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同性恋
“妈哟,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么,难怪他生意能做那么大,敢情和人霍总睡一张床的。”
“我之前还奇怪, 他们都住武康路,一个车进前门,一个车走后门,我当他们关系好住得近,原来那就是一家,只是有两个门。”
“他们真是那什么啊?怪恶心的。”
“别这么说吧, 我们和姜落关系还可以的。管他是不是同性恋, 又没同到你头上、我头上。”
“所以姜落现在有那么多生意那么多钱,都是他的老相好给的呗。”
……
保龄球馆, 几个公子哥聚在一起, 球不打, 聊天聊个没完。
旁边不远处的赵明时默默喝可乐, 唇边噙着淡笑,全听得一清二楚——狂啊, 姜落, 你还继续狂吗。
几个公子哥又聊到汪潮海。
有人道:“一次得罪两个人, 他肯定要倒霉了。”
“这人有没有脑子啊,那天什么场合啊,领导都在,他搞这种事。”
“我爸回来,都说要是我干这么没脑子的事,他就直接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
突然有人道:“你们不知道啊?”
什么?
那人:“汪潮海被他爸妈紧急送日本去了,就怕被报复。”
“去日本了啊?真怂。”
“就是啊。干这事儿的时候他怎么没想到今天。”
“唉,你们说, ”
有人又道:“汪潮海到底怎么想的啊,把这种事捅出来,还是那种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他是真不怕得罪姜落,更不怕得罪霍总啊?”
“能想什么?报复姜落呗。”
“上次邱馨生日,他和姜落赌牌,还扬言什么一千万不一千万的,直接就被姜落打脸了。”
“他不早和姜落郑斌不对付么。”
“艹,就为这点事,他敢这么干,这人是真没脑子啊。”
……
几个公子哥还在聊,赵明时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意压都快压不住了——用一个蠢货,给姜落找点麻烦,还真是易如反掌。
狂啊?不是挺狂的吗?
现在让全世界知道你是同性恋,知道你的生意你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还狂吗?
又想:你不是不回赵家的吗。现在让你亲生父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赵家的门,你日后就是想,也休想再进去。
赵明时神色悠悠然,眼中盛着暗爽的笑意和敛住的狠。
至于他。
谁能知道是他怂恿的汪潮海这样的蠢货?
谁也不可能知道。
赵明时勾勾唇角,一脸胜券在握。
同性恋啊,姜落。
你竟然是同性恋。
既然如此,就彻底扯开你头顶的天窗,让你隐藏的真面目大白于日光下吧。
难受吗?
难受就对了。
赵明时喝着可乐坐一旁,好不惬意。
他认识的那位公子哥过来,一坐下,叹:“这都什么事儿啊。”
抬眼,看见嘴角额头都是伤的赵明时,又叹:“你也是,好好的人,怎么就弄得一头的伤。”
赵明时不以为意的神情,笑笑:“和你解释过了,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情债。”
“算了啊,被女人打几下算什么。”
说着,赵明时试探道:“你们是在聊上次我们在高尔夫球场遇到的那个姜总吗。他怎么了,你们一直聊他。”
公子哥掩唇凑近,低声:“他是同性恋。”
……
赵广源约了霍宗濯见面,在一家咖啡店。
他这样的领导,约了见面,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特意出来,寻了个普通说话的地方,足见他姿态摆得寻常、不打官威。
此时,赵广源神色落寞,又透出几分明显的焦心,显然是为不久前晚宴那晚的事——音响里的字字句句,他当时也听得一清二楚。
震惊么,自然。
意外吗,又没有多意外。
因为他有多年前心梗抢救时的那场梦,在那个梦里,就有一段,是姜落被人捅破了同性恋的身份。
这么多年了,赵广源也没有忘记那个梦、梦里的内容,更没有忘记梦里的他接到电话,说姜落一个人死在北京。
只要想到这些,赵广源便非常难过——那个梦不像梦,像一段切切实实的经历。
此时想到那个梦,赵广源又觉得心口被堵住了。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苦涩蔓延,但苦不过内心的焦灼与不安。
霍宗濯到了,桌对面坐下,赵广源的思绪被拉回现实,那些不安与堵塞才退潮一样尽数消散。
“我找你……”
赵广源顿了顿,原本想开门见山,但想到姜落,他改口:“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想问问你,和你在一起,姜落开心吗?”
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赵广源不是思想开放,纯粹已经没有心力去在意去计较了。
“是。”
霍宗濯也没有过多寒暄,赵广源问,他便径直回道:“这几年,和我在一起,姜落过得很幸福,我也是。”
霍宗濯看着赵广源,不说什么理直气壮,至少也目光坦荡。
同性恋这三个字在他这里不是罪。
他和姜落不是偷情,没什么不能面对赵广源的。
反倒是赵广源回避了霍宗濯的目光,低垂着视线,默了有一会儿,才点点头:“那就好。”
说着,他才抬眼,与霍宗濯对视,平静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霍宗濯:“91年开始。”
竟然这么久了。
赵广源:“他喜欢你吗?”
霍宗濯:“当然。我也爱他。”
赵广源点点头,没说别的什么,只道:“你们的事被人捅出来了,日后……”
霍宗濯这才打断赵广源,平静的,从容的,“你放心,在我这里,姜落拥有绝对的优先级。”
“我把他看得比任何事任何人都重要。”
赵广源听了,又默了默,点点头:“那就好。”
又说:“你这边,我是一直很放心的。”
“我没有别的事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赵广源的神色透出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如果可以,请你代为转告姜落,家里的门永远为他开着。”
“他如果想回家,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经历什么,他都可以随时回家。”
这句话,也是说给霍宗濯听的。
“好。”
霍宗濯点头:“话我会带到。”
起身离开前,霍宗濯又道:“不久之后,是我母亲寿辰。我会在苏城办宴开席,届时会有请帖送到家里,赵部如果有空,可以带太太一起过来。”
这几天,海城的商圈上下都在热议有关霍宗濯和姜落的关系被公然捅破这件事,大家聊得多的,自然也都是霍宗濯和姜落,也提及了汪家。
原来事情就是汪潮海安排人捅出去的,汪潮海早在晚宴那晚就被姜落扣住了,霍宗濯让人找来汪潮海的父母,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接回了家。
然后,汪潮海就被紧急送去了隔壁日本,汪家就怕儿子干了蠢事,转头被姜落霍宗濯报复。
结果真出了事:
汪潮海前脚刚到日本,后脚就被日本的黑//帮组织抓走了。
汪家一面准备钱、去日本赎人,一面求到了霍宗濯那里,有传文,汪太太直接哭着跑到至坤国际,在办公室给霍宗濯下跪。
最终,邱会长出面从中调停,霍宗濯给了面子,和汪潮海的父亲“握手言和”,汪家也付出了巨额赎金,终于把在日本去掉半条命的汪潮海赎了回来,但也不敢留在海城,直接把人从日本送去了大洋彼岸的英国,事情才总算告一段落。
这边,姜落查到底是谁怂恿的汪潮海,查到闵行某街上的一个电话亭,线索便断了——很巧,或者说很不巧,附近没有监控,没有拍到到底是谁当初在这个电话亭给汪潮海打的电话。
这么小心?
还是用的报亭的电话?
姜落有种直觉,对方不像生意圈的人,也不像是他身边或者汪潮海身边的哪个人。
姜落想到了一个人:赵明时。
是他?
姜落和霍宗濯回了苏城。
苏城还是老样子,尤其平江路,这些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只河道清理了几次,河水变清了一些。
而这几年,也一直是姜落在安排老太太的吃穿用度——房子翻新过了,家具都换上了对老年人友好的款式,甚至地上的地砖都是防滑的。
姜落还安排了医生和营养师,不但每天给老太太检查身体、定期更换调整菜谱,还找了人,每天都来和老太太聊天、丰富老太太的日常生活。
平时不管空不空忙不忙,姜落和霍宗濯也都经常回来,看望老太太,陪吃饭,陪聊天,逗她开心。
这两年,老太太的气色越发好,身体比从前硬朗了许多。
这次回老宅,也是按照日常的日程,回来看母亲。
母亲现在身体好,特意亲自下厨,给姜落和霍宗濯做松鼠鳜鱼吃。
下午,陪老太太聊完天,姜落坐在门口的廊下撸白猫,霍宗濯则对母亲道:“妈,你帮我个忙,好吗?”
嗯?
这么多年了,这绝对是霍宗濯第一次开口说这样的话。
“怎么了?”
母亲心下有些担心,怕是不是霍宗濯姜落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
霍宗濯:“妈,您生日快到了,我想给您办个寿宴。”
门口,抱着白猫的姜落转头,看了看屋内的霍宗濯和母亲。
母亲伸手,拉了霍宗濯的手握住,轻轻拍了拍,温柔道:“你想做什么就做。”
“我只要能帮到你,帮到你和小落,做什么我都可以。”
等姜落和霍宗濯从苏城回海城,一份份寿宴的大红请帖,或从至坤升非两家公司,或以姜落霍宗濯的个人名义,一一迅速发出,去往海城各地、全国各地。
赵广源在单位收到秘书拿来的请帖的时候,医院,黄//冰冰也收到了陆秘书送到的请帖。
赵明时这时正不解地和赵朔打电话:“哥,爸知道了,没说什么?”
赵朔:“没说什么。”
“爸说只要姜落过得幸福就行。”
“爸都这么说了,妈当然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
赵朔一叹:“你嫂子说得对,喜欢男人女人,都是个人的私事和选择,没什么可指摘的。”
“他喜欢霍宗濯,好歹喜欢的是正经人,没在外面乱搞。”
赵明时:“……”
挂了电话,赵明时突然觉得可笑:他当初在学校偷偷恋爱,抛开安巧自杀的事不谈,赵广源不是觉得他在学校不干正经事,还给了他一巴掌吗?
现在姜落是同性恋,他一句“过得幸福”就结了?
赵广源就是偏心!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
赵明时面上没流露,心里气得呕血。
第152章 寿宴
郑斌也收到寿宴请帖了, 餐桌上随意一丢,没管。
自晚宴那晚之后,到今天, 他再没和姜落联系过。
郑斌心里别扭,也有些怄气——什么呀,就同性恋!?他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是同性恋?
他给王闯打电话,王闯:“我知道啊,早知道,他那会儿还纠结要不要和霍总在一起呢。”
郑斌:“……”
郑斌又打给尤俊宇, 尤俊宇忙死了, 说他:“少爷,您不忙, 我很忙好吗, 我当什么事。”
“是啊, 姜落就是和霍宗濯在一起的啊, 早两年我就看出来了,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在深圳就一起住银湖的别墅?”
“我和你关系也好啊, 你看我和你住一个酒店一间房了吗?”
“行了, 多大点事, 挂了。”
郑斌:“……”
郑斌:!!!
没人懂他!
全世界都不懂他!
郑斌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反正自从知道姜落是同性恋、和人霍总是一对,他浑身都不舒坦。
他不舒坦了,还又闲不住,出去找人玩儿,一玩儿就玩儿出了事——
和几个少爷一起打篮球,打着打着,休息的时候, 就听人坐在场边的椅子上,说:“……就艹/屁/眼呗,真恶心。”
“就是啊,恶心死了。”
“卖屁股的呗,不然生意能做那么大啊。”
“以前还高看他几眼,现在才知道他有多恶心。”
“你说他在床上骚吗,长那么一张脸,给人艹……”
“说什么?!你们说什么!?”
郑斌把手里的篮球往地上用力一灌,起身就抬手指那边聚着的几人,“你们他妈的哪个没跟着姜落一起玩儿过?哪个做生意的时候不找姜落关照?”
“现在他妈的有爹生没娘养的在这儿说这些!?”
“艹你们妈的!”
郑斌挥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苏城,某酒楼一样的多层私宅,宅内每一层都摆上了圆桌和座椅,内里正有很多人在帮忙搬桌子、给椅子套上座套,里里外外十分忙碌。
霍宗濯的文秘书和姜落的小陆秘书都在,此时正在一层层核对座椅数量和宴请的人员名单。
不远处,薛至中也忙得满头是汗,正亲自指挥人帮东西。
文秘书忙着忙着,看见薛至中,过去:“薛总,不麻烦你了,我和小陆忙就可以了。”
“没事儿,我就打个下手,等会儿就走。”
薛至中熟稔的态度,又招呼不远处的工人:“好好搬,小心点!”
不久又指挥人往墙上吊顶上挂装饰用的东西,“那边那边,那边!我都说了那边!你聋了啊!”
小陆和文秘书对视,两人默契地,眼里都有些好笑。
小陆到底年轻,拿人员名单掩了唇,低声对文秘书道:“薛总还真是,哪里可以拍霍总姜总的马屁,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别看他现在这样。”
文秘书低声:“早年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霍总,他手里最大的那个迪厅,叫什么‘东方一号’,都被查了,半年没开张,血亏,跪在迪厅门口哭。”
“后来要不是你们姜总觉得他好用,把他留下来用,还不知道现在窝哪个工地搬砖头呢。”
小陆秘书:“他会拍呗,拍姜总,拍霍总,两个总一起拍。”
“谁拍得过他啊。”
薛至中接到了一个电话,马上不指挥了,去一旁,接起,弯腰弓着背,对电话那头点头哈腰:“是是,那张红色的底纸是我找来的,霍总您看可以吗……”
姜落到医院,进门抬头,就看见坐在椅子上、被护士拉着胳膊涂碘伏、涂得龇牙咧嘴的郑斌。
“哟!”
姜落损,过去:“大少爷去收复美国了?怎么这个架势?”
“滚你的!”
郑斌扭头看见姜落,张口就骂,下一秒就“啊!!”一声,大喊:“护士!!你轻点儿!!”
护士是个五十岁的阿姨,一点儿没客气,涂碘伏涂得大刀阔斧,“别动,这儿没涂到。”
“啊!!!”
郑斌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等全部收拾完了,该涂的涂,该贴膏药的贴膏药,护士出去了,留下郑斌和姜落单独在诊疗室。
姜落过去,居高临下,他惯常散漫的样子,低头看郑斌:“怎么和王冲那几个打架了?”
“你不是挺爱和他们几个玩儿的么。”
郑斌揉着贴纱布的额头,马上瞪眼:“我爱玩儿他大爷!再和他们打篮球我是狗!”
姜落哼笑。
郑斌瞪过去:“还笑!”
他为了谁啊?
姜落能不知道么?
当即问:“他们说我什么了?”
郑斌马上不吭声了,光拿手揉额头。
姜落不紧不慢:“说我恶心?”
又道:“你觉得我恶心吗。”
郑斌又瞪过去。
这一瞪,把郑少爷的委屈都给瞪出来了。
他瞬间红了眼眶,嚷嚷道:“都那么熟,凭什么王闯知道,尤俊宇知道,就我不知道?”
“那天要不是被人捅出来,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凭什么四个人,就我不知道?你们排挤我啊?”
姜落好笑:“谁排挤你了?”
“王闯是我说的,他是我发小,一直都知道。”
“尤俊宇自己看出来的,你看不出来,还要怪他发现的早,怪我不告诉你?”
郑斌嚷嚷:“那你也不能让我和其他人一样,听到音响里放的那几句话,我才知道啊!?”
“我和你什么关系?”
“别人和你什么关系?”
“我和他们一起知道,才知道,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姜落“哦”了声:“你原来在意这个?”
勾唇,看着他,“我是同性恋,不觉得我恶心?”
“恶心你妈。”
郑斌骂:“艹你大爷的,瞒了我这么久,亏我有什么都跟你说,你有什么都不和我说。”
显然很在意,又说了一遍,“四个人!四个!就我不知道!”
姜落哼笑:“得了,你是小孩儿么,还哭鼻子。”
又道:“谁打的你,回头我来收拾。”
“艹你大爷。”
郑斌还在骂:“我拿你当兄弟,你都不告诉我,艹你大爷!”
“好了。”
姜落哄:“海城通江苏,有条高速还关着,没开,过两天带你去飙车。”
郑斌的眼睛顿时一亮:“真的!?”
起身,“你说的啊!你说的!”
两人勾肩搭背,一起出的医院。
姜落问他:“寿宴的请帖收到了。”
“收到了。”
郑斌大咧的,“下周末,是吧?”
“行,放心,到时候肯定去。”
寿宴办在苏城的某私家宅院,回字形的塔一样的六层高楼。
当晚,私宅外车流不断,轿车停在路两边,排出去老远,附近一个专门用来待客的停车场也停满了,全是轿车。
私宅一楼的大门口,姜落、霍宗濯在,文秘书、小陆秘书在,至坤升非两个公司的几个高管在,全在招呼走进的络绎不绝的宾客。
“姜总,霍总。”
邱会长来了,带了太太,带了长子和小女儿邱馨。
“邱总。”
姜落和霍宗濯迎过去,分别和邱会长、太太他们握手打招呼。
太太聊道:“今天在这个楼里办寿宴么?这里不是酒店吧?”
“私宅。”
霍宗濯解释:“找朋友借的。”
又说:“今天人多,要是有没有照顾到的,多担待。”
邱馨则挽了姜落的胳膊,去一旁说悄悄话:“你可以的么,我还以为被捅出来了,你得低调好一阵。”
又掩唇附耳,嘀咕:“汪潮海那蠢东西听说在日本被吓得不轻,在英国都找神经科的医生在治了。”
“你也真是,”
邱馨不爽:“要整他,把人留海城啊,我们不都在嘛,还怕出不了这口恶气么。”
“我们这么多人,整他一个,不是轻轻松松。”
姜落好笑:“大小姐,你还说。”
“谁过生日又请他又请我?”
“你当初不请他,他不和我杠上,也就没那天的事情了。”
“哎呀。”
邱馨也内疚,“我不指着你在我生日会上治治他么。”
“我哪儿知道他失心疯了,敢把……”
“馨馨!”
邱太太在不远处喊。
“回头聊。”
邱馨转身。
姜落和霍宗濯继续招待别的宾客。
楼内,薛至中手拿名单,也在招呼宾客:“陈总,陈总,您和太太的位子在三楼,走这边楼梯,对,对。”
“您上去,楼上有人引导的。”
整个楼内很是热闹。
大家进来,便发现楼内装饰一新,到处是鲜花和饰物,地上还铺了红地毯,规格之高,堪比婚礼。
而奇的是,各自找对应的座位坐下,便见桌上有好烟有贵酒,每个人的座位上还有一包精致包装的巧克力礼盒。
烟酒没什么奇怪的,这巧克力……这……
一个桌上,宾客们拿起巧克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惊诧。
邱馨拿起巧克力一看,“噗”一下就笑了——真有你的呀,不愧是姜落。
门口,姜落和霍宗濯也迎来了很多老熟人:尤森尤俊宇、郑斌、郑斌父母、郑斌的姐姐姐夫、虞冬、陈新、王闯、默婉珍、章宁福,等等。
大家在门口寒暄笑聊,打过招呼,进楼内。
王闯带着莫婉珍和龙凤胎到的时候,姜落不解:“你爸妈没来?”
“没一起。”
王闯:“估计他们过会儿到吧。”
“叔叔!”
龙凤胎里的妹妹很喜欢姜落,一见姜落就要抱。
姜落把她抱过去,软着声音:“沐沐,今天多吃点哦。”
霍宗濯也伸手,捏了捏沐沐粉粉软软的小脸。
不久,白婷和王军伟一起到了。
“姜落!霍总!”
白婷笑眯眯的,画了妆,穿着裙子。
姜落一眼看出白婷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打过招呼,便问他们:“怎么了?阿姨看着没精神。”
王军伟一顿,白婷忙道:“没事儿,生意太忙了么,最近没休息好。”
白婷:“我们进去了,不耽误你们,你们忙。”
“好,在二楼。”
姜落招呼他们:“王闯他们已经到了,你们一桌。”
这时走近一道身影:“姜总!”
姜落回头看去,正是当年温城娃娃厂的张志强。
“张总!”
姜落迎过去,笑,握手,“稀客稀客。”
张志强也很开心:“你请我,我肯定来,难得,刚好聚一聚。”
姜落向霍宗濯介绍张志强:“这位就是当初在温城和我一起合作的张总。”
……
当晚宾客络绎,气氛很是喜庆,远远望去,办寿所在的楼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在热热闹闹办婚宴。
第153章 囍
这何尝不是婚宴?——
霍宗濯的母亲办寿, 霍宗濯请遍了身边所有的亲友、生意圈里外的人,无论熟的,还是不熟的, 这就罢了,怎么又有姜落认识的各种人?
还有楼内的装饰,桌上的烟酒巧克力,哪一个不像婚宴?
坐下,身边又有一堆相互认识的人,宾客们早就此聊开了。
王闯、郑斌、尤俊宇也凑在一起——
尤俊宇:“艹, 真是婚礼啊?牛逼了。”
王闯一个已婚的:“这有什么, 结婚么,总得结的。”
“政府不给结, 还不许自己办个婚宴吗。”
郑斌:“只要不是请了你们不请我, 我管他这是什么宴。”
那边, 各楼层的服务员开始开酒上菜, 先上的,自然是十道冷盘, 各桌如果有喝酒的, 服务员再帮忙去开瓶、拿醒酒器。
恰在这时, 一楼响起呼喝声——回字形的楼,各楼层都是相通的,一楼一有动静,其他楼层听得一清二楚,马上有人凑去最边上,低头往中庭看。
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寿宴的主角,霍宗濯的母亲, 老太太到了。
装扮整齐的老太太走进一楼大厅,大厅内的宾客们便纷纷鼓掌,有呼喝着抬气氛的,也有祝老太太寿比南山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得稳,一路在众人的注目中往前走,走到中庭,主桌旁。
二三四五六层往楼下看的,也看见老太太抬了头,挥手与他们打招呼,马上楼上也有人鼓掌,楼内的气氛很是热闹。
“大家先静一静,”
今天竟然还请了主持人,主持人拿着话筒在老太太身边,吐字清晰的声音通过音箱,传遍楼内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今晚的主人翁,吴晚媛女士已经到了。”
“现在,就请老太太给我们说几句话。”
楼内静下。
更多的人站到楼边,往楼下的中庭看。
老太太的声音通过音箱传出来:“各位宾客,各位亲友,感谢诸位从五湖四海,来到我今晚的寿宴,真的非常荣幸。”
“我没有什么要多说的。”
“大家既然都来了,就请大家务必吃好喝好,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好~!”
楼内有人大喊一声、鼓掌,众人跟着鼓掌。
主持人把话筒拿过去,一声爽朗的“开宴!”,宴席正式开始。
一楼中庭,坐主桌的两个老太太的近亲,忙搀着老太太,一起在桌边坐下,不久,门口招呼宾客的霍宗濯和姜落回来,一起在主桌坐下,和老太太说话。
而当晚席面的规格之高,就算是吃多了山珍海味的很多大老板们都十分惊讶:鲍鱼、海鲜、佛跳墙就算了,竟还有深海大龙虾、鱼翅等。
这么阔气,真不愧是他霍宗濯办的宴。
不仅如此,每层东南西北四个大厅,还各有台子,各有表演。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跳,台下的坐席间尽情吃喝,热闹非凡。
郑斌还和王闯嘀咕:“就吃顿饭啊?没别的了?”
王闯问他:“你要什么‘别的’?”
郑斌:“人家办宴,不都有敬酒什么的吗?”
王闯诧异:“你让人老太太过来给你敬酒?”
郑斌翻白眼:“我说姜落和霍总!”
这话说了没多久,也是宴席开场不久的时候,主持人悦耳好听的声音从音箱中响起:“诸位宾客,诸位朋友。”
“在此欢聚之际,我谨代表主家,向诸位宣告一件事。”
“那就是今晚不光是我们吴晚媛女士的寿宴。”
“同时也是吴晚媛女士正式收干儿子的日子。”
“下面,就请吴晚媛女士来台上上坐,我们姜落先生也请准备好,准备奉茶。”
回字形大楼的边上又马上聚了一群人,各个探头往楼下中庭看。
二楼的王闯尤俊宇郑斌,三个人比赛一样,撒丫子跑得飞快,跑去边上,看楼下。
就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上中庭的一个不大的铺着红地垫的台子,台下,姜落从霍宗濯手里接过茶,几步上台,来到老太太面前。
支持人把控流程,说:“跪。”
姜落挺着背,在老太太面前的一个红跪垫跪下。
主持人说:“奉茶。”
姜落把手里的茶递向老太太。
主持人说:“接了这杯茶,日后是一家。”
老太太面含笑意,伸手,把茶接过去。
主持人说:“喝了这杯茶,自此是亲妈。”
老太太揭茶盖,茶凑到唇边,抿了口茶。
主持人:“拜天拜地拜高堂。”
姜落低头俯拜,给老太太磕头。
主持人朗声:“一拜~!”
姜落磕第一个头。
主持人:“二拜~!”
姜落磕第二个头。
主持人:“三拜~!”
姜落磕第三个头。
主持人:“礼——成——!”
姜落直起腰背,看着老太太,对着主持人递到嘴前的话筒大声道:“妈!”
“诶。”
老太太亦对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道:“好,好儿子。”
王闯、郑斌、尤俊宇他们都看呆了——还能这样?还能这样!?
“好——!”
楼上已经有熟悉的声音起哄鼓起了掌:“好——!”
全是姜落认识的那群海城深圳的公子千金。
公子千金们见了这一幕幕,简直兴奋坏了,要知道这群人早年最是叛逆、作天作地、违抗父母、反叛世俗,如今姜落办个寿宴都能公然宣布结婚喊妈妈,他们这群人看了,只觉得姜落活成了他们最期待的样子——牛逼啊!太牛逼了!没错!越是不被世俗认可的,越是要干!干他娘的!
邱馨他们为首的一群人大喊着:“好!!牛逼!!!”
不但带头鼓掌,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礼花,一个个嘭嘭嘭地放,放得粉红相间的花瓣如同雨水,自六楼飘荡而下,当真像一场婚宴的仪式。
“快快!”
薛至中带着人跑来,飞快地给王闯他们递上礼花,王闯郑斌尤俊宇也反应过来,马上接过、拉响礼炮,“嘭嘭”,更多的花瓣自二楼而下。
“好——!”
更多的人呼喝,更多的人鼓掌。
中庭,姜落和霍宗濯一起把老太太搀回主桌,同时对视,相视一笑。
而主桌与中庭小舞台的那面墙后,墙上贴着红纸,纸上是一个巨大的“寿”字,但那黑色“寿”字之后,一个个做背景的,却是一个个小小的红色的“囍”字。
今晚,确确实实就是一场婚宴。
姜落和霍宗濯的婚宴。
宾客们回过味儿来,全都惊讶不已。
另一边,王闯、郑斌、尤俊宇带上酒、拿上几个酒杯,全跑去楼下找姜落,跟着姜落。
姜落则被霍宗濯牵着手,从一楼起,一桌桌的敬酒。
而两人的手上,不知何时,无名指上都多出了一枚素圈的戒指。
他们拿戴戒指的手举杯,来到桌前,圆桌边的一桌人全起身,纷纷道着“恭喜恭喜”,与姜落霍宗濯碰杯。
王闯郑斌尤俊宇三个则主动替姜落和霍宗濯挡下每桌第一杯酒之后的所有酒——
三人:“来来,和我喝,和我喝。”
“我喝,我喝,我今晚又没有洞房,我来我来。”
场面之稀奇之惊奇,放在眼下,全国哪里都没有。
再一看,中庭的主桌,那正和老太太说话的男人女人又是谁?
有人很快认出,那是海城的赵部。
赵部怎么在?
你不知道啊?
有人解惑道:“赵广源是姜总他爸。”
啊?!
敢情真是婚宴啊?
双方父母都在!
再一看,赵广源夫妻和老太太有说有笑、聊得十分愉悦。
得,两家父母长辈都知道,还都支持,婚宴都这么正大光明地办了,那这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还有什么可非议的?
得了,等着敬酒吧。
赵朔和黄//冰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敬酒的姜落和霍宗濯身边。
赵朔去挡酒,自我介绍:“我是姜落的大哥。”
“哟,这原来是大舅子啊!”
桌上有人玩笑,“来来,大舅子,我敬你。”
姜落十分意外,转头,黄//冰冰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就这样,从一楼到六楼,近一百五十桌,姜落和霍宗濯一路敬酒敬了过去……
楼下,也有人觑着机会来主桌敬酒,赵广源举杯起身,对方:“恭喜赵部。”
赵广源含笑,和对方碰杯、寒暄。
有更多人来,苏蓝也起身举杯,帮忙应酬……
整个楼内格外的热闹,尤其是敬酒敬到姜落熟识的那群少爷千金的桌子,简直嗨翻了天——
邱馨带头,一群人聚在一起,边鼓掌边大喊:“亲一个!亲一个!”
还有人边嚷边举着手,格外会起哄。
姜落一个人吵不赢这一大群人,耳膜都快炸了,最后是霍宗濯搂他的肩,圆了这群人的起哄,凑近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卧艹——!!!”
一群人狂喊,楼顶都要掀掉了。
王闯郑斌尤俊宇三人跟挤在一起的老鼠一样,亲眼看到霍宗濯亲了口姜落,便立刻同时瞪眼、大喊——艹艹艹!!!
姜落抿了笑,没敢看任何人,十分难得地红了脸。
霍宗濯也含笑,搂着姜落在身边,看看他,凑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卧艹——!!!”
一群小年轻见状又狂喊。
“行了行了。”
姜落受不了了,带头转身,“下一桌,下一桌。”
席间,私下里,不免也有人说:“同性恋就是同性恋,低调点就罢了,怎么能弄得这么高调?太不合适了吧。”
但无论旁人觉得合适不合适,在这个96年的深秋,24岁的
姜落与35岁的霍宗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告诉所有人,告诉全世界,他们结婚了。
赵明时到的时候,在一楼,他看见厅内满是酒席满是人,看见赵广源苏蓝笑得很开心地和人喝酒、应酬,去四楼,又见赵朔黄/冰冰跟着姜落和另外一大群人一起,敬酒喝酒、热热闹闹。
赵明时觉得荒唐,觉得不可思议,都这样了,姜落也能过得这么好!?
赵明时觉得眼前的热闹与宴席仿佛是世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BUG。
在这个bug里,赵明时觉得无所适从。
他就像一个小丑一个老鼠,在角落窥探别人的幸福。
而这个别人,不是其他人,是姜落。
不。
不!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赵明时心里像出现了一个黑洞,空荡荡的,他彷徨又茫然地转身离开。
他终于意识到,姜落如今是真的过得很好,特别特别特别的好——有钱,有朋友,有事业,有爱人,还有无论如何都爱他的父母家人。
这场宾客满堂的盛大的婚宴,不过是他幸福人生的其中一小段罢了。
赵明时落寞地走了,逃一样,不想自己的眼睛和心,被别人的幸福刺到。
第154章 新婚
木纹雕花的玻璃窗上贴了大红色的“囍”, 窗前半圆的小桌上除了一瓶鲜花,花下还摆了几盘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屋内装饰一新, 所有的饰物几乎全是大红色的,连床上都换上了深红色的床单被子枕头。
两双一模一样差不多大小的红色拖鞋一起静静地躺在床边的地上,深红色被褥的床上,姜落和霍宗濯洗过澡、都穿了红色的睡衣,一起搂靠在床头。
他们今晚都喝多了,此时时间也很晚了, 也都洗漱过了, 但他们都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抱在一起, 一边休息, 一边感受回味——今天, 是他们的婚宴, 这实在是太特别太有意义的一晚了。
姜落回味着回味着就笑了。
嗯?
霍宗濯睁开眼睛,见身边姜落在笑, 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姜落还闭着眼睛, 腿动了下, 脸上的笑容混着熏意,傻乐道:“你怎么想到借着办寿的名义办婚礼的。”
这不是个问句,这是在夸霍宗濯。
霍宗濯弯唇:“都说了,我要娶你。”
姜落又笑,傻乐,脑袋枕着霍宗濯的肩膀。
实在太高兴了,他启唇唱:
“I love you
无法不爱你Baby
说你也爱我
I love you
永远不愿意Baby
失去你……”
霍宗濯配合着调子,搂着姜落的手在姜落胳膊上轻轻拍着。
“你知道吗, ”
聊着天,姜落突然提到了薛至中,“这个人对我来说,意义有点不太一样,所以我这两年一直用他。”
“嗯。”
霍宗濯表示自己在听。
姜落继续道:“他是唯一一个很早就知道我们关系的人。”
“比起我和你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和好处,他根本不在意我们是不是同性恋。”
“他也不会看不起同性恋。”
“还想尽了办法讨好你讨好我,弄我们喜欢的东西过来,让你送给我,或者让我送给你。”
“趋炎附势。”
霍宗濯没多言。
两年多前,一次意外,姜落终于知道了当年他和霍宗濯在一起的那一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薛至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那时薛至中的东方一号不知什么原因,早没了,又因为手里的公司经营不善,几近破产,老婆都和他离婚了。
是姜落给了薛至中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两年,薛至中在姜落身边安分守己,几乎可以用忠心耿耿来形容。
霍宗濯是很不喜欢薛至中的,但姜落要用这个人,霍宗濯才没有多说什么。
今晚,霍宗濯总算知道姜落当初为什么会向薛至中伸手、拉他一把了。
霍宗濯这时道:“以后这个人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他们办了婚宴,主动广而告之他们的关系,连婚戒都戴上了。
今晚之后,全世界都会知道姜落和霍宗濯是一对爱人一对伴侣。
霍宗濯亲了亲姜落:“我应该早点安排这些的。”
“之前我总觉得世俗的观念不能接受这些,我们的关系就不适合公开。”
“我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顾虑多了,反而不好,还发生了那晚的事。”
姜落也亲了亲霍宗濯:“不怪你,你的顾虑是对的。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公开。”
说完又吻了吻霍宗濯的脸,无比柔情道:“谢谢你,你给了我最棒的毕生难忘的婚礼。”
又说:“我爱你,霍宗濯。”
霍宗濯也一脸深情:“是我该谢谢你,你来到我身边,给了我最好的爱人、最美的爱情。”
额头贴额头,“我也爱你。”
两人接了个绵长的热吻。
吻罢,霍宗濯低声道:“还做得动吗?”
姜落笑了下,提议:“想不想再有一个毕生难忘的新婚夜?”
说着,姜落抬手,开始解霍宗濯睡衣的纽扣,从领口下的第一粒开始,一颗一颗往下解。
很快解完,姜落从男人的下巴开始,脖子、喉结、肩膀、胸口,一路向下吻去。
霍宗濯低头,看见姜落红润的嘴唇轻轻缓缓地含住,一点点推进。
同时眸光抬起,漂亮的脸和眼尾,熏染了蜜糖一样融化开的谷欠。
霍宗濯舒服得闭眼仰头、喉结翻滚。
……
次日早,姜落穿着深红色睡衣,坐在外面的客厅,手里摆弄一个蓝色为底的花色绒布锦盒。
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套紫砂壶茶具。
姜落不懂紫砂壶,就问霍宗濯:“这是谁送的吗?”
“嗯。”
霍宗濯从屋内走出,来到沙发,弯腰低头,吻了吻姜落的脸,解释:“北京那边送来的,祝贺我们新婚。”
姜落知道,那个人霍宗濯之前带他去北京见过,在普度寺前巷的四合院里,是个年近60的颇有气度和气质气场的男人。
霍宗濯没有明说,姜落猜,对方想必是北京那儿的高/官。
这次他们婚宴,对方不方便过来、人前现身,便送了套紫砂壶。
姜落盖好锦盒的盖子:“收好,说不定哪天有什么事,我得求过去。”
霍宗濯又吻了吻姜落的唇:“不会的,有我在,还不至于让你拿着这东西求过去。”
“难说哦。”
姜落开玩笑的,抬手摸摸霍宗濯的脸,又嗅了嗅鼻子,“你刮胡子了?好香。”
没几日,姜落重新现身公司,那精神气好得,谁见了都怀疑他是不是吃了唐僧肉。
公司上下全知道,他和楼下至坤的霍总不久前回苏城办婚宴了,大家吃惊的吃惊、佩服的佩服,私下聊起,都说两个男人不愧是大老板,世俗成见都敢携手冲破,又说两人显然是真爱,如何如何。
大家也都发现,姜落无名指戴了戒指。
再和楼下至坤的员工一聊,得,霍总也戴了,款式一模一样,敢情两位老板真当正经夫妻了。
等到做喜糖的巧克力和包在红封里的大红包,在两家公司上下发起来,全体员工只有一个念头:这婚结得好!结得呱呱叫!
海城商圈,关于姜落和霍宗濯借着贺寿办婚宴的事,也一度成为了大家嘴里的美谈——双方父母欢喜见证,宾客满堂,冲破俗世成见,可不就是喜事和美谈。
这边,以姜落和霍宗濯夫夫名义的礼,也送到了赵家。
这是这么多年,姜落第一次搭理他们。
赵广源和苏蓝都很高兴。
又有黄/冰冰在一旁道:“还得谢谢霍总,不是他提醒,让我们去了婚宴,姜落的态度也不会转变。”
跟着分析道:“姜落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很温柔的人。谁对他如何,好不好,他心里都分明的。”
“爸,妈,你们放宽心,只要从心底接纳姜落,姜落回家,不过是早晚的事。”
又对赵朔道:“还得是亲弟弟,亲弟弟才能不计前嫌送东西过来。”
“而且姜落每年都给颜颜准备礼物,一次都没有落下。”
“颜颜以前有一个叔叔,现在又多了一个,还都那么厉害。”
“等以后姜落回家,就有两个叔叔一起疼爱颜颜,多好。”
黄/冰冰这么说,赵家人自然听得顺耳,心中也甚是宽慰。
赵明时那儿,他却烂醉了两天。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无论他怎么追赶,无论他多成功,好像都根本不能追上姜落。
这种“追不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
赵明时用他写程序的聪明大脑反复推演,竟发现他其实从来没追上过。
甚至连出生,他都比不上姜落。
赵明时心里特别的憋屈。
他又无法不拿自己不去和姜落比较,他根本做不到。
他就是要比,比这比那比一切,可他又偏偏比不过,那种久违的不甘心的感觉,又很快跟着爬上了心头。
他想凭什么!?凭什么!?
他和姜落有足足十八年的差距,他还是大学生,姜落只是个混子而已。
凭什么姜落现在可以过得这么好?
凭什么!?
就凭他长得好?
就凭他被人艹屁股、找了个有本事的男人?!
凭什么!!!
这日,赵明时终于不烂醉了,醒酒了,收拾自己,打起精神,却接到一个电话,姜落的。
姜落在电话那头:“想不想知道当年抱错的真相?”
什么?
赵明时一愣。
真相?
什么真相?
赵明时到的时候,进包厢,愕然发现苏蓝赵广源也在。
他走进,抬眼看了看,才发现这个包厢被中间一道屏风隔开了,屏风另一头明显有人。
他冲苏蓝赵广源点了下头,想到夫妻两人在姜落婚宴上和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膈应,便没有过去,而是在圆桌另一头坐了。
坐下,赵明时便看了看手表,不解姜落约他们一起到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抱错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意思?
屏风另一头,姜落在圆桌前静坐,面前是一杯茶,茶喝了几口,显然在等人。
没多久,门开了,进来的身影,不是章香萍又是谁?
章香萍一个人来的,姜建民没一起。
进来,姜落示意坐,章香萍在圆桌另一头一屁股坐下,没好气:“你找我干嘛?”
“你又不给我钱,又不让我去你厂里当领导,有什么好见的?”
屏风另一边,苏蓝赵广源赵明时听得一清二楚。
“你找我到底干嘛?!”
章香萍语气很冲。
姜落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启唇:“那些年,我一直有在想一件事。”
“作为你的儿子,十八年,为什么这十八年里,你待我,根本不像亲妈对亲生的儿子。”
“我想了很长时间。”
上一世。
章香萍瞪眼:“哦,我把你养大,你现在说这种话?”
章香萍嘴里没一句好听的,张口就说:“你吃屎长大的?我对你不好?”
姜落很有耐心的样子:“好吗?”
“我三四岁,冬天没有棉服,冻得满手冻疮,要不是王闯他妈看我可怜,拿王闯穿小了的衣服给我,我恐怕早冻死了。”
“是,冻死,”
章香萍翻白眼,“你要真冻死,还能在这儿和我说这些,还能当大老板?”
“狼心狗肺!”
姜落像没听见,继续:“从小,你和姜建民只要上班,不在家,就给我一把钥匙,别说菜,白米饭都不会给我留。”
“我只能在王闯家吃饭。”
“是,是。”
章香萍:“我给你吃屎,别人给你吃金子,所以你现在才能当大老板。”
姜落:“好歹我小时候,姜建民还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紧张我,背着我去医院,说我是他的宝贝儿子。”
“而你……”
姜落话锋一拐:“有天我突然就想到,会不会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儿子,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薄待我。”
章香萍一顿,屏风另一头,赵广源苏蓝赵明时他们三人钧露出惊讶的神情。
什么?
什么意思?
第155章 换子
章香萍则炸了:“你胡说什么?什么一早就知道?我知道什么?”
“不是你亲生爸妈找过来, 我能知道什么?”
几乎是胡搅蛮缠的态度,“你以为我是神啊?我能知道什么?”
“我养了你十八年,你就说这种话?”
“还污蔑我?”
姜落看着她, 神色浅淡——上一世,小时候,他真的很爱章香萍,爱这个他称呼为妈妈的女人。
他像所有的孩子那样,天然依赖父母,想要妈妈的爱。
但章香萍用她的冷漠和薄待, 亲手斩断了姜落对她的爱和依赖。
姜落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明确地知道章香萍他爱不上了, 苏蓝他们找来,他就转而傻兮兮地去寻求苏蓝的爱。
只可惜, 苏蓝也不爱他。
姜落那时候病了, 药石无医, 从海城转去北京协和, 一个人躺在协和的病床上,闲着也是闲着, 他一遍遍回顾自己的过往, 甚至是小时候。
他一遍遍地不解, 苏蓝不知道抱错了、没有养过他、没有那十八年,不爱他就算了,章香萍是养了他十八年的妈妈,为什么也不爱他?
他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推导。
后来,他自知病情不会好转了、快死了,他瞒过王闯他们,独自一个人回了海城, 见章香萍。
章香萍看见他一副恶鬼的满面青灰的样子,吓得不轻,也十分嫌恶他。
在他的纠缠下,章香萍才不耐烦地道出了真相:“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爱你?我当然不爱你!”
“你又不是我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我凭什么爱你!?”
“要不是看那家人那么有钱,我想我亲生的儿子也过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你以为我愿意把你抱回来?”
原来那一年,海城妇幼院,章香萍还在怀孕的时候,便早早见过了苏蓝。
章香萍那时候大着肚子,自己走路、骑车、打黄包车去妇幼院做检查,她在妇幼院的门口,碰巧见过苏蓝好几次,看见苏蓝每次都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每次下来,甚至都有人帮忙开车门、扶她。
那个女人是那么的光鲜——漂亮,穿裙子,有车接送,甚至留着难打理的长发,还不扎起来,就那么披散着,发丝无比柔顺光亮。
和她比起来,章香萍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根本不像个女人——几乎每天穿工作服,不是工作服,也不会穿裙子,肚子大了,就松一松裤子的松紧带,经常松紧带勒得肚皮上一圈印子。
章香萍意识到,她和那个从车里下来的美丽女人是两个世界的人。
女人有钱,她没有。
女人家里富裕,她实在普通。
章香萍又是什么时候动了换孩子的念头的?
是她和那个美丽的女人一起躺在产房生孩子。
她疼得冷汗直流、哇哇乱喊,女人则在打过当时十分稀缺昂贵的无痛针后,神色安定地躺在另一边的床上,还看着她,给她加油鼓劲。
镇痛时间久,她们一起,就聊起了天,聊起了孩子。
章香萍没多提,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女人,什么都比不上,她就听着,听美丽女人告诉她,她给孩子准备了婴儿房,在家里洋房的二楼,有婴儿床、摇篮,还有各种玩具。
她还说她本来要去香港生的,但镇痛突然,她只能改来妇幼院生。
说香港那边有种剖宫产,生孩子一点都不疼。
还说家里找了阿姨,以后都是阿姨带孩子,她要上班。
说她怕疼、不会哺乳,到时候孩子喝奶粉,奶粉是什么牌子,非常好,不比母乳差。
等等。
章香萍边听边忍着疼,心里落泪,眼角也是泪。
她想同样是生孩子,怎么别人的孩子一出生就有这有那,她的孩子却什么都没有——婴儿床?狗屁,那是什么东西,他和姜建民根本没准备,就打算孩子生了,让孩子一起睡他们的大床。
玩具?一个都没有。
尿布?几匹旧布做的尿垫。
哈哈。
章香萍心里又笑又哭,哭自己命苦,哭自己生的孩子的命也苦。
等生了,孩子被抱去了桌台上,护士转头去找包孩子的布巾,美丽女人则累得闭上了眼睛,顺产的章香萍忍着下身的疼,兀自下床,来到两个孩子面前,鬼使神差的,她把两个孩子手腕上颜色不同的手环替换了下,又在护士回来前回到生产的床上,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然后,章香萍亲眼看着护士给两个孩子包起来,把她生的孩子抱给了美丽女人的床上,又把美丽女人生的孩子,抱给了她。
那瞬间,章香萍笑了——这是她送给她的孩子最好的礼物。
妈妈爱你。
此时,看着面前的章香萍,看着女人根本不承认的无赖的样子,姜落淡漠道:“你确实很爱你的儿子。”
“你换了两个孩子。”
“你的儿子自此住上了洋房,喝上了洋牌子的奶粉,在父母兄长的疼爱下长大。”
“你的‘付出’,很值得。”
章香萍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脑子瓦特了?胡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姜落看着她:“你现在不说,我以后多的是办法让你亲口承认。”
“你想怎样!?”
章香萍拿手拍桌子:“我是你妈!我养了你十八年!”
姜落一脸无可无不可:“你在丝绸厂的工作,你住的姜家的弄堂里的房子,随便哪一个,我都不用动手,和手下人打个招呼,多的是人愿意替我……”
章香萍:“你敢!!!”
姜落勾了唇,笑意不达眼底:“都这样了,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啊~”,姜落刚想起来的样子,“你们去美国找赵明时,赵明时没搭理你们啊?”
“机票挺贵的吧?”
“找人弄签证,也花了不少钱吧?”
又说:“比起认不到有钱有本事、能改变他命运的儿子的姜建民,你其实并没有多难过,对吧?”
“在你心里,你早就献祭了自己,就是想让赵明时过上最好的生活。”
“看见他过得那么好,那么有本事,那么有钱,你就放心了,是吗?”
姜落看着神情掩饰不住、脸上逐渐五彩纷呈的章香萍:“你怎么不告诉他实情?”
“告诉他,说不定他就认你了。”
“毕竟是你‘赋予’了他现在的一切,不是吗。”
说着拿出手机,“要不要我替你……”
章香萍豁然起身:“不要打给他!”
姜落看过去,笑:“不打?为什么?不敢告诉他?”
语气悠悠然,“奇怪了,你为他做了这样一场精心的安排……”
“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香萍大喊,明显被拿捏住了。
姜落盘着手里的手机,笑笑:“我只要你一句话,当年抱错,是不是你干的。”
“是,是我干的!”
章香萍:“我告诉你,你不许打给明时!不许打扰他的生活!”
“为什么?”
姜落的问题紧随其后,锐利的目光锁着女人,“为什么要换孩子?”
章香萍大声:“她那么体面!头发那么顺滑!还穿裙子!从轿车里下来!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孩子可以生来就过有钱人的生活!我的孩子连个尿布都是破衣服改的!?”
话音未落,屏风后闪出一道身影,扑向章香萍,近乎嘶吼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章香萍魂都吓飞了,扑向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她当年嫉妒得发疯的美丽女人,苏蓝。
苏蓝年过五十,还是那么美,还是穿着裙子,还是那么体面。
但此刻,她的脸上没有温柔的神情,只有惊惧和不敢相信,眼睛瞪得老大,嘶吼:“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是你换的孩子!!”
“是你换的!???”
“你疯了!?你疯了!!!?”
章香萍闪躲,不承认:“我没有!没有!孩子不是我换的!不是!”
“是他!”
章香萍指姜落,“是他引导我这么说的!他让我说的!”
“我没有换孩子!没有!”
苏蓝根本不信她,抓着章香萍,大喊:“你嘴里的到底有没有实话!?”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什么要换掉我的孩子!?”
赵广源在一旁,一直护着苏蓝。
他呵斥章香萍:“把实话说出来!”
“我没有换孩子!”
章香萍大喊。
屏风后,缓缓走出赵明时的身影。
赵明时用一种不敢相信的陌生的惊愕的目光看着章香萍。
章香萍看见赵明时便丢了魂儿一样定住了。
母子俩人对视了片刻,章香萍红了眼框,扑向赵明时:“你还敢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你不是不认我和你爸了吗?”
“你不是留在美国了吗?”
“儿啊!”
章香萍哭:“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不认我。”
“我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你怎么能看见我就像看见陌生人一样!”
苏蓝一听,当即崩溃地再次扑向章香萍,声音尖锐、惊恐颤抖:“是你故意换了孩子!是你换的!”
苏蓝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
她伸手去抓章香萍的头发,撕打女人,“你怎么能这么干!这么干!”
“我们无冤无仇!你要换我的孩子!”
章香萍也还手,同样嘶吼:“换了又怎么样!换了你也没有养好!”
“你们把他一个人丢去美国不管他!”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来的!不是你们给的!”
赵广源去拉她们,赵明时则傻了一样,木然定在原地——什么?不是抱错?是故意换的?
什么?原来真的是他抢走了姜落的人生?
姜落则坐在原地抿了口茶,像看不见包厢内乱成一锅粥一样,淡定的施施然起身,走向门口,离开了。
赵明时也无视屋内的混乱,木头人一样干巴巴地走出去,走到门口,抬眼,看向了姜落离开的背影。
这瞬间,赵明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一切,姜落早知道。
他那么分明地知道一切真相,却从来没有开口和任何人说过。
他只是在当年,果断又利落的,凭一己之力,斩断了自己和章香萍姜建民十八年的父子母子关系,又同样斩断了自己和赵家所有人的血缘关联,没有任何留恋地,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属于他自己的路。
姜落,已经走得很远很远很远了,谁也追不上。
赵明时看着那越来越远的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红了眼眶,抿了嘴角,垂落身侧的手紧紧捏着、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他都把姜落当成他的“对手”他的“敌人”。
可原来,姜落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姜落走得很远,在他眼里,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是。
赵明时想起当年跟着苏蓝赵广源寻去筒子楼的时候,当时姜落看他的眼神——陌生的,睥睨着,轻蔑的,嚣张、很狂。
姜落,一直都是那么狂。
狂得只走自己的路。
狂得眼里根本没有他们。
狂得连抱错的真相都不在乎。
赵明时瞬间又意识到一件事:
他输了。
他比不上姜落。
无论什么,他都比不上。
第156章 癌症
赵广源约见面, 霍宗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知道姜落像当初被人在晚宴上捅破一样,也主动捅破了当初抱错孩子的真相。
姜落原来早知道一切。
赵广源叹:“苏蓝受了很大的打击, 住院了。”
“我也很担心姜落,所以才找你。”
“他没事。”
霍宗濯没有多言,“他一切正常。”
赵广源仿佛一夜苍老了很多,两鬓斑白:“我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我很内疚,苏蓝也很内疚。”
“如果当初我守在产房,如果苏蓝当初没有在生完孩子后眯那么小片刻, 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霍宗濯平静的:“现在说这些, 没有意义。”
姜落的生活一切正常:忙工作赚钱,和霍宗濯腻歪, 狐朋狗友出去嗨。
他的生活或者说人生, 顺遂到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如果这日, 王闯没有从深圳给姜落打电话的话——
当时霍宗濯姜落正和几个英美回来做金融的, 以及中行的行长他们,一起吃饭。
吃着饭, 聊得正愉快, 姜落手机响了。
见是王闯, 姜落拿了电话侧身,霍宗濯看过来,眼神询问,姜落:“没事,王闯的电话。”
姜落起身,去一旁接听,霍宗濯继续和其他人聊天。
哪知站在窗户前接通,那头却没声音, 姜落拿着手机在耳边,奇怪了下,“喂”了声:“说话。”
突然的,手机那头传出王闯的嚎啕大哭。
姜落一顿,马上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王闯哭得声音撕心裂肺。
“王闯!”
姜落拿着手机在耳边,转身往外走。
走出包厢,姜落喝道:“停下来!先别哭!出什么事了?”
同时也在猜想,觉得应该不是公司或者厂里的事。
王闯还在哭,边哭边哽咽:“落哥,落哥……”
“到底怎么了?”
姜落心口都提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王闯边哭边道:“我妈,是我妈……”
“阿姨怎么了?”
“我妈……我妈……”
王闯哭着,嚎啕:“我才知道,他们一直瞒着我。”
“到底怎么了!说!”
姜落喝。
王闯哭着喊:“我妈得了癌症!是癌症!乳腺癌!”
姜落定在原地。
“噗通”,随着心里漏跳的一拍,他手里的手机滑落,掉到了地上。
怎么会……
姜落久久没有回神。
蹲下,重新捡起手机,姜落闭了闭眼,冷静地对那头道:“具体什么情况,你先和我说一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姨生病多久了?”
挂了电话回包厢,坐下,姜落凑在霍宗濯身边,低声:“我得先走了。”
嗯?
霍宗濯眼神询问。
姜落没吭声,手机递过去,给霍宗濯看屏幕,屏幕上写着:王闯妈妈得了癌症。
霍宗濯意外,立刻道:“我陪你一起。”
又转向桌上,和众人打招呼:“我们临时有点事。”
上飞机的时候,看出姜落神色有些不对,霍宗濯宽慰他:“没事的,乳腺癌,不是绝症,能治。”
“深圳治不好,可以去协和,国内治不好,还可以国外找医生。”
姜落看了看霍宗濯,没说什么,挨过去。
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王闯、莫婉珍、王军伟他们全在,白婷正坐在病床上,脸上有笑,似乎刚刚在说什么有趣的话。
见姜落霍宗濯一起进门,白婷立刻“啊哟”一声,道:“我就知道,跟你们说了,你们都要过来。”
“又没什么事。”
“妈。”
王闯一声妈,声音马上就哽咽了,偏头,忍住。
姜落:“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原来白婷之前胸不舒服,就在深圳看了医生。
一开始看,没检查出什么,就胸内有几个结节。
后来觉得疼,再看,做了个仔细的检查,这下糟糕,查出了肿瘤。
肿瘤原本小,医生想通过药物,把肿瘤控制住。
这期间,白婷和王军伟偷偷跑医院,没敢告诉王闯和莫婉珍,想着不严重,治好就行。
直到最近,肿瘤长大了,控制不住,医院通知,必须做手术切除,夫妻俩知道瞒不住了,这才告诉了儿子儿媳。
姜落和霍宗濯过来,听完,就立刻去见了白婷的主治医生,霍宗濯还特意打了几个电话,想在深圳当地找最好的乳腺癌医生。
一圈问下来,白婷现在的情况确实必须动手术,后续还要配合吃药和化疗。
到底能不能控制住,用几个专家的话:每个人的情况不同。
白婷十分乐观:“幸好我每年体检,发现得早。切了就没事了,真的。”
王闯他们都觉得白婷在故作轻松,不想他们担心,所以才这样说。
只有姜落听了,不知在想什么,默默出神。
霍宗濯知道姜落在为白婷的病担心,安慰他:“深圳的主刀医生已经是国内乳腺癌方面最好的专家了,别担心。”
不用想也知道,白婷生病,他们夫妻肯定会在深圳当地找最好的医生。
霍宗濯又道:“如果治疗顺利,就在深圳治。”
“如果不顺利,我来安排,直接飞北京,找协和的专家。”
“嗯。”
姜落没说什么,也没流露什么。
直到当晚,看完白婷,回银湖的家,进门,临时想到什么,霍宗濯用寻常语气道:“对了,以前,”上一世,“王闯妈妈也得了这个病?”
姜落脚步一顿,回头:“嗯。”
“治好了吗?”
霍宗濯看着姜落。
姜落回视霍宗濯,起先没有流露,片刻,他沉了口气,“没有,去世了。”
难怪姜落神色不对。
霍宗濯过去,搂了他的肩膀,“没事的,现在发现得早,情况也都乐观,能治好的。”
姜落点头:“我也这么想,幸好发现得早。”
但夜里洗漱完躺回床上,暗自的,姜落再次出神:为什么?为什么他都提醒王闯,让王闯每年都带白婷去体检了,还是得了这个病?
为什么?
一切都变了。
只有这个不会变吗?
如果这样,那他……
不可能!
姜落心里立刻否认。
不可以!
白婷的手术还要几天,霍宗濯太忙,安排好,次日便飞走了。
姜落没走,留下了。
他和王闯在医院住院楼楼下的草坪溜达,王闯两手插兜,迎着晴朗的日光,沉了口气:“我妈要是没治好,走了,我都不敢想。”
“不会的,不要这么想。”
姜落走在一旁。
王闯又聊:“你说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了病,钱也买不了命。”
“怎么买不回来?”
姜落:“什么不用钱?单人间、手术费、化疗的药,哪个不要钱?”
“也是。”
王闯笑了下,“我傻了,说这种话。”
“没事的,别担心。”
姜落抬手搭王闯的肩膀,“会治好的,不会有事的。”
王闯转头看他,笑笑:“我那天哭得是不是很怂?”
“软蛋。”
姜落却又说:“我是你,我哭得比你还大声。”
王闯就嘿嘿乐了。
姜落:“傻样。”
姜落接到霍宗濯的电话,告诉霍宗濯:“你打了招呼,找了人,手术时间提前了,那天临时加了一台手术,就是阿姨的。”
两人聊了聊白婷的病,霍宗濯:“手术前一天我过来。”
姜落语气轻松:“不过来也没事。”
“要的,”
霍宗濯声音温和,“你拿她当亲人,你的亲人,当然也是我的亲人。”
“好。”
姜落笑笑。
挂了电话,姜落正要上楼,余光一瞥,看见楼前指示牌上的某行,看着那行“呼吸内科”,姜落定了定——那他呢?白婷还是得了乳腺癌,他呢,也还是会在未来的某日再次挂上呼吸内科的专家号吗?
姜落决定了,他不能瞒着,他要告诉霍宗濯。
白婷手术前一晚,霍宗濯的飞机落地,第一时间来医院,看了白婷,白婷心知霍宗濯很忙,为了她飞来飞去,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我想和你说件事。”
离开医院,回车上,姜落提前和霍宗濯打了招呼。
“怎么了?”
霍宗濯在意姜落的每一句话。
姜落神色轻松:“先回家吧,回家和你说。”
霍宗濯也神色自然地搭腔:“好消息坏消息?”
姜落想了想:“不算坏消息吧。”
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等回了银湖的家,进门,尚未脱鞋,姜落面朝霍宗濯,两手搭了男人的肩膀,垂眸想了想,抬眼,目光镇定:“你还记得吗,我和你提过的,电视塔叫什么,95年有什么,96年又有什么。”
“嗯。”
霍宗濯自然记得,印象深刻,甚至记得那天晚上,姜落给他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
“我其实……”
姜落顿了顿,垂眸,又抬起,平静的,说:“我其实当时骗了你。”
什么?
姜落看着霍宗濯的眼睛:“我不是不告诉你两千年发生了什么……”
霍宗濯安静地对视,等待。
姜落又顿了顿,“我骗你的,不是不告诉你,是我不知道。”
姜落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有些歉意,他觉得那些话,对霍宗濯是残忍的,他不想伤害霍宗濯,但又必须说。
“我没有经历过两千年,不知道那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姜落看着霍宗濯,神情间本能地流露几分难过。
他没有控制住,心绪一下翻涌,红了眼眶,“因为那时候,我也生病了。”
“我死在99年除夕的前几天,在北京,协和。”
姜落终于道出了他一直讳莫如深的那两个字:
“肺癌。”
第157章 长明
所以, 命运究竟是什么?
姜落真的困惑。
一切都变了,为什么白婷还是得了癌症?
命运就非得在别人顺利幸福的时候添上这么令人恶心的一脚吗?
就不能让本该幸福的人永永远远幸福下去吗?
那他呢?
他那么拼命地改变了一切,走上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路, 还走了那么远,他的人生又会被命运如何横插一脚?
也再次患癌吗?
如果真是这样,真的还是又得了肺癌,霍宗濯怎么办?他最爱的人怎么办?
只要想到这些,姜落心中就堵得慌。
命运此时像一把刀,悬在了他的头顶。
可明明也是命运, 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不是吗?
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
姜落看霍宗濯的神情染上了从未有过的难过,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还是得了癌症,还是死在了99年的那个除夕, 霍宗濯要怎么办。
霍宗濯那么爱他。
果然, 当听完所有的话, 霍宗濯流露错愕, 表情和眸光都有瞬间的空白。
姜落更难受了:“我提醒过王闯的,让他每年都带阿姨去体检, 尤其注意妇科方面的问题。”
“我以为我回来了, 一切都会改变的。”
“我以为这种病只要能提前注意、预防, 就不会再得。”
姜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我回来之后,自己也特别小心。”
“不管有没有烟瘾,我都没有再抽烟了。”
“有时候烟瘾犯了,我就吃糖。”
“我以为我可以改变阿姨的结果,也能改变自己的,我……”
霍宗濯一把抱住姜落,神情间满是惊惧:“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不会的!”
“你当然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王闯的妈妈不会死!你也不会再得癌症!不会的!”
“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霍宗濯果断道:“等白婷手术结束, 安顿好,我们就去北京,去协和,做个全身检查。”
“如果哪里有问题,有任何问题,我们提早开始治,一定能治好!”
“你也不会再得那个病的!”
“就算真的得了,我也会把你治好。”
姜落从未见过霍宗濯这样,鼻腔禁不住一酸:“霍宗濯,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你。”
“不会的。”
霍宗濯紧紧地抱着姜落,用力地抱着:“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抱了很久,白婷患癌意味着什么,终于,霍宗濯也彻底明白了。
霍宗濯此时比姜落还希望白婷治疗顺利、平平安安。
惊慌的情绪在他心中盘绕,久久无法消散。
后来夜里一起躺在床上,从不聊上一世的姜落,和霍宗濯略微提了一嘴当年得病的情况:
“一开始就是感冒了,咳嗽,咳嗽总是不好。”
“去看的时候,病情已经发展到快中期了。”
“一直在海城看,病情发展快,有人帮忙,就转去了北京协和。”
“但没用了,治不好,我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除夕前几天,我一直昏昏沉沉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应该快死了。”
“然后突然一睁眼,我就回来了。”
霍宗濯紧紧地搂着姜落,吻他的额头,很坚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算真的又得了,我也会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治好你。”
姜落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明白,一切都变了,为什么只有这个没有变。”
“我现在比以前还要不想死。”
“我想一直陪着你,再看看两千年之后的世界。”
霍宗濯:“你当然会看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白婷的手术很成功,连医生都说病灶特别好,边缘清晰,切除得十分干净,未来治愈的效果一定会非常好。
大家听了都很高兴,王闯直接跪在手术室外的地上,对着窗户外的老天连连磕头。
姜落和霍宗濯都看见了,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能读得懂对方眼里的内容——有些时候,还真的只能祈求老天开眼。
等安顿好白婷,霍宗濯买了机票,准备马不停蹄地带着姜落飞北京。
但上飞机之前,姜落犹豫了,对霍宗濯说:“我们回海城看吧。”
“怎么了?”
霍宗濯不解姜落有什么顾虑。
姜落解释:“我有些害怕协和,我以前在那儿吃了很多药,打了很多针,我不太想过去,我怕一过去,我就想到以前。”
霍宗濯完全能理解:“怪我,只想着带你去好医院看看,没想到这些。”
“不去就不去,检查哪里都能做。”
于是两人改行程,飞回了海城。
到海城,霍宗濯也特意问了姜落之前在哪里看的,他们直接绕过了那家医院,改去了中山。
到中山,霍宗濯又打电话托人,很容易就弄到了中山呼吸科的专家号,还不用排队,有医院的人带着,直接就进了当天值班专家的看诊室。
医生也不再是当年的黄/冰冰,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主任医生。
主任先听了听姜落的心肺,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又开了单子,让姜落去做一系列的检查。
等检查报告单的时候,一起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姜落看看霍宗濯:“我们是不是都有点‘草木皆兵’了?”
霍宗濯笑了下:“这次成语用对了。”
“去你的。”
姜落也笑。
姜落把胳膊挨过去,挨着霍宗濯,温声道:“我有预感,应该没事。”
“嗯。”
霍宗濯抬胳膊,搂了姜落的肩膀,“有事也不用担心。”
姜落转头看过去:“我还想陪你一起跨世纪呢。”
霍宗濯温柔的:“当然。”
“我想等过几年,两千年之后,如果可以,我们收养个孩子,一起当爸爸。”
姜落惊讶:“你喜欢小朋友?”
“还可以。”
霍宗濯低声聊道:“王闯家的两个孩子很可爱,我看你也喜欢。”
“好哇!”
姜落来了精神:“你想收养几个?男孩儿女孩儿?”
霍宗濯看他:“你不是一直说独生女独生女的么。”
……
两人颇有兴致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医生出来,把做检查的报告和肺片递给他们。
看诊室,主任认真地在灯下看着姜落的肺片,点点头:“挺漂亮的肺,很干净,很健康,连结节都没有。”
姜落和霍宗濯都松了口气。
医院出来,姜落就笑:“什么叫‘杯弓蛇影’,这就叫‘杯弓蛇影’。”
霍宗濯:“以后定期做检查,我带你过来。有任何问题都尽早治。”
“不光只是肺,其他地方也要注意。”
姜落和他手牵手:“你也是,体检也要做,有问题也要尽早治。”
“好,当然。”
姜落调整很快,没有得癌,没有发生的事,他也不会多想、让自己内耗,该干嘛干嘛。
但霍宗濯却太在意姜落,并没有把这一页就那么快的掀过去——这个从不信神佛鬼怪因果轮回的男人,竟寻了大师,回来给武康路的房子看风水,看姜落的八字。
房子,大师没看出什么,姜落的八字,那个所谓的大师还真看出了一点门道。
大师说姜落的命理有些怪,别人的命运线,一个头一个尾,姜落的命运,却有分开的两条线。
说姜落一条是早逝的命运,一条命理线还算顺遂,甚至有大富大贵的迹象。
霍宗濯觉得这个大师能说准,多少有点大师的样子,他花了重金,请大师在家里做法事,祈福保平安保健康。
不仅如此,听人说五台山普陀山灵验,霍宗濯又砸了钱,在好几个大寺庙为姜落供奉长明灯。
长明,长命。
同时,霍宗濯还请了庙里开过光的菩萨回来,供在他办公室一角。
还请了一串佛珠,戴在腕上。
姜落起先没多当回事,觉得这种东西,信不信都行,他反正不信。
但看到霍宗濯日常只戴表的手腕,突然某日多出了一串细窄的佛珠,他便明白了,霍宗濯是真怕他度不过两千年。
姜落某日和霍宗濯闲聊,心态和语气都很寻常,聊到他如果万一,万一真的还是迎来了和上一世一样的结果,死了,霍宗濯一个人,要怎么办。
姜落语气平和地说:“还好我们的婚宴是妈妈的寿宴,不是正儿八经的婚礼。”
“以后你和别人在一起……”
霍宗濯打断他的话:“哪里有别人?什么别人?”
明显不悦:“不要胡说!”
“说真的,”
姜落反倒很平常心,“总会有人先死了,我先死了,你就一个人了吗?”
“霍宗濯。”
姜落来真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最后我的结局和上一世一样,你把我忘了吧。”
“两千年之后,01年,02年,你去爱别人吧。”
“我不忍心你以后都是一个人。”
“有了新的爱人……”
霍宗濯用嘴狠狠地堵住了姜落后面的话。
姜落心里叹,这样他更舍不得死了。
姜落便改了话题,和霍宗濯聊以后:“收养个小男孩吧,我们两个大男人,养女儿总归有点不方便。”
“以后我们可以让儿子结婚、生孙女。”
“我想养个和你长得像的儿子。”
“到时候我们可以换个房子,或者再把家里重新装修下,弄个儿童房,弄个孩子的书房,再弄个游戏房。”
“你教他读书写字,我教他踢球骑马。”
……
姜落随便畅想了一下,也知道不太可能找到和霍宗濯相像的孩子,毕竟不是霍宗濯亲生的,世界那么大,哪儿会那么巧。
但姜落不知道的是,未来,2004年年末,他的狗腿子薛至中,为他和霍宗濯在某城市的孤儿院,寻到了一个长得又像他又像霍宗濯的小男孩儿。
那一年,他们组成了一家三口,一起幸福地住在武康路。
第158章 急转
“滚!你给我滚!”
有段日子了, 苏蓝的精神状况还是不好。
她完全沉浸在被换孩子的二十多年前生产的那一日,心里无比自责。
她也没有办法面对赵明时。
她只要一见赵明时,就能从赵明时的脸上看到换走她亲生儿子的章香萍。
想到章香萍在冬天不给自己的孩子买棉袄, 让孩子冻得满手冻疮;
想到章香萍不给姜落吃饭,姜落只能在别人家厚着脸皮蹭饭。
而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她在疼爱罪魁祸首的儿子!
苏蓝恨死了章香萍,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爱赵明时。
她爱赵明时,就等于在亲手虐待姜落。
她的每一分爱,都是错付!
“滚!”
赵明时只能灰溜溜地离开赵家。
他进而发现赵朔看他的表情眼神也变了,这个曾经最爱他的哥哥, 看他, 就像在看陌生人。
赵明时对他说:“是那个女人换的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那么小, 只是个婴儿, 我什么都不懂, 也不是我让她换的孩子。”
赵朔冷淡的:“冰冰说的对, 只有姜落才是我弟弟。”
“你和你那个妈,都是小偷。”
“一个偷走了我的弟弟, 一个偷走了我弟弟的人生。”
赵明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恨死了章香萍, 她既然隐瞒了这么久, 又为什么要被姜落一诈就承认?她就该一辈子闭紧嘴巴!
他更恨姜落。
姜落既然根本不在乎这些,又为什么要捅出来!?
他要害死他吗?!
赵明时恨透了。
赵明时在酒店喝酒,一杯一杯,一口一口。
他打电话找女人,一次找好几个,抱她们,摸她们,吻她们, 和女人们纠缠,用酒精和性麻痹自己。
荒唐地麻痹了自己好多天,清醒过来,赵明时从钱包里拿美元,打发走了几个女人。
他洗澡,收拾自己,换衣服,吃饭,恢复他正常的样子。
赵明时站在酒店房间的窗户前,拿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接通,他对手机那头道:“毕锋,我记得你和我提过,你哥是贵省那边哪个山里的书记,对吗。”
和手机那头叫毕锋的男人聊了几句,赵明时忽然道:“想不想干一票大的,一劳永逸?”
“我这里刚好有一条肥鱼,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有钱。”
……
这日,文秘书在帮霍宗濯整理办公室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有点奇怪的东西——
一份来自贵省某环保协会的函件。
文秘书见已经打开了,就也打开看了眼,见函件上写着环保协会发现至坤旗下某公司的某工厂在排污方面有不恰当的行为,责令至坤整改,还要求至坤派出负责工厂的相关人员到环保协会说明情况。
文秘书一看,就知道是这些民间组织又日常作妖了。
文秘书见多了这种东西,根本不当回事,直接把函件合上,和其他没用的东西一起收走,丢进了垃圾桶。
霍宗濯又出差了,姜落也飞深圳,忙工作,顺便看望白婷。
白婷的病治愈得相当好,人也精神、乐观,如今已经回她的手机店继续上班了。
和王闯在升飞厂碰上,姜落日常损王闯,做出双手合十拜天的样子,王闯笑骂:“滚你的!敢情是我妈,不是你妈,你不着急是吧?”
姜落哼:“我不着急?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王闯过来勾姜落的脖子:“过两天去香港吗?去不去,一起去吧。”
“我想给我妈买点中药,顺便给我老婆买个生日礼物。”
“毛病。”
姜落又损:“中药国内不能买?”
“去,去去,我去给我爸买袜子。”
换王闯骂:“你才有毛病,袜子哪里不能买,要去香港买,港币做的啊。”
晚上,人已经在香港的姜落和霍宗濯打电话,知道霍宗濯离桂林近,就让霍宗濯看看能不能过去,帮他带点桂林的腐乳和三花酒。
霍宗濯自然道:“好,我顺路去趟桂林。”
“么~”
姜落在电话里亲他,“谢谢老公。”
“我回海城,等你回家。”
机场,穿着风衣、推着行李箱的赵明时来到值机柜台,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
往安检口走去,赵明时止步,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露出势在必得的一个浅笑——
什么赵家什么父母兄弟,他才不在乎。
他绿卡都拿到了,在美国,他什么都有。
烂摊子就留给你们吧。
赵明时笑了笑,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姜落回海城,到家,把他在香港买的一堆东西拆包。
这里面大多是买给霍宗濯的,包括那几双奢牌袜子。
他把东西都摆去茶几上,准备等霍宗濯回来,就让霍宗濯先看看,喜不喜欢。
他当然知道霍宗濯都喜欢。
他买的,他送的,霍宗濯就没有不喜欢的。
姜落又上楼去换床单被套,就喜欢亲手打理家,同时等霍宗濯出差回来。
他看看时间,估摸霍宗濯的飞机怎么也得晚上十点才能落地,这会儿还没到中午,还早。
姜落正拿拖把拖地,仍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他过去,拿起来,看见来电是文秘书。
“喂?”
他有点奇怪文秘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接通,却听文秘书在手机那头满是焦急道:“姜总!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
姜落这时候还一只手拿着拖把。
文秘书语无伦次:“我陪霍总来桂林买东西,正买着,来了几个公安,问霍总是不是叫霍宗濯,是不是至坤国际的总经理……”
姜落的神色瞬间落下,喝道:“你冷静点!说重点!”
“对对,重点!”
文秘书急得不行:“霍总被公安扣了!带走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公安!”
“确认了霍总的身份,他们就上了手铐!”
“霍总要把钱包丢给我,他们都不许,特别的凶!”
“他们扣走霍总,就像扣嫌疑犯一样,直接就把霍总押走了!!”
姜落错愕不已,幸而反应快,马上道:“你们人在桂林,扣他的当然是桂林的公安。”
他思路非常清晰,“车牌看清了吗?记下了吗?”
文秘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马上道:“他们走的时候我看了,记下了,我报给你。”
姜落丢开拖把,边听边记下,马上道:“先挂,我等会儿给你打。”
“好好。”
姜落挂了电话,马上打给广西那里他认识的领导,领导在桂林地位不低,一听,自然要了车牌,替姜落去问问怎么回事。
“好,麻烦你。”
这时候姜落尚算冷静。
挂了,姜落就马上拨给霍宗濯的电话,电话提示关机。
姜落心知不可能打通,马上挂掉,等,等广西那边的领导给他回。
领导很快就回了,说:“让人去问了,你稍安勿躁,等一等,有了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好。”
姜落空下自己的手机,拿家里的座机打给文秘书,对文秘书道:“你现在马上去最近的派出所,问问派出所,人被桂林公安扣了,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我们需要知道,告诉他们,我们这边会请律师,律师需要见当事人,有任何问题都好商量,我们会全力配合。”
“好,我马上去。”
电话挂掉,姜落翻手机电话簿,马上拿座机打给了海城这里的公安局局长,一接通就马上自报家门、说明霍宗濯被桂林公安扣下的情况,请局长帮忙打电话过去问一问。
“怎么把老霍扣了?”
局长和他们很熟,马上道:“我来问问广西那边。”
姜落这时候也十分冷静,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哪知广西那里回来电话,却说:“问到了,桂林公安是协同贵省那里,才扣的人。”
“具体什么情况,桂林那边也不太清楚。”
“他们收到协同的函件,就一起过去了。”
“说是人被贵省那里接走了,没在桂林。”
姜落瞬间头皮都麻了。
他们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有生意,唯独贵省没有,不认识那里的领导。
姜落怎么想也想不通贵省的公安为什么要扣霍宗濯。
不久,海城的公安局局长给姜落回电话,也说霍宗濯不在桂林,而是被贵省的公安带走了,人去了贵省。
但他给贵省的省公安厅那里打电话,电话并没有打通。
“省厅未必知道,”
局长解释:“协同抓人,有函就可以,最多省厅那里报个备。一般这种也不会驳回。”
“等我打通贵省那里的电话,问问情况,到时候再支会你。”
挂了电话,姜落握着手机,手撑在沙发靠背上,闭眼低头,尽可能冷静,理清思路:
他们在贵省没有生意,到底是为什么要扣霍宗濯?
至坤有生意在那里吗?
也没有。
他们最重要的生意之一就是地产。
但他们当初评估,觉得贵省山多地少,地方也太穷,就根本没有考虑过贵省。
总不能是因为这个把霍宗濯抓了吧?
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甚至不知道霍宗濯到底在哪里!
手机响了,姜落一看,是文秘书,他赶紧接通,就听文秘书慌张的口气:“对了姜总,霍总被扣走的时候让我给你带话。”
“当时他们走得急,也不让霍宗濯说话,霍总还是说了几个字。”
姜落:“什么?”
文秘书:“他说‘北京’‘61’。”
姜落一怔。
北京,61。
普度寺前巷61号!
瞬间,姜落全身过电一样,惊出一身的冷汗——霍宗濯必然预感到事情很不对劲,才会提到北京。
他让他去北京找人。
因为很可能他无法搞定。
可如果连如今的他都无法搞定,情况得多严重?
到底怎么回事?
霍宗濯被扣去了哪儿?
姜落低着头,思考着,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就不该让霍宗濯去桂林帮他带什么腐乳!
第159章 禾许
幸而如今他能量大、人脉广——没多久, 海城公安局局长拨来电话:“问到了,老霍被带去了贵省,是贵省下面一个叫毕木的市出的协同函, 但也不是毕木市那里要扣老霍,是毕木下面一个叫禾许的镇,是那个镇的公安局以危害环境罪扣了老霍。”
危害环境罪?
什么危害环境?
姜落简直在听天方夜谭。
什么毕木什么禾许,这两个地方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姜落冷静的:“可以麻烦您打个招呼把人放了吗?”
“或者他们要罚什么,罚多少钱,我们都配合, 先把人放了就行。”
“也不用他们把人送回来, 把人放了,宗濯能联系上我就可以。”
局长想了想, 也说:“问题应该不大, 我打电话和他们省厅那儿聊聊。”
姜落多少松了口气。
哪知局长再打来电话, 却说:“姜落, 你还是跑一趟毕木吧。”
“不,跑一趟禾许, 那个山里的小镇。”
“怎么了?”
姜落的心一下高高提起。
局长:“省厅那儿招呼好打, 毕竟老霍这么大的老板, 他们也不能说扣人就扣人。”
“但我听他们那边的意思,毕木那儿是个小城,不太好协调,尤其禾许还在深山里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山高水远……”
姜落懂了,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自成一方天地,越是旁人无法轻易把手伸进去。
贵省那里, 省厅和市里都好协调,唯独毕木那样的小城和禾许那样藏在大山深处的小镇,环境闭塞单一,不是一个电话吩咐下去就有用的,人家可能根本不听。
用局长的话:“他们那里,山沟沟,一个政策落实下去,通知可能都得通知几个月。”
“你懂吗,你得亲自跑一趟。”
“我明白了。”
“能不能再请局长您打个招呼。”
姜落心里多少有了点数,“有任何罪责,想怎么罚,罚钱罚别的,都行,我们都认。”
“人不要动。”
“好,放心,我来说。”
挂了电话,撑着沙发靠背,姜落又理了理心绪——还好,他安慰自己,至少知道人在哪里了。
没事。
姜落想,招呼打过,霍宗濯又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大老板,他们毕木禾许既然能找上门,总不至于把人扣住就动私刑。
姜落别的不担心,就担心那些人不安常理出牌、无视法律法规。
姜落很快就想好了,带上几箱钱,他马上就动身去贵省。
有海城局长那么大的官儿帮忙打过招呼,毕木和禾许那里怎么也不能轻易动霍宗濯。
不会的。
姜落有信心。
他马上一一安排了下去:
电话打给文秘书,让文秘书去贵阳等他,到时候一起去禾许。
又打给王钧庆,和王钧庆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等会儿过来,拿上那套锦盒里的紫砂壶,立刻动身去北京,去普度寺前巷61号,找人,求助。
接着,他打给中行的行长,亦说明情况,请他帮忙调几笔库存的现金,他要装包,带去贵省。
王钧庆带着老三老四,很快就来了,进门便道:“我不能去北京,你让陆秘书去,我得陪你去贵省,确保你的安全。”
姜落想了想,点头:“也行,你给小陆打电话。”
又吩咐老四:“上楼,拿几个大包,等会儿陪我去中行的钱库。”
老四边大步跨上楼边道:“他妈的,谁找死啊,敢扣霍总。”
“闭上你的嘴!”
王钧庆喝他,“添什么乱!”
姜落也往楼上走,去取钱包,准备立刻动身去钱库,取完钱就马上带着王钧庆他们去贵省。
哪知到了钱库,正把一捆捆的钱塞进大包里,姜落的手机接到一个境外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被处理过,对方的声音带着电波,雌雄莫辨,说:“你一个人过来,带六千万,美金。”
又阴恻恻地说:“别声张,对你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姜落拿着手机往外走,声音压得低:“好,我给你钱,没问题。”
“你不要动他。”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只要你别动人。”
“动了人,钱你就别想拿到一毛。”
对方:“别耍花招。”
姜落:“我在哪里把钱给你?”
对方:“你往山里开,会有人给你带路的。”
说完就挂了。
姜落终于懂了,什么这罪那罪,什么扣人不扣人,对方根本就是冲着钱来的!
好,好,冲着钱来就行。
他有的是钱。
只要霍宗濯安全回来,多少钱都行。
姜落又马上拨给中行的行长,请他帮忙调动更多的资金,尤其是美元。
中行的行长:“你卡里有钱,我替你调,当然没有问题,问题是那么多钱,你怎么带过去?”
又道:“罚个款而已,一两百万顶天了,怎么要几千万?”
“几千万,还是美金,你这得拿车运。”
“何况美金也没有那么多,只能是人民币。”
“人民币就人民币。”
姜落冷静果断的,“您调钱就行,我叫车来装,大恩大德我回来报答。”
行长懂了:“你们这是遇到事儿了。”
马上道:“我来吩咐,别什么报答不报答了,宗濯出了事,我还能不管么。”
“你等我电话。”
于是姜落打电话,安排车和司机,从钱库里运钱上货车。
货车开去贵省,再开去山里,需要时间,但姜落等不及,姜落提了装钱的两个大包,就准备尽快坐飞机去贵阳。
他也有预感,心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便又打给了公安局局长,想让他安排几个人,一起去禾许,觉得有政府的人在,禾许那边能有所收敛,毕竟扣霍宗濯的是正经公安,不是hei社会,他并不担心禾许那里会撕票,他晾禾许那儿没这个胆子。
哪知局长犹豫道:“招呼我可以替你打,如果你要人,我也可以临时出份书面的函件,请贵省那边安排人陪你一起过去。”
局长自然有局长的顾虑,他毕竟是正经公安,不是谁的私人安保,不是谁一句话他就得调人的,回头查起来,他不好解释,毕竟乌纱帽是在他头上,不是姜落头上。
姜落不勉强:“好,那请局长帮忙出份函,到时候让贵省那儿的公安陪我过去。”
哪知局长又道:“姜落,我得提醒你,一个屋子里你看见一只蟑螂,就不会只有那一只。”
“我可以下函,但很可能贵省那边不会配合你,你能明白吗。”
姜落懂了,这是说禾许那样山里的小镇敢这么做,头上必然有保护伞,这把保护伞也许是上面的市,也许牵扯更多的人,更大的官。
海城毕竟离得远,贵省和海城也不是一家,拿了函过去,贵省那边会是什么反应,谁也不知道。
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
姜落声音冷静。
挂了电话,姜落吩咐王钧庆:“别等了,你和老四老三先过去,顺便替我办两件事。”
……
姜落半夜到机场,等清早的飞机。
他一夜未眠,完全没有困意,睁着眼睛,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想对策,想不久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想霍宗濯,想那个境外电话,异常冷静。
正想着,手机响了,接通,那头传来赵广源的声音,开门见山:“霍宗濯的事我听说了,我安排了人,陪你一起去贵省。”
“你现在在机场吗,我们在来的路上了。”
“我安排了飞机,临时申请了航线,可以马上飞。”
姜落一怔。
默了默,他低低启唇:“好,谢谢你。”
不久,赵广源带着一行七八人赶至机场,汇合后,他们走特殊通道,第一时间登上了飞机,飞向贵阳。
飞机上,赵广源坐在姜落旁边,冷静理智道:“跨省抓人很早就有了,不奇怪。”
“想要钱,也不奇怪,毕竟现在什么样的官都有。”
“他们既然扣了人,要钱,我们就去会会,看看他们到底敢无视法律法规到什么程度。”
姜落:“不会那么顺利的。”
赵广源点头:“深山里面,什么都可能发生。”
“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来之前安排了人发函给贵阳那里,请他们务必配合。”
“不过老徐说的对,”老徐就是公安局局长。
“贵省和海城不是一家,不穿一条裤子,他们会不会配合,很难说。”
姜落看着窗外,神色淡漠:“有一点,我很奇怪。”
“我们的生意没有做去贵省,无论贵省还是毕木禾许,离海城都那么远,那个深山里的小镇,从哪里知道的霍宗濯?还知道我能拿出几千万美金赎人?”
赵广源也看着窗户:“或许是巧合。”
“想要巨款,自然得抓肥羊。”
又聊了一会儿,赵广源温声道:“睡一会儿吧,飞机还有段时间才能落地。”
“嗯。”
姜落应了一声,但他没有闭眼。
他完全不困,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要么霍宗濯没事,砸钱赎人不算什么,就当倒霉、被狗咬了,大不了以后绕着贵省走。
但如果霍宗濯有什么意外……
姜落心里平静地想:那就所有人一起死。谁都别想活。
第160章 深山
这不是姜落悲观, 是姜落不得不这么想——莫须有的罪名,跨省抓人扣走,被带去深山, 点明要六千万,还是美金,一切的不合理都指向一个最差的结果——谁都不知道霍宗濯会经历什么。
姜落想起上一世在酒局上听说的一个当时他根本没多放在心上的小道消息:
说某生意人去某个陌生的城市做生意。
意外出了事,和当地政府有关。
最后事情没解决,人也横着被家人哭哭啼啼地带回家安葬了。
强权面前,不但普通人没有任何办法, 像他们这样人脉深广颇有能量的生意人, 有时候一样无可奈何。
这年头,说白了, 世道还是乱。
被带去大山深处, 天高皇帝远, 什么都可能发生。
姜落不想往最坏的方向想, 但也做好了最坏情况的打算。
果然,落地贵阳, 与等在机场的文秘书汇合后, 一行人立刻赶去省政府, 赵广源带着人,几个人进去的,又几个人出来的。
出来,上车,赵广源脸色很差,对司机和姜落道:“直接去禾许吧。”
姜落不用问就知道了,贵省的省厅这里并不配合。
“去禾许。”
姜落也对文秘书特意找的当地司机道:“现在就走。”
于是前后两辆中型车,载着十个人, 立刻出发前往禾许。
司机则边开车,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提前打招呼道:“那边在山里,很远的,路也不好走,你们真的要去?”
“你开你的,不会少你一分钱。”
坐副驾的文秘书低声回他。
“行。”
司机不再多言。
姜落则在车出发后,先后打了几个电话,其中包括运钱的货车那里,还有赶去北京的小陆。
货车在路上,几个司机一刻不停地轮流开,但离贵省还有不短的距离。
小陆则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告诉姜落:“我把带的公司给61号那里了,那里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就是我没进得去,他们没让我进去,我也没见到什么人。”
“不过那里让我给你传话,说他们知道了,会安排人去禾木。”
“还让我额外再给你带句话……”
“嗯。”
姜落拿着手机在耳边,表示自己在听。
小陆:“让你不要冲动,无论发生什么。”
“好,我知道了。”
姜落声音冷静。
车起初在贵阳市里开得还算快,但开着开着,没多久,沿途全是山和山路,速度一下降了下来。
姜落果断喊停,让司机下车,坐去副驾指路,自己跨去主驾。
赵广源怕姜落冲动,劝:“现在一定要冷静。”
姜落挺冷静的,他只是不能闲着坐在那儿没事干。
坐在那儿,他就会忍不住想霍宗濯,想霍宗濯这会儿可能会经历什么,那些人会不会动私刑,会不会打他,甚至折磨他。
姜落不敢去想,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于是姜落开车,司机指路,提上速度,两辆车继续往山里开。
开得一路颠簸来颠簸去,车身晃得恨不得快散架了,住惯了海城、走惯了平路的两车人都非常不习惯,文秘书直接对着塑料袋吐了。
姜落手握方向盘,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无论如何,他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开。
但山路崎岖,路程遥远,仿佛怎么开都开不到尽头。
姜落一路连开了八个小时,天都暗淡了,却依旧离他们的目的地很远。
司机换下姜落,接着开。
姜落坐副驾,靠着椅背,没有神色。
两天一夜没有休息的他眼下早已呈现青灰色,但他依旧不困,眼睛一动不动地穿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
赵广源从后排探身过来,递过来水和吃的,温声宽慰他:“他们敢要那么多钱,就显然知道霍宗濯的身份和身家。”
“他们是为了钱,身份职务也摆在那里,想必也不敢节外生枝。”
姜落没拿吃的,接过水,喝了口,继续靠着椅背,没有表情地看着前面,声音和神色一样淡,低低的,说:“那是正常人的逻辑和处事。”
“谁也不能保证这次遇到的就是正常人。”
“不,”
姜落改口,“他们胆子这么大,的确不是正常人。”
“不是正常人,就不能指望他们有该有的良心。”
姜落有句话没说: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夜深了,山里黑得夸张,也静,车灯照着也看不见太远,车不得不压下速度,慢慢开。
这会儿开车的换成了小陆,司机和一车人全睡了,姜落依旧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也不想睡。
不可抑制的,姜落脑海中全是霍宗濯。
霍宗濯的样子,霍宗濯的神情神态,霍宗濯的声音……
姜落突然觉得很冷,从骨子里渗出的冷,冷得心口都是冰的。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什么腐乳三花酒了。
贵省他以后都得绕着走。
他以后也不会再让霍宗濯给他带什么特产不特产了。
他特别的后悔。
而进了山,手机早早就没有信号了。
姜落一下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敢那么肆无忌惮了——人到了这里,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扣个人算什么?
直接在这儿杀个人,人都不用埋,谁都不会知道。
姜落身上心口更冷了。
彻骨的冷。
天亮了,又换成了司机开,司机开了几个小时,姜落再换去开,一开又是几个小时。
就在所有人以为还得继续这么轮着开一晚、继续困在车里的时候,车正沿着盘绕的山路开着,突然的,前方的视野里出现了“阻碍”——
有高高的土堆挡住了至少一半宽的路,另一小半,有三个穿着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正挥手冲车示意。
姜落开的车,开过去,停下,看着那拦住的土堆,看着几个男人,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那三个男人则走向车,来到车边,冲着落下的车窗,看着姜落,用带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只能进一个人,一个人。”
姜落就明白了,对方早有准备,不可能让他带那么多人进去。
“什么情况啊?”
后面的车上,有人从车里探出头,十分不解。
男人不多言:“一个人,一个人。”
“人进,车不可以。”
姜落便解安全带,预备下车。
赵广源从后排钻过来,伸手扣住他的胳膊,低声:“这几个应该是警察,还带了枪。”
“他们为了钱的,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先过去,我们等会儿赶过来。”
“好。”
姜落下车。
下了车,他去车屁股后,打开后备箱,里面拎出两个装了钱的重重的大包,一手提一个,越过车,走向前面、土堆和男人们拦住的地方。
几个男人很谨慎,不但查看了包,还在姜落身上到处摸了摸,没摸出什么,才放行了。
车这里,赵广源他们都下了车,目送姜落。
也有人过去,给拦路的三个男人递烟,假意攀谈。
姜落则在越过土堆后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一辆皮卡车。
姜落走过去,利落地把手里两个大包甩上了皮卡屁股后面的开放式货厢,又上前,拉开副驾车门,上车。
车刚开,姜落就通过后视镜扫了眼身后赵广源他们的方向。
他猜沿途阻拦的不会只有这里。
赵广源他们恐怕过了这里,也不可能轻易追上他了。
果然,开了40分钟后,又出现一个“关卡”。
对方认识车,认识开车的司机,挥挥手,放行了。
姜落坐在车里,目光穿过落下的车窗,看路边站的男人,看见男人腰后方鼓着一块,皮带上也挂了无线通讯器,估摸这些人要么是当地“土匪”一样的存在,要么就是“正规军”。
无论哪一种,如此强势,沿途都有准备,还有枪,人又多,姜落都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无法对抗。
姜落没想对抗,甚至没想自己能轻易从这群山中出去。
他来了,只想能把霍宗濯平安送出去。
后来不知开了多久,车停下,来到村落一样的几个屋子聚集在一起的地方。
司机说着难听懂的普通话,让姜落下车,姜落下车,司机也下来,推了姜落一把,似乎是想让姜落去不远处的屋子那里。
“我的包。”
姜落冷静的,也没计较对方推自己。
司机转身去皮卡后面取了包,走回来,一起丢姜落脚边,姜落一手拎一个,从善如流地往房子的方向走。
走过去,司机又推他,姜落被连人带包的,推进一个屋子里,“嘭”一声,门就合上了,听动静,屋外似乎还在上链条锁。
姜落没慌,抱丢地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果然有信号,他猜测这里就算不是禾许,离禾许大概率不会太远。
也和他预料的一样,很快,他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姜落接起来,没吭声。
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你带的钱在哪里?”
姜落则同样声音平静:“人在哪里?”
对面沉默了片刻:“你放心。”
又说:“钱到了,会放你们走。”
姜落则同样语气沉着:“你把我关在这里,是不会有六千万美金的。”
又说:“钱在路上,货车里,看时间,现在已经到贵省这边了。”
“但那辆车只听我的。”
“没有我的电话,他们不会从贵阳往这里开。”
对面的普通话很标准,平静的:“打电话,让他们开过来。”
“开到了山里,山里会有人接。”
“接到钱,你们都可以走了。”
姜落也平静的:“只有口头承诺,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顿了顿,“你说对吗,毕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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