犯傻?”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连江雪幸福。”阮寄情看着阮泽成,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我知道未来那条路上还有那么好的事业和前途在等着他,所以我不会做那条路上的绊脚石。我爱他,不想他为我牺牲,就这么简单。”
“我更不希望他用他的牺牲来证明他对我的爱,或者以此来通过你对他的考验,因为在牺牲之前,我就会心疼他。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牺牲。”
他难得以如此郑重的、不撒娇的语气和阮泽成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观念,杜绝了阮泽成希望连江雪入赘的念头。
看着阮寄情坚定的眉眼,和逐渐成熟的谈吐和气质,阮泽成就知道,阮寄情变了。
他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都变了。
变的他都不认识了。
阮泽成胸中的怒火翻涌,但却难得地说不出话来,目光怔怔地看着阮寄情,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眼前浮现出那个扎着小啾啾,迈着小短腿,伸出手来要找他要抱抱的小孩。
他的小孩长大了,以后将会成为某个人的妻子,或者是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阮寄情和阮寄水一样,不再只是他的小孩了。
对于这个改变,他无能为力。
疲惫和衰老像是洪流一样将阮泽成逐步击垮,直到这个时候,阮泽成才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失去了对于一切的掌控能力,曾经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阮泽成,也最终成为了逝去的青春梦里,无法再触碰的部分。
记忆斑驳泛黄,阮泽成茫然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成长起来,以为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听话,自信自大到不屑于去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用他的专横和独断,将他的孩子们之间的距离,越推越远了。
将自己砸在床上,满身的酸痛让阮寄情闭上眼睛,几乎马上要昏睡过去。
他拿出手机,想要给连江雪发信息,但挣扎几秒之后,他还是没有选择打扰。
他实在太累也太困了,闭上眼睛,困意就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又像是张牙舞爪的猛兽,不经他的理智同意,善自拉着他坠入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体察觉到了些许凉意,阮寄情才缓缓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懵了几秒钟,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和打开的窗户前飘扬的纱帘,愣怔片刻后,缓缓坐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打开了床头的灯。
身上的薄被落下,床头柜上的牛肉面已经凉了。
阮寄情没有心情吃,等着视线由模糊到清明,才伸出手去,摸到手机,按亮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着一点零三分。
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连江雪没有给阮寄情发消息。
阮寄情的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他打了一个喷嚏,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开始打开相册,一个又一个浏览他和连江雪的合照。
很多合照都是在连江雪不知道的时候抓拍的,角度千奇百怪,把连江雪拍的像是外星人。
阮寄情看着那些照片,先是因为搞怪的角度而忍不住笑出声,又借着照片,会想到那年今日,他和连江雪在一起的日子。
那是他生命里,最开心的日子,没有之一。
和连江雪的恋爱,虽然短,但却足够刻骨铭心。
阮寄情倒在床上,看着聊天框背景里的连江雪,忍不住将手机凑到面前,在那照片上用力亲了一口,甚至还因为手指不慎移位,拍了拍连江雪的头像。
连江雪依旧没有回复,冷淡的就像是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
阮寄情心里难过,但依旧没有去打扰连江雪。
公司里没有了阮寄水,阮寄情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因此就算不要太熟悉公司的事务,阮寄情也不得不接过阮寄水之前的担子。
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就知道总经理这个位置有多难做,阮寄情头都大了,不敢想象阮寄水在这么大的压力下,是怎么撑过来,又把集团管理的仅仅有条,几乎从未出过差错的。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阮寄水会喜欢连拂雪,还爱的这么深刻。
在这样的精神高压之下,能出现一个人给予自己肉//体和精神上双重欢愉的人,要沦陷很正常。
而在阮寄水接手明诚的半个月后,连江雪才终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抱歉,最近太忙了,现在才有空冷静下来,回复你的消息。”
阮寄情听到消息弹出的声音,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手机,见是连江雪的消息,立刻拿起来,宝贝般地看着连江雪发过来的一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道:
“没事。”
紧接着,他又道:“眼睛好一些了吗?你和江叔叔和好了吗?”
“眼睛好多了,基本没有大碍了。”连江雪没回答后一个问题:
“那天从酒店出来之后,就接到电话,说是我爸在老家摔倒了。”
阮寄情微微一愣,登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打字道:
“怎么会这样?!”
“他一个人在家,经常忘记吃药,长此以往,旧病复发,有时候手突然动不了,控制不住轮椅,就从坡上摔下来了。”
连江雪说:“好在我爸的人去的即时,把他送进了医院抢救。抢救了好几天,才终于救回来。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昏迷了,人也没有知觉,需要插呼吸机,就连我爸喊他,他也没能醒过来。”
阮寄情:“”
他拿着手机,内心无味杂陈,沉默许久,才小心翼翼道:
“那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我自己家里的事情,我能处理好,”连江雪说完这句话,隔了一分钟,又突然发了一段话过来:
“我可能,要带着我爸去京城了。我爸说了,京城有最好的医疗资源和团队,可以24小时照顾我爸,所以我”
即便料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但阮寄情的心,还是经不住为此一颤。
他眼睛死死地连江雪发过来的一行字,很久,很久,才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连江雪说:
“寄情,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阮寄情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
连江雪发完这个字之后,两个人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很久,很久之后,阮寄情才发了一句话过去,宣布了两个人关系的正式终结:
“连江雪,我们分手吧。”
隔着屏幕,想说的不想说的话,都能说出口,阮寄情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
“你不能离开你的父母,我也要留在容港,给我父母养老。既然这辈子没有办法在一起,或许,分开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好。”
连江雪过了十多分钟,才回复。
他话少,隔着屏幕,阮寄情也很难从他的语气里分析出他的情绪:
“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阮寄情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将头低了下去,埋进了双臂里,久久没有再抬起。
半个月后,阮寄情接受了某家媒体的采访,在节目上公开表示了对连拂雪的谅解,并且真诚祝愿连拂雪和阮寄水能幸福。
当事人既然已经表达了谅解,网络和媒体上针对明江盛世和阮寄水、连拂雪的舆论也逐渐平息,很快,明江盛世下跌的股价也逐渐回升。
又过了近乎半年,久到阮寄情和连江雪的聊天记录已经成为了聊天列表里的最下端,久到阮寄情已经快忘了和连江雪分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他才在电视上,看见了久违的恋人。
他心心念念的前男友正坐在明江盛世新闻发布会的中间,条理清晰地回应了最近的舆论,随即由明江盛世的董事长江韵书,对着媒体和外界,正式宣布了他的任职消息。
闪光灯此起彼伏,将连江雪的脸庞定格在最新发布的报纸和媒体新闻上,媒体不吝啬于赞美他的容貌,也让人知道,从此以后,连江雪就是明江盛世的副董事长,轮值董事长和首席财务官。
这个决定释放的信息很明显,那就是在江韵书退休之后,连江雪会成为连明江盛世的董事长。
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明江盛世未来的年轻的继承人和掌舵者,但在看清他和连拂雪相同的容貌之后,又忍不住恍然大悟。
三十岁之前,连江雪只是在明江盛世某个分公司里一个岌岌无名的销售总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的业绩这么优秀,却没有去总部,还是甘心留在容港。
有人感叹连江雪的命好,有人诧异于他的突然冒头,有人疑惑他的选择,但唯有阮寄知道,连江雪一只很优秀,他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只不过是拥有了原本就该属于他、却迟来的荣耀。
拥有权力的滋味虽然好,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连江雪总会走到病房,看着病床上昏迷的连云里,想着曾经在容港与阮寄情的点点滴滴,沉默许久。
连江雪好像得到了很多人的爱,好像什么都有了,但只有他知道,命运对待他却如此苛刻和吝啬,让他与他心爱的人天各一方,让他与最亲的家人近在眼前,却无法如同之前那样亲密。
他好像一直在失去。
一直在失去。
第83章
抢救室的灯熄灭了。
连江雪坐在椅子上, 慢慢抬起头来,看见医生疲惫地走出抢救室的大门,涣散的瞳仁逐渐聚焦, 反应过来后猛地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到医生面前,要不是连拂雪站在他身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能当场倒下: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病人已经抢救回来了。”医生摘下口罩, 看着连江雪,表示遗憾:
“不过病人摔下来时撞到了大脑,加上病人还有肯尼迪病的病史,所以情况不太好,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还需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连江雪闻言,瞳孔瞬间地震。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医生提醒他:
“作为病人家属, 我建议先生您也去做一个基因筛查, 毕竟这种病很容易携带遗传, 为了不影响下一代, 在要孩子之前, 您还是提前去做一个基因检查比较好。”
站在一旁的连拂雪觉得不太对, 等医生说完话之后, 他才忍不住问:
“医生,我叔我爸这病还会遗传给下一代?意思是会影响我的小孩?”
医生说:“有一定几率。”
连拂雪:“”
他原本还想安慰一下连江雪和江韵书,这下连安慰连江雪和江韵书的心情都没有了,当场傻在原地, 目瞪口呆。
他也是才知道连云里是他的另外一个爸爸,但在知道连云里是他另外一个爸爸之前,他和阮寄水就已经有一个小孩了。
他原本不想要小孩,但因为孩子是阮寄水生的,所以他如今已经满心欢喜地等待孩子降生了——
可现在医生却告诉他,连云里的病有可能遗传?
那他的孩子怎么办?
如果这个病真的遗传给了他的小孩,那这个尚且还在阮寄水腹中、还没有降生的小孩,他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阮寄水,阮寄水会是什么反应呢?
思及此,连拂雪木木地看着抢救室里的连云里被推出来,呆滞的甚至忘记了伸出手去帮忙。
几天后,连云里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
在这几天里,江韵书和连江雪一直寸步不离地看着连云里,连云里的各项指标和心率也忽上忽下的,看的人心中紧张,生怕下一秒显示器上浮动的折线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连拂雪从小不在连云里身边长大,对连云里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加上他心中也有心事,所以看着江韵书和连云里坐在连云里的身边,给他擦手,不断说话试图唤醒连云里时,他只是站在门边,抱着臂兀自出神。
“在想什么?”一阵清冷的声音将连拂雪的思绪拉回。
连拂雪下意识站直身体,向后看去,见是阮寄水站在他身后。
阮寄水自从知道自己要当母亲以后,原本冷淡的神情就逐渐变的温柔柔软起来,看向连拂雪的眼神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易察觉,但确实是存在的。
一头天生的白金色长发用发饰盘在脑后,留下几缕细碎的短发散在额前和鬓边,衬得他耳垂愈发白皙细腻,白色的毛衣妥帖地包裹着他的身体,领口露出一截白皙颀长的脖颈,气质看起来愈发居家,像是连拂雪娇养在家中的美人妻子。
连拂雪看着他,偏过头关上病房的门,对他招了招手。
阮寄水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的腰。
自从怀孕之后,他就愈发黏连拂雪了,整个人像是一只完全被驯服的乖巧兔子,听话又温柔,埋在连拂雪的怀里小声道:
“老公,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连拂雪的情话不用思考,像水一样自然地流淌而出。
他抱着阮寄水,垂眸看着阮寄水浸着依赖和喜爱的水润双眸,停顿片刻,随即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轻声道:
“对不起,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陪你。”
“没事,”阮寄水专心闻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筑巢期的小动物:
“我可以自己来找你。”
连拂雪笑了一下。
他怕阮寄水冷,脱下身上的外套,围在阮寄水的身上。
阮寄水现在毕竟是连拂雪的媳妇,陪着连拂雪在医院里呆了一会儿,连拂雪见天色有些晚了,加上昨天晚上是他留在医院陪床的,一整晚都没有回家陪怀孕的阮寄水,便和江韵书说,今晚想回家陪陪阮寄水。
“爸,我先带寄水先回去。”连拂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道:
“明天还得陪寄水产检,医生说孕妇最好不要熬大夜。”
江韵书低下头,看了一眼靠着连拂雪,眼睛都快要闭上的阮寄水,点了点头:
“好。”
他说:“你去吧。”
连拂雪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将阮寄水打横抱起来,往医院楼下走去。
车停在医院外面,连拂雪将阮寄水抱进副驾驶,随即关上车门,又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室的门,启动车子,往家里开去。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睡着的阮寄水。
窗外的余光折过他狭长的丹凤眼,此时此刻的连拂雪收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神情变的冷凝认真。
将车开进小区,连江雪停好车,将阮寄水抱出车。
“到了?”阮寄水睡了一路,此刻有点清醒了,整个人陷在连江雪的大衣外套里,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老公,几点了?”
“快一点了。”
连拂雪怕他睡不好,加快脚步,走向电梯:
“你睡,马上到家了。”
“没事,我不困了。”阮寄水闭着眼睛,靠在他胸膛上,嘴上说着不困,但怀孕初期的辛苦和嗜睡让他没办法睁开眼睛,只能凭着本能回答:
“辛苦老公了。”
“不辛苦。”连拂雪笑了一下。
电梯门关上,又打开,连拂雪抱着阮寄水走出电梯,用指纹打开门。
“欢迎回家。”
灯带自动打开,连拂雪关好门,穿上拖鞋,将阮寄水放在沙发上。
“去洗澡,还是直接睡觉。”
连拂雪仰头看着阮寄水因为困倦眯起的眉眼:
“还是老公帮你洗。”
阮寄水皱了皱鼻子,声音软软道:
“要和老公一起洗。”
连拂雪摸了摸他的脸。
空调被打开,暖风呼呼地吹着,阮寄水趴在连拂雪的肩膀上,轻轻喘着。
很乖。
连拂雪察觉到他的依恋,微微偏过头,看着阮寄水湿润的眼睛。
洗完澡后,将阮寄水的头发吹干,连拂雪才抱着阮寄水躺下。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三点钟了。
可连拂雪有心事,还是睡不着。
他看着怀里的阮寄水,视线慢慢移到他的小腹处,眼神微微一暗。
他没忘记医生说的话,也很清楚地意识到或许阮寄水怀了一个携带者基因病的小孩。
他当初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来临,现在就有多惶恐。
他怕这个小孩一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怕他未来会吃苦,怕他以后会遭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会遭受那些,他宁可不要这个孩子出生。
思及此,连拂雪忍不住伸出手,用略显粗糙的掌心抚摸了一下阮寄水的小腹。
阮寄水一直埋在他的怀里睡着,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拂雪的动静,纤长的眼睫轻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月光下的连拂雪眼神仍旧清明着,微微愣怔片刻后,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连拂雪的脸颊:
“老公,怎么不睡?”
“在想事情。”连拂雪借着月色,看着阮寄水白皙如雪的侧脸和柔软的身体,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脸颊,随即翻身向上。
阮寄水努力放软身体。
连拂雪虚虚压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发丝,轻声道:
“老婆,明天穿漂亮裙子给我看,好不好。”
“好。”阮寄水不知道连拂雪为什么要提这个,但还是答应了,伸出手,摸了摸连拂雪的头发,道:
“你想看哪一件。”
“都想看。”连拂雪再度开了口,道:“老婆孩子不要了,好不好。”
阮寄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深夜的困倦让他很快就被连拂雪的第二个请求带进坑里,下意识道:
“好”
他说完这个字,才猛地反应到不对。
几秒钟之后,原本困倦的瞳仁瞬间瞪大,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推开了连拂雪,坐直身体,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黄色的柔光很快笼罩了卧室,阮寄水坐起来,看着连拂雪,难以置信道:
“连拂雪,你在说什么?”
“我说,要不然,孩子不要了。”连拂雪也看着他:
“老婆”
“你不要这么叫我。”阮寄水还在孕期,原本情绪波动就很大,闻言忍不住哭了:
“连拂雪,你是不是外面又有人了?你和别人有了小孩,就不要和我的小孩了,是不是?”
“你怎么会这么想?”连拂雪说:“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阮寄水就翻身下床,往外走。
他被连拂雪这句话砸的大脑一片空白,此刻什么理智什么冷静,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耳边全是连拂雪说不要孩子时冷淡凝重的表情。
他很生气,于是将自己关在客房里,不愿意出去,也不愿意见连拂雪。
连拂雪追到客房,敲了敲门,见阮寄水不开门,又用手按了按门把手。
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连拂雪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听见阮寄水的哭声,心里急地要死,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压下声音,道:
“阮寄水,出来。”
“”房间里没有人回应他。
连拂雪提高声音,道:
“阮寄水,你要孩子还是要老公?如果你这么想要孩子,不听我的解释,那我们明天就去协议离婚。”
他这话说的很重了。
几秒钟之后,屋里传来脚步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连拂雪看见阮寄水握着门把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要老公。不要离婚。”
“那就好好听我说。”
连拂雪说:“阮寄水,过来。”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的隐隐有些怒意的眉眼,片刻后皱了皱鼻子,打开门,走到连拂雪的面前。
他刚走到连拂雪的面前,就被连拂雪用力抱住了。
连拂雪表面镇定,其实心里都快吓死了。
鬼知道一个情绪失控的孕妇独自在房间里能干出什么事来?
“老公,为什么不要孩子。”
似乎是察觉到连拂雪对待他并未有变心的迹象,阮寄水终于伸出手,用力抱住连拂雪,哭道:
“我要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连拂雪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掌心按了按阮寄水的头顶,随即在阮寄水的眉心亲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安抚:
“你听我说。”
连拂雪道:“不是我不想要孩子,是我好像不太适合要孩子。”
“”阮寄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挂在眼角,欲落不落:
“什么意思?”
“连叔叔患有肯尼迪病,你知道吗?”
连拂雪皱眉:“那个病有可能遗传给下一代。”
阮寄水:“”
他瞳仁微微瞪大,彻底失了言语。
许久,他才将脸埋进连拂雪的怀里,轻轻抽着鼻子:
“可是我想要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也不是说一定要打掉。”
连拂雪看阮寄水哭的这么伤心,又叹了一口气,道:
“我明天去做一个基因筛查,看看我有没有携带致病基因。”
“如果有的话,我就带你去把孩子打掉。”
连拂雪捧着阮寄水的脸,强迫阮寄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
“与其让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受苦,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阮寄水:“”
他从连拂雪的怀里抬起头来,嘴唇因为哭泣微微颤动,豆大的眼珠也随之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沾湿了白净漂亮的脸庞。
他没有吭声,就这么看着连拂雪,心里理智和感性激烈交战,许久,他才将心中想问的“可不可以不要打掉孩子”这句话咽了下去,偏过头,用脸颊蹭了蹭连拂雪的掌心,哽咽地点了点头:
“好。”
他说:“不要和我离婚。”
连拂雪看着阮寄水,眼中眸光闪动,片刻后他伸出手,拥住阮寄水,低下头吻他的头发,叹气道:
“我的傻老婆。”
第84章
好不容易把阮寄水哄回房间, 连拂雪才揽着他睡下。
两个人各自都有心事,因此都没有睡好,直到天亮的时候, 连拂雪才眯了一会儿。
醒的时候,他的怀中已经空了。
连拂雪下意识往冰冷的被窝摸了一下,没有摸到熟悉的柔软的身体,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坐了起来,立刻张口喊了一声:“阮寄水!”
下一秒, 急促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一个纤细的身体在转瞬间就出现,好像被连拂雪召唤来的宠物猫一样,三下两下就蹦上床,扑进连拂雪的怀里。
阮寄水身上还穿着柔软保暖的睡衣, 膝盖跪在床上,搂着连拂雪的脖颈, 将脸抵在他的肩膀上, 低声道:
“老公, 怎么了?”
“没事。”连拂雪就眯了一会儿, 没看住阮寄水, 吓的后背都是汗。
他伸出手, 抱住阮寄水, 吻他的头发, 道:
“去哪了?怎么醒这么早?”
“老公, 已经九点多了。”阮寄水说:“我饿了。”
阮寄水昨天就陪连拂雪在医院呆到十二点多,昨天晚上又折腾了很久才睡,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饿的不行了,本想在连拂雪的怀里再赖一会儿床, 但又怕饿着连拂雪的孩子,在床上做了三十多分钟的心里斗争,最后还是扛不住饥饿感,艰难地从被窝里起来,去找吃的了。
“你饿了啊?怎么不叫醒我,我去给你做饭吃。”
连拂雪将凌乱的头发拂到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刚睡醒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细碎的额发扫过眼睫,眼皮上的一颗小红痣,显地他莫名有些颓丧的性感。
阮寄水才发现连拂雪眼皮上有一颗红痣,很是惊讶,好奇宝宝般凑过去,想要看仔细一点。
他对连拂雪的身体和性格都有无限好奇。
连拂雪没明白他凑过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阮寄水和往常一样,是想索吻,便揽着他的后脑勺,敷衍地在阮寄水的唇角亲了一下,道:
“别作妖。”
大冬天的,他刚从暖气充足的被窝里爬起来,嗓子又干又渴,起身想从衣柜里找衣服穿,结果刚打开衣柜,就听见阮寄水急促地喊了一声——
“别!”
下一秒,乱七八糟团成一团的衣服就从架子上喷涌而出,一股脑儿地往下落,纷纷扬扬,将连拂雪从头淋到尾。
连拂雪:“”
他头上顶着衬衫,脚下还堆着几件裤子,不敢睁开眼往前看,深呼吸几次,才怒极反笑道:
“阮寄水!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些什么?!”
“”阮寄水心虚地移开视线,强装镇定道:
“你一直不在家,我晚上只能抱着你的衣服睡了。”
“抱着我的衣服睡就睡了,也不把它们都折回去的?”
连拂雪服气了。
他把衣服都捡起来,一件一件地折好,塞进衣柜里。
阮寄水自己是大小姐一个,之前在家里都是有人伺候的,闻言从后面抱住连拂雪的腰,认真道:
“我可以学。”
“”连拂雪懒得理他。
他穿了一件衣服,随即弯下腰把阮寄水从床上捞起来,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
“下次不准把我的衣柜弄得乱七八糟的。”
阮寄水“噢”了一声。
他是南方人,说话黏黏糊糊,还有一点朴素的闽语腔调,连拂雪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单手抱着他走出客厅,一边走一边逗阮寄水说话:
“老婆,今天吃三明治好不好?”
阮寄水:“好哦。”
连拂雪问:“今天出门,你穿呢子外套会不会冷?”
“嗯我是觉得这样子穿不会冷欸。”
阮寄水手背托着下巴,看着连拂雪的身材,很认真地回答。
连拂雪被他惯常用的语气词逗笑,又故意引着阮寄水说了几句,阮寄水又答了一句,看着连拂雪一边低头煎鸡蛋一边笑,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连拂雪在逗他玩了。
他大怒,扑过去,从后面抱住连拂雪:
“你又逗我玩!”
“听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欸。”连拂雪学他的语气:
“你们这里的人,都这样子讲话吗?”
阮寄水:“”
他气地挠了连拂雪几下。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连拂雪带着阮寄水去了医院。
他预约了一个基因检测,去之前把阮寄水放在了江韵书那里,
“爸,你帮我照顾他一下。”
连拂雪说:“我有事去忙,一会儿就回来。”
江韵书转过头,看着阮寄水,点了点头,道:
“你去吧。”
连拂雪见江韵书答应了,便低下头,掌心按着阮寄水的后脑勺,让阮寄水抬起头来看他:
“宝贝儿,我去了,你在这里等我。”
“好。”阮寄水说:
“老公,我在这里等你。”
“嗯。”连拂雪伸出手,指尖挠了挠阮寄水的下巴,随即转身便往前走。
阮寄水伸出手去,只摸到了他的指尖,但那指尖很快就从他掌心里抽走,只留下短暂的温暖和触碰。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片刻后慢慢垂下头,将指尖拢紧。
他眼睫垂下,看不清神情,与他在连拂雪面前撒娇卖痴的模样大相径庭。
江韵书看着他,终究也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只能转过头,看着病床上的连云里,好半晌,只是坐到他床边,仔细地给他掖好被角。
基因检测的报告结果要五个工作日才能出来,连拂雪用了一点钞能力加急,估计后天就能知道结果。
这两天里阮寄水吃不好睡不好,每天经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小腹,时不时还伸出手去摸一下,把连拂雪看的毛毛的,只能带他出门走一走,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
两天后,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了。
连拂雪的意思是他自己去就行,结果阮寄水硬是要陪他去,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连拂雪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他去了。
去机器前面打印了报告,上面很多专业名词,连拂雪没有看懂,便拿着报告去找了医生。
在诊室外面,阮寄水坐都坐不住,站起来,后背抵着墙壁,时不时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的灯,又转过头,看一眼半虚掩的诊室。
十多分钟后,神情凝重的连拂雪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阮寄水见连拂雪走了出来,赶紧奔过去,抱住了连拂雪,焦急地问道:
“老公,检查怎么样?”
连拂雪的脸色不太好看,听到阮寄水问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道:
“医生说”
他说完这三个字,没有往下再说,阮寄水见他表情这么难看,心里大抵猜到了什么,脸色也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他慢慢垂下头,额头抵在连拂雪的胸膛上,片刻后肩头轻颤,眼泪也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连拂雪听见他无声的哽咽,下意识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没有,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阮寄水虽然很期待这个孩子,但也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地出生,不要来到这个世界受苦:
“我有,有你就够了。”
阮寄水一边因为难过抽噎着,一边违心说着不知道安慰谁的话,忽然听见连拂雪笑了一声,随即道:
“医生说,我的基因没有发生突变。”
他说:“宝贝儿,我们很快要有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了。”
阮寄水:“”
他抽噎哽咽的动作一顿,尚且带着泪珠的迷蒙双眼抬起,呆呆地看着连拂雪,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啊?”
“啊什么?”连拂雪偏头看他:
“你不想要。”
“要,我要!”阮寄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的晕头转向的,整个人又哭又笑,反应过来后伸出手搂住连拂雪的脖颈,大哭道:
“你又,又耍我!”
连拂雪笑着搂住他,低下头亲了亲阮寄水的唇,被阮寄水生气地咬了一口。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几天之后,连云里的生命体征逐渐变的稳定,江韵书和连江雪讨论了很久,决定带着昏迷不醒的连云里回京城。
京城有高精尖的医疗团队和优越的医疗资源,带连云里去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连云里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醒来,江韵书和连江雪也决定试试。
来到京城半年之后,江韵书决定将明江盛世逐步交给连江雪。
连拂雪马上要当爸爸了,很明显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管理公司,加上他本来商业天赋就不够强,即便是费心调教也是对牛弹琴,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公司交给连江雪。
连拂雪对这个决定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也不喜欢管理公司,江韵书不逼着他继承家业,他反而还有更多的时间琢磨画画的事情。
在容港采风的这段时间,他也积攒了不少灵感,一口气画了不少风格鲜明的现代画,有一部分得了奖,有一部分拿去拍卖,也卖了不少钱。
他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几个零,思考着要给阮寄水买什么。
可还没等他思考清楚,阮寄水就生了。
阮寄水虽然身体好,但因为生的是头胎,依旧疼的死去活来的,嘶哑的惨叫声听的连拂雪胆战心惊的,都怕阮寄水疼晕过去了。
终于,在阮寄水及医护人员的努力、加上连拂雪毫无用处的陪同之下,阮寄水终于顺利地诞下了一名男婴。
孩子哭声很响亮,阮寄水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看了孩子一眼,见孩子四肢健全,皮肤白净,健健康康的没有毛病,这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护士把孩子洗干净,用柔软的襁褓包好,递给连拂雪,连拂雪紧张的手足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里放,在江韵书的帮助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仔细打量他。
孩子还没睁眼,使劲儿蹬着腿和手哇哇大哭,连拂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叹道:
“好神奇。”
他说:“这么小,竟然是我儿子。”
江韵书:“”
孩子出生之后,取名就成了头等大事。
连拂雪翻了很久的字典和诗词,最终拍板,给孩子取名叫连止忧。
连拂雪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能为这个家扫去忧愁。
等孩子大了一些,阮寄水也可以出家门了,连拂雪便带着阮寄水出门。
彼时的阮寄书还不知道连拂雪包下了一整条船,让人在二楼的甲板上精心布置,他一无所知地跟着连拂雪在一楼的船舱里喝茶,看江景,等到八点多的时候,连拂雪说自己去上个卫生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阮寄水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
他环视四周,发现周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心里忍不住有点毛毛的。
连拂雪不在身边,他有些不安,拿出手机给连拂雪打电话,但接通后不到两秒钟,他才刚开口,就被连拂雪挂断了。
连拂雪的这一举动愈发让阮寄水觉得不安。
他下意识站起身,在船舱一楼找了一圈,没找到连拂雪之后,便站起身,抬脚往二楼走去。
二楼是一个比较小的甲板,依旧没么人在,阮寄水只好继续往楼上走去。
他扶着楼梯往上走,直到登上最顶层的甲板。
刚一抬眼,他就被面前的画面惊的愣在原地。
甲板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用粉白的气球装饰一新,令人眼前一亮,用茉莉、白玫瑰、气球做成的圆形拱门中间下闪闪发亮的英文字母“marry me”,灯束如同一个个亮起的绽放的金色烟花,从阮寄水的脚边一路延伸至茉莉花门下,将整个甲板照的温柔灿烂,船的栏杆两侧则开满了大片大片灿烂的绣球花,漫天的粉玫瑰花瓣不知道从何而起,在绣球花的中间飞扬,花香淡淡,随即落在中间的道路之上,伴随着引着阮寄水的视线朝前看去。
一个分外英俊明朗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江风吹起他棱角分明的衣角,他坐在鲜花气球的拱门之下,右腿支撑着地面,手里抱着一把吉他,甲板上延伸的金黄灯带将他的侧脸照的分外温柔,修长白皙的指尖拨着吉他弦,动作有些笨拙,但是眼神和神情却很认真,跟着响起的伴奏轻声唱着:
“收到需要赶快回复的信息,那就考虑看看是不是要回应你,”
夜风吹过阮寄水的头发,阮寄水的眼眶无端烫了起来,看着眼前精心华丽的布置,还有连拂雪温柔的声线:
“如果说以后都不用对你讲客气,”
“我就等着对你说一句欢迎光临。”
“我开始美丽的际遇,你来自东或西,都没有太大的关系,都听你。”
“因为始终和你前进,我愿意陪你去东和西。”
伴随着bgm逐渐走向高潮,阮寄水看见连拂雪放下吉他,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玫瑰花束,慢慢走到自己面前,低头对自己笑道:
“第一次学吉他,还不是很熟练,每天把你和宝宝哄睡以后,就去阳台背谱子,就这么学了两个月,也不知道究竟弹得好不好,不要嫌弃。”
阮寄水已经哭了,脸颊上全是泪水,哽咽着看着连拂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拂雪伸出手,用指腹擦干净阮寄水脸颊上的泪水,随即将手里捧着的花束递给阮寄水,单膝下跪,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
“本来在领证之前就应该像你正式求婚的,只不过时机不对,才拖延到现在,”
连拂雪仰头看着抱着花不停落泪颤抖的阮寄水,心想阮寄水也太能哭了,无奈笑道:
“阮寄水,你愿意嫁给我吗?”
下一秒,蓝色的丝绒盒子就被打开,一个圆形的太阳花钻石戒指就出现在了阮寄水面前。
主钻是十六克拉的天然D色IF的高品质天然钻戒,副钻用了十二颗心形的天然钻石像花瓣一样将主钻围成两圈,EX完美切工,整个戒指像是手捧花一般圣洁纯净,璀璨的火彩像是日光一样耀眼,晃得阮寄水流下了更加汹涌的眼泪。
“这枚戒指叫作不止今生,因为我希望下一世,还能和你相遇。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阮寄水?”
阮寄水哭的说不出话了,只知道用力点头,随即颤抖着伸出手,由连拂雪为他戴上戒指。
在求婚成功的那一刻,欢呼声和彩带亮片从而天降,花瓣飞扬,好似童话梦境一般将阮寄水和连拂雪缓缓包围。
对岸忽然亮起了烟花,无数彩色的烟花从江面直升天幕之中,组成了阮寄水的名字,又缓缓坠落,划过璀璨的光泽。
连江雪和江韵书站在人群里,难得地露出一丝笑,配合地跟着人群伸出手鼓掌,听见周围人都在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阮寄水面对这么多人,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大方的主动抬起头,和连拂雪接吻。
甲板上方的无人机组成钻石的图案,片刻后又慢慢散开,组成红色的爱心,周围闪光灯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要比日光还亮了,摄影师趁机抓拍下连拂雪和阮寄水拥吻的场面。
阮寄水甚至毫不吝啬地对着镜头和众人举起了手,钻戒大到能遮住他的中指,钻石火彩煜煜,折射出七彩的光泽,炫耀与幸福之意尽显。
连江雪看着哥嫂幸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降下。
他用手机抓拍了一张两个人相拥的照片,发到朋友圈:
“祝哥哥和嫂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很快,就有不少人给连江雪的朋友圈点赞,连江雪隔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发现阮寄情也给他点赞了。
连江雪点进阮寄情的头像,发现阮寄情的朋友圈已经只能显示三天可见,之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发的朋友圈,不知道时删了还是隐藏了。
连江雪正出神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太抬头看过去,是朋友们叫他过去喝酒。
连江雪应了一声,走过去,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香槟。
“小连总,你哥哥现在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也该谈个对象了吧?你现在可是我们圈子里的钻石王老五啊,大把的人馋你的身子呢,只要你想,勾勾手,就有人往前扑。”
朋友和他碰了碰杯,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大家的起哄声,连江雪听见他说:
“你这么优秀,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三十多岁了,还一直打光棍吧。”
连江雪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没有马上应声,而是将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两岸的高楼大厦反复变换着墙面的灯光,为城市的夜晚增添不少乐趣和颜色,可连江雪的眼神却始终是空茫淡然的,许久,朋友才看见他解开衣领的扣子透气,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不置可否道:
“或许会吧。”
第85章
三年后。
又是一年冬。
连江雪从明江盛世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近晚上十二点了。
雪片像是撕烂的纸屑一样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连江雪在走出旋转门的那一瞬间,就瞬间被席卷而来的风雪迷了眼睛。
连江雪:“”
他从小在南方长大的, 即便来到京城快四年,也还是受不了这样的严寒。
黑色的宾利在黑夜中滑过一到耀眼的流光,随即缓缓地停在了连江雪的面前。
集团门口站着的保安很年轻,也很懂颜色,冲过去替连江雪打开车门, 掌心抵在车门上,等连江雪坐进去,才恭敬地关上门,目送连江雪离开。
司机本想将车驶离,谁料连江雪却主动降下车窗, 看着站在寒风里的年轻保安,道:
“这么晚了, 早点下班吧。你吃饭了吗?”
保安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点头道:
“吃了。”
“下班的时候可以去集团对面的北极星咖啡厅买一杯热可可牛奶。买的时候报我名字, 记我账上, 他们的咖啡厅老板是我朋友。”
保安闻言微微一愣, 好半晌, 才慢慢红了眼睛, 磕磕巴巴道:
“好, 好的, 谢谢大老板。”
连江雪没有说什么,又降下车窗。
司机这才踩下油门。
连江雪有些累,回家的路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车内的空调温度刚刚好, 真皮座椅也很舒适,连江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又梦到了某个故人,身影朦朦胧胧隐隐绰绰地藏在迷雾里,连江雪看不清晰,只能隔着一层灰白的薄雾,看见那个人背对着自己,始终不肯转过头来。
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眼熟,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在梦里,他的身体却动不了,嗓子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他却无能为力。
连江雪在一片绝望的情绪里猛地睁开了眼睛。
车辆已经停止了行驶,停在别墅区的外面,连江雪缓缓眨了眨眼睛,等着视线从朦胧逐渐变的清晰,他转头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哑着声音道:
“到了?”
“是的,连先生。”司机不敢叫醒他,在驾驶室里等着连江雪醒来:
“你要下车吗?”
连江雪按了按酸疼的额角,点了点头。
司机从副驾驶拿出外套和伞,下了车,随即来到连江雪所坐的位置旁边,拉开车门,俯身道:
“先生。”
连江雪睡得脖颈和肩膀都不是很舒服,皱眉下了车,司机站在他身后,给他披上衣服,还想给连江雪撑伞,挡去漫天飞雪。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连江雪接过伞,看着司机,声音温和,带着些许困倦的鼻音:
“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就这几步路,我自己能走。”
司机心疼地看着连江雪,道:
“先生,你看起来很累,还是我来替你撑伞吧。”
“没事,”连江雪说:
“回吧,老李。”
司机:“”
他看着连江雪疲惫的眼神,怕再争执下去会让连江雪更累,只能点头,说了一句先生晚安,便离开了。
连江雪见他走了,这才拿起伞,往家门口走去。
江宅很大,因为风雪大,所以半掩着门,连江雪抬脚,拾阶而上,宅内的水晶灯灯光从缝隙里蔓延开来,暖黄的灯光柔柔地洒在他裁剪优良的黑色大衣肩头,他英俊冷淡的脸庞衬得愈发精致。
“先生,你回来了。”宅门口装了监控,几乎是司机刚开进江宅,管家就察觉到了连江雪的存在。
他迎过来,拿过连江雪手中的伞,顺手递给佣人,随即帮忙脱下连江雪的外套,给连江雪递了一杯安神百合水。
“我爸睡了吗?”连江雪接过百合水,顺嘴问。
“还没有呢。”管家说,“先生还在连先生的房间里。”
连江雪:“”
今年是连云里昏迷的第三个年头了。
这三年里,连断断续续地睁眼醒过几次,但是也仅仅只是醒,本人并没有神智,无论别人和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很快又再度闭上眼睛。
这样的“惊喜”反反复复折磨了连江雪和江韵书几次,最后两个人都麻木了。
可连江雪可以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江韵书却不能。
连云里作为江韵书爱过的前夫,江韵书来到容港之前,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和连云里的重遇,却没有想过,再度遇到连云里的时候,连云里已经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人。
这三年里,江韵书砸重金聘请了无数医疗团队来京城为连云里治疗,可惜效果不大,去年年初的时候,江韵书还带着连云里专门飞了一趟国外,让连云里接受最新的技术和药物疗养,直到上个月才回来。
据江韵书所说,连云里清醒的次数已经比之前多了,但还是没办法认人,也不知道下一次清醒,究竟是什么时候。
反正连江雪已经做好了连云里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清醒的准备了,只有江韵书还不肯放弃,天南海北地为连云里寻找最好的医生和技术。
连江雪之前也恨过江韵书对他的抛弃和冷漠,但看着江韵书因为连云里的事情,逐渐疲倦憔悴和苍老,纵然有再多的情绪,终究也变成了心疼和无奈。
当年的事情,彼此各有难处,即便连江雪是四个人里最无辜和辛苦的那一个,可其他人又未必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如今江韵书,终日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的、几乎算是没有灵魂的躯体,守着只有他一个人才记得的过去,守着那些未解的汹涌的情绪,任由悲伤和悔痛淹没他,独自孤单度日,日子好像也逐渐没有了盼头。
连江雪将杯子递给管家,独自上了楼。
上楼的时候遇到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阮寄水,他停住脚步,对他点头:
“嫂子。”
“回来了?”
阮寄水说:“这么晚。”
“嗯,公司有点事,需要加急处理。”
连江雪随口道:“止忧睡了吗?”
“他啊,闹着要见爸爸,又是哭又是在地上打滚,一个小时前,我和保姆才把他哄睡着。我等他睡了以后才去书房加的班。”阮寄水抱怨道:
“你哥,每一次离开京城去采风,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半年不见人影,我有时候甚至联系不上他。他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了?”
连江雪闻言,下意思看了一眼手机,道:
“我出集团大楼之前,哥和我说他下了飞机,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车辆鸣笛微弱的声响,阮寄水闻言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和连江雪说话,飞奔下了楼。
连江雪看着他离开,笑着摇了摇头,朝连云里的房间走去。
连云里的房间很大,相当于一个两室一厅的大型套房,连江雪绕过沙发和名贵的古董花瓶,熟练地推开其中一扇门走进去,张口道:
“爸。”
江韵书果然在里面。
他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聂鲁达诗集在念,据他说,这是连云里读大学时候最喜欢的诗集。
江韵书听见连江雪的声音,转过头,看着连江雪,忍不住弯起眼睛笑:
“儿子,回来了。”
“嗯。”连江雪俯下身,看着江韵书,道:
“爸,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好,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江韵书看着连江雪眉宇间淡淡的疲惫和身上的寒气,心疼道:
“你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工作再要紧,也没有你的身体要紧。”
“没事的爸,我心里有数。”连江雪移开视线,看着床上的连云里,道:
“爸爸今天醒了吗?”
“还没有。”
江韵书早就习惯了:“我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没有回应我。”
每一次的对话都陷入了自言自语之中,要不是江韵书心理强大,早就崩溃了。
他也学会了自我疏导,自我开解:
“没事,他这样躺着,老得慢,等真的睁眼的时候,说不定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连江雪:“”
他知道江韵书是在安慰他,于是配合地扯了扯嘴角,但是还是没有笑出来。
他送江韵书回房间。
回房间的路上,江韵书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
“对了。”
他说:“捷越集团的董事长陈梓森你还记得吗,他家有个小幺儿,很爱慕你,今天陈梓森还打电话给我,问你近期是不是单身,有没有相亲的意向?”
连江雪:“”
他和阮寄情分手后一直单身,没有谈过,因为相貌优越家世良好能力出众,所以爱慕他欣赏他的人不在少数,连江雪间接或者直接拒绝的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个了。
那个捷越集团的小公子陈添恩,是现在的顶流大明星,经常主动约连江雪吃饭,因为他和捷越集团有关,连江雪不好太驳他面子,拒绝几次之后,也怕得罪的太狠,确实也是和陈添恩吃过几次饭,不过都是正儿八经地谈合作。
连江雪自己坦坦荡荡的,无所谓,所以出入都在公众场合,也不遮掩自己的容貌,但他和娱乐圈的人沾上关系,难免遇到狗仔,正脸就被媒体狗仔拍到过,借着昏暗的灯光和视觉错位,狗仔就造谣说是陈添恩在和他约会,陈添恩自己带着口罩,工作室又不出来辟谣解释,措辞之间模棱两可的,搞得很多人都信了,甚至连这个捷越集团的董事长都觉得他和自己的儿子有什么,电话还打到江韵书这里,想要撮合两个人。
江韵书这三年来基本没有管过他的情史,光顾着忙活连云里,带着他去看病了,如今连云里一直不醒,连江雪又一直单身,江韵书看他马上要三十五,受人所托,想了想,便也顺嘴提了一句。
但他已经有止忧这个小孙子了,故而也没有催连江雪,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见连江雪没说话,怕连江雪不高兴,便有补充道:
“你要是不愿意,爸爸帮你回绝了。”
“回了吧,最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连江雪感觉自己好像被做局了,对陈添恩没有什么好感,没恋爱的心情,于是道:
“对不起,爸爸。”
“说什么对不起?你工作忙,没时间恋爱是正常的。”
江韵书对待连江雪的态度算得上百依百顺,和在连拂雪面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简直是两幅嘴脸,说完以后还心疼连江雪道:
“你快去休息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连江雪把他送回房间,等江韵书答应他马上就睡,他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回去的时候经过走廊,隔着栏杆往下望,看见阮寄水抱着连拂雪的腰,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一样黏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事不回房间说。
两个人结婚都快四年了,感情还是很好,连拂雪采风结束在家休息的时候,阮寄水从来不在公司或者家里书房加班,就和连拂雪腻歪在一起,连江雪掐指一算,阮寄水和连拂雪的二胎,估计也在即将来的路上了。
他不想打扰哥嫂亲热,更怕看到什么他不该看的场面,便快步离开了,因此错过了连拂雪对阮寄水说的话。
“你猜猜,我今天下飞机的时候,在国际机场A口看到谁了。”
“谁?”
阮寄水从他领口抬起头,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陌生的香水味,但依旧警惕,圆圆的眼珠子瞪大:
“你前男友?”
“什么呀。”连拂雪分享八卦的兴趣都被阮寄水扑灭了,无语又好笑道:
“是你弟弟,阮寄情。”
“啊?”阮寄水闻言一愣,“他不是在容港吗,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哇。”连拂雪兴致勃勃道:
“我还看到有个男人来接机,目测一米八左右,年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还挺帅的,浓眉大眼,你说,不会是你弟弟的新男友吧。”
“不知道。”阮寄水对阮寄情的情史没有兴趣,让他耿耿于怀的只有连拂雪的情史:
“不关我事。”
阮寄水嫁来京城之后,江韵书从来不为难他,家里很多大事小事都由阮寄水做决定,江韵书基本没有异议,加上连拂雪宠阮寄书宠的不行,连银行卡基金之类的都由阮寄水打理,甚至自己的股份都给了阮寄水的一半,阮寄水管着他的钱又管着他的人,连拂雪卡里动账的大额资金流水都会过问,他牢牢看着连拂雪,所以连拂雪根本没有出去偷吃出轨包养情人的机会,阮寄水的日子还是过的很舒服的。
加上连拂雪确实前三十年也是玩的很腻了,江韵书放手之后,他的精神压力和心理压力小了很多,阮寄水又这么漂亮能干贤惠,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连拂雪精神放松了,老婆又这么漂亮温柔还痴情,对他死心塌地的,连拂雪根本没必要出去出轨,划不来。
连拂雪知道像他们这种豪门,结婚以后彼此激情退却,碍于利益联结不能离婚,所以貌合神离,各玩各的都是常事,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阮寄水千里迢迢从容港来京城,嫁给他,在京城没有任何别的倚靠,连拂雪虽然渣,但是不想辜负阮寄水。
何况他们还有孩子,连拂雪本来就比较缺失父爱,将心比心,他不想因为自己和阮寄水感情不好,所以影响孩子的成长。
所以他还是非常疼爱阮寄水的,阮寄水也知进退,两个人婚后几乎不怎么吵架,连拂雪这些年又专注事业,现在爱情事业双丰收,更不想出去玩了,阮寄水偶尔提起他之前的情史,也算是等着连拂雪来哄他的小情\趣之一。
连拂雪怕再说下去,阮寄水又得说之前的事情,他很累了,现在没心思哄,于是道:
“你说的也是,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何必管他。”
他说:“老婆,我有点累,想上楼休息了。”
“嗯,你去吧,我已经让人把洗澡水放好了,你先洗,我书房还有点东西没拿,等会儿拿了再回房间等你。”阮寄水说。
“好。”
连拂雪偏过头,亲了亲阮寄水的脸颊,随即上楼了。
阮寄水等他离开,才拿起手机,点进和阮寄情的聊天记录。
这几年两个人都没有见过,但是节假日也会互发祝福。
看着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个月前的对话框,阮寄水想了想,给阮寄情发了一句话,道:
“我老公说今天在国际机场看到你了。你来京城了?”
阮寄情过了一会儿,才回道:
“刚刚洗澡。”
他说:“是。”
阮寄水问:“来作什么。”
阮寄情说:“来看看你。”
阮寄水扯了扯嘴角,不太信这个理由。
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多好,阮寄水不认为他们有什么见的必要: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我认真的。”阮寄情的消息跳了出来,道:
“去年开始,爸爸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前段时间还因为中风住院,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爸说想见见你。”
阮寄水:“”
他沉默了。
平心而论,当初从阮家离开的时候,阮寄水就做好了这辈子不回容港、不见阮泽成的准备。
当初那一巴掌,扇掉了阮寄水对阮泽成最后一点亲情。
阮寄情见阮寄水久久没有回应,知道他应该是不太愿意,于是又转移话题道:
“其实我来京城,也是暂时出差。你生的小外甥我都还没见过,有空的话,能让我见见么。”
阮寄水回复他:
“你真的想见止忧?”
他问:“你是想借着出差来京城见止忧的名义见我,劝我回容港,还是其实是想见见他?”
阮寄情:“”
这一回,沉默的人变成了阮寄情。
许久,阮寄水才看见阮寄情回复:
“怎么可能是想见连江雪。”
他说:“都和他分手快四年了,我早就把他忘了。”
第86章
阮寄水没有再回复他。
阮寄情抬起手,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近凌晨一点了。
阮寄水有小孩有老公,估计是回房间陪家人了, 没时间和他聊天。
想到这里,阮寄情关掉手机,将行李箱丢到一边,重重地倒进了床里。
他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有些疲惫, 但神志还是很清醒,几乎没有什么睡意。
他双目空茫,侧躺在床上,虚虚地看着不远处的灯光阴影,片刻后抬起手来, 借着灯光,看着指尖的戒指, 好半晌, 才闭上了眼睛。
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等天色再露鱼肚白, 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棱, 连江雪才再度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窗外挂雪的书看了一会儿, 随即慢慢坐起。
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 加湿器也在尽职尽责地运作, 可连江雪依旧觉得嗓子很干,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 下楼喝了一杯水,准备吃早饭。
阮寄水和连江雪两个人都还没有下楼,餐桌边只有江韵书一个人坐着,脚边蹲着阮寄水之前养的小猫诺诺, 右下角是保姆抱着连止忧,给他喂饭。
“爸,”连江雪一边和江韵书打招呼,一边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顺便伸出手,摸了摸连止忧的小脑袋:
“止忧,今天吃什么吃的这么香呀。”
“嗯面!”连止忧抬起头,用圆圆的眼珠子看着连江雪,萌萌的,口齿不清但很礼貌:
“小叔叔,早上好!昨晚睡的好吗!”
他是三岁多的小孩子,今年才上小班,其他小朋友只能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他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问候,已经很不错了。
连江雪和江韵书都被他逗笑,尤其是连江雪,伸出手,捏了捏连止忧的小圆脸,笑道:
“叔叔好睡的很好。”
他把连止忧抱到自己的怀里,道:
“止忧,要不要吃小笼包?”
“吃!”连止忧不怎么挑食,但是阮寄水不想他太小就吃成个胖子,所以让保姆严格控制他的饮食。
见连止忧开始吃小笼包,保姆就没有再给连止忧喂饭,连江雪又喂连止忧喝了一小杯牛奶,就放他去和诺诺玩。
“你嫂子怎么回事,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饭。”
江韵书抬手看了一眼表,道:
“管家,去叫寄水起床吃早饭,别起太迟又不吃早饭,把胃搞坏了。”
“不用。”连江雪叫住管家,道:
“哥昨天晚上提前回来了,这会儿两个人估计还在睡,别去喊他们。”
连拂雪这人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在外面采风,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半年多,阮寄水想他想的要命,但又不得不支持他的事业,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但只要连拂雪一回来休息,阮寄水就会很黏他,两个人基本和连体婴一样寸步不离,有时候连连止忧这个儿子都快被他们俩排除在外了。
连拂雪这一次一个人跑到F国采风,原本计划呆满三个月的,结果在F国呆了差不多两个半月,阮寄水就忍不了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又是哭又是求,说如果连拂雪再不回来,他就要去F国找他。
连拂雪心想那还得了,阮寄水一来,那这半个月他不要下床了。
想了想,连拂雪还是订了机票,提前回京城了。
“哦,拂雪回来了啊。”江韵书说:
“那算了,别叫他们两夫妻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地毯上和诺诺一起玩的止忧,道:
“忧忧,去把外套穿上,爷爷带你去上学好吗?”
止忧今年上小班,这个星期五才停课,今天阮寄水和连拂雪夫妻俩都赖床,江韵书刚好又没有什么事情,就打算去送止忧上学。
连江雪想了想,道:
“爸,你上个月才回来,天气又冷,你腿脚不好,还是别出门。我刚好没有什么事情,上班也需要经过国际幼儿园,还是我去送忧忧吧。”
江韵书还没说些什么,连止忧就小跑过来,抱住连江雪的小腿,眨巴眨巴眼睛:
“我要小叔叔送我!”
江韵书:“”
连江雪长得最像连拂雪,所以连止忧在这个家里,除爸爸妈妈之外,就喜欢连江雪了。
“好。我送忧忧上学去。”
连江雪刚好也吃完了,便伸出手,将小小一只的连止忧抱起来,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忧忧,和爷爷管家还有诺诺说再见。”
“喔。”连止忧乖乖道:
“爷爷再见。管家伯伯再见。诺诺再见。”
江韵书管家:“忧忧,下午见。”
诺诺舔舔爪子,高冷回应:“喵。”
把忧忧放进车里的儿童椅上,连江雪一边看手机,一边用余光看一眼忧忧。
抬头的时候,路过SKP的大屏上一闪而过的人脸,又低下头去,看了看手机上陈添恩约他出来吃饭的消息,瞎扯了一个晚上要开会的原因,回绝了。
将忧忧送去读书以后,连江雪直接去了集团。
他从屁股挨到椅子上那一刻开始,就开始干活,先是回复邮件,接着是签字,然后又是开会,下午的时候,有个其他集团的副总路过,就顺便约连江雪吃了顿饭。
“你知道吗,最近上面有动作,针对特定领域的公司,可以适当地给予政府政策和税务倾斜,我听说有好几家互联网公司,都想搬迁过来。”
“隐隐约约有听到风声,但是没关注。”连江雪说:
“怎么,你想多几个竞争伙伴过来么?”连江雪开玩笑道。
“那难能啊,我还巴不得集团搬回H市,我好回家照顾我爸妈。”副总感叹道:
“不过最近生意确实不好做,我知道的好几家公司,都把总部搬到H市了,就是为了减少租金和成本。”
连江雪没说什么。
这几年他也一直在求稳,保持集团整体的盈利就足够,要翻倍有点难度。
好在他心态好,也没有想太多,别人说的话,他听听也就过了。
下午又接待了几个重要的客户,好不容易忙完,又接到老师的电话,要接忧忧小朋友下课了。
连江雪只能起身,让司机开车去往国际幼儿园。
好不容易接到忧忧,就看见忧忧苦着脸,扁着嘴,不开心道:
“小叔叔,你是不是把忧忧忘记啦!忧忧好难过!忧忧的肚子都要饿扁了!”
“对不起,忧忧,叔叔太忙了。”连江雪抱歉地笑了笑,走过去,把忧忧从地上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道:
“忧忧想吃什么?我带忧忧去吃好不好?”
“嗯我想吃土豆泥,我还想吃西蓝花!”
连止忧说:“叔叔,我好饿!”
“叔叔带忧忧去吃饭。”连江雪哄他,将他抱上车,给阮寄水打过电话,说明自己先带忧忧去吃饭之后,才对司机吩咐道:
“去最近的餐厅。”
“好的,先生。”
司机脚踩油门,带着连江雪往餐厅开去。
餐厅紧挨着商场,连江雪抱着连止忧进去。
服务员贴心地拿来了儿童座椅和玩具,递给连止忧。
连江雪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和果汁,随即又点了两个菜。
服务员很快将菜品上齐,连止忧能自己吃饭,乖乖围好围兜,便拿着勺子,埋头苦吃。
连江雪一边吃饭,一边看一眼手机,片刻后,手机微微震动,是助理发了一串消息过来,要连江雪马上处理。
连江雪拿起手机,见是助理说集团下面的用户库被黑了,皱了皱眉,正准备发消息,岂料连止忧喝了果汁,忽然闹着想上洗手间。
连江雪只能把他抱下来。
他想带连止忧去洗手间,但助理的消息很快就打了过来,连江雪只能一边抱着连止忧,一边道:
“马上让网管断网隔离,备份数据,然后排查是否有异常登录记录。”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一个走廊,怀里的忧忧已经快要憋不住,见厕所的标识近在眼前,眼睛一亮,赶紧从连江雪的怀里挣扎着跑出来,往厕所冲去。
“等一下忧忧!”
连江雪手里还拿着电话,见连止忧直接冲进厕所,赶紧叫住他,但很显然,为时已晚。
厕所里此时已经走出来一个人,刚好站在厕所面前,忧忧身量矮,刹不住车,一头撞向那个人。
连止忧被撞得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愣住了,被撞的人也愣住了,下一秒,小孩子的哭声就在厕所里炸开:
“呜,哇——!!!”
连江雪被吵的耳膜疼,在电话里匆匆嘱咐了助理几句,赶紧走过去,将连止忧抱起,对被撞到的人道歉道: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
他话音还未落下,视线在触及到那个人的眉眼时,瞬间噤声。
瞳孔震动,在那一瞬间,只觉天地失色,所有喧嚣、景色都如潮水一般,匆匆往后退去,唯有面前这个人的模样,还如记忆里那样鲜活如初。
连江雪怔怔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怀里还有一个吵闹的连止忧:
“……”
被撞到的人应该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猝不及防地遇到连江雪。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眼神扫过连江雪的脸庞,片刻后,眼眸中翻涌着许多让连江雪看不懂的情绪的情绪,才逐渐变的平淡。
“连江雪……好久不见。”阮寄情主动对连江雪伸出了手,嗓音淡淡,低声问他:
“这是你的小孩吗?”
第87章
连江雪还未从在京城遇到阮寄情的震惊和错愕中回过神来, 就听见阮寄情轻声开了口。
他反应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而一旁的连止忧已经哭够了, 可怜兮兮地拉着连江雪,软乎乎道:
“厕所。”
“”连江雪回过神来,怕连止忧憋不住尿裤子,赶紧抱着连止忧进洗手间去了。
上完洗手间后,连江雪带着连止忧去洗手, 随即抽出擦手纸,给连止忧擦干净手。
“小叔叔,刚才那个姐姐,好漂亮啊。”
连止忧见阮寄情留着长发,长相又有些雌雄莫辨, 还以为他是女生,好奇道:
“和妈妈一样漂亮。”
“”连江雪想了想, 按照辈分, 连止忧应该喊阮寄情小舅舅。
但是连江雪还没搞清楚阮寄情来京城的目的, 不知道他是来找阮寄水认亲的,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所以连江雪谨慎地没有开口, 只是摸了摸连止忧的脸颊, 道:
“好了, 忧忧, 别看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嗯嗯!”连止忧抱着连江雪的脖颈,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同回到座位落下。
连江雪抬起头,正准备提醒连止忧慢点吃, 岂料刚掀起眼皮,就看见自己的右前方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但在即将和他对上视线之前,就迅速移开了目光。
连江雪定睛一看,是阮寄情坐在他的前方,而阮寄情对面很明显是一个身量高挑精瘦的男性,身上穿着得体的短款黑色外套,里面则套着柔软居家的白色线衣,浅色的条纹蓝白衬衫打底,很是清爽干净,抬手点菜时,手腕上的浪琴表更是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折过耀眼的光泽。
连江雪看他的侧脸,察觉到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气质很稳重,侧脸线条很优越,应该不会丑,手上的浪琴表也昭示着他家境不错,至少也是中产阶级。
阮寄情和他聊的不错,两个人从坐下开始,聊天就没有停过。
阮寄情的神情在灯光下看不太清晰,从连江雪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眼底闪光的瞳仁倒影,恍惚间好像让连江雪想起了四年前,和阮寄情谈恋爱的时候,阮寄情也是这样仰起头来看他,眼底闪烁着明显的爱慕和崇拜,细碎的好像天上耀眼的星子。
往昔的一幕幕就好像在昨日,可阮寄情面前坐着的人,却不再是他了。
连江雪将视线从右前方的两个人身上移开,忽然间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能拿起筷子,往连止忧的碗里,夹了一只蘑菇浓汤鲜虾。
盯着连止忧吃完饭,连江雪没有什么心情吃,起身抱着连止忧去结账。
刷完卡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小雪,连止忧站在餐厅门口,很是兴奋地伸出手,用白嫩嫩地爪子去抓天上落下的小雪片:“哇,雪!好漂亮!”
“忧忧,我们得回去了,不然妈妈要担心了。”
连江雪抱着乱动的连止忧,不让他摔下去,哄道:
“走吧,忧忧。”
“好哦。”连止忧说:“我也想妈妈了。”
“走吧。”连江雪抱着连止忧坐上车。
而在连江雪关上车门时,似乎是心有感应,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
阮寄情跟着那个年轻高挑的男人也走了出来。
年轻男人去停车场将车开过来,停在阮寄情面前。
阮寄情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缓缓启动。
连江雪坐在车内,出神地看着离去的车,随即对司机道:
“跟上那辆白色的奔驰车。”
“好的。连先生。”虽然不知道连江雪是想做什么,但司机还是尽职尽责地启动了车子。
连止忧吃饱了饭,蜷缩在连江雪怀里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个小时后,连江雪看见那辆载着阮寄情的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随即两个人一起下了车,走入酒店之中。
连江雪忽然有些想抽烟。
他小心翼翼地将连止忧放在车后座上,下车,靠在车门上,点起了一根烟。
燃起的星火照亮了他空茫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睛纯粹又干净,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悲伤。
细碎的发丝扫过他的眼皮,将指尖的烟雾吹的七零八落,可连江雪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兀自站在寒风之中,慢慢地抽着烟,一声不吭。
等了很久,连江雪才看见阮寄情和那个男人从酒店的电梯里走出来,而阮寄情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连江雪转过头,尽量装作镇定地看向前方,但夹着烟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不安和烦躁。
他坐进了车里,避开了和阮寄情的正面相对。
司机听见向来冷静淡然、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连江雪开了口,声音带着明显的哑,道:
“回家吧。”
司机回头看了连江雪一眼,随即应了一声,将车开走了。
车留下淡淡的尾气,阮寄情看着车离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在看什么?”封玉璟的声音将阮寄情的思绪拉了回来,阮寄情转过头,看着封玉璟含笑的眼睛:
“小阮总是想到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了吗?”
“没有。”阮寄情微微怔了怔:
“我看起来很高兴?”
“嗯也不是完全高兴,其实,细看起来,你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些许伤感。”封玉璟说:
“不过都是我胡说的,您别见怪。”
“没关系。”阮寄情说:“可能是看到了很久没有见的故人,见他似乎过的还不错,故而有些开心罢了。”
“是吗?”封玉璟的眼睛似乎是可以穿透一切:
“只是故人而已吗?”
“”阮寄情别过脸,双手插在大衣里,莫名怀念起那年冬天,连江雪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的温度。
不烫,却足够灼热他的心,令他经年难以忘怀。
“是很重要的故人。”许久,封玉璟才听见阮寄情说:
“好了,你不是说还有地方需要带我去看吗,带路吧。”
他声音淡淡:“我不想浪费时间。明天,我还约了其他人。”
封玉璟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邀请阮寄情上了车。
而在另一边,连江雪则抱着连止忧回到了家。
他把睡着的连止忧交到阮寄水的怀里,轻咳几声,道:
“嫂子,止忧睡着了。”
“好的,谢谢你带他去吃饭。”阮寄水今天和连拂雪在一起腻了一天,难得享受没有连止忧吵闹的时间,整个人状态都好了不少,和连拂雪不在时的冷漠样子截然不同,连江雪甚至觉得阮寄水的皮肤状态都细腻了:
“明天我去公司,你休息一天吧。”
连江雪点了点头,因为刚才下车时吹了风,嗓子干的很,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他情绪有些低落,连带着身体也惫懒了起来,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浑身滚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
想起阮寄水昨天说的让他休息一天的承诺,连江雪放下心,又倒了回去,刚闭上眼睛,就昏了过去。
等到他再度醒来的时候,耳边是江韵书和连拂雪说话的声音。
他慢慢睁开眼睛,视线由朦胧逐渐变的清晰。
“醒了?”连拂雪的脸在他面前放大,
“你发烧了,我刚刚请了家庭医生给你打点滴,你饿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吃完饭再睡。”
连江雪怔怔地看着连拂雪:
“我发烧了?”
“嗯,三十九度,再烧一会儿,人就得傻了。连止忧刚才跑进来找你玩,怎么晃你也不行,跑过来告诉我,我才知道你晕了。”
连拂雪细心看着点滴,道:
“饿了吗?”
连江雪被连拂雪扶起来,艰难地靠在床头,随即点了点头,道:
“有点。”
“来,吃点粥吧。”
江韵书心疼他,坐在床边,接过管家端过来的粥和水果,道:
“你也真是的,说了公司没有身体重要,还这么拼命。这一次好歹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昏过去,你叫爸爸怎么办?”
江韵书是真的很担心连江雪,一边说着,眼圈又慢慢红了。
“对不起,爸爸。”连江雪虚弱地笑了一下,试图让江韵书不要担心:
“小感冒,不碍事的。”
江韵书没说话,只是低下头,轻轻吹凉指尖捧着的粥,忍着心酸,将粥勺递到连江雪的唇边,轻声道:
“张嘴。”
连江雪伸出手想要接过粥碗,道:
“爸,我都三十多了,我自己来吧”
“张嘴,吃饭,吃完饭再躺下睡会儿。”江韵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其实不管连江雪实际上多少岁了,但在江韵书的心里,他始终是他的小孩,看着连江雪这幅虚弱苍白的模样,江韵书是难受的:
“宝贝,你不要气爸爸了,好吗?乖乖吃饭。”
连江雪:“”
他不想让江韵书生气,只好乖乖地喝粥,随即躺下休息。
给连江雪掖好被子,江韵书才退出连江雪的房门外,关上门。
等到房间里安静下来,连江雪闭上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了睡意。
他顶着高烧,在床上翻来覆去片刻,许久,还是顶不住好奇心,拿出手机,点开阮寄情的朋友圈,刷新。
阮寄情很久没有更新过的朋友圈果然更新了一条,是一天前的凌晨发的,上面是一个京城的地标性CBD建筑,文案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工作。”
下面有共同好友评论阮寄情:
“是真去工作了,还是去京城找男人了?”
阮寄情回了他一句话: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要。”
连江雪反复将阮寄情的话在心里揣摩了一遍,闭上眼睛时,眼前浮现出昨天在餐厅,坐在阮寄情对面和阮寄情谈笑风生、又一起并肩出入酒店的男人。
阮寄情是来找他的吗?
那个人是谁?
他们谈恋爱了吗?什么时候谈上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人说起过?是异地恋吗?
阮寄情是特地为了他,所以来京城的吗?两个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连江雪正思索着,指尖烦躁地刷新着阮寄情的朋友圈,忽然看见评论区底下有一个共友又评论了一句:
“阿情,见到你男人了吗?还和以前一样帅吗?”
几分钟之后,阮寄情回复了:
“昨天见到了。”
他说:“还是和之前一样。帅的要死。”
第88章
在另一边, 阮寄情并不知道连江雪生病的事情。
他和封玉璟跑了好几个路段,还在封玉璟的引见下,见到了当地税务局的政府工作人员, 咨询业务。
一脸忙了好几天,他才有机会,约阮寄水出来见面。
阮寄水老公连拂雪在婚后经常外出采风,阮寄水好难得才能和老公日夜在一起腻着,其实不太愿意抽时间出来见阮寄情, 但是两个人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阮寄情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见一面,好像又有点不太说得过去。
刚好过两天会有一个知名珠宝品牌邀请连拂雪和阮寄水夫妻参加高级珠宝展,展后还有晚宴, 阮寄情也受到了邀请,于是阮寄水便约阮寄情在珠宝展的晚宴当天, 一起吃个饭。
珠宝展当天, 阮寄情穿戴完毕, 坐上了专车, 前往珠宝展的会场。
他刚进去, 就服务员对他打招呼, 并对他进行1v1的珠宝讲解和试戴。
阮寄情其实对这方面没有很大的兴趣, 一边敷衍地听着, 一边看着门口。
没一会儿, 一辆保时捷在门口处停下,很快,就有服务员走过去,打开车门。
连拂雪从驾驶室里下来,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阮寄水牵下副驾驶座位。
他把车钥匙交给专人,让人把车开到固定的地点开走,随即和阮寄水一起走进了珠宝展的展厅。
阮寄情一直在等他们,见状走过去,短暂的近乡情怯后,还是鼓起勇气,打了个招呼:
“哥。”
“”阮寄水抬起头看他。
这一抬头,他才发现,阮寄情的样子,和三年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瘦了一点,身姿挺拔,眉眼五官也褪去了不谙世事的幼态,变的成熟坚定,落落大方。
“好久不见。”阮寄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机主动伸出了手。
阮寄情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在抱住阮寄水的时候,阮寄情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连江雪,眼神微微一暗。
他想问连江雪会来参加珠宝展吗,但又不敢问,生怕听到连江雪在陪自己的夫人或者是孩子逛展的消息,半晌,只能将想问的话,默默重新咽回肚子里。
三个人一边看展,一边聊着过去的事情,阮寄水得知阮泽成中风也有段时间了,人也憔悴了很多。
“爸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家疗养,”阮寄情把阮泽成做手术后修养的照片给阮寄水看,道:
“爸爸他很想你,有时候我往上陪床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在睡梦里喊你的名字。”
阮寄情看着阮寄水没有什么情绪的神情,小心翼翼道:
“哥,爸爸他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阮寄水:“”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选择了沉默。
阮寄情见状,也不敢逼他,只能叹了一口气,没再勉强。
珠宝展结束之后,主办方邀请连拂雪夫妻和阮寄情看秀,参加晚宴。
晚宴来了不少明星,阮寄情原本不想多看,但却意外看见了一位在新闻媒体上,分外熟悉的眉眼。
那是和连江雪有过绯闻的人。
频繁的报道和彼此新闻上过近的距离,让阮寄情将陈添恩的名字和容貌牢牢印在了脑海里。
阮寄水拿着杂志本,正在思考着要挑选哪一只胸针,送给连拂雪当纪念日礼物,抬头就看见阮寄情侧着头,目光死死地落在台上走秀的陈添恩身上。
陈添恩今天穿着一件低胸v领的黑色西装,脖颈处戴着的珠宝项链煜煜生辉,抬手时露出手腕处的钻石项链和戒指,珠光璀璨。
他还年轻,不过二十三四岁,年轻漂亮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声音又甜,颇受在场富婆姐姐们的喜欢。
很快,他下了台,周旋在不少富豪和富家子弟之间。
阮寄情转过头,拿起了桌面上的香槟,一饮而尽。
“别喝这么猛,”阮寄水毕竟当了妈,还是很容易操心,见状随口说了一句:
“又不是喝水。”
“心里烦。”阮寄情说:“哥,那个陈添恩,他”
他正想和阮寄水打听陈添恩和连江雪的事情,可话还未完全说出口,阮寄情口中的主角就拿着酒杯,朝连拂雪和阮寄水夫妻走了过来。
“拂雪哥,”陈添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连拂雪面前,微微俯下身,很是俏皮地对连拂雪眨了眨眼睛:
“晚上好。”
他才二十三岁,年纪不大,正是做这种表情都不会油腻的年纪,加上他容貌姣好,容易让人新生好感,连拂雪听见陈添恩在叫他,下意识抬起头,对陈添恩笑了一声:
“晚上好。”
陈家和连拂雪家是世交,当初陈家的大女儿陈添衍看上了连拂雪,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被连拂雪拒绝之后,还不甘心,缠着连拂雪不放,最后在看清了连拂雪的渣男本质之后,终于封心锁爱,专心事业。
她还以为连拂雪这样的人会玩一辈子,即便结婚了也会出轨,却没想到被南方来的大美人阮寄水收拾的服服服帖帖的,现在,别说连拂雪的人是阮寄水的,连连拂雪在集团的一半股份,都给了阮寄水。
她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但人年纪上来了,对于过去做过的蠢事也学会了看淡,何况连拂雪从一开始就没有欺骗过她的感情,很干脆就选择了拒绝,陈添衍在三十多岁想明白后,反而能和连拂雪和平相处,加上生意上的原因,两家的关系愈发亲近。
“你姐姐最近怎么样?”连拂雪选好了送给阮寄水的项链,心情不错,抬起头,看向陈添恩:
“她最近还在相亲么?”
“还在,但是我姐姐眼光高,一个都看不上。”陈添恩对他眨了眨眼睛:
“毕竟整个京城,能像拂雪哥一样长得帅又有才华、家世还这么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话很明显是在暖场和奉承,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连拂雪知道自己在别人眼底是什么德行,内心不以为意,但还是很配合地一笑,随即道:
“哪里,像你姐姐这么要强又有能力的漂亮女人,也不多见。”
阮寄水醋性大,伸出手,拧了一下他的手臂。
连拂雪面不改色,实际上痛的在心里嗷嗷叫。
两人寒暄完毕,陈添恩转过头,掌心撑着下巴,笑脸盈盈,视线落在阮寄水和他身边的阮寄情上:
“嫂子,你身边这位看着好面生,没见过啊,是?”
“我弟弟。阮寄情。”阮寄水总觉得陈添恩的眼睛带着钩子,到处放电,他怕连拂雪年纪上来了又开始蠢蠢欲动,想玩点小年轻换换口味和花样,毕竟阮寄水自己马上也三十岁了,比不过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于是一直很警惕,看着陈添恩。
“哦”
陈添恩微微倾过身体,瓷白锁骨上还打着高光,丝毫不怕自己的深v西装会有走光的危险:
“阮先生,幸会幸会。”
“幸会。”阮寄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添恩,
“陈先生,你很出名。”
“哦,是吗?”陈添恩拿起香槟,准备敬酒:
“那阮先生是从哪部剧认识我的?”
阮寄情没起身,只是抬起酒杯,和陈添恩碰了一下,随即饮下:
“在花边新闻上。”
他眼神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陈先生,你的花边新闻,比你本人演的戏还要出名。”
他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直直地插进了陈添恩的心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和不屑,惹得陈添恩面色大变,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几乎要把持不住。
阮寄水少见阮寄情这番刻薄模样,闻言忍不住偏过头,看着阮寄情,若有所思。
许久,陈添恩才勉强笑道:
“阮先生说笑了。”
他说:“我演技是不好,但是我比很多人都还年轻,还有资本成长和学习,对不对?”
比他年长了几岁的阮寄情:“”
他看着陈添恩,随即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陈添恩似乎是看出了阮寄情对他的敌意,没打算再自取其辱,没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连拂雪给阮寄水买了一整套月桂浮华系列珠宝,阮寄水则给连拂雪买了另外一个系列的胸针和手表。
晚宴散场之后,人三三两两的离开,连拂雪带着阮寄水去了vip室签字确认付款,阮寄情没有什么要买的,便站在门口等他们。
京城的冬日有些冷,阮寄情将手插进衣兜里,仰头看着周围陌生的高楼大厦,只觉自己像是个外人一般,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人,他无法在这里扎下他的根系。
缓缓吐出一口白气,阮寄情正想着心事,忽然看见对面飞驰过一辆宾利。
阮寄情觉得这辆车眼熟,下意识转过头,用眼神跟上了那辆宾利的车尾。
很快,车在晚宴举办地点的门口停下,司机绕到车门前,俯下身打开沉闷。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缓缓下了车。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穿着打扮朴素简单,甚至没有戴名贵的手表,但却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身上矜贵无双的气质。
他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沉稳的气息,眉目冷峻锋利,与周遭的浮华气质格格不入,疏离却又让人忍不住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这是所有人在将视线落在连江雪身上的第一眼,就能得出的结论,但有心人将视线下移,落在他怀中的孩子身上时,就不得不打消蠢蠢欲动的心。
原因无他,是连江雪抱着孩子时的神情,如同冰雪初融一般,带着父亲般的温柔和疼爱,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相信,这是一个很有责任心且顾家的男人,绝对不会出轨。
思及此,阮寄情的眼神微暗,第一次对自己来到京城的目的和想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小叔叔,我爸爸妈妈呢。”
连江雪还不知道有人在看他,只顾着低头,回应连止忧:
“爸爸妈妈在里面呢。”
“妈妈更爱爸爸,都不爱忧忧。”可怜的忧忧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爸爸妈妈丢下了,闹了一整天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人,只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可怜兮兮地抓着连江雪的衣领,扁嘴道:
“忧忧要爸爸妈妈。”
“好好好,爸爸妈妈马上就来了啊,忧忧别哭了。”
连江雪一边说着,一边哄着连止忧,伸出手拂去连止忧脸颊上的眼泪,正打算换一个手臂抱,忽然看见连拂雪牵着阮寄水走出来了。
见状,连江雪快步走过去,道:
“哥!”
听到连江雪说话的声音,连止忧转过头,见爸爸妈妈正站在不远处,亮晶晶缀满眼泪的眼睛忽然一亮,赶紧挣扎着下来,迈着小短腿,飞奔跑向连拂雪和阮寄水,兴奋地大喊道:
“爸爸!妈咪!”
“乖儿子。”连拂雪把冲向自己的连止忧抱起来,亲了亲自己儿子的小脸蛋,笑道:
“这么想爸爸呀。”
“想,好想。”连止忧点点头:
“我要爸爸陪我玩。”
连拂雪笑了一下,又凑过去,亲了亲连止忧。
阮寄水甚至看不得连拂雪和儿子太腻歪,伸出手拉了一下,道:
“走吧,回去了。”
阮寄水说:“站在外面,也不嫌冷。”
“好哦,忧忧,我们走了。”连拂雪一手抱着连止忧,一手牵着自己的漂亮老婆,往门外走,刚准备叫人把车看过来,就看见阮寄情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四个人看。
连拂雪心大,没想太多,随口道:
“老弟,阮寄情来京城了,就在马路对面,你要不要过去,和他打一个招呼?”
阮寄水轻“啧”一声,用力扯了他一下。
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开口吭声,只是缓缓掀起眼皮,将视线落在了马路对面的阮寄情身上。
阮寄情看着他,他也看着阮寄情。
许久,连江雪才低低开了口:
“不用了。”
他淡声说:“哥哥,嫂子,我们走吧。”
第89章
“江雪哥!”
正当连拂雪一家和连江雪准备往车上走的时候, 一声格外热情的声音生生喊住了连江雪,让连江雪的步伐定在原地。
连江雪还未回过头,一双白皙柔软的手就圈上了他的手臂, 连江雪反射性地想要抽出手,却再度被抱的紧紧的。
连江雪:“”
他心里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无奈低头,看向“罪魁祸首”:
“不要闹了好吗?”
他是在容港长大的,容港位于南方靠海, 海风滋养了连江雪的性格,铸就了他的血肉,使他的嗓音不同于京城人特有的散漫和高调,反而带着南方人的温柔和轻缓,因为身居高位, 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松手。”
“喔,好吧。”陈添恩刚才在酒店里参加晚宴, 空调开的很足, 所以并不冷, 如今还未换掉衣服, 就为了追连江雪跑出了会场, 冷的缩了缩脖子, 道:
“江雪哥, 我好冷。”
“冷就上车。”连江雪装作听不懂他的潜台词。
陈添恩见连江雪软硬不吃, 只能又抱住连江雪的手, 撒娇道:
“江雪哥”
站在两个人一旁的连拂雪已经敏感地察觉到阮寄情从街边那头投过来的死亡般凝视的视线,他怕卷入这场纷争,赶紧带着老婆孩子,逃离战场。
连江雪见哥哥和嫂子都走了, 也不想单独和陈添恩相处,强行将自己的手臂从陈添恩的手臂里抽出来,随即快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室,但下一秒,他的副驾驶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
陈添恩裹挟着满身的凉气,坐了进来。
连江雪转过头看他,片刻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陈添恩”
“哥,我好冷,想早点回家,你能不能顺路把我送回家。”
陈添恩对连江雪眨了眨眼睛,年轻漂亮的双眸里闪烁着朝气:
“谢谢哥。”
言罢,他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连江雪:“”
既然人都坐上车了,连江雪总不好把人给赶上去,犹豫几秒钟,只能轻轻叹了一句口气。
他启动车子,掉转车头,往陈添恩的家里开去。
因为这里刚刚散场,人还有点多,连江雪只能缓慢地往前开,在即将靠近人行横道的时候,习惯性地停下来等待。
他刚停稳车子,就感觉车窗被人敲响。
连江雪下意识转过头去,随即降下车窗。
车窗外,是一张似笑非笑的漂亮脸庞。
只不过那张脸庞不复当初初见时那般明朗单纯,反而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打量和观察,视线落在连江雪的脸上几秒钟,很快又略过,刺向陈添恩。
陈添恩认出这就是刚才在晚宴上故意说话讽刺自己的人,也忍不住收了脸上的笑,在连江雪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抓紧了安全带。
他迎上阮寄情的目光,挑衅地挑起半边眉毛,额前染过的蓝色挑染配合他眼尾银色的眼妆,显得他的气质愈发年轻朝气。
阮寄情抿了抿唇,随即破天荒笑了一下:
“连江雪,没想到三年不见,你的口味变化的这么快。”
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又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还是喜欢比自己小的,年轻的。”
他说:“这个人看起来比你小了快有一轮吧?”
连江雪听出他语气里暗含的嘲讽之意,缓缓皱起了眉头。
连江雪脾气再好,人也不是泥做的,不会一味的忍让讨好,要是换做一个人,连江雪估计都不会给他好脸色,但这个人是他的前男友,两个人又三年多未见,连江雪不想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僵,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你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阮寄情笑着看向连江雪:
“我有急事回去,刚好又没有打到车,可以顺路送我回家吗?”
陈添恩前几次约连江雪都被拒绝了,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和连江雪单独相处,哪里肯让阮寄情横插进来,于是马上道:
“不行。”
“你是?”阮寄情歪头看向他:
“你是连江雪的妻子吗?”
阮寄情刚才在对面亲眼看着前几天遇到的那个小孩扑进连拂雪的怀里,瞧着连拂雪和阮寄水低头看向他时同样宠爱的眼神,就知道那个小孩应该是连拂雪和阮寄水的孩子。
也是,看着那个小孩眉眼长的像连江雪,就下意识乱了方寸。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连江雪在被爆出和陈添恩共进晚餐之后,就一直没有后续,画面和文字都是媒体似是而非的报道,到底是陈添恩自己借着舆论炒作,还是两个人真的有那回事,还不得而知。
但他可以肯定,那个小孩不是连江雪的小孩,这就够了。
只要没有涉及到孩子,不管连江雪是单身还是结婚,阮寄情都根本无所谓了。
思及此,他对着陈添恩抛出了这个尖锐却又让陈添恩无法理直气壮回答的问题。
陈添恩一时气结,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连江雪的车被阮寄情拦着走不了,恰好此时交警走过来,提醒连江雪这里不能停车,连江雪无奈,只能对阮寄情道:
“算了你先上车吧。”
他给车解了锁: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阮寄情闻言,抬起头,学着陈添恩刚才的模样,挑衅地挑了挑眉毛。
当着连江雪的面,陈添恩不敢发作,只能狞笑着回了一个不算友善的神情,随即干脆别过脸去,不看阮寄情了。
阮寄情上了车。
“去哪?”连江雪问。
阮寄情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连江雪从车内镜看了他一眼,随即道:
“你们是两个方向,我先送谁回去?”
阮寄情和陈添恩都想多和连江雪待一会儿,马上异口同声道:
“先送他!”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刚才一个说冷一个说有事所以都着急回去,现在又不急着回去的两位,思考了一下,随即道:
“文华东方酒店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待会儿可以顺路回去,我先送添恩吧。”
言罢,他不等两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等绿灯亮起之后,一脚油门,往前开去。
既然连江雪已经做了决定,阮寄情和陈添恩都不好说什么,两个人各自安静下来,面朝玻璃,各自想着心事。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窗外的车灯折过连江雪的脸,在他的侧脸铺上耀眼的光泽。
阮寄情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连江雪的侧脸发呆。
三年多过去了,连江雪的气质变得比之前更加沉稳淡定矜贵,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上位者的气息,让阮寄情陌生,好奇,又无可遏制地察觉到迷恋。
他正一言不发地打量连江雪,猜测着连江雪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忽然听见陈添恩开了口,道:
“江雪哥,我想喝水。”
“车门边的格子底下有水。”
连江雪随口道。
陈添恩闻言,低下头拿起只有250ml的水,见里面的水似乎被喝过了,以为是连江雪喝的,忍不住一喜,故意道:
“江雪哥,这水好像被喝过了。我真的能喝么?”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的,像是想在阮寄情面前展示自己和连江雪关系的不一般,不一般到甚至可以喝同一杯水。
阮寄情原本听见他叫连江雪叫哥就已经够不爽了,如今又被陡然刺激一下,神情微微一变,豁然抬起头,死死地看向连江雪:
“”
“哦,那是我的小侄子,忧忧喝的。”连江雪没多想,随口道:
“那你别喝了,回去再喝吧。”
陈添恩:“”
他脸上的笑意都要挂不住,嘴角微抽,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阮寄情笑了:
“连江雪,我也渴了。”
他说:“我也想喝水。”
连江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道:
“没有水。”
“这里不是有吗?”
阮寄情伸出手,将自动档位旁边放着的半瓶斐济,道:
“我喝这个。”
“别。”连江雪及时阻止他:“我喝过的。”
“没事。”阮寄情说:“我们两之间,还分你的我的么?”
连江雪:“”
阮寄情这话怪怪的,像是故意在说给谁听,连江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保持沉默。
像个尽职尽责的司机,装作没听到。
他不吭声,但陈添恩听见这话,登时坐不住了。
他也顾不上那瓶心仪已久的水,转过头,看向连江雪,试探着道:
“江雪哥你个这个小阮总,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连江雪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降下车窗,通了一会儿风,呼呼的风声将他的声线吹散,听不清情绪:
“没有在一起我们分手很久了。”
“哦,分手了啊。”
陈添恩心头一松,闻言还不忘挤兑阮寄情,故意咬重“分手”这个词的发音:
“原来小阮总是江雪哥的前男友。”
“前男友,也是男友。”
阮寄情拿着那瓶被连江雪喝过的水,睨着陈添恩,一饮而尽,没什么表情:
“总比某些人来的没名没分好。”
陈添恩老神在在:“话不能说的太死,现在没有名分,不代表以后没有。”
他转过头,看着阮寄情一点一点将空掉的矿泉水瓶捏的变形,挑衅般笑道:
“毕竟我比小阮总还年轻几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是吗?”
第90章
阮寄情偏过头看着他, 冷冷一笑,没有吭声。
他可以比陈添恩有钱,也可以比陈添恩更有能力, 也自认自己比陈添恩更能在事业上帮助到连江雪,但只有一件事,他无法否认——
那就是他的年龄。
和连江雪分手已经快要四年了,四年一晃而过,他也已经二十六七岁了。
这四年里, 阮寄水不在他的身边,父母亲年龄又上来了,他得一个人承担起家里的重担,只能拼命工作,晚上回家, 还得照顾生病的父母。
这三年多里,他成长了太多太多, 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人情世故, 社会的运行法则。
时间长了, 他也习惯了, 明白了为什么哥哥阮寄水会越来越沉默, 却在遇到连拂雪之后, 却会重新笑出来。
一个人若是身边没有可供支撑的人, 没有被疼爱, 是很难笑出来的。
而能让阮寄情彻底开怀大笑的人,已经不在身边很久了。
漆黑的手机屏幕里倒映出他略显疲惫憔悴的脸庞,和不再如同二十岁出头时那般清澈无辜的眼睛。
他变了,变的冷漠, 也变的势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于某些社会的黑暗面,也从难以接受到见怪不怪。
他的生活环境需要他去做一个杀伐果断的小阮总,而不允许他再躲在父母和哥哥的羽翼和荫蔽之下,享受如同孩子一般的天真和安宁的阮寄情。
人都是要长大的。
总有一天,他也会步入三十岁,到那时,他应该会比现在更加成熟,也更加冷漠。
可到那时候,连江雪还会陪在他身边吗?
他会爱上这样一个性格大变的自己吗?
邮箱里塞满了消息,等待他去处理,可阮寄情却任性的不想马上回到酒店,只想和连江雪多呆一会儿。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车内若有若无的隐香,好像回到了三四年前,他和连江雪做完爱,他兴奋到睡不着,钻进连江雪的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
香水味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殊的荷尔蒙气息,让阮寄情迷恋,又让他欲罢不能。
他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车辆已经停止了行驶。
他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鼻尖是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熟悉的香味他恍惚了一阵,好似回到了过去。
但耳边传来的车流声又让他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再是三四年前。
他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只见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抽烟。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柔软的针织羊毛衫,里面是蓝色的衬衫和条纹领带,其下的黑色的西装裤勾勒出一截劲瘦的细腰,手指因为夹烟微微放松,垂在大腿边,修长有力,手背绷出淡淡的青筋,手腕处的江诗丹顿表折过耀眼的光泽,如他这个人一般,矜贵,沉默。
阮寄情低下头,闻了闻大衣上的味道,随即下了车。
他披着大衣,缓缓走到连江雪身边。
停车场很大也很空旷,脚步声很清晰,可当阮寄情下车时,连江雪的手机刚好响起,他接了起来:
“喂,爸。”
“嗯我现在在外面。”
连江雪将烟放在唇边,道:
“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去。”
“有没有和阮寄情在一起?”
连江雪慢慢吐出眼圈,眯着眼睛道:
“没有爸,你别听哥哥胡说。我和他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就好。】
江韵书在电话那头道:
【你们现在一个在容港,一个在京城,不合适在一起。现在年轻的时候还好,以后老了怎么办?有了孩子,总不能一直异地吧?何况你嫂子和他家关系还不好,你要是和阮寄情成了亲家,你嫂子以后怎么办呢。】
江韵书小心翼翼道:【江雪,你应该不会为了他,丢下爸爸去容港吧。】
“不会,爸,我知道我和阮寄情没可能了。”
连江雪心里烦躁,但还是有问必应,安抚完江韵书之后,才把电话挂了。
他刚垂下手,忽然腰间一重,他凌然一惊,下意识低下头一看,只见是两条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将他抱住了。
连江雪:“”
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将烟头按进垃圾桶里,以防掉落的烟火烫坏阮寄情的衣服,轻声道:
“醒了。”
“嗯。”阮寄情将脸埋进他的衣服里,道:
“你爸爸催你回去吗?”
“没有。”连江雪想要拉开阮寄情的手,却被阮寄情更加用力地抱住:
“连江雪。”
阮寄情的一句话,就将连江雪的身形定在原地:
“我好想你。”
连江雪:“”
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闭上眼睛,眼前好像还能浮现出阮寄情和那个年轻人一起在餐厅吃饭说笑的场面,连江雪的呼吸微乱,许久,他才稳住自己起伏的心绪,缓声开了口:
“阮寄情,放手。”
“你赶我。”阮寄情贴着他的后背,声音低低,像是有些委屈:
“我从容港特地飞过来,这么远,你不仅和我说话,不想看见我,还要赶我走。”
“不是”连江雪抓着阮寄情的手,用了点力气,将阮寄情拉开,随即后退几步,低头看着阮寄情,道:
“你该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避着我?”阮寄情上前几步,想要抓住连江雪的一角,但下一秒,连江雪的话,就让他抬起的手瞬间僵硬在空中,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阮寄情。”
在昏暗的停车场,连江雪琥珀色的双眸也染上了夜色的暗沉。
阮寄情仰起头看他,连江雪身形笔直,几乎要挡去头顶大半的阳光,冷风吹过,属于连江雪身上的气息逐渐淡去,只能察觉到连江雪语气里淡淡的拒人之外的冷:
“我想,我们之间的相处,还是留有些分寸比较好。”
“分寸?”
阮寄情缓缓放下手,片刻后,不禁笑道:
“你是嫌我没有分寸?”
他猛地上前一步,仰头看向连江雪,因为怒极反而笑了,语气里带着咄咄逼人:
“因为我上了你车?还是因为我和陈添恩闹不愉快,你心疼了?”
“又关陈添恩什么事?”连江雪皱起眉: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
“那那天在洗手间门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不是你的,是你哥哥的。”
阮寄情强忍着情绪:
“我看到媒体报道你和陈添恩在一起,我还以为那个孩子是你们的孩子。”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发红的眼尾,指尖想要抬起,但片刻后,又像是顾忌着什么,重新放下,攥紧成拳:
“你别胡思乱想。那时候,忧忧一直哭,我只能先带他进洗手间去,等出来想和你解释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阮寄情微微一怔:“真的吗?你不和我说话,不是因为不想见我?”
“不是。”连江雪反问:
“我和你才分开三年多,忧忧也三岁多了,三年前陈添恩才十九二十岁,还在读大学,我怎么可能会和他有这么大的小孩?”
“”
阮寄情盯着连江雪,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误会被解开,阮寄情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依旧觉得呼吸不畅。
因为连江雪的冷淡,疏离,陌生,因为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回去吧,很晚了。”
连江雪说:“早点休息。”
言罢,他不欲与阮寄情再纠缠,而是径直离开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阮寄情垂头看见连江雪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忽然亮了,而来电人显示是——
陈添恩。
这么晚了,陈添恩还打电话来给连江雪做什么?
他会像自己之前一样,故意示弱编理由,让连江雪去他家吗?
阮寄情没有忘记自己之前是怎么利用连江雪的善心和好意的,他太害怕有一个人比他更年轻的人和他用一样的手段,更害怕三年多不见,连江雪和陈添恩之间,已经有了超越他的,更深的感情。
他不敢去深想,一深想,他就恨不得杀了陈添恩。
阮寄情微微侧过头,眼睁睁地看着连江雪低下头,看了一眼来电人提示,随即接起电话:
“喂,添恩”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火一样,瞬间点燃了阮寄情为数不多的焦躁情绪。
亲昵的称呼,夜晚的电话,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让阮寄情多想。
阮寄情的大脑瞬间嗡的一声,瞬间攥紧了指尖。
连江雪还不知道阮寄情正在盯着他的背影看,刚拿起电话,说完三个字,就听见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的手机就被人一把从耳边夺去,连江雪下意识去拿,争夺间手机掉在地上,滚落在地。
“阮寄情,你”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用力往后一推,紧接着后背重重撞在了墙面上,很快,一个柔软熟悉的身体就覆盖了上来,攀上了他的肩膀。
连江雪猛然瞪大眼睛,原本淡漠毫无波动的瞳仁里,倒映出阮寄情颤动的眼睫。
柔软温热的双唇印在了连江雪的唇上,辗转缱绻,试探着往里深入。
连江雪反应过来后,掌心用力推开阮寄情的肩膀,正想开口训斥,但低下头,却看见了阮寄情发红的眼尾和浸满眼泪的双瞳。
阮寄情的双臂死死圈着连江雪的腰,不管连江雪对他再冷淡,他也不愿意放手。
面对他的固执,连江雪一时失语,眼中的愤怒和烦躁也逐渐平息下来,没有再开口。
阮寄情扑过去,偏头再度吻上了他的唇。
在昏暗的灯光里,他像是要将几年前的亲近补回来一般,躲在停车场的柱子后,放肆地和连江雪拥吻着,任由啧啧的水声和车流行驶过的声响交织,丝毫不予理会。
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连江雪的怀里,吻里,最终在连江雪的默许下,手臂缓缓攀上了连江雪的脖颈。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久到阮寄情快要窒息的时候,连江雪的指尖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抓着他的发丝,随即往外一扯。
方才还紧密相连的双唇瞬间分开,中间淡淡的银丝断裂。
阮寄情爽的双眸失神,脸颊潮红,仰起头,看着连江雪依旧没有沾染一丝情欲、圣洁的好像掌控他所有情绪的神祇一般,垂下头,淡淡地看着他。
“连江雪”
阮寄情靠在连江雪的怀里,仰起头时,被亲的红肿的唇轻轻划过连江雪的喉结,让连江雪身体微僵:
“去我房间好不好?”
他用白皙修长的指尖抚摸着连江雪的脖颈和下颌线,痴迷道:
“我以为三年会改变一个人,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三年前那么喜欢你了,但这个想法直到前几天前,我终于见到你之后,才发现我错了。”
阮寄情抱住连江雪的腰,将脸埋进连江雪的胸膛:
“我其实还是死性不改,不管你是三十岁,三十五岁,还是四十岁,甚至年老,我看到你的每一眼,都在为你心动。”
“我还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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