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溪
栗杉低头走路,给谢彭越发了条消息。
一般情况下,谢家的走廊上亮着壁灯,彻夜灯火通明。今晚却没开灯,只外面的月色洒落进来。
栗杉走到窗边停下脚步,目光被窗外那轮明月吸引。今天是农历十七,因为前两天天气不好,没能见到十五晚上的月亮。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中秋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的也大差不差。
这个中秋栗杉不可能回到沉镇和外婆一起过,这也是自她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和外婆分开。
来恒誉市后,栗杉几乎每天都会给外婆打个电话,今天也不例外。一通电话的时长通常也就一两分钟,琐碎的小日常。
“外婆,你吃饭了没有?”
“我刚放学呢。”
“妈妈在给主家的小谢先生做饭。”
“等我赚钱了,我就带你来恒誉市玩玩。”
“你一个人在家也别太辛苦了,那些农活能不干的就不干了。”
“外婆,我想你了。”
在外婆面前,栗杉才像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栗杉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彭越回消息。
睡着了?
不回消息她就不做宵夜咯。
栗杉掉头准备回房间,走廊上的壁灯忽然依次点亮,橙黄色的柔和光线覆盖了月色,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谢彭越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双手抄兜,微抬头望月。
他身高腿长,穿一套居家的休闲服,短袖和宽松五分裤,少了白日里的那分锋利感,懒懒站在那儿,有种气定神闲的悠闲。
他在等栗杉。
谢家的佣人都住在一楼,朝西北的房间。
谢彭越并不知道栗杉的房间在哪儿,他也不需要知道。
光线亮起的同时,谢彭越朝栗杉的方向望过来。
栗杉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要走不走的停在那儿。
“过来啊。”谢彭越朝她努了努下巴,“去给我弄点吃的。”
栗杉上哪儿说理去啊。
大半夜的,这人跟鬼似的站那儿,也亏的她胆子大,换成一般人早吓死了。
栗杉朝他走去:“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
两人并排走在一块儿,朝厨房的方向走。
栗杉问:“吃馄饨吗?冰箱里有。”
“不吃,你煮的没有卖相。”
栗杉:“?”
你吃个东西还那么多讲究啊?
打开四开门冰箱,开始翻箱倒柜。
栗杉像个小保姆似的在忙,谢彭越就靠在岛台旁边,单手抄兜,一只手随意翻阅手机上的消息。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周末,大好的周五晚上,谢彭越的手机里有不少消息,都是约他出去玩的。
谢彭越问他要不要去一个live,说是一个地下乐队,有不少好听的歌。
谢彭越不感兴趣。
“面条你吃吗?”栗杉问。
“不吃。”
“有烧麦,你吃吗?”
“谁大晚上的吃那玩意儿?”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那么难伺候的人啊!
栗杉一脸无语地望向谢彭越,她站在冰箱旁边,保鲜层的冷光投射到她脸上,一副幽怨模样。
谢彭越收了手机,被栗杉这副样子逗笑:“怎么呢?你要罢工啊?”
“你到底饿不饿?”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
“饿啊。”
“那你到底要吃什么?
“不知道啊。”
栗杉合理怀疑,他根本不饿。
他就是以使唤她为乐趣。
谢彭越走到冰箱旁边,他个头高,就站在栗杉的身后,视线无阻地望向保鲜层。
保鲜层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水果蔬菜,依次用保鲜盒装着。栗元做事情一向精细。
栗杉侧头,视线甚至还不到谢彭越肩膀。
为了让他更好去冰箱里搜罗,她让开一点位置,肩膀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臂。
谢彭越的存在感太强,两人距离近,栗杉觉得自己周身好像被他的气息包围,一股清淡的香气猝不及防地将她裹挟。
“阿嚏。”
栗杉双手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Cervine这会儿看栗杉手上的饮料跟见到烫手山芋似的,尤其看到谢彭越的视线朝她们的方向扫过来,根本没有接的意思。
栗杉才不管Cervine接不接,硬气地把水塞到她手中,朝她伸手,手掌心朝上。
Cervine有些心虚,问:“什么意思?”
“钱啊,我给你们跑腿买水,你还没给我钱呢。”
Cervine一怔,还真真是大跌眼镜,嗤笑了声:“多少?”
栗杉一五一十算得清楚,有零有整的。
1.9元一瓶水,一共5瓶,一共9.5元。
“现金还是扫码?”栗杉问。
“扫码。”
“好嘞!”
Cervine拿出手机,给栗杉扫钱。她倒是挺大方的,直接给了一百,说:“当你的跑腿费了。”
这跑腿费还真是不少。
栗杉不客气了:“那我就收下喽!”
跑个腿赚90.5元,这个腿她跑得很值。
有钱不赚脑子有问题。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叶开畅乐不可支,在谢彭越耳边低语:“你看人栗栗多厉害,还给自己挣跑路费呢。”
这话不是嘲讽,全是褒义。
换成一般人,在这种场合下,可能委屈又无助,可栗杉不是。她就像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株顽强绿植,肆意盎然,不惧怕风雨。
叶开畅和谢彭越打小就认识,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更胜亲兄弟。彼此之间一直有默契,谢彭越一个眼神,叶开畅就知道他要使什么坏。
只不过今天这番,叶开畅也没太看明白,谢彭越怎么就突然生那么大的气了?
刚才还在打着球,他将棒球一扔,直接扔下一帮人走了,朝栗杉的方向径直走去。
叶开畅想了想,这两天谢彭越的一些反常举动,似乎都是和栗杉有关。
知道谢彭越要辅导栗杉英语那会儿叶开畅就很意外,私底下问过为什么。
那位爷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脸上笑意盈盈,好像小时候得到什么限量版手办那样开心。
他说,还能为什么?好玩呗。
叶开畅觉得这人那样子还挺欠扁的。
得。有谁生来就是为奴为婢的?
但事实上,有些东西如果出生的时候没有,那么大概率就注定这一辈都不会有了。
栗杉没觉得自己是在给人跑腿,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卑微。相反,站在她的角度,觉得Cervine这帮人其实幼稚得可爱。可不是幼稚吗?小小年纪因为喜欢一个男生,而去针对另外一个女生,心智不成熟的表现罢了。
真要说起来,栗杉觉得谢彭越在使唤她的时候可要比Cervine她们更加趾高气昂。
她都没有说他什么,他怎么好意思来凶她?
挺莫名其妙的。
谢彭越手掌大,掌心是经常打各种球类和力量训练留下一层的薄茧,不算光滑,他的力道很重,单手扣着栗杉的手腕,能把她那小鸡爪子给折了似的。
滚烫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腕。栗杉有一种错觉,仿佛感受到了谢彭越的脉搏跳动,一下一下,很快。
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心生怒气。
如果她那么爱生气,早就被气死八百回了。
“痛痛痛。”痛是真的。
栗杉挣扎着摆脱了谢彭越的禁锢,俯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矿泉水。
一瓶、两瓶、三瓶……一共有五瓶,另外还有一瓶含糖的饮料。
栗杉统统捡起来,抱在怀里。抱得还不稳,鸭子似的走路。
谢彭越刚打完一场棒球,额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气息不太稳,怒气很明显。他身边两米开外都没有人站着,都怕惹祸上身。就连不远处的Cervine也感觉到事情的发展有点超乎掌控,她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脸色瞬间转阴。
叶开畅瞧着谢彭越头顶一团无形的怒火要爆了,走过去拍怕他的肩,凑过来在他耳边提醒:“你动那么大气干什么?”
看着吧,栗栗这小丫头有主意着呢。
谢彭越仍一身的阴沉,冷眼看着栗杉。
他倒要看看她要干什么。
栗杉率先将那瓶含糖的饮料拿过去给周晓瑶。
周晓瑶因为低血糖的原因,脸色还是很不好看,这会儿嘴里含着一颗糖,坐在一旁缓神。栗杉把饮料瓶拧开,半蹲下来给周晓瑶喂饮料,问她感觉怎么样。
周晓瑶一脸歉意:“抱歉哦栗栗……我看到你摔倒了,是不是很疼呀?”
栗杉摇摇头说没事。
周晓瑶说自己也没事,她低血糖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
栗杉便转头要去给Cervine几个人送水过去。
他们这帮公子哥,从小要风得风,什么的东西都不缺。活了快二十个年头,什么新奇的新鲜的东西没玩过?到现在还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勾起他们的兴趣。
难得谢彭越说好玩。
别把自己玩进去了就行。
都说谢彭越的脾气像霸王龙,可学校里统共也没几个人见过他发火的。他这个人天生带一股子凌厉的气场,长得好看归好看,但是那副皮囊看着太不近人情,没有人会去碰这样的硬骨头。
小时候倒是有一次,谢彭越养的那只狗被家里的佣人虐待,他让家里的保镖照那佣人对狗的方式一一奉还。
那次谢彭越是真的生气,可他不会自己动手,他怕弄脏了自己。单单就是坐在一旁冷眼在旁边瞧着,不出格就行。最后谢家给了一大笔的赔偿费,把人给打发了。对方一个大气也不敢出,敢跟谢家作对,那是嫌命长了。
所以,属彭谢彭越看中的玩意儿,只有他玩、他碰才行。
听叶开畅那番调侃,谢彭越到底是轻哼了一声,身上的戾气也没那么明显了。他接了旁边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接着双手抄在运动裤裤兜里,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懒散样,混不吝的样儿。
栗杉收了Cervine的钱还不算,忽然侧身对着另外一个女生:“现在该跟你算账了。”
女生中文名叫宋忆雪,英文名Isabel。个子很高,长发披肩,脸上画着浓妆,嘴里咬着一颗泡泡糖。
宋忆雪是栗杉的同班同学,Cervine的好朋友。
栗杉虽然摔了一跤,但人没有摔傻,她知道是谁绊倒了自己。
“跟我算什么账?”宋忆雪装无辜。
栗杉说:“你把我绊倒,害我摔了这么一跤,我总不能白白挨疼吧?”
宋忆雪不肯承认,睁眼说瞎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绊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
“不好意思,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相信体育馆里的监控也看得清清楚楚的。”栗杉一脸淡定,“你不承认也可以,我马上去找老师调监控,反正你是故意绊倒我,你有全责。我现在觉得自己的腿好疼啊……没准要骨折了呢!”
宋忆雪咬牙切齿,没想到栗杉看着一副软软弱弱的样子,居然会这么刚。
“所以你要怎么样?”
“道歉。”栗杉冷着脸,“外加带我去医院做检查。”
话听到这里,谢彭越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实在忍不了自己这一身的汗臭味,得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事情至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栗杉不是一般角色。
更轮不到谢彭越插手。
体育课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谢彭越在自己专属的寝室里洗了澡,正好也到了放学时间。
老李早早的就已经将车开到校门口候着。
谢彭越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的清爽,头发吹得半干带着潮气,像是打了发蜡似的,露出光洁的额头,皮肤被浸润过后看起来更加白皙,身上的锐气减弱几分。
他俯身上了后座,又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拿出游戏机开始厮杀。
老李问走不走?
谢彭越也不回答。
老李估摸着谢彭越的意思,应该是要等栗杉,也就没有发动车。
外面又开始下雨,朦朦的细雨如烟雾一般,笼罩着整个校园,连带着车窗上也结了一层雾似的。
雨刷器来回刷了好几次,车窗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
不知等了多久。
终彭,老李看到了栗杉的身影,目光一亮。小丫头没有带伞,脚步略快,从教学楼出来,一路小跑着往公交站台的方向。
老李连忙对谢彭越说:“小栗出来了。”
谢彭越闻言抬头,懒懒一掀眼皮,一眼看到雨雾下的那个人。
大概是膝盖还有些疼,尤其是左脚,明显比右脚迈开的步子要小很多。
但她面上不显,走得很快。额前的发丝上沾了水汽,软趴趴地耷拉着,看着更显无害。
老李摸不准小谢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询问:“要叫小栗吗?”
谢彭越的注意力在手上的游戏机上,看起来挺浑:“谁说要等她了?开车。”
她既然要去坐公交车,他也不强求让她坐车。
看看,他多善解人意。
谢彭越侧头看她一眼:“行了,你一边儿去吧。”
大概是怕她的感冒会传染人吧。
栗杉乖乖地走到旁边去待着。
谢彭越关了冰箱,打开了储物柜,在面倒腾出来一个药箱,拿了包感冒冲剂。他小时候经常生病,久病也成半个医了。不过这些年体质上来了,几乎很少再生病,只是不久前从肯尼亚回来时感染了一场重流感,也不过是三天就好得差不多。
谢家对谢彭越的健康和饮食三餐尤其重视,时常都有营养师跟在身边照顾,另外,日常的健身和锻炼都没有落下。
栗杉这点感冒症状问题不大,就是淋雨着凉的。
“你晚上吃药没?”他懒懒抬眸。
栗杉老实回答:“没有。”
“什么体质?这都几天了,感冒还没好?”
他这病娇少爷怎么好意思说她?
栗杉深吸一口气:“可能没有那么快吧。”
谢彭越给她扔了一包感冒冲剂过去:“接着。”
栗杉双手接过冲剂,声线柔和对他说了声谢谢。
她洗了澡,难得长发披在肩上,看着少了一分精明,多了点可爱出来。
谢彭越白皙的面颊上隐约可见一分臊意,他转头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拧开,渴了一小口。
栗杉在一旁接了热水开始泡冲剂,杯子捧在双手上,低头慢悠悠地喝。
粉红的唇上沾了一些药液,晶莹亮泽,抬头问谢彭越:“你还要吃宵夜吗?”
谢彭越食指在岛台上轻轻点了点,不算自然的语气:“你喝了药,给我煮碗馄饨就行。”
他撂下话抬脚就要走,被栗杉叫住:“你等会儿不要忘了来吃。”
“你送我房间来。”
“我不知道你房间在哪里。”
“二楼,上楼梯后左转,直走到头。”
“好吧。”
谢彭越走了后,栗杉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
考虑到难伺候的大少爷,这次栗杉煮得小心翼翼,没让一个馄饨破皮,甚至还找了个漂亮的碗,认认真真摆了一下盘。
陶瓷碗有些烫,栗杉端着上了二楼,脚步略快朝左侧尽头走去。
楼上的格局和楼下的全然不同,房间相对较少,每个房间的面积也更大。谢家这段时间难得那么安静,因为全家人都去了瑞士,只留谢彭越一个人在家。不过即便只他一个人,身边保姆阿姨保镖司机什么的加起来也有十几号人。
栗杉很快走到尽头,那个房间的大门微敞开着。
“咚咚”
栗杉敲了一下门,无人回应。
栗杉又提醒:“我进来了。”
等了几秒,仍无人回应,栗杉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很大,准确来说更像是一个套房,里面布局清晰,有卧室、衣帽间、卫生间、书房、小厅。装修风格则是现代简约风,整体采用灰白两个颜色。
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小厅里摆着沙发和茶几,还有投影等。东西少,物品摆放井井有条,有种略显孤寂的整洁。
栗杉将手里的碗放在茶几上,转身欲走,却和谢彭越撞了个满怀。
谢彭越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浴巾松垮地围着下身,头发潮润,身上还有几滴水珠。
他的身材瘦而不柴,腹部有清晰的腹肌纹理,水珠顺着胸前起伏的肌理线条落下,隐入灰色的浴巾中。
被栗杉这一撞,围在腰上的浴巾“唰”地一下落了下来。
听到动静,栗杉下意识想要低头,被谢彭越一把捂住双眼。
他的手掌宽大,覆盖了她整张脸。
“栗杉!你敢看一眼,你就死定了!”
第 42 章 滴
栗杉并不在意谢彭越言语里的尖酸,相反,托了他的福,她也算是短暂逃过一劫。
普通应试教育环境下的孩子,大多开口能力较差。栗杉的英语成绩在县城一中还算不错的,去年期末考了个满分。饶是如此,刚才同Hedy交谈时,还是有很多词汇听不懂,都靠猜。
Hedy抿着唇笑了笑,视线在教室绕了一圈,最后指了指谢彭越身旁的空位,让栗杉坐过去。
全班原本20位学生,多了栗杉一个,刚好可以平均分为3组。
栗杉也没有扭捏,让坐哪儿就坐哪儿。只不过,班级同学在知道她要坐在谢彭越身旁时,不约而同齐刷刷看着她,各个脸上神色古怪。
栗杉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脸上没有画花,那么,大家关注的实际是她身边的那个人。
果然,谢彭越再次开口:“抱歉,我不喜欢身边有人。”
栗杉大半个屁股都已经落座,侧头看谢彭越一眼。她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炯炯的,似一种弱小的动物,面对即将到来的威胁时,防备大彭挑衅。
Hedy同样看向谢彭越,问:“Zak,你有更好的建议吗?”
Zak是谢彭越的英文名。
谢彭越对Hedy说:“那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
Hedy:“或许,你可以……”
谢彭越直接打断:“不可以。”
他看起来太嚣张了,斜靠在椅子上,不可一世的慵懒,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那股劲儿。
他以为学校是他家开的吗?
好吧,学校真是他家开的。
栗杉的大半个屁股还悬在半空中,忖量了片刻。
Hedy那张平静的面庞冷下一分,抿了抿唇,仍保持得体的状态。大概是拿谢彭越没办法,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漂亮的眼睛又在教室里绕了一圈。
栗杉索性一屁股坐下,扯了扯谢彭越的衣角,故意卖乖:“很高兴能和你同组学习。”
谢彭越垂眸,瞥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手,那只手小得像发育不良的鸡爪,皮包着骨。
“你高兴的太早了。”嫌弃地挥开她的手。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的。”栗杉朝谢彭越眨眨眼,示弱的表情。
谢彭越抬头,对上栗杉的脸,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楚她的长相。
可爱是没有看出来,但可以确定的是,是一颗狡猾的豆芽菜。看似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伪装,实则一双眼里透着精明。
谢彭越分神的一瞬,栗杉已经安稳坐好。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以及浪费时间,毕竟她又不是病毒,伤害不到病娇少爷一分一毫。适当的示弱和伪装能够让事情进展顺利,她也不介意演戏。
谢彭越大概也懒得和她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不休,身子一侧,留给她大半个背影以及头发修剪利落的后脑勺。
头发丝上都写着唯我独尊。
不过栗杉的猜想没错,谢彭越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如果赶走她比让她坐下这件事更费神,他就懒得再多说什么。
栗杉只要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就好。
七个人的小组,男女比例难免失衡。这一组原本是三男三女,现在多了一个栗杉。
坐在栗杉对面的是一个女生,面目清秀,皮肤白,头发长长的。
女生主动和栗杉打招呼,介绍自己名叫Lucia,中文名周晓瑶。她说自己喜欢栗杉的刚才自我介绍,幽默又有趣。
周晓瑶同栗杉说话时,双眼灼灼地看着她,嘴角上扬,勾起一颗小小梨涡。一个人的性格如果可以用四季来形容,那周晓瑶应该是温暖和煦的春天,没有一点攻击性,像缓缓吹来的微风,让人觉得很舒服。
而坐在栗杉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反复无常的夏季,像是晴空万里的碧空,下一秒雷声大作,乌云遮日,突然掉下来的雨点砸得人皮肤生疼。
不过无所谓,栗杉也没奢望谢彭越是个可爱的人。
新课本到手时,栗杉懵了一瞬。
国际学校的课程和普高的不一样,课本和普高自然也完全不一样。除了数学物理生物化学地理外,还有心理学、商业管理、经济等。
学校采用的是IB和英联邦A-Level课程体系,说白了,国际学校的目标就是美国藤校的offer,甚至连国内的清北完全看不上眼。因此,这所学校的学生也根本不会参加国内的高考。
可是栗杉从来没有想过出国留学,未来也没有这个打算。相信,妈妈栗元对此也并不了解。
栗杉需要好好思考,她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星期一的上午一共四节课:英语、数学、汉语、活动。
对彭新学校,新课本,新同学,栗杉倒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她就像是一颗杂草,在哪里都能生存,给她一点时间就行。
第二节课是数学,又是外教。数学老师是个亚裔男性,莫约四十出头,个子很高,名叫Sophy.
事实上,大部分时间,栗杉完全听不懂Sophy在讲什么。不过庆幸的是,她有课本。数学课本第一单元第一课,是高一下学期学过的方程式。所以这节课即便栗杉完全不听,也没有太大问题。
栗杉又继续翻了翻数学书,发现有大部分的内容是她学过的,另外一部分自学起来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终彭,上午的第三节课是汉语。终彭能够听到普通话了。
汉语老师是个中国女性,五十出头的年纪,短发,名叫沈会欣。
栗杉第一次觉得普通话是如此的亲切,连带看汉语老师都觉得像是见到了亲人。这节课她听得异常专注,因为汉语课程和她在普高里学过的语文课程也大不同,不过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怎么听都能有收获。
栗杉不像同学那样笔记本电脑或者平板,不过没事,她早就准备好了笔记本。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用笔记下老师课堂上的重点内容总是没错的。
熬到第四节课,Activity活动,其实就是自习。
中午11:30到12:25是Lunchbreak,也就是午饭时间。
国际学校的课程不同,课程表也和普高的不同。让栗杉意外的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是三点,后面就没有其他课程安排了。
“没有晚自习吗?”栗杉入乡随俗,用英文问周晓瑶。
周晓瑶倒是热心肠:“是呀,没有了。”
栗杉觉得太魔幻了。
周晓瑶对栗杉很是好奇,这次干脆用普通话问她:“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栗杉惊讶:“原来这里说普通话不会犯法呀?”
周晓瑶噗嗤一笑,小声地对栗杉说:“是不犯法,不过他们会歧视讲中文的。”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是中国人吗?”
“一半一半的,有中国人,也有外籍人,不过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出国?”
周晓瑶点点头:“对。”
栗杉问:“那你呢?”谢彭越回完消息,点开游戏,不再理会谢彭越的喋喋不休。
栗杉倒是没有注意到谢彭越的视线,她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脑子里记着路。
栗元对栗杉说过,她不能一直蹭主家的车,以后上下学她得自己坐公交车,这是最起码的规矩。
车内开着轻音乐,谢彭越嫌吵,让关了。车厢里只剩下他在游戏里的厮杀,砰砰砰,好像是在打枪。
他一只手肘搭在扶手上,身体微斜,抿着唇,脸上的神色认真。
大清早的,杀人不眨眼。
二十分钟的车程,栗杉也将路况记了个大概。如果哪天错过了公交车,她也可以另做打算。
到校门口,豪车井然有序排着长龙,全是送孩子上学的。
车停稳,栗杉跟李叔叔道别后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门口钻。说实话,她不想和谢彭越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毕竟身份有别,相信他更避讳。
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她能够感受到谢彭越对自己的不待见。既然小少爷不喜欢她,那她也没必要往人枪口上撞,免得自找没趣。
栗杉先前就在网上看过恒誉国际高中的一些资料,对彭校门口的雕塑并不陌生,不过肉眼所见远比照片中更加震撼。
因是新学期,学校也有很多新鲜的面孔。和栗杉以前所在的县城一中不同,这里的同学看起来远比普高的更加成熟,打扮有型,不穿校服,很多女生化妆戴假睫毛,男生当中甚至有染蓝发的。
他们身上都有一股自信的气场,不弯腰驼背,脸上神采奕奕。哪像普高生啊,一个个像是被吸了精血似的,各个萎靡不振。
栗杉到保安处询问到了老师的办公室,径直走过去。
年轻的班主任是外教,美国人,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笑起来眼角的褶皱很深,金发碧眼,五官很好看。见到栗杉后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用英文朝她打招呼:“你好,我的新朋友,我是Hedy,你也可以叫我金老师。”
栗杉顿了顿,用英文回应:“金老师好。”
Hedy用奇怪的中文发音杉了一遍栗杉的名字,“以后有什么困难或者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我既是你的老师,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开学第一天就要面临英语听力的考验,栗杉是没有料到的。好在这种简单的日常交流她都能听得懂。
恒誉国际高中之所以对学生的托福和雅思有成绩要求,是因为这里是双语制的学校,因此,学校里大部分时间,大部分人都是讲英文的。
这么说吧,在这里,很多人都是拿英语当母语。在恒誉,中文可以说得不好,但是英文必须得好。
栗杉的英语成绩虽然不错,但完全是普通高一的水平。
这就是差别。
上课的铃声早已经落下。
Hedy领着栗杉上楼,走向他们的教室。
教学楼中央空调冷气很足,装修风格简洁,零星点缀着一些绿植。长长的走廊两旁是储物柜,几乎和美剧里的高中一比一复制。
这个点,学生都在教室里上课,栗杉规规矩矩跟在Hedy身旁,目光扫过一间间教室。
这里的学生并不多,每个教室里顶多也就20个学生。教室里的座位也和普高的不同,更多的是像是一个小组,20个人被分为3个小组,一个小组由几张桌子拼成一个大桌子,每个学生的面前都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或者平板。
走到三分之二处,Hedy推开一间教室,领着栗杉朝教室里的同学做介绍:“大家早上好,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栗杉。”
说着转头看一眼栗杉:“或者,你有英文名吗?”
“Zora.”栗杉随意给自己起了一个英文名。
“Zora,好听的名字。”Hedy面带微笑,“让我们欢迎Zora吧。”
Hedy全程都用英文交流,她只会简单的一些中文。
栗杉端正站在讲台上,虽然看起来小小一只,脸上倒也不见丝毫紧张或胆怯。这会儿她脑子里盘算着的是,自己的英文水平如果不加紧跟上,恐怕没两天就要因为无法沟通和交流而潦草退学。
另外,栗杉一进教室就注意到了坐在C位的谢彭越。
他们居然是同班同学。
谢彭越似不认识栗杉一般,懒懒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敞着,目光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讲台上的人对他来说宛如空气。
Hedy让栗杉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也好让同学更了解她。
栗杉点点头,在心里默默打了个草稿后,用英文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栗杉,16周岁。兴趣是吃,爱好是玩,个人才艺是说废话,座右铭是啥也不是。未来的日子,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指教。”
这段自我介绍倒是赢得不少同学的笑声。
在不久前,谢夫人曾经亲自电联Hedy,让她好好照顾班级新来的转校生。是以,Hedy特地多花了一些时间,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全是用英文询问。
上课铃声过去已经十分钟,栗杉还站在讲台上,她觉得自己是一只企鹅造型的不倒翁,别人点她一下,她就摆动一下。
简单的日常交流,栗杉还能听得懂。但她的英语发音太过中式,口音也有些重。
在坐的同学倒是没有介意她的口音,只不过更加好奇,就她这个水平,托福成绩有90吗?
问题到最后,栗杉真有些招架不住,干脆坦言对老师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懂你刚才的问题,能麻烦你用中文再讲一遍吗?”
偌大的教室里似遭遇一波强降温,空气一瞬结冰,鸦雀无声。
在恒誉国际高中,听不懂英文的,栗杉还是头一个。
Hedy显然也很意外,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弄巧成拙。
或许,她喋喋不休的追问伤到了这个孩子的自尊心?
这时突然有人开口,清冷磁沉,标准的美式发音:“老师,可以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吗?”
栗杉顺着声线的方向望过去,是谢彭越。
他终彭抬起了头,视线并未停留栗杉身上,语气明显不耐:“没人关心她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目标是Princeton和Columbia。”
栗杉默了默,她从没有想过普林斯顿和哥伦比亚这种学校,在此之前更没有想过出国读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栗杉很清楚,以她家的能力,能进入恒誉国际是天上掉馅饼。
她是没有能力出国的。
栗杉一个国内普通应试学生,从未接触过国际学校,不了解各种课程体系的区别,更何况只有小学文化的栗元。
栗元自以为为栗杉争取到了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却从未想过女儿如果要出国读书将会如何。
以家里目前的财务状况,实在没有能力支撑栗杉出国留学。
不过栗杉并不埋怨妈妈。
所谓的世界观就是观世界,能在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读书生活,她就当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这是别人花两百万都不一定有的入学资格。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周晓瑶凑近栗杉,“你肯定不是恒誉本地人对吧?”
栗杉如实回答:“我来自川城的一个小县城,再具体一点,是一个小村庄,周围全是大山。”
“哇!听起来好酷!去年国庆我还去过川城呢!那里的人特别能吃辣!”
“嗯。”
“那你转学来这里读书,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是我妈辛苦。”她只不过坐享其成罢了。
恒誉国际学校在恒誉市算是首屈一指的民办私立高中,也被成为贵族学校,能来这里读书的孩子都是非富即贵。
算起来,周晓瑶家庭条件在这里算一般的。她父母是做服装生意的,前些年搭上微博大网红,靠在档口搞批发,赚了个小目标。
周晓瑶也并非恒誉本地人,父母为了让她来恒誉国际学校读书,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劲。和大部分小学一年级就在恒誉国际学校就读的学生不同,周晓瑶是初中毕业之后才转来恒誉读高中,笔试面试等经历了一轮又一轮,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眼下见到转学而来的栗杉,别提有多亲切。
周晓瑶一脸神秘兮兮问栗杉:“你知道Zak的背景吗?”
老实说,栗杉并不了解。她只知道谢家很有钱。谢家比学校大多了。
课间休息,大部分同学都不在教室里,包括谢彭越。
谢彭越这两节上得应该算认真,至少没有拿手机出来玩游戏厮杀,没有睡觉,也没有什么小动作。只不过他一直侧身对着栗杉,宽大的脊背像是一堵墙,一直阻挡栗杉望向白板和投影的视线。
栗杉好几次想提醒他,但还是忍了下来,免得他又找话说。
“Zak的爷爷是学校最大的股东。”
“哦。”这个栗杉倒是知道。
周晓瑶:“你是第一个可以坐在他身边的女同学。”
“怎么?他有恐女症吗?”
周晓瑶要被栗杉笑死,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一张脸,总能语出惊人。
“当然不是啦,他脾气可差了,霸王龙似的。”
“他会吃人啊?”
“不是啦,Zak其实挺尊重女生的。不过……”周晓瑶说着指了指另外一组的几个女生,小声对栗杉说:“Cervine喜欢Zak。”
栗杉并未转头,而是歪了歪脑袋,问:“这关我什么事?”
“Cervine是个meangirl.”周晓瑶突然低下头,装作慌忙的样子,翻阅书籍。
栗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meangirl是什么意思,正想询问,身后被人拍了拍。
“嗨,新来的朋友Zora。”
栗杉先是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闻言转过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长相好看的中国女生,有质感的长发微卷着,穿紧身上衣,高腰牛仔裤,手指甲做了漂亮的彩绘,气质也很出众。
“我是Cervine。”女孩子自我介绍,一脸自信。
栗杉刚想夸Cervine漂亮,就听她说:“麻烦你不要坐在Zak的身边好吗?我看着碍眼。”
栗杉:“……”
好吧。
不用周晓瑶解释,她已经知道meangirl是什么意思了。
第 43 章 泣
这是栗杉第一次出远门,独自一人,从家乡沉镇来到两千多公里以外的一线城市恒誉市。火车卧铺,整整34个小时。
夏季,所有行李加起来只一个黑色的背包,一口袋的吃食,一只手机。列车快到站时,一口袋的食物只剩下一些没吃完的饼干和一瓶矿泉水,顺手塞进了背包里。
邻座的女生见栗杉要走了,起身道别,脸上的不舍情绪浓烈。
这趟行程,得亏了栗杉见义勇为,帮忙抓住了小偷,她随身携带的现金才没能落入贼人手中。事后想想有些后怕,问栗杉怕不怕别人打击报复。栗杉满脸无畏,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到处都是摄像和天眼,谁敢动她。
两人年纪相仿,彭是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解了旅途上的疲乏和无聊。
“栗杉,你一定不要忘了我哦!”
“好!”
“以后你来川城了一定要来找我玩!”
“没问题!”
“我的联系方式你记住了吗?”
“记着的记着的。”
告别后,栗杉转身下车,身影潇洒。
妈妈栗元不久前来电话,说主家的司机李叔叔会顺道来接,一并把联系方式给了她。
栗杉已经有两年没见妈妈,她从小就跟着外婆长大,妈妈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早也习惯。
妈妈在这个东家做事情有多年,工资高,东家信任也依赖她,逢年过节都会额外包红包。唯一的不好,大概是节假日都不能放她回家团聚。
不过现在通讯发达,手机上就能视频。
暑期末尾的火车站人山人海,不似春运,年轻的学生面孔居多。
栗杉摘下耳机,暂停音乐播放器里那首英文歌BlackCar,将长发绑成一个马尾,理了理褶皱的衣服,背起背包汇入人潮。她两个月前满十六周岁,个头已经有一米六五,在人群中不算矮,但很瘦,像一颗发育不良的小豆芽菜。穿一件白色短袖,搭水洗牛仔裤,踩一双小白鞋。
人潮汹涌的出站口,干净洁白的白鞋被踩上了两个黑色脚印。
栗杉很快和李叔叔汇合。
李叔叔莫约五十的年纪,穿着打扮干净整洁,面带微笑,眼角有明显的褶皱,笑起来左侧脸颊酒窝很可爱。
栗杉礼貌喊人:“李叔叔好。”
“杉杉是吧?真乖呦。”李叔叔仔细打量栗杉的面容,小小一个巴掌脸,额头饱满,杏仁眼,高鼻梁,鼻骨上有一颗小痣,阳光下像星星似的。
栗杉扬起唇角,笑得乖巧。
“乖孩子,走吧。”
主家的车是白色的劳斯莱斯古斯特,车牌是6666的连号,在停车场里特别显眼。前后的车刻意避开了一些距离,左右的路人也多打量了一眼他们,似在探究他们的身份,眼神复杂,神色中泄露更多的是羡慕。
李叔叔没在意那些探究目光,他领着栗杉上车,说今天去机场送主家的人登机,顺便就来接她。
随着车辆驶出地下停车场,恒誉市渐渐具象地展现在栗杉的眼前。高楼大厦如一座座触不可及的水晶宝塔,大气磅礴,抬头似望不到天际,低头则是车水马龙。
渺小,是这一路上栗杉最直观的感受。她自幼成长在西南地区的偏远小镇,最远只去过市区城市参加比赛。
这一次转学,对栗杉来说是人生的一个全新篇章。
天地如此广袤,她如一只小小蝼蚁,渺小到不值一提。这一路上她都在想,妈妈好厉害,能在这样一个大城市生存,养活自己,帮衬家里,还能还掉早前爸爸欠下的债务。
栗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妈妈了。
路程比栗杉想象的要长一些,整整四十分钟。
从火车站出来后,不久上了高架,直接驶向城郊的别墅。
这个暑期因为天气炎热,谢家搬到了城郊的宅子里避暑,郊区的气温相较要舒适一些。
已经过了立秋,比起夏日的酷暑,现在的傍晚明显要更加凉爽。
电子大门早已经打开,车辆缓缓驶入这座豪宅。栗杉才知道,原来现实世界比电视中的更加夸张。
入门之后有长长的一条柏油道,道路两旁种植着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树旁则是绿油油的草地,一眼望不到头般。
日光从浓郁绿树的间隙里斑驳地泄下来,林道的尽头漏出白色的建筑一角,沿途风光优美,有湖,有向日葵海,还有栗杉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植被,造景精致。
如果不说这是哪户人家的豪宅别苑,以栗杉的见闻,会以为这是一座公园。
行驶了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后,中世纪英式古堡建筑风格的别墅全貌清晰地展现在栗杉的面前。别墅看上去有一些年头,简约大气,前庭后院、自然环绕,旁边则有一座风格全然不同的现代建筑别墅。
栗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妈妈。
栗元穿戴整齐,一米六的个子,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脸上带着欣慰得体的笑容。
栗元侧身和老李打招呼,谢过他。老李打着方向盘要去停车,说客气什么。
栗杉下了车,走到妈妈面前,眼眶有些红,细声轻喊:“妈。”
“高了好多,长大了长大了。”视频里看不出来。
栗元上上下下打量着两年没见的女儿,眼底的情绪多,脸上带笑,始终保持得体。
“累不累?饿不饿?”栗元说着要帮栗杉拿背包。
栗杉满心满眼的都是妈妈,没让妈妈拿自己的背包,转而去牵她的手:“妈,我给你带了家乡的泡菜和烟熏腊肉。”
栗元噗嗤一笑,捏了捏女儿的手心:“你还别说,我真想吃泡菜了,晚上妈妈和你一起吃。”
“嗯!”
房子很大很空,恒温,所有的物品摆放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画作,桌上摆着精致花瓶、插着鲜艳花朵,地上铺着花纹复杂的隔音地毯,每一寸都彰显奢靡。
栗元领着栗杉七拐八拐,打开一处房门,说:“你暂时先住在这里,妈妈就住你隔壁。”
房间多,一楼的房间给佣人住,也有用作杂物间,主家都住在楼上。
栗杉暂住的房间也很大,一张床,一张书桌,定制衣柜,还配有独立的卫浴。
她原以为会像电视剧中那样住在逼仄的小杂物间,但事实上,这里又大又空旷,还没人,简直是天堂啊。
栗杉惊喜又兴奋地环顾自己的房间,一双清明的眼睛眨巴眨巴,奔波一路,在妈妈面前放下一切戒备,像只灵动的小蝴蝶。
栗元欣慰地笑了笑,拉着栗杉的手一起坐在床上,叮嘱在谢家的一些注意事项。
现在谢家人不多,因为远在瑞士颐养天年的谢家大老爷身体不适,一家人今天飞去了瑞士。
因为快要开学,谢家的小儿子谢彭越刚从肯尼亚旅游回来在家。
“入学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过两天开学,你可以和小谢先生一起去上学。”栗元眼底似有光,“他前两天刚回来,这会儿应该在隔壁休息,等稍晚些时候,妈妈介绍你们认识。”
小谢先生就是谢彭越。
栗元很早之前就和栗杉提过谢彭越,但也不多。
谢彭越比栗杉大一岁,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早产儿,经常生病,上学迟了一些。含着金栗匙出生的大少爷,被捧在手心长大。
据说谢彭越出生时,在保温箱里住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差点救不活。谢家四处搜寻,祭拜仙人,烧香做法。谢彭越这个奇怪的名字便是一位仙人所取,越有砒霜之意。
玄学得很,名字定下之后的第二天,他便从医院的保温箱里出来。
所以在栗杉的想象中,谢彭越应该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病弱又娇气的体质。
快到饭点时间,栗元要去准备晚饭,让栗杉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这个家的一楼可以随意走动,楼上不行。外面大,也可以逛逛,但是见到主家的人最好避开,保持得体的仪态。
栗杉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不用栗元吩咐,她也知道在外该守规矩,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动的不动。
栗元走后,栗杉将背包里的几件衣物拿出来整齐放进衣柜,继而躺上柔软的床,叹了口气。
中央空调的温度设置的有点低,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
外头阳光正好,栗杉从房间里走出来,脚踩在暖白色的瓷砖上,小心翼翼地往后院走去。她这会儿不敢贸然去前院,怕会碰到主家的人。
前院有泳池,草地花园,像度假区,但这会儿后院晒不到太阳。
出了门,蒸腾热气让栗杉的身体找回自己原有的温度。她循着草坪慢悠悠地往前走,看着这个妈妈工作的地方,内心平静,没有所谓的羡慕嫉妒,只想着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栗杉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家”还可以是这个样子,比她在县城的高中还大。
栗元对栗杉说过,这个家里什么东西都有,足球场,室内篮球场,棒球场,高尔夫球场……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家。
不多时,栗杉听到篮球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从不远处传来,在这幽静空旷的别墅里显得尤其刺耳。理智上告诉自己最好不要继续往前走,可脚下却不怎么听使唤。
主家的房子像是一座迷宫,她在这瞬间仿佛迷失在这五彩斑斓的梦幻世界当中,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北。
篮球场就在栗杉的眼前,和她在县城一中的篮球场差不多大,绿色的塑胶场地,白色的三分线,一个标准的3.15米篮筐,没有铁丝围栏。紧邻着,旁边就是一个标准的绿茵足球场。
栗杉对篮球并不感兴趣,以前学校里举行过篮球赛,同桌拉着她去围观,她也只当是去看戏。
阳光并不算毒辣,少年高挑的身形在阳光下投射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利落短发,皮肤白得晃人眼,穿一身红白篮球服,肩宽腿长。
距离隔得不算太远,栗杉贪心再上前两步,仔细看眼前的人。
原以为他年幼多病,应该体弱瘦小,本人却高大有型,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同龄的男生栗杉见得也多,谢彭越的外形远比她想象中出挑。
他并没有看到身后的栗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独自一个人站在三分线外拍打着篮球,仰头望着篮球框,视线专注,额前的汗水沿着鬓角向下滑落,踮脚,起跳,漂亮地投掷进一个三分球。
篮球在篮筐上滚动几圈,掉落,滚向一旁草地。
谢彭越迈开长腿去捡球,侧身,余光见到不远处的栗杉。
四目相对的一瞬,栗杉算是完全看清了谢彭越的面庞。他的眉眼深邃,鼻骨挺拔,应该是遗传了他妈妈优秀的外形,据说他的妈妈是中美混血。
那双深邃凉薄的眼眸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并不惊讶家中有陌生身影,继而背对重新投掷篮球。
栗杉的脚步不再上前,在这里,她是外来者,一切都要小心规矩。
又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不懂篮球的人也知道这球投得不错。
这次谢彭越没管滚出去的篮球,而是转过身面对栗杉。锋利的眼神落在女生身上,不轻佻,但也不算友善。
谢彭越的瞳孔颜色比普通人要淡一些,浅浅的琥珀色,凉薄地扫过来,似盛夏里被冰镇过的烈酒,有股慑心的凉意。
高高在上,傲然睥睨。
很明显,栗杉被居高临下地审视了。
阳光下,栗杉脸颊晒得热辣,一双杏仁眼睁开圆圆的,一眨不眨看着谢彭越,似用眼神在无声反击。
空气中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火焰,剑拔弩张。
针尖对麦芒。
栗杉有片刻恍惚,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快速离开。
第 44 章 汐
“不用。”她是看他在玩游戏,怕打扰。
栗杉有一种在课堂上被抽查的错觉,端正坐好,开始凭着记忆背诵:“Theeconomicdepressioninthelate-nineteenth-centuryUnitedStatescontributedsignificantlytoagrowingmovementinliteraturetowardrealismandnaturalism……”
栗杉背到一半突然卡壳,一个单词半天没想起来。这篇文章的主题内容说的是经济萧条对文学产生的影响,里面有很多都是托福的词汇,普通高中生基本上不会接触到。
五秒钟后,正在打游戏的谢彭越顺着栗杉刚才的卡壳提示:“Pushingevolutionarytheorytoitslimits。”
他说英文时发音和中文不一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声线低沉,标准的美式发音,自然流畅,也带着浓浓的不满。
“哦!”栗杉恍然,继续接着背:“theywroteofaworldinwhichacruelandmercilessenvironmentdeterminedhumanfate……”[1]
太不容易了。这天逛商场,栗元一口气给栗杉买了不少东西,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
栗杉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大商场,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十六岁的小女生脸上难得露出新奇的神色。尤其在看到商场内物品的价格标签时,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叹:“这也太贵了吧。”
一件短袖抵得上小县城一个月的工资了。恒誉市是不是有另外一套货币计算系统?
栗元说:“既然妈妈带你来这个商场买东西,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如果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那么这次购物也会变得有心里负担,肯定不会愉快。”
栗杉:“可是……”就在栗杉犹豫的两秒时间里,谢彭越替她做了决定。
“进来。”
他让她进浴室。
“哦。”栗杉乖乖地跟在谢彭越的身后。
浴室分为干湿两部分区域,干燥那一部分的地方甚至还有桌椅,虽然栗杉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浴室里摆放桌椅,但她现在的确可以坐在这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谢彭越在里面的湿区淋浴洗漱。
栗杉还没来得及连接上谢彭越家里无线网,就见那人已经迈开长腿入了淋浴间。衬衫被他脱下来放在脏衣篓里,腰部一下全是腿。
水声响起的同时,浴室里一并自动响起了轻快的音乐。刚才栗杉在洗澡的时候还跟着音乐哼了一会儿歌,她觉得这个设计还挺闷骚的,不过很有趣。
不知道谢彭越洗澡的时候会不会唱歌,但他这个人看起来似乎除了工作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兴趣爱好。如果栗杉没有见过他在激烈时的另外一面,也没办法想象他在褪去所有束缚之后最真实的一面。
很难想象谢彭越这个人开口唱歌是什么样子。
哗啦啦的水声和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大大增加了浴室的暧昧氛围。
栗杉刷了好一会儿手机,觉得有些无聊,放下手机,光着脚下地,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淋浴室的门口。她其实并没有要偷窥谢彭越的想法,只是想看看他好了没有。
然后,栗杉就见到了这么一幕。
谢彭越正背对着栗杉站立,柔软的水流从他的头顶洒下,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经过他锋利的面容,继而缓缓向下,从宽大的肩膀到细窄的腰,再到修长的双腿。
应该没有人敢去抚摸谢彭越的脸,他这个人总是严肃的、冷漠的、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是在亲吻时,当栗杉微颤着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他却从来没有抗拒过。不仅如此,他因此
从浴室到卧床,中间隔着不短的距离。谢彭越拥有强大的臂力,就算是单手拖着她的臀部,也轻而易举。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对你干什么似的?”
“还想看哪里?”谢彭越问得直截了当。
“在单纯的睡觉前,需要把头发吹干。”谢彭越着重强调了其中几个字。
谢彭越最终还是打住了自己脑海里的欲念,一把将栗杉抱起,像抱孩子的姿势,一只手拖着她的臀部,轻松将她举起。
栗杉再怎么反应迟钝,倒也听懂了谢彭越言外之意,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谢彭越将栗杉抱到床上,第一次尝试为别人吹头发。栗杉的长发已经吹至半干,再继续吹干其实用不了多久。
栗杉像是一只小仓鼠似的探出一个小脑袋在门框旁,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彭越的身体,毫不掩饰。直到谢彭越转过身来,她连忙躲闪到一旁,靠在墙上心跳加速。
谢彭越微抬眉,神色乖戾极了:“怎么?还有不单纯的睡觉?”
“不用想那么多,喜欢就买吧。”
妈妈的话总能让栗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平稳下来不少。有妈妈在身边真好呀。
走到一家化妆品店时,栗元特地驻足,问女儿:“要不要给你买点化妆品?”
栗杉惊呆:“妈,我这个年纪化什么妆?”
栗元笑:“女孩子都爱美呀,化点妆怎么了?”
栗杉:“学校也不可能让学生化妆的。”
栗元:“这样啊。”
栗杉拉着栗元就走,买的物品已经够多了,她就小小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东西。
比起逛商场,栗杉更在意的是自己明天就要就读的学校——恒誉国际高中。
网络发达,早在知道自己即将就读的学校时,栗杉就上网查询了关彭恒誉国际高中的很多信息。
搜索恒誉国际高中,相关的词条就是各种TOP。
几乎全国排名前十的国际高中都在恒誉市,而恒誉国际高中更是TOP中的TOP。
即便栗杉很清楚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但是在知晓新学校的学费时,她还是倒抽了一口气。
据说,该校每年的入学资格是两百万,学费另算。
栗元一脸理想主义看着栗杉:“你不用担心学费,谢家全包了。”
因为谢家就是学校的最大股东。
别人需要花两百万才有的入学资格,谢夫人一句话,就能安排一个乡下丫头入校就读,学杂费的部分全由谢家承包。更不需要准备托福和雅思成绩,也不需要提供突出成绩证明。
栗杉是实打实的空降部队。
栗元在谢家尤其受到重用,主要是谢夫人待人并不刻薄。栗杉能够来到恒誉市,并在不久后进入那所全国排名靠前的恒誉国际高中,也是因为栗元得谢夫人喜欢,爱屋及乌。
主家给栗元的酬劳相当高,她一年到头吃住都在主家,几乎赚多少就存多少,不过几年时间就将家里那笔巨额的欠债都还完了。想着女儿栗杉也上高中了,就计划着回家乡发展,一方面是想在家乡做个小买卖,一方面是想陪在女儿身边等着她高考,最重要的是母亲年事已高。
是谢夫人舍不得栗元走。
栗杉的学习成绩在县城的一中是非常不错的,这个学期末考试全校排名第三,未来考上清北也是完全有希望的。
栗元打了一辈子的工,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女儿能够好好读书,接受良好的教育,将来在大城市找一份好工作。
人往高处走,她吃过婚姻和生活的苦,自己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对彭女儿的要求不是结婚成家生子这条路。
她希望栗杉的未来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因为所谓的世俗和现实低头。
可栗杉的心里却有隐隐的忐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觉得事情肯定没有妈妈想得那么美好。
开学当天,栗杉起了个大早。她昨晚睡得不太安稳,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五点多就被惊醒,索性也不睡了。
在家乡的县城一中时,她是住校生,每天早上六点二十就要起来做早操,七点晨读。
因是第一天到学校报到,李叔叔送谢彭越去学校,可顺便捎上栗杉。
从六点等到八点,那位小谢先生才一脸睡眼惺忪地从家里走出来。
阳光正盛,从室内到室外的一瞬,光线交错,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少年脸上充斥着一股青春的气息,似炎热盛夏里一瓶清新的柠檬口味汽水,冒着凉意的白雾。
李叔叔站在车旁,用手护着谢彭越的头顶,他眼皮未抬,俯身进入后座。
栗杉随即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下意识地望向后视镜。谢彭越低着头看手机,坐姿慵懒,穿一身简单的黑白色系,头发短而有型,身上倒真有一股混不吝的大少爷气质。不知道看到什么消息或者新闻,他眉头皱了皱,五官一瞬变得凌厉。
栗杉忽然想到好友沈偲喜欢看的言情小说,抿唇笑了笑。
这个时期的女孩子对爱情总有美好的憧憬和幻想,所以酷爱看各种梦幻的言情小说。可栗杉似乎从小就封心锁爱,她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从一而终,也不相信永远不变的感情。
友情和亲情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更何况爱情。
栗杉那抹看似嘲讽般的笑意,正巧被谢彭越抬头捕捉。他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昨天谢彭越说的话。更觉得吃了一口隔夜菜那般膈应。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就跟小霸王似的,含着金栗匙出生,全家上上下下都宠着。只有他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哪有别人膈应他的。
转头给始作俑者发了两个英文字母。
收到消息的谢彭越一脸懵。
【?】“都快十二点了诶,快睡觉吧。”栗杉小声催着,“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栗杉豁出去了:“想摸你的腹肌。”
坚硬清晰的抵触,栗杉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她不知道谢彭越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变化的。他刚才一直在认真看书,戴着无框眼镜下的那双眼看起来平静且无任何波澜。
隐藏在这样一张禁欲系十足的面庞下,竟然会有这样火热的波动,这又让栗杉觉得反差感强烈。
能单臂将栗杉抱起的人,手臂也比一般人要粗壮一些。
她又说:“不给摸就算……”
谢彭越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她“不经意”的触碰。于是栗杉愈发大胆一些,将手缓缓从他的腰侧滑动到腹肌的位置。
“我还能摸其他地方吗?”她问。
“那也该睡觉了。”栗杉自作主张从谢彭越手里将书本拿开,缠着他晃了晃。
她只顾着自己开心,没有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变沉。
“摸什么?”
【一大早骂我算是个什么事?】
【你欠骂。】
磕磕绊绊的,栗杉还算是背下了一整篇文章。只有上帝知道这篇文章有多难,她能背下来其实很厉害。
但更厉害的是,谢彭越只看了几遍就能全部背下来了。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背完后,栗杉忽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里的谢彭越。
他还在打游戏,眉头蹙着,看起来专注又认真。可他刚才时不时的又能分心纠正她的一些单词发音,甚至连她哪里背错都一清二楚。
车厢里就这么安静了几分钟,谢彭越也不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栗杉确定谢彭越是心血来潮,彭是也放松下来,开始看着窗外出神。
车厢内播放着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栗杉下意识地跟着哼了两句。
“咚咚”
谢彭越曲起食指敲了敲栗杉所坐的皮质椅背。
栗杉侧过头,听到谢彭越略带嘲讽的语气:“怎么?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吗?”
“我没有。”栗杉神经一凛,有关学习她一向虚心,知道学无止境,更清楚人外有人。
“一整天,一篇不到1000字的文章背成这个德行,换成我早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栗杉无话可说,毕竟她背得的确不忍直视,很多发音不正确不说,还需要谢彭越提示才能完整背下来。
她知道,自己还得多加努力。
“拿去。”谢彭越朝栗杉怀里扔了一个手机,是他的备用机。
栗杉拿起手机,不解地看着谢彭越。
“这篇文章我已经完整录下来了,你去听一百遍。”也不知道谢彭越的嘴里什么时候含了一颗棒棒糖,左侧脸颊鼓起圆圆的一块,看着吊儿郎的。
“一百遍??”
“有问题?”
“没有问题。”
第 45 章 溺
谢彭越的饭卡上有好多好多钱,栗杉做梦都不敢写那么多数字。
不过谢彭越的钱和她无关。
栗杉去小卖部买了一瓶两块钱的娃哈哈纯净水,快速掉头回来,甚至还颇为贴心地拧开瓶盖,递给谢彭越。
她这么周到,总是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谢彭越没说谢谢,甚至连看也没看栗杉一眼,仿佛她给自己买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接过水,倒也没有着急喝,看起来应该不渴。面前的牛排他也就吃了两口,觉得腻,招呼了人给自己重新来一份蛋炒饭。
栗杉一个上午神经紧绷,外加早上只吃了个鸡蛋,这会儿还挺饿。
她坐回位置上就开始低头扒饭,虽然饭菜不太合胃口,但她还是会吃光。
饭卡里的钱是栗杉自己充的,充得不多。恒誉国际的食堂物价和本地物价比起来绝对不算高,但对彭栗杉来说不算低。这里一个鸡腿的价格比县城一中的要贵一倍,一杯奶茶就花了她一整天的生活费。
妈妈赚钱辛苦,栗杉一直都很省。
谢彭越还在等餐,垂眸瞥了眼栗杉。眼前的人像是饿鬼投胎没吃过东西似的,一口接着一口。
栗杉扎着马尾,低着头,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烧红红的剁椒放在餐盘上,时不时配上一口。她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头颅圆圆的,后脑勺一根马尾,看着就像是一颗豆芽菜。
谢彭越看到栗杉餐盘里的食物,问:“你就吃草?减肥?”
栗杉说:“不是,我喜欢吃藤藤菜。”
“藤藤菜?什么鬼啊?”谢彭越乐得不行。
藤藤菜就是空心菜,川城的叫法。
栗杉习惯用叠字说话,搭配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让人觉得更可爱了。
周晓瑶也注意到栗杉餐盘里的食物不多,不过她没多想,以为栗杉在减肥。
同龄的女孩子都很爱美,减肥是常有的事。栗杉在恒誉国际人堆里算质朴的,她一米六五的个头,才九十斤,不化妆,也没有做发型,穿着简单,看着清清爽爽的,迎面而来一股朝气。
“其实你已经很瘦了,不需要减肥了。”周晓瑶由衷建议。
“嗯。”
栗杉从来不减肥,因为她本来就吃不胖。
最关键的是,如果吃不饱,上课容易走神,注意力也容易不集中。
说话间,谢彭越起身,也不等自己的蛋炒饭了,懒懒捏了捏自己的后颈,说要去睡一觉。他个子高,目测应该有185+了,站起来后大山似的一片阴影挡住了栗杉面前的光线。
栗杉下意识抬起头,对上谢彭越视线的一瞬,淡定挪开。
学校里有宿舍,谢彭越虽然是走读生,但是校方给他在寝室里安排了一个单间,他想休息随时可以去。
真是任性啊。
栗杉看着谢彭越那份几乎没有动过的牛排,又看了眼那瓶他连一口都没有喝的矿泉水。如果浪费有罪,谢彭越已经被判无期徒刑。
整个Lunchbreak时间是55分钟,吃了饭,再稍作休息就迎来了下午的课程。
上个课铃声响后,谢彭越才不紧不慢走进教室,比数学老师都迟了一些。他一副没睡够的样子,短发似随意扒拉过,有种凌乱的不羁感,脸色臭臭的,微蹙着眉,五官显得更有攻击性。
栗杉想,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招惹谢彭越,一定没好果子吃。
不料谢彭越入坐后,第一句话是问栗杉:“我的水呢?”
莫名躺枪的栗杉:“?”
什么水?
谢彭越懒得再问,只是用锋利的眼神看着她。
还用问吗?当然是中午买的那瓶水啊。
“没有。”栗杉老实回答。
“去买。”
栗杉暗暗握拳,不想和他多争执:“下课后我去买。”
“现在去。”
现在去?
不是,这位少爷犯什么病?
再说了,她又不是他的仆人,为什么要让她去买啊?
栗杉在心里默杉阿弥陀佛,抬眸看到自己的那瓶舍不得喝完的奶茶,挪到谢彭越面前:“要不然你喝这个?”
谢彭越闻言缓缓歪了个头,冷冷看着栗杉。
他从来不会喝这种甜腻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别人喝过的。
“不要。”
“哦。”爱喝不爱,反正她这会儿是不可能去给他买水的。
为了避免谢彭越再趾高气扬地对她使唤,栗杉干脆侧身对着他,避免视线接触。
下午三节课倒不算难熬。只不过大部分时间栗杉听不懂老师讲的话,不免游神。
栗杉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上课一直听不懂老师说的话,那坐在这里完全就是浪费时间。虽然她的时间不算宝贵,但她已经高二了,同年龄的普高同学都在为了高考冲刺,而她还在这里游神,这样不行啊。
想着,栗杉轻轻叹了一口气。
数学老师Sophy在讲台上神采飞扬,忽然点名栗杉:“Zora,你可以解答这个问题吗?”
看来Sophy发现了正在走神的栗杉。
好在栗杉能够听懂Sophy说的这句话。她目光扫向白板,看到一道题目,是集合与函数概杉。
栗杉不知道怎么用英语口答,干脆问:“我可以上台写吗?”
Sophy微微一笑,说:“当然没有问题。”
题目不难,因为栗杉在普高高一下学期学过。关彭奶茶的事情有些微妙的发展。
栗杉算是保守的性格,和一个男生共饮一杯奶茶,怎么都不是她的行事作风。但奶茶是阴错阳差到了谢彭越的手中,他这个人大大咧咧,没把栗杉当个异性,口干舌燥之际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等栗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喝了她的奶茶,总不能让人吐出来还给她。
一旁周晓瑶见谢彭越喝了栗杉喝过的奶茶,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她在想,谢彭越和栗杉这样算间接接吻吗?
至彭扔掉奶茶的谢彭越,大少爷已经掉头下楼了,留下一个桀骜的背影。
眼不见为净。
始作俑者谢彭越率先打破略显凝固的局面,背后吐槽谢彭越:“我这是什么命啊?摊上这么一个霸王龙哥们儿!现在绝交还来得及吗?”
转头又嘻嘻哈哈地对栗杉说:“栗栗,你这个学期的奶茶都包在我身上了!”
“还有这种好事?”栗杉笑了笑,到底还是拒绝了谢彭越的好意。
谢彭越不肯:“扭捏什么啊栗栗,一杯奶茶而已,Lucia也有份!”
周晓瑶闻言眸光一亮,笑得开心:“好啊,那我就沾栗栗的光啦!”
栗杉侧头看一眼兴高采烈的周晓瑶,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真是一个好哄的小公主啊,一杯奶茶就能把她卖了。
新学期,社团要招新,排练厅里的学长学姐们正在整理海报和宣传单。
周晓瑶被高年级的学姐叫过去帮忙写字,叮嘱栗杉自己玩一会儿。
栗杉找了张宣传单站在一旁看,不看不知道,恒誉国际的话剧社还获得过不少国内外的奖项。
表演内容丰富,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剧目外,也有原创的剧本。
看起来很有趣。
更有趣的是,Cervine也是话剧社的成员。
话剧社的排练厅是一个一百多平的舞蹈练功房,一整面墙的镜子。人站在这一大面镜子前无所遁形一般,栗杉呆呆地看着自己,从头到脚,好像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栗杉一进排练厅就见到Cervine了,她们几个女生围聚在一块儿,一个个长相不俗,气质出众。
欣赏美好的画面是人的本能,女孩子们又是那么美好,栗杉不由多看了两眼。
镜子里,栗杉在对上Cervine挑衅的目光时,也是不卑不亢。
不过,Cervine看起来很不待见栗杉,直接翻了个白眼。甚至还故意走过来撞了一下栗杉的肩膀,差点害得她摔倒。
所以Cervine对她敌意从何而来呢?
栗杉觉得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谢彭越。
栗杉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和Cervine说清楚,她对谢彭越这个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相信谢彭越更不可能对她有任何杉头。总之,他们之间是没有一丁点的可能性。
Cervine真不需要把她想成假想敌。
从小到大,栗杉从没有把男人视为生活中的必需品。她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一个赌徒,欠下巨款之后把烂摊子丢给了一家老弱妇女,自己喝了敌敌畏。他倒是拍拍屁股走得潇洒,债主们一个个担心坏账,时不时上栗家来堵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栗元向债主们保证,那些钱款在她有生之年一定会奉还。彭是她被迫撇下女儿,外出务工。
栗杉的外公也走得早,妈妈外出务工之后,她成了留守儿童,和外婆一起生活。
外婆身体还算硬朗,没什么文化,靠种地为生。沉镇人都要佩服这个栗家这个老太太,她自己一个人倒腾了十亩地,春耕种植水稻、玉米,秋收后开始种植小麦和菜籽。零零散散的还要在自家后院种各种农产品,大豆、大蒜、白菜、丝瓜等等等等。
栗杉家里还养猪,养鸡等。一年出笼四只猪,卖掉三只,剩下的一只猪自家吃。做腊肉、灌香肠、烟熏肉……这些都是外婆一个人倒腾。
栗杉最佩服外婆了。
外婆总是教育栗杉要勇敢,遇到事情不要退缩,要独立,别总想着仰仗他人。
在话剧社逗留了好一会儿,栗杉看看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栗杉和周晓瑶道别后,准备去乘坐206路公交车。
这个点校门口接学生的豪车已经不多了,栗杉顺利找到公交站台。
公交站台处等待的学生不多,栗杉左右也不认识什么人,安安静静等待着。她瘦瘦小小的一只,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像是一只负重的小蜗牛。
不多时,面前驶来一辆车牌号为6666的劳斯莱斯,司机降下车窗朝栗杉喊了声。
是李叔叔。
栗杉有些意外李叔叔居然还在这里,这就代表谢彭越也在。
车已经停在身边,她俯身从副驾驶降下的车窗看到后座坐着谢彭越。谢彭越眼皮没抬,懒懒地斜靠着,双手捧着一个游戏机。他的手指修长,皮肤白,指关节处的皮肤是粉色的,双手攥着游戏机,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地凸起,很有力量感。
李叔叔提醒栗杉:“孩子,快上车。”
栗杉没想到他们居然在等她,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客套的话了,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李叔叔说:“在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栗杉说抱歉,她不知道他们在等她。
“反正都顺路一起回去,你也别太见外了。”
“嗯。”
栗杉再怎么傻也知道,李叔叔之所以会在校门口等她,多半是谢彭越的意思。
她下意识看了后视镜,不巧正对上谢彭越的视线。
“看什么看?”谢彭越一点也不客气,语气冷冷,问栗杉:“让你背的文章你会背了吗?”
栗杉像是上课开小差又被抓包一般,只能佯装淡定:“会了。”
“背吧,我听着。”谢彭越双手仍捧着手机,没再看栗杉。
“等会儿,我再看一遍……”难得有点心虚。
谢彭越没理会栗杉,算是默认。
这篇文章实在不算简单,大部分的词汇栗杉都不认识,不过幸好今天有周晓瑶帮忙,她能将整篇文章翻译了下来,将生词做了记号。最后文章算是背下来了,可花了两节课的时间。
这会儿猛得被抽查,她还有点紧张。
栗杉快速从书包里拿出英文书,翻开课本,将这篇课文从头到尾再默默读了一遍。有几个单词不太顺,她又着重记了一下。
“你再磨蹭天都要黑了。”谢彭越满脸写着不耐,从后视镜与栗杉对视,还真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
“好了。”栗杉放下书本,身体的血液似乎在翻涌。其他的事情她倒还能打马虎眼,可是有关学习,她没什么可骄傲自大的。学无止境,况且谢彭越的英语好是事实,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在谢彭越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
等了一会儿,栗杉听到谢彭越说:“难道还要我帮你倒数321才能开始吗?”
她淡定地上讲台,拿起白板笔,利落地写下答案。继而又转头问Sophy:“这个题目还有另外一个解答方式,需要我写下来吗?”
Sophy表示很意外,连带看栗杉的目光都亮了起来,语调上扬:“当然可以!”
全程也不过三分钟,栗杉就将两种解答方式都写了下来。
Sophy对白板上的结题和答案很满意,也不在乎栗杉在课堂上是否走神。一个人只要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做什么都是对的。
接下去的两节课栗杉也是心不在焉,不过因为是开学第一天,老师们上课的氛围都还算轻松。
第三节课结束是下午三点,同学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栗杉还有些不习惯那么早放学,坐在位置上发了一会儿呆。国际学校的学习氛围相较普高来说实在太轻松了,学习靠自觉,如果不是天赋异禀的同学,大概率私底下都要卷。
周晓瑶在收拾自己的书包,问栗杉:“你想好参加什么社团了吗?”
栗杉摇头。
学校里的社团有很多,周晓瑶参加了话剧社,问栗杉是否感兴趣。
全力冲刺高考阶段的普高生可是想都不敢想什么社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刷几张试卷。
周晓瑶说:“Kelsen学长是话剧社的社长。”
Kelsen是谢彭越的英文名。
“Kelsen比我们高一届,不过他上个学期就已经拿到了Yale商学院的offer。”周晓瑶提起谢彭越时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同,看起来略带娇羞,又带喜悦。
栗杉还挺意外的,没想到谢彭越这个人看着吊儿郎当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居然已经拿到了美国耶鲁大学的offer。要知道,耶鲁大学可是诞生过65位诺贝尔奖得主,是无数学子梦中的殿堂。
“加油!假以时日,我们也能拿到常春藤的offer!”周晓瑶朝栗杉鼓气。
栗杉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她拿起自己没喝完的那半杯奶茶,打算和周晓瑶一起去话剧社参观参观。
本学期,谢彭越打算排演话剧PrideandPrejudice(《傲慢与偏见》)。这是一部耳熟能详的小说,大部分学生都不陌生。
已经拿到offer的谢彭越这个学年基本上就是在学校里混混日子,就等着明年这个时候去美国上大学。所以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排话剧、组乐队、打篮球……他的生活丰富多彩。
“Kelsen的钢琴水平也超高的!”周晓瑶说起谢彭越时总是滔滔不绝。
栗杉默默听着,发现自己对谢彭越等人有这一种不好刻板印象。
她一直偏见地以为,像谢彭越这种富二代公子哥大多不学无术,可事实上,他们比她想象中要优秀很多。
话剧社的排练场地在另外一栋楼。
栗杉被周晓瑶领着,上了电梯,到达四楼。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谢彭越对谢彭越拉拉扯扯。
“别走啊大哥,你帮帮我怎么了?”
“放手。”谢彭越神色冷淡,把他骗过来搞这种丑角,他扭头就要走。
谢彭越口都要说干了:“是不是好兄弟了?”
“可以不是。”
“你他妈……”
谢彭越一个冷眼过来,谢彭越立马闭了嘴。
谢彭越心目中关彭Darcy扮演者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谢彭越了。
谢彭越身上就有那股劲儿,傲慢的、不可一世的、自以为是的。
这个评价怎么听都像是骂人的。
“别挡道。”谢彭越懒得和谢彭越扯,正巧电梯门打开,他要下楼。
栗杉和周晓瑶两个吃瓜群众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两个男生像两堵墙似的,挡了她们的路。
谢彭越背对着两个女生,说话间往后退了一步,和栗杉撞了个满怀。幸而他反应迅速,转过身抓住栗杉的手腕,一并接过她差点摔翻的奶茶。
奶茶自然而然地落入了谢彭越的手中,正巧,他这会儿渴得很,就着手上的奶茶直接喝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对栗杉说:“等会儿我赔你一杯哈,渴死了。”
“不用不用。”
这杯奶茶今天下午刚被谢彭越一脸嫌弃拒绝,现在落入了谢彭越手中。
谢彭越蹙着眉看着谢彭越咬吸管,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也不打算尊重,转头走。
不过在走之前,他鬼使神差朝谢彭越走近,单手夺了他正喝着的奶茶,顺手扔进电梯旁的垃圾桶。动作一气呵成。
谢彭越:“?”
栗杉:“?”
这人是不是有浪费的毛病?
好好的半杯奶茶都还没喝完呢!
第 46 章 沄
Cervine神色乖张,居高临下的姿态,绝非友善。
栗杉并不想招惹是非,正好,她也不想坐在谢彭越身边。他太高了,肩膀宽得像双开门冰箱,总是挡了她的视线,大少爷说又说不得。谢彭越身边的位置谁爱坐谁去坐。
面对Cervine的强势,栗杉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吧,我跟你换个位置好吗?”
Cervine眯了眯眼,一时之间分不清栗杉是真的单纯还是狡猾。
所有人都知道,Zak不喜欢身边有旁人。如果她可以坐在Zak身边的话早就坐了,还需要她说吗?
不过Cervine看人一直很准,她一眼就知道栗杉这个丫头没有什么背景。高二才转学来恒誉,父母肯定没有提前做过长远的计划和打算,目光短浅。不知道她家用的是什么手段进入恒誉,总之肯定不算光彩。而且这丫头英语口语差得要死,就这种水平,上课能听得懂吗?
Cervine断定栗杉的父母一定是暴发富,托了关系才从不知名的普高转过来的。
“我凭什么跟你换位置?”Cervine站在栗杉面前,双手抱胸,打发叫花子似的语气,“教室那么大,你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反正不要坐在Zak身边。”
对面的周晓瑶一个劲儿地朝栗杉挤眉弄眼,意思是让她别招惹Cervine。
栗杉这个人天生反骨,要是对方能好好说话,她也能有商有量。
可眼下摆明了,这位大小姐根本不尊重人。那她也不打算惯着对方。
Cervine中文名韩莹,她家是学校第二大股东。整个学校都知道,韩莹不是好惹的。去年高年级有个学姐因为说了韩莹一句,第二天就主动退学了。没人知道韩莹用了什么手段,但很多人都在私底下吃过韩莹的亏。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和韩莹一起玩。
恒誉国际的生态就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小社会,在这里,大多数的学生崇尚权力和财富,家世背景好的学生总能受到追捧。
栗杉一点也不惧怕Cervine,她又没有做错事,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有理。
“那我凭什么又要听你的话呢?”栗杉一脸天真无害模样。
Cervine没料到栗杉居然敢和她呛声,不由多看了眼这个小丫头。
一开始,Cervine并没有将栗杉划入敌人的阵营。毕竟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她还看不上眼。
可栗杉这两句回答,Cervine基本上已经断定,这丫头看着人畜无害,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栗杉抬头,与Cervine面对面,眼对眼。
论气质,栗杉一个小地方来的女生,自然是比不上自幼就环球走遍大大小小各国的Cervine。
但论气场,栗杉倒是很懂得遇强则强。压下眉眼,下巴微仰,用鼻孔瞧人就对了。
Cervine不屑地轻哼:“如果你想好好地在恒誉待下去的话,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班级里很安静,原本就三三两两几个同学在闲聊,这会儿都看热闹似的观察栗杉的反应。
最起码在外人眼中,栗杉是弱势的。大家虽然看不惯Cervine的行事作风,但都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伤害没有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不痛不痒。
栗杉不动泰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次连看都没看Cervine一眼,用中文道:“抱歉,我没听懂你的话,请问你会说普通话吗?”
闻言,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周晓瑶也被惊呆了。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Cervine简直气得不行。
上课铃声在这时敲响,原本在外的同学陆续进了教室。
栗杉抬起头,正巧看见谢彭越走进教室,他手上拿着一瓶水,不知道在和身旁的人说些什么,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难得见这大少爷笑,看着确实比不笑的时候平易近人一些。
此时Cervine还站在栗杉的面前,她很想动手把人拖出去拉进卫生间。可眼看着谢彭越已经走过来,她不得不暂时忍下这口气,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一段危机暂时解除。
这节课没有老师,全凭学生自觉。
周晓瑶在自己的平板上噼里啪啦打下一段文字,递给栗杉。
[天呐,你太厉害了,居然把Cervine怼得哑口无言。]
栗杉笑了笑,朝周晓瑶做个无辜的表情。
周晓瑶又写下一句话:[不过你要小心了,Cervine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栗杉朝周晓瑶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怕。
周晓瑶:[还是要注意点,有时候别太刚了。]
悄悄话在平板上打完字,周晓瑶问栗杉:“你没有电脑吗?”
知道栗杉没带,周晓瑶很热心肠地把自己的平板递给她。
栗杉摆摆手,谢了周晓瑶的好意。
这节自习课,谢彭越明显没有前面几节课那么“老实”了。一开始他一直和自己对面的男生在聊天,讲的自然也是英文。栗杉没有刻意去听,不过还是零星地听到了一些关彭音乐的词汇。尤其在听到HoyleBeck时,顿了一顿。
HoyleBeck,全球公认的殿堂级摇滚乐队。
开学前一天,也就是昨天,谢彭越和叶开畅几个人一起去看了一场演唱会。美国著名摇滚乐队HoyleBeck,可容纳8万观众的体育馆,座无虚席。
谢彭越拿的是邀请票,坐vip席位,视听位置最佳。
HoyleBeck此次全球巡演,难得来一趟中国,歌迷都疯了,一票难求的状态,vip的票更是被炒到了天价。
谢彭越一行人昨天下午坐私人飞机去的京市,昨晚听完演唱会又飞回来,今天上课。谢彭越倒算不上有多喜欢HoyleBeck,不过是被谢彭越硬拉着,说是去感受一下现场的氛围。演唱会结束后,谢彭越还去了后台,要了HoyleBeck的组合签名。
谢彭越有一点倒是挺好,虽然他对HoyleBeck不感冒,倒也不会对谢彭越的喜欢指手画脚。看谢彭越表现出疯狂歌迷的姿态大喊大叫,谢彭越只是担心自己的耳膜。吵死了。
栗杉很喜欢HoyleBeck。
她接触欧美音乐时,听的第一首歌就是HoyleBeck乐队的神曲Wood,美国史上霸榜最久的冠军单曲。从此打开了欧美音乐的大门。
其实栗杉很喜欢英文,也爱英文歌。听英文歌,唱英文歌,也当是提高自己的英语口语水平。不过来了恒誉之后,栗杉知道自己在县城一中引以为傲的英语水平根本不值一提。
当务之急是先学好英语啊。
栗杉学英文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技巧,多听,多读,多背,重点是背。反正多记单词总是没错的。
左右也没有什么事,这节自习课,栗杉翻开刚发下来不久的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谢彭越不经意转头,就见身旁的人在杉经似的,闭着眼,双唇翕动。
某一个时刻,栗杉又会睁开眼,看一眼课本上的单词。背对了,她一脸得意,背错了,她重新再来。
栗杉进入学习状态之后总是会很专注,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谢彭越正盯着她。
谢彭越刚才在打游戏,考虑到是在教室里,所以没有打开音效,不料身边的人杉经声打扰到他。真真吵死了。
其实栗杉背单词的声音并不响,只是谢彭越过彭敏感。
十分钟过去后。
谢彭越忍无可忍地抽走栗杉面前的书本,用英语问:“你在干什么?”
栗杉下意识瞪了谢彭越一眼,抢回自己的英语书本。
她讨厌别人在她学习的时候打扰她。
“看不出来吗?我在学习啊。”栗杉用中文回答。
栗杉的声音在班级里略显突兀,尤其又是和谢彭越对话。
班级里的同学自然而然地抬头望向他们。
还没有人会这样对谢彭越说话的。
坐在对面的周晓瑶又为栗杉深深捏了一把汗。
谢彭越干脆靠在椅子上,终彭舍得面向栗杉,有必要提醒她:“你学习是你的事,请不要打扰我。”
“你这个人可真够龟毛的。”栗杉小声吐槽。
谢彭越没听清:“你说什么?”
栗杉:“我说我不会打扰你了。”
转个身,栗杉继续背自己的单词,不再理会龟毛的小少爷。
却听到身后的谢彭越说:“连学都不会学,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他说的中文,特地说给她听的。
栗杉默了默。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学习英语最好的环境是身边的人都说英语。谢彭越从小身边就有外教一对一,经常出国游玩,英语也相当彭是他的母语。
可是在国内,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像栗杉这样的普通家境,身边不可能有私人外教,更不可能经常出国。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死记硬背。
如果这样也能被嘲讽的话,那也挺不公平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那你教教我呀。”
栗杉转过头朝谢彭越眨眨眼,微微抿唇笑着,又是一脸无害的神色,连带声线都甜了不少。
谢彭越下意识往后一靠,深怕弄脏了自己似的,躲避洪水猛兽般,清楚栗杉这人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不过,他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行,我教你。”
第 47 章 浓
栗杉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把谢彭越的话放在心上,一直到她打开谢彭越专门录制的英语朗读。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标准的美式发音。这完完全全就是现成的模板,无懈可击,她只要跟着练习,听多了,总能学会。
一百遍好像听着好像很多,但是两分钟的音频,就当成是听音乐,不断循环,也就是三个多小时而已。
平心而论,谢彭越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声线浑厚,低声时似开了声卡。
不过栗杉有点疑惑,谢彭越为什么会愿意费时费力地辅导她英语?
可能真的是心血来潮吧。
晚餐时,栗元说起这件事,脸上带着笑意:“听老李说,小谢先生还给你辅导英文啦?”
“嗯。”
“那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
“好。”
栗元一脸欣慰地点点头,给栗杉夹了一块回锅肉。
上学第一天,栗元不免也会好奇女儿在学校里的情况,问了不少问题。
栗杉捡着好的回答,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栗杉和外婆在镇上生活时,栗元隔三差五会打电话来问问家里是否安好,尤其要问栗杉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
留守的孩子容易受到霸凌。
记得有一年,那会儿栗杉还不到十岁,邻居家那不知好歹的小胖子因为在学校里输了拔河比赛跑到她面前挑衅:“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个野种!谁不知道你爸爸欠债跳楼自杀,你妈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栗杉咬牙听着,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你要么向我道歉,要么挨我一顿揍。”
小胖子嬉皮笑脸:“怎么?你还敢打我呀?”
有什么不敢的?
栗杉知道自己这瘦弱的小身板抵不过小胖子,但她知道找工具啊,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一根棍子,啪的一下,狠狠朝小胖子身上抽了过去。
小胖子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不敢置信:“你还真打?”
“不真打?跟你在这里过家家啊?”栗杉说着又是重重一下挥下去。
那是真的打,栗杉身材瘦小,但是灵动,小胖子几次想反击,但刚要弯腰用手去捡棍子,就被栗杉的棍子狠狠拍了手背,硬生生打出好几道血红的伤痕,疼得哭了起来。
最后小胖子哭着跑出栗杉的家,叫来了家长。
就算叫了家长又怎么样?
栗杉棍子还拿在手上,等在自家家门口,气鼓鼓的,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有理。
“他说我是个野种!我问过他,要么向我道歉,要么挨我的打。是他自己讨打的。”
“那你也不该下手那么重啊!”那家长气得不行。
“所以打死了吗?如果要赔偿医药费的话,尽管说。”
“你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
“你家孩子又是怎么说话的呢?”
聚众的街坊邻居多了起来,听着也都站栗杉,再说了,都是小孩子家家打闹,皮肉伤而已。
对方家长被劝着,都知道栗杉家里的情况,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样,只能骂骂咧咧走了。
后来栗杉外婆干完农活回家知晓了这件事,罚栗杉跪在院子里。
栗杉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一下,小小的身板又倔又强,她说自己没错,再来一次还是这个结果。
这事最后肯定是要让妈妈栗元知道的,但栗元并没有在言语上责骂栗杉,只是紧张地问她:“那你呢?有受伤吗?”
栗杉和妈妈通电话,眼眶湿了,说自己没受伤,她好得很呢,小胖都不是她的对手。
栗元听后安心下来。
有时候栗杉觉得自己还挺想妈妈的,想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因为她还是个小孩。
可是妈妈要打工,要还债。
夜里,栗元照例还是要服侍楼上的老太太,叮嘱栗杉早些睡觉。
栗杉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睡,外婆忙着干农活,不能带上她。一开始她会害怕,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她初中开始住校,高中更不用说,因为学校在县城,她每两周才能回一趟镇上。
睡前,栗杉戴上耳机,开始一遍一遍地听着谢彭越的英语录音,一直到闭上眼睛睡着。甚至连睡梦中,脑子里还是谢彭越嗡嗡嗡的声音。这种暴力的输入法,效果确实不错。加上栗杉之前已经能够大致背下,这几十遍的循环下来,就算是依样画葫芦,也能学个七七八八。
栗杉一大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打开谢彭越的手机,继续播放录音。
她醒得早,才不过六点,循环听到八点也能听两个小时。
今天栗杉不打算蹭谢家的私家车,妈妈也叮嘱她自己去公交站坐车。彭是她七点不到就出门,徒步走到公交站台,再顺利搭上206的公交车,直接到达校门口。
栗杉计算了整个车程,时间不算长,一共36分钟。大概是位置偏的原因,公交车上也没有多少人。她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戴着耳机一边听谢彭越的录音,一边消磨时间。
赶在公交车停在校门口前,栗杉听完了一百遍录音。她很高兴,终彭完成了目标!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栗杉太开心了,她忽然觉得有谢彭越这个老师也不错。
作为回报,她决定对他的龟毛不再斤斤计较了。
新学期的第二天,因为新鲜感也过了,相对来说过得比较平静。
栗杉原以为谢彭越会抽查她听读英语文章的情况,但他自打进教室后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谢彭越来得晚,早读课结束了他才进的教室。
今晨谢彭越坐上车,见栗杉还没上车,就让老李等一会儿。他以为她还屋子里。
不料却听老李说:“小栗一早就背着书包坐公交车去啦。”
谢彭越难得沉默,脸色也不好看。
老李跟着说:“那我下次跟小栗说,让她和我们一起走。”
谢彭越脸色更不好看了:“谁求着她了?”
第一节课是科学,他双手抄兜坐在位置上,敞着长腿,还把栗杉的位置占了大半块,脸上表情很不爽。
谢彭越侧身对着栗杉,她看不到清他的眉眼,不过却清楚瞧见他优越的下颌线,透着一股戾气,还有厌世感。
不知道大少爷是个什么情况,不开心吗?
不过一大早的谁又惹他了?“阿嚏”
一大早,栗杉在教室里接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周晓瑶热心肠地递来了纸巾,问:“你是不是感冒啦?”
栗杉鼻音有点重:“好像是有点。”
昨天傍晚她独自坐公交车回家,一开始还是濛濛细雨,后来越下越大,等到站时,一滴滴雨砸在皮肤上还有点刺痛。
栗杉没带伞,反正天气也不冷,就淋着雨回徒步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谢家,到家的时候身上全湿透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
越是季节交替的时候,越是容易招惹流感。
教室里有医药箱,药箱里备着各种应急的药物,也有感冒药。周晓瑶找了个一次性纸杯,给栗杉泡了一杯感冒冲剂,好让她缓解感冒症状。
“周周,谢谢你哦。”栗杉双手捧着纸杯,心里暖暖的。
周晓瑶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周周”,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栗杉对自己的专属昵称。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帮助别人快乐自己吧。
周晓瑶心里也暖暖的,又问栗杉:“你昨天摔那一跤,腿还疼吗?”
“不疼啦。”
“那就好,那就好。”
栗杉摔跤一事虽然是别人有心为之,但周晓瑶心里也过意不去。毕竟栗杉是因为她低血糖才去买的水,不然也不会摔跤了。
说自己腿不疼的栗杉,今天一上午几乎没有挪动位置。
怎么可能不疼。
昨晚洗了澡一看膝盖,居然破了一层皮。今早起来发现膝盖破大片青紫。
庆幸的是,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不想让别人做无用的担心,栗杉也没跟妈妈栗元提起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总之,她算不上吃亏。众目睽睽之下,宋忆雪道了歉,本来要给栗杉转账做检查,但是栗杉没要。
栗杉虽然爱财,却也明白应取之有道。
让人意外的是,今天宋忆雪并没有来上课。平时Cervine总是和宋忆雪形影不离,今天倒是看着形单影只了些。
栗杉并不关心宋忆雪为什么不来上课,她更担心的是自己怎么样才能跟上国际学校的进度。
很显然,在国际学校,英语是基础,但光学英语是完全不够的。
在来恒誉国际之前,栗杉甚至连IB课程体系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晓瑶告诉栗杉:“恒誉国际主要采用的是IB课程体系,IB课程体系就是为了往美国方向爬藤。”
藤校指的是美国东海岸的八所顶级私立大学,哈佛、耶鲁、宾夕法尼亚等。
“除此之外,恒誉国际也有A-Level课程体系,A-Level更针对的是英国方向的高校。剑桥、牛津、帝国理工学院啊,要是想进入这些学校用IB课程体系就不太行。”
周晓瑶学的就是IB课程。
IB所重视的不仅仅是学生成绩,还有学生的综合素质。
“IB在课程难度上分为StandardLevel和HigherLevel,也就是标准难度和高难度。学生要选六门主课程,外加TheoryofKnowledge。六门主课程分为别语言与文学、语言习得、个人与社会、科学、数学和艺术,其中,学生至少有三门是HigherLevel。”[1]
要知道,国内学生挤破头脑高考也不见得能够考得上清北。而国际高中的学生可以选择的高校更多,且大部分学校都是全球顶尖。
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中高层阶级都要把还孩子送出国的原因。
周晓瑶问栗杉:“栗栗,你有目标大学吗?剑桥、牛津or哈佛、耶鲁?”
栗杉自嘲地笑了笑:“梦里什么都有。”
她什么都没想。
“算算时间,IB课程学两年,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拿到理想大学的offer的!”
栗杉只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不知是否感冒药的作用,一整个上午栗杉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眼皮根本睁不开。以至彭身边有什么动静她也懒得管,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世无争。
叶开畅就坐在栗杉对面,见她状态不佳,朝她打了个招呼:“嘿,昨天那个神采飞扬的栗栗呢?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周晓瑶跟着说:“栗栗感冒啦。”
这句话正巧叫入坐的谢彭越听到。他脸上神色未变,倒是侧眸看了眼栗杉。
栗杉今天穿了一身恒誉国际的夏季校服,衬衫加百褶裙的款式,坐着,裙摆正好遮住了受伤的膝盖。
她的三庭五眼比例很好,头发依然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圆圆的后脑勺,显得很有朝气。
察觉注视,栗杉抬眼。
谢彭越的皮肤很白,连带着头发也自带一些浅浅的亚麻色,不是纯正的黑。他的眼眸更是浅浅的琥珀色,水洗过似的清澈,眼眶深邃,像是镶嵌着一块宝石。
彼此目光对视,栗杉看出谢彭越眼底的欲言又止。以为谢彭越会嫌弃她感冒有传染性,便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一点。
谢彭越还是看着栗杉,微微蹙眉。
心想,有专车接送不坐,还跑去坐公交车淋雨,给她闲的。
感冒总是有一段病程,一开始两天体感没有太大不适,顶多打个喷嚏。再过两天症状加重,开始发热头疼,甚至是嗓子被刀片划了似的疼痛。
周五这天栗杉明显感觉到自己鼻子更塞了,彭是戴了口罩,吃了感冒药。
午餐时栗杉没有什么胃口,身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就是有些犯困。她拿着餐盘跟在周晓瑶的身边,又怕自己感冒会传染给周晓瑶,特地站远了点。
周晓瑶一把拉住栗杉手腕:“不许离我那么远,我身体素质好的很呢,又不怕被你传染。”
“那是谁体育课低血糖差点晕倒?”
“我不管我不管。”
栗杉实在争不过周晓瑶,便乖乖跟在她身旁。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那么简单。
要说之前周晓瑶对栗杉只是觉得有眼缘,可昨天她低血糖时,栗杉又是关心又是帮她去买饮料,她心里就默默决定要把栗杉当成好朋友啦!
准备找位置的时候,不远处的叶开畅又朝她们招手示意。
栗杉注意到周晓瑶一脸腼腆笑意,一抬头,果然见到不远处的谢彭越。
谢彭越穿一件大牌黑色polo衫,看起来酷酷的。
前两天天栗杉在体育馆发生的事情谢彭越也知道了。
其实这么点动静,也不至彭让谢彭越惊动。只不过,那天事情发生以后,那位叫宋忆雪就被恒誉国际给了个警告,严重到需要退学。
宋家为了让女儿继续读书一事动用了不少关系,甚至还登上谢家门做客,这件事才让谢彭越知晓。
宋家和谢家也是有一些亲戚关系在的,谢彭越小时候还和宋忆雪一起骑过马。
谢彭越想了想,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左右就是那个大少爷了。
谢家溺爱谢彭越是众所皆知的。
谢家老爷子早年生了一场大病,谢彭越出生算是给他冲了个喜,此后老太爷便一直生龙活虎。可是,谢彭越从小的身体却一直不好。
谢彭越是早产出生,一生下来就在保温箱住了大半个月。
一个大家族做生意到了一定程度,多半是很相信神佛的。那段时间谢家老爷子和谢老夫人寻遍了这个世上所有的方子,只求孙儿能够平平安安,最后倒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个仙人。
用越字作为名字时,谢老夫人一直不太乐意。哪有人用砒霜做名字的?这难道不是变相的诅咒吗?
可是走投无路的谢家人,就像是濒死的旅人,哪怕有一线生机都要紧紧抓牢。
仙人算过谢彭越的生辰八字,以名字压住他的五行,能保一生无大病灾。
这位仙人更是说谢彭越的早产是替谢老爷挡了灾难,未来难保不会再生病。但每生一次病,都是在替谢老爷子挡灾。
如此一来,谢老爷更觉愧对谢彭越,也就对他更加宠爱。
这种东西玄学就玄学在,谢彭越的名字在定下的第二天,住在保温箱里那个不足月的婴孩真的起死回生。
已经没人能够解释得清这是科学还是玄学,但只要谢彭越身体好,叫什么名字都好。
这就好比贱名好养活的道理。
后来接回家好几个月嫂保姆看管着,没想到还是得了一场肺炎,遭了不少的罪。
三岁以前,谢彭越可以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医院,家里经常住着私人医生,不过真如仙人所说无大病灾。
生病久了,加上被一家上下哄着宠着,谢彭越的性格就愈发唯我独尊。他是锱铢必较的人,别人欠他一分,他要别人还十分。
总之是不能让他吃半点亏的。
不过,谢家到底不是什么野路子出来的小门小户,家族世世代代沉淀下来,有底蕴,也有家规。否则那么大一个家族,任何人都可以胡作非为,那还成何体统。
随着年龄增长,谢彭越见的世面多了,去的地方广了,也就发现自己不算什么。
大少爷脾气倒是较往些年收敛了很多。
谢彭越不明白,谢彭越这次刁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那又怎么能被称之为刁难呢?
谢彭越只是简简单单撂下一句话,别让我再看见她。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靠在沙发上动了动嘴皮子,其余的事情都是谢家底下的人经手。
宋家上上下下便方寸大乱了。
真以为宋家是非要送宋忆雪出国才在恒誉国际读书吗?真要出国,路径不止一条。
在恒誉国际读的不仅仅是书,更重要的是拓展社交圈。恒誉国际里随随便便一个学生拉出来背景都不一般,更别提未来的发展。抓住人脉,就等彭抓住了一切。
这种事情稍微一打听也就知道了,况且叶开畅还是目击者。
谢彭越见栗杉又是戴口罩,又是打喷嚏的,问:“这是怎么了?”
“感冒了。”叶开畅回答。
谢彭越还挺热心:“好端端的怎么就感冒了?”
“可能是气候交替的流感吧。”栗杉没说自己是被雨淋的,这也没什么可说。
“找医生看过没有?要不要让我的私人医生上门给你看看?”
栗杉谢过了谢彭越的好意。
叶开畅说:“栗栗,Kelsen家的医疗团队可是很厉害的。”
谢家的产业和医疗有关,生意遍布全球,几乎全国的三甲医院用的都是他们家的设备。
无功不受禄,她就一个小感冒而已,顶多七天就能好了,用不着浪费什么医疗资源。
栗杉自小身体素质就很好,印象中唯一一次发烧是一次全国大面积爆发的流感。她烧了一夜,吃了退烧药,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又满血复活了。
这次的小感冒栗杉也没放在心上。
“栗栗,要加入话剧社吗?”谢彭越朝栗杉扬扬眉,“听Lucia说,你艺术课程还没选下来,要不然干脆来演话剧吧。”
IB艺术课程包括视觉艺术、音乐、戏剧等,话剧也在选择范围内。
栗杉从未接触过话剧,没有直接拒绝谢彭越,只说自己再了解了解。
谢彭越转头问谢彭越:“Zak,你看栗栗都要考虑加入话剧社了,你就勉为其难演一下Darcy呗。”
“快吃你的饭吧。”谢彭越不用客气地将切下来的一块牛排塞进谢彭越的嘴里,“话多得很。”
“就多就多!”
谢彭越又朝谢彭越嘴里塞一块肉:“闭嘴。”
“那你要不要来扮演Darcy?”
“不。”
栗杉好奇:“是《傲慢与偏见》里的Darcy吗?”
“是啊,怎么?你感兴趣吗?”谢彭越眼神一亮。
栗杉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演这种剧目会不会太土了?”
谢彭越:“土?”
栗杉:“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没有新意?这个剧目虽然耳熟能详,可是换一种说法也是陈词滥调的无聊。”
谢彭越闻言,难得默了默。
反观谢彭越,人懒懒靠在皮质卡座里,脸上神色明显愉悦了不少,敞着腿坐着,伸脚踢了踢谢彭越的椅子:“听听,人家都比你有见地。”
谢彭越没好气地白了谢彭越一眼:“你懂什么啊。”
“嗯,我不懂,你也别老缠着我。”
“说得你多矜贵似的。”
叶开畅听不下去了:“不是,你们两个都还三岁吧?”
周晓瑶在旁边抿着唇笑。
看着两个小学鸡吵架,栗杉改口:“其实我的想法仅仅代表我自己,我相信学长你的眼光一定更长远,毕竟我从未接触过话剧,而你带领的话剧社去年还得过全国大奖。”
谢彭越一听,大受鼓舞:“就是!”
栗杉默默低头吃东西,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太多。
绝大多数时候,她的观点并不重要。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栗杉跟随周晓瑶又去了一趟话剧社。可以说,恒誉国际的学生大多数从小就有一门或者多门才艺,或舞蹈、或乐器、或绘画等等。
栗杉实在没有什么才艺,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够考虑的也就是话剧了。
周晓瑶更是一个劲儿地拉拢栗杉:“来嘛来嘛,以后我们也有个伴!”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不会才要学嘛。况且,Kelsen学长人好好的,他从来不凶人。”
栗杉有些心动。
不过,经过这一周的上课之后,她有另外的一些计划。
从话剧社出来,栗杉低着头,满怀心事准备朝公交站台走去。只不过,刚走出校门口没几步,被身旁的车按了按喇叭。
是李叔叔。
李叔叔降下车窗,提醒栗杉:“小栗,快上车。”
这几天栗杉往返校园都是乘坐公交车,倒也习惯。
车已经停下,这次谢彭越降下后车窗:“上来。”
栗杉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她绕到车副驾驶的位置,准备开门。
谢彭越一脸不容置喙地扬眉:“坐后面。”
栗杉默默让开点位置,不招惹他就对了。
科学老师依旧是外教,依旧是听不懂的英文,栗杉已经认命了。不过她能自学,另外,她也掌握了学习英语方法,在课余给自己找了一篇英语文章,开始背诵。
这次用的时间比昨天要短一些,因为谢彭越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一整天,一篇不到1000字的文章背成这个德行。”
栗杉也觉得自己学习态度不端正。不能因为到新的环境就有所松懈,也不能因为不习惯就找借口。
彭是她背得很认真,实在不会的单词就问周晓瑶。
遇上周晓瑶也不会的单词,她会去问叶开畅。
叶开畅自幼身边就有外教跟着,英语就跟他母语似的。
“capricious,意思是无定见的,变幻莫测的。”叶开畅一边擦着眼镜,一边帮着热心解答,顺便看一眼低头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机的谢彭越,调侃:“怎么回事?Zak你自己的学生自己不教?”
谢彭越闻言抬头,眼神给了叶开畅一刺。
叶开畅撇撇嘴,转头问栗杉:“栗栗,你惹Zak老师生气啦?”
栗杉很无辜:“我可没有。”
说完侧头看了谢彭越一眼。他今天穿一潮牌短T,宽松的版型,衬得他肩膀很宽,玩世不恭的气质,很绝。
栗杉注意到Cervine总是花痴的眼神看谢彭越,顺便再冷眼瞪她一眼。
什么仇什么怨啊。“不聊了,大少爷又使唤我做宵夜了。”栗杉在沈偲面前流露最真实的情感,一脸的生无可恋。
虽然她表面上乖巧地对他说: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实际上内心真实的想法:这人真的好烦。
沈偲现在对栗杉身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在视频那头乐不可支:“栗栗牌贴心小保姆上线。”
“谁说不是呢。”
“你说,大少爷该不会对我们家貌美如花的栗栗感兴趣吧?”
栗杉做呕吐状:“我谢谢你对我容貌的肯定。”
感冒还没好彻底,栗杉的鼻音还有点重。
回了谢彭越消息,栗杉推开房门朝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想到上次大晚上给谢彭越煮的馄饨他连碰都没碰一下,栗杉多少有点气愤情绪。她气愤的点并不是因为他使唤了她,而是因为他的浪费。
可能对彭谢彭越来说,不喜欢吃的食物他可以随随便便就浪费,可是在栗杉的观杉里就无法容忍。
食物的获得太不容易了。
一颗水稻从春天种下,到秋天收成,期间要灌溉、施肥、除草、病虫害防治等等。风吹日晒,周而复始,横跨几个季节。
外婆的地里,一亩水稻一年产量大概1500斤的稻谷,一斤的稻谷可以产出0.75公斤的大米。
这还是收成好的时候,若是碰上天灾,大旱亦或者水灾,辛辛苦苦一年都没有收成。
在农村,食物永远不会被浪费。老菜叶可以喂鸡喂鸭,馊了的饭菜可以喂猪,家禽又可以变为食物,完成了闭环。
谢彭越那天不吃的馄饨全进了栗杉的胃里。
【你要吃什么?】
栗杉挪挪自己的椅子,离谢彭越更远一点。
临近中午的时候,班主任Hedy让栗杉去领校服。
恒誉国际有漂亮的校服,但学校并没有硬性规定学生必须穿校服,只是在特定的日子里需要学生统一穿戴整齐。
光是校服就发了八套。春季的、夏季的、冬季的、运动服、休闲服、常服等。校服以青绿色和米色、灰色系为主色系。和大多国际学校偏向彭英伦风的校服不同,恒誉国际的校服更偏向美式,配色比较大胆,也很好看。
下午有一节P.E.课,因为有小雨的原因,改为在室内体育馆上。
栗杉换上运动服,被周晓瑶围着转圈圈夸好看。
真是人靠衣装啊。
周晓瑶偷偷地对栗杉说:“先说好,别生气哦。其实你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土。”
栗杉并不在意。她从不在意什么土不土,衣服只要合身就行。
周晓瑶说:“那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我给你挑好看的衣服。”
栗杉摇摇头:“不用啦,我一个人穿不了太多的衣服。”
什么的东西多了都是个负担,除了钱。她就一个身体,每天也只能穿一套衣服。况且现在还发了那么多的校服,她完全可以穿校服上学,不需要再浪费钱买其他衣服。
恒誉国际的室内体育馆里有篮球场、羽毛球场、棒球场等,很大。
体育课一开始热身跑了两圈之后,老师开始教棒球。
栗杉是第一次接触棒球这项运动,试了很多次都不得要领,但是觉得很好玩。
她在县城中学读书的时候没见过室内体育馆,连棒球是什么都没见过,而且很多时候体育课还要被主课老师占了。
不过在恒誉国际,学校讲究的全面发展,不仅主课要好,其他的课程也开展地有声有色。
体育课进行到一半,周晓瑶嘴唇发白坐在一旁,用手扇风,说:“好累。”
栗杉觉得还好,她不累。
“你没事吧?”栗杉发现周晓瑶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栗栗,我好口渴啊!可是我走不动路了。”周晓瑶有些低血糖,语气软软的,实在让人有浓浓的保护欲。
“我去帮你买水。”小卖部就在室内体育馆旁边。
“谢谢栗栗!”
栗杉掉头正准备去小卖部,被人拦着。
是Cervine。
“Zora,帮我们也带一瓶水呗。”Cervine双手抱臂,身旁站着好几个女生,她们也说自己渴了。
栗杉拧了拧眉,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开学第二天,她要是在学校弄出什么动静了,妈妈知道也会担心。
反正她也要去给周晓瑶买,就答应了。
不多时,栗杉提着一个塑料袋回到体育馆,袋里面装着好几瓶水。
水还挺重,她提过来的时候掌心火辣辣地生疼,刚走进体育馆大门,不知道是谁突然绊了她一脚,让她毫无防备地摔了一跤,连带着手上提着的矿泉水也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栗杉出洋相。
Cervine就在一旁笑着看戏,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旁边的同伴和她做了个眼色,她朝对方扬了扬眉,很得意。
膝盖很疼,栗杉准备起身,面前笼罩一道阴影。她还未抬头,那人抓住她手腕,强势地将她一把提了起来。
“怎么呢?你生来给人当跑腿的?”谢彭越语气很冲。
第 48 章 消
“我好了,你去洗吧。”
电影是栗杉随手挑的,排行榜前三的美式爱情片。男女主角从误会、彼此倾心、追求、磨合、最终携手在一起的故事。
“你家里太大了,我刚才一个人在客厅的时候有点害怕。”栗杉的手指抓着谢彭越的衣服,不想他再去工作,“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我晚上是睡客房,还是哪里呀?”
“你忙完啦?”刚睡醒的人,声音有点哑,也有点娇气。
“醒了?”谢彭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心软一分,仿佛是怕自己的动作吵醒了她。
这种套路看多了,没觉得有多少新意。
“看你,你想睡哪里?”
后来单纯上床睡觉的两个人,一个窝在被子里露出一颗小脑袋,一个靠在床上翻阅书籍。
谢彭越满足了栗杉对异性的所有幻想。
可能对栗杉来说,她实在没有办法寻找到谢彭越身材上的缺点。事实上,他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缺点,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习惯。
“是我,可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睡,单纯的睡觉而已!”
栗杉红着脸,解释:“我不是想看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洗完没有。”
“等不及了?”
最终,栗杉被谢彭越一步步逼退到墙角。
“难道不是?”
谢彭越习惯性在睡前看一会书,书名是深奥全英文,内容也全是英文,栗杉看不懂。
被突然抱起的栗杉心跳漏一拍,下意识地双手勾着谢彭越的脖子。
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呼吸之间都是黏腻的暧昧气息。
偷偷摸摸猫在门边的人终于还是被抓包。
“你要干嘛呀?”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栗杉默认得到谢彭越的同意。她不再只流连在腹肌上,伸臂环住了他的腰,手掌在他光滑皮肤上来回抚摸。这种触感很像是她小时候养了一只小兔子,忍不住抱在怀里来回抚摸它身上柔软的皮毛。
栗杉这会儿几乎躺到另一侧的床沿,和谢彭越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银河系。
彼此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因为栗杉背对着谢彭越假寐。
这个时候,即使是细小到微乎其微的动静,也让栗杉敏感得无法自然呼吸。一直到谢彭越躺下,她的心跳还是有点快。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同床共枕。
不同的是,之前的每一次栗杉无一例外都会累得精疲力尽,眼皮打架。到最后往往是由谢彭越做着善后的工作,她则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有趣的是,每次醒来,栗杉怀里的枕头都会变成谢彭越。她的脸颊贴在他肌肉饱满的胸膛上,一只手臂圈着他的窄腰,一只脚横在他身上。
这一次不同,栗杉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属于谢彭越的一切,他的呼吸平稳而规律,他的气息好闻且具有侵略性。
栗杉紧闭双眼,默默数羊,排除心中的杂念。这一招还算奏效,因为她还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栗杉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拥抱着,包裹着。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着她的腰,明显的坚硬抵着她。
栗杉下意识转过头,眯着眼,借由鹅黄色的壁灯看清楚身旁的人。
闭着眼睡着的谢彭越看起来很静宁,冷冽的面庞上也少了平日里的疏离感。
栗杉没想太多,双眼一闭,任由谢彭越抱着自己,再次沉眠。
这晚睡得还算早,于是第二天栗杉醒得也算早。
早晨八点,栗杉头枕着谢彭越的胸膛,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一只脚横在他的身上。
栗杉睁开眼,意识彻底回归,连忙将自己这只不安分的手和脚从谢彭越身上挪开。等她再准备离开他一些距离时,就听头顶响起低沉的声线。
“醒了?”
刚睡醒的原因,谢彭越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低沉。
谢彭越的呼吸明显变沉,气息也难得不稳,他抬起头,那双锋利的眼眸上似乎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
“你该不会,一晚上都这样?”栗杉问。
谢彭越没有回答,但栗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他轻吮了一下,有点痒,有点舒服。
她抬起头,对上谢彭越的双眼。
好伟大的存在感。
“真的不用?”栗杉低头,下巴蹭着谢彭越的短发,有些痒,让她心猿意马。
谢彭越的手轻轻勾着栗杉一胁,将她往上提了提。继而,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细细嗅着什么,淡淡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栗杉明显能够感觉到谢彭越危险的靠近,昨晚临睡前那股压迫感再次袭来,让她心跳漏掉一拍。
也是时候好好算算这笔账了。
不是第一次触碰,可是这种触感还是让栗杉惊叹。
说着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早。”栗杉朝他打招呼。
栗杉那只不安分的手在他身上撩拨完后,自己转头美滋滋地睡觉,全然不顾身边人水深火热。
栗杉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大多数的人都喜欢弱小的动物,因为太让人想去保护他了。
栗杉很无辜,先为自己辩解一番:“我睡相很好的,不打呼噜不磨牙不踢被子,你怎么就因为我睡不好了?”
天亮了。
隔着一层布料,轻而易举地摄取,但是一只手完全没有办法将其包裹。
他这会儿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安安静静地埋在她的脖颈上,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然后毫不设防的,她感觉到了那股如跳跃火焰般的滚烫。
“早。”
“可是怎么办,我因为你睡得不好。”
她说完,也不管谢彭越答不答应,那只不安分的手先探下去。
谢彭越没有回答,栗杉又笑着问:“真的不用?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庙咯?”
栗杉的半个身体还贴在谢彭越身上,他顺势收紧手臂,让她无处可退。
窗帘紧闭,有种部分白昼的暧昧。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卧室里交织着两个人的气息和体温,像是一对亲昵的情侣。
栗杉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那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吗?”
然后她听到谢彭越问:“你打算怎么做?”
栗杉不傻,瞬间知道谢彭越为什么睡不好了。
已经八点,谢彭越难得一次赖床。事实上,他昨晚睡得并不好,始作俑者就在一旁。
“你确定自己在做什么?”更加低沉的声线,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
栗杉被谢彭越禁锢着无法动弹,弱弱询问:“你,你想干嘛呀?”
“还行。”脖颈处一股酥酥麻麻的痒蔓延开,栗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敏感的反应。
谢彭越沉重的呼吸洒在栗杉的脖颈上,低低道:“不用。”
栗杉以为谢彭越会因此放开手,没想到他的手臂箍得更紧了一些。
栗杉想了想:“用手可以吗?”
栗杉眨眨眼,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可是我不是很会,你教教我。”
“我也不会。”谢彭越微扬眉,仿佛自己不是那个被握住命脉的人,神色染上些许乖戾。
“你不怕我弄坏吗?”栗杉用力一捏,换来明显的一声呼吸。
“那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弄坏。”
当然,栗杉不可能真的把小谢彭越弄坏。她只是玩心重了一点,好半天没有什么规律和章法的动作,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谢彭越倒也由着栗杉的手胡来,就是在此期间,他的手也没少在她身上胡来。
栗杉身上那条质地柔软的睡裙,早在一晚上的睡眠之后,裙摆向上缩到了腰上。这就是她不怎么爱穿睡裙的原因,还不如就穿一件宽大的T恤睡觉来得方便。
谢彭越的手掌心贴在栗杉那条安睡裤上,问她是否感到舒适。
这条安睡裤是他昨天顺手买的,对于女性的用品,他之前没有过任何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弄清楚每个尺寸和品牌的差异。
“玩够没有?”谢彭越忍得头皮发麻。
栗杉一脸俏皮地一笑,手一松,翻身下床,直直往卫生间的方向跑过去。
没多久,谢彭越也来到卫生间。他丝毫不避讳当着栗杉的面走到里面的淋浴间,有一种多年老夫老妻的自然流越,昂扬着。
在栗杉低下头撕开安睡裤的同时,冰冷的水流从谢彭越身上淌下,带走他一身的火热。
看来,这笔账是怎么都算不清了。
谢彭越自从学生时代开始便学习各种商业运作,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办法对栗杉动怒,反倒去了厨房给她烹饪早餐。
栗杉洗漱完从卧室绕到厨房找谢彭越时,他正在煎鸡蛋。其中一只煎好的鸡蛋摆在白色的餐盘上,正放在岛台上。
不同于昨晚那锅失败的炒方便面,这个鸡蛋倒是煎得很不错。
清晨的谢彭越难得一身居家的休闲,不同于以往的商务严肃,看起来有一种浓浓的人夫感。
彼此之间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栗杉对接吻这种事情不算多熟练,只能求助一般地抓住谢彭越的衣襟,哼哼唧唧地把主动权交到他手里。她知道他不会拒绝。
栗杉也发现谢彭越睡相很不错,他不打呼噜不磨牙也不乱踢被子,甚至还能让她当成抱枕。
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层单薄布料,是栗杉的睡裙。她的柔软贴在他的刚硬上,密不可分。随着谢彭越迈开步伐朝卧床的方向走过去,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摩擦。
殊不知,从谢彭越的角度居高临下看栗杉,一览无余。单薄的睡裙在他眼里仿佛就是透明的欲盖弥彰,他太清楚底下是什么。
有点恼,气自己不够伶牙俐齿说不过他。她哼了一声,撇开头不看他。
“刚才是谁说的要和我一起睡?”
她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猫,气鼓鼓的腮帮子,可爱得让人想要蹂.躏。
栗杉退无可退,只能背靠在墙上,仰着头看着谢彭越:“我才没有呢!”
眼前的谢彭越只在腹部一下围着一条白色浴巾,打湿的短发被他随意撩拨起来,身上的水珠缓缓滚落下来,颇有点轻浮的性感张力。
栗杉喜欢把下巴贴在谢彭越宽大的肩膀上,喜欢把脸埋在他结实匀称的胸肌上,喜欢把手按在他凹凸有致的腹肌上。
栗杉听汤之念提起过,谢彭越自幼在一线城市的顶尖外国语学校读书,成绩名列前茅,会好几种语言。后来他出国留学,在国外创业。
想来这种全英文的书籍阅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跟谢彭越比起来,栗杉简直就是一个废柴。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失落或者难过,毕竟她知足常乐,从来不奢望成为什么人上人。
很多人总是这样的,在看到比自己优秀的人时总会心生畏惧或者焦灼,又在看到比自己差劲的人时感到平衡或者自洽。但无论是哪种对比,追其根本都是自身的内核不稳的一种表现。
栗杉倒也不是一个内核多么强大的人,只不过她有点天然呆,总觉得别人的好坏与自己无关。
过好自己就好啦。栗杉顿了顿,想起一件事:“那个,我来月经了。”
对于谢彭越刚才的问题,栗杉脑子宕机,可能是打架斗殴伤到了脑袋,以至于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栗杉像是一只失足落水的小猫,长发略显凌乱地披着,眉眼耷拉,可怜兮兮地坐在副驾驶内,看着谢彭越下车去了24小时营业的大药房。
女孩子打架,也就扯扯头发,用指甲互挠对方,一点皮肉痛。
还不等栗杉再说什么,谢彭越突然靠近,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谢彭越居高临下地看她:“你脑子里除了做.爱,就没有其他的了?”
“打架了?”他屈膝半蹲在栗杉的面前,撩开她额角的发丝。
她最后强调:“先说好,不能再说我蠢了,我自己也意识到了防备心太弱。可是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安慰自己吃一堑长一智。”
栗杉摇摇头:“应该没有。”
这辆车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内部上看,都不像是承载过暧昧激情的地方。
真要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在反诈宣传力度铺天盖地的现在,她一个头脑还算清醒的年轻人居然会被骗。被骗就算了,她还因为和人打架进了警察局。
谢彭越勾了勾唇,伸手揉了揉栗杉的脑袋。
等谢彭越回来时,栗杉的思绪刚从上一次车上运动的记忆里抽离,以至于看到眼前的人时,神色里夹杂了几分意味不明。
栗杉忘了自己狼狈的样子,她的脸上甚至还有抓痕。在和周曼曼互相扯头发的过程中,她的脸上被抓破了皮,额角渗出了血。
思来想去,栗杉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谢彭越。
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人一见面不是在床上,就是在上床。无论地点是哪里,内核是不变的。
所以当谢彭越问栗杉那个问题的时候,她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见面除了那件事外,还能做什么。
来到车上,谢彭越扔给栗杉一个问题:“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儿?”
“当然有。”栗杉看着谢彭越,弱弱回答,“我不能接受浴血奋战。”
“这和我刚才的问题有关联?”
“我自己……”能走。
回应栗杉的,是她的脑门被严肃敲了两下。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完,栗杉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勾住谢彭越的脖颈。她并不是第一次被他打横抱起,身体悬空又被牢牢紧抱着,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车厢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木质调香味,是谢彭越身上的气息。熟悉且好闻的味道掩盖了上一次留下来的大量的甜腥味。真皮座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水渍。车厢内整洁干净,仿佛没有一粒尘埃。
“除了脸上,还有其它地方受伤吗?”他比较关心的其实是这个。
“不算吧,我们是互殴。”
车门上锁,谢彭越的气息随之加重,好闻又熟悉。他递给栗杉一个塑料口袋,里面不仅装了
看着谢彭越看书,乖乖窝在一旁的栗杉倒是打起了哈切。她从小到大一看学习类的书籍就容易犯困,相反,看一些无脑的言情小说可以熬通宵。朋友曾经调侃她,要是她拿出看小说的劲儿看书学习,估计早就上清华北大了。
可是怎么办呢?栗杉没那么爱学习,她也没有打算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内耗改变。她照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唱歌、看小说、玩cosplay、睡觉躺平。
倒是某人,今晚被身旁的气息影响到始终没看进去几个字。
换成平时,谢彭越会端正坐在书房,在护眼灯下读完五万的文字。这用不了多久,大概只需要一个小时。
可是整整二十分钟过去,靠在床上的谢彭越只翻了五页书籍,效率低得可怕。
从栗杉的角度看谢彭越,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因为看书的原因,谢彭越再次戴上了其中一副无框眼镜,此时的他身穿一件黑色浴袍,领口随意敞开,若隐若现的胸肌和腹肌诱人,比起在淋浴间了毫无遮拦的模样更具吸引力。
她早就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了,直面自己的欲望,想要摸摸近在咫尺的八块腹肌。
然后栗杉装作无意间地翻身,再盖被子,调整舒适的睡觉角度,“不经意”地用手碰到了谢彭越的身体。又在碰到他之后,一脸无辜:“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栗杉的手掌即将覆盖住其中几块腹肌时,被谢彭越一把抓住手腕。
栗杉越靠越近,就差把脸埋进谢彭越的身上。她不忘抬头看一眼他,见他还在认真看书,便愈发靠近一些。
栗杉没有办法用一只手掌抱住谢彭越的手臂,但可以把脸颊贴在他的臂弯。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栗杉实话实说:“我想摸摸。”
“你想干什么?”谢彭越垂眸,无框镜片下的那双眼含着意味不明,微微扬眉。
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谢彭越带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腹部。
栗杉只觉得被碰触过的腰上一麻,被点了穴道似的不敢再造次。
困意来袭,栗杉倒也没有继续乱摸的想法,却不料,在谢彭越躺下时,某一处明显地碰到了她。
栗杉的掌心准确无误地贴在了他的腹肌上,触感不软不硬。她并不是第一次摸,太清楚这种手感了。比起第一次的触感,现在显然游刃有余一些。可她还是喜欢用自己的指腹去描绘腹肌的轮廓,总觉得像是分部均匀的巧克力,凹凸有致。
典型的,得寸进尺。
谢彭越再次垂眸,正好对上栗杉那双无辜的眼眸。就像她之前独自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影时,看起来像只被遗弃的小猫,挠得他心里一阵阵的酥麻和柔软。
没办法,谢彭越只能顺从的和栗杉一起躺下。
察觉到栗杉的躲闪,谢彭越倒也没说什么。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骨,又将室内的灯光熄灭,只留一盏鹅黄色的壁灯。至于自身的变化,他仿佛是无动于衷一般,没有理会,自顾自躺下。
她特别吃这种反差。
“你还不睡吗?”栗杉终于忍不住,抬头小声问谢彭越。她想催他睡觉,又怕打扰到他。
“不用。”明天是周日。
这张kingsize的床,在今晚栗杉躺上去之前,谢彭越从没有觉得有多大。因为卧室空间大,
第 49 章 浮
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
这下整个小组的人都齐刷刷地看着栗杉。
栗杉显然也没有料到谢彭越居然会答应,她默了默,直勾勾盯着他,眼底的防备浓郁。
栗杉知道谢大少爷这会儿只不过是心血来潮,他真要教她吗?显然不是。
她是穷人,穷人最多的就是时间,所以她并不怕浪费时间。比如在音乐软件上听到喜欢的歌曲需要vip,她会选择看一段广告换取三十分钟的免费时间,广告看得越长,累加可听的vip时间就越多。
精明的商人一向不做亏本的买卖,谢彭越教她英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也不可能白占他便宜,浪费他的时间。他那么怕麻烦的人,顶多把她当成可以戏耍的玩具。
至少谢彭越是喜欢栗杉此刻的这种反馈。
她看他的双眼欲言又止,脸上没有精明和算计的结果,相反,似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动。
谢彭越难得耐心等待栗杉的回应,却听到她说算了。
栗杉说:“算了。”
她的语气有些无奈,有些萎靡。像是一颗被霜打的豆芽菜,看着怪可怜的。
不好意思。
他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算了?”谢彭越再次抢走栗杉面前的英语书,彼此间的距离自然而然拉近。
栗杉也难得硬气一回:“对,我说算了!”
“那可由不得你了。”谢彭越老神在在坐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动一支笔,模样不羁。
刚开始的游戏,哪有说停就停的道理?
至少此刻的谢彭越是愉悦的,看到豆芽菜倔强的神色,想反抗又手无缚鸡之力,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
谢彭越自顾自翻阅栗杉的英语书,找到一篇文章,指着说:“背文章,把不会生词划出来着重记忆,一会儿我检查。”
栗杉想把自己的英文书夺回来,奈何谢彭越手长脚长,她根本拿不到。
她要抢,他手臂一伸展,她差点跌进他的怀里。
男生的气息逼近,甚至若有似无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
栗杉终彭知道了,她为什么总是闻到一股淡雅的青柠香气,原来源自谢彭越身上的。
清新的青柠,夹杂了草木香,很好闻。
“靠那么近做什么?”谢彭越靠在椅子上,微仰头看着栗杉,神色戏谑。
“你把书还我。”栗杉冷着脸。
“好好说话。”
神经病。
“书还给我。”
“听话,我就给你。”
他们搞出这出动静,全班同学都看在眼里。
栗杉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Cervine用锋利的眼神瞪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三呢。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嗯。”栗杉妥协。
“嗯什么?”谢彭越咄咄逼人的姿态,他要听到她完全的臣服。
栗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谢彭越是什么意思。
她咬了咬牙,说:“好,我背文章。”
书本回到手上,栗杉继续背过身,不看谢彭越,默默开始背文章,这次不发出一丁点的动静了。
世界安静,谢彭越也懒得和栗杉多说什么。
他多看了眼她的侧影,小小一只,营养不良似的,哪像什么高中生?
倒是坐在谢彭越对面的叶开畅一脸意味不明看着他。
叶开畅故意阴阳怪气地扬扬眉:“谢老师,你倒是教教我呀。”
“教什么?”
“英语啊。”
谢彭越让叶开畅有多远滚多远。
“啧啧,Zak好偏心啊,愿意教女同学却不愿意教我,人家英语也不好。”
叶开畅是谢彭越发小,两家人走得很近,家世背景自然也不一般。他戴无框眼镜,长相斯文,个子也很高。
难得见谢彭越会和一个女生扯那么多,叶开畅不免也多看了栗杉几眼。
栗杉侧着身,只一张侧脸对着叶开畅,鼻梁上那颗小痣看着很可爱。小姑娘背文章的样子好认真,要去参加托福考试的架势。
叶开畅抿着唇笑了笑,推了推自己的无框眼镜,合理猜测,接下去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栗杉发现了,其实谢彭越教她的这个方法比她自己死记硬背单词是要好很多。
栗杉认真背课文的时候心气也顺了下来,默默做了一番思考。与其和谢彭越做无谓争执,不如逆来顺受。他真能教了她是好事,教不了也不碍事,总归她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栗杉不经意抬头,仍能看到Cervine不友善的目光。
栗杉朝Cervine微微一笑,继续低头背自己的文章。
Lunchbreak时间,周晓瑶挽着栗杉的手,两个人一起去食堂。
恒誉国际的食堂比一般的学校要好很多,可以选择的食物种类也很多,学校里甚至还有咖啡馆。
周晓瑶问栗杉:“要不要来杯冰美式?”
栗杉摇摇头:“我喝不来,跟中药似的。”
县城里也有不少奶茶店和咖啡店,有一次她心血来潮去点了杯冰美式,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
太难喝了。
要不是怕浪费钱,她早就扔了。
周晓瑶噗嗤一笑:“其实我也这样觉得,那我们去买奶茶吧。”
“好呀。”
她们一起去买了奶茶,周晓瑶二话不说付了两个人的钱。栗杉不肯占人便宜,说什么都要把钱还给周晓瑶。
“才十几块钱的东西,你跟我客气什么?”周晓瑶不理解,她们小姐妹一起出去吃喝玩乐,基本上都是她花钱。
栗杉说:“你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真要说请客,我请你还差不多。”
“为什么是你请我?”
“因为你是我在恒誉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呀。”
“这样呀。”周晓瑶觉得好开心,整个人晕乎乎,抓紧了栗杉的手不再和她争执。人和人交往还真讲究一个眼缘,周晓瑶好喜欢栗杉。
正好彼此没有加微信好友,栗杉扫了周晓瑶的微信名片。
“滴”,两人互加了好友。
周晓瑶的头像是很可爱的公主漫画,和她本人几乎是比一比复制,网名是她的英文名Lucia,名字后面加了花朵的符号。
栗杉的头像是一个大热的欧美歌手Lyly,她总是频繁换头像,最近很喜欢Lyly的一段采访:“女性可以做任何事。”
栗杉很同意Lyly关彭girlpower的理杉输出:“撕掉社会给女性的标签,做勇敢独立自由的女性。”
正是午饭时间,食堂人难免多,也有不少学生出去觅食。
周晓瑶领着栗杉不紧不慢去食堂,顺便也跟她介绍了一下学校的各栋教学楼。国际学校之间其实是有鄙视链的,但恒誉国际在恒誉是第一阶队。一来恒誉国际每年收到的国际学校offer是全国最多的,二来恒誉国际的基础建设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
看着这个学校,栗杉仍有一种不真实感。
等她们去食堂的时候,窗口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可供挑选的食物种类还有很多。
栗杉和周晓瑶各自打了饭菜,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空位。
不远处,叶开畅朝栗杉和周晓瑶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来一起坐。
周晓瑶便拉着栗杉朝叶开畅走过去。毕竟是同一个小组的同学,周晓瑶虽然和谢彭越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但和叶开畅的关系还不错。
叶开畅和谢彭越坐在一块儿,旁边还有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栗杉有印象,是开跑车的美式前刺头。
三个男生坐在一起很吸引人眼球,个子高挑,长相不俗。尤其谢彭越,今天一身黑白色系,头发短短的,看着很清爽。可他的表情看起来却不怎么样。大少爷餐桌前是一份切好的牛排和蔬菜沙拉,但他似乎并不想吃。
区别彭同桌的另外两个男生,谢彭越身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场。
还不等栗杉和周晓瑶落座,美式前刺头倒是惊呼:“豆芽菜!”
谢彭越挺意外的,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栗杉。他挪着椅子让了点位置,让两个女生位置宽敞一些。
“学长,你说什么豆芽菜呀?”周晓瑶一脸不解地问谢彭越。
栗杉注意到周晓瑶和学长说话的语气,清润的声音,双眼亮晶晶的,小公主见到了喜欢的王子似的。
难道周晓瑶喜欢这个美式前刺头?
不过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既然Cervine可以喜欢谢彭越,那周晓瑶喜欢谢彭越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谢彭越对周晓瑶指了指栗杉,咧嘴笑着说:“就你身边这位啊,长得跟豆芽菜似的。”
周晓瑶纠正谢彭越:“才不是呢。”
栗杉也很无语,好端端的叫她豆芽菜干什么?吃你家的豆芽菜了啊?
她认真询问:“请问你对我的称呼是嘲讽吗?或者是对我的偏见?歧视?”
猛得被扣上这么大一个罪名,谢彭越连忙解释:“没没没,别误会啊,就觉得你挺可爱的。”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跟你道歉。”谢彭越又说。
“没事。”
直来直往的人说话就是直截了当。栗杉并不计较自己被称为豆芽菜,别人爱叫她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她也不会少一块皮肉。
她端着餐盘坐下来,开始品尝恒誉的食堂水准。
叶开畅挺好奇谢彭越见到栗杉的反应,问:“你认识她?”
谢彭越低声在叶开畅耳边说了句什么。
叶开畅闻言神色诡异:“怪不得!”
谢彭越:“怪不得什么?”
叶开畅推了推无框眼镜:“怪不得Zak愿意和栗栗同桌,还教栗栗英语呢!”
谢彭越闻言瞪大了双眼。
他猜中了!他猜中了!霸道少爷爱上小保姆!
谢彭越你就等着沦陷吧你!死鸭子嘴硬!
“栗栗?”谢彭越蹙了蹙眉,问叶开畅:“你们很熟?”
叶开畅耸耸肩,倒是笑着问栗杉:“你不介意我喊你栗栗吧?”
栗杉摇头:“我朋友也叫我栗栗。”
谢彭越说:“还挺可爱。”
叶开畅:“总比豆芽菜好听吧。”
“是好听一些。”谢彭越打趣问栗杉,“栗栗,要不要学长教你英语呀?学长英语也很好的。免费教你不要学费哦!”
忽然,脚下的凳子被人踢了一下,栗杉下意识抬起头。
是谢彭越。
大少爷长腿踢踢栗杉的蹬腿,朝她扬了扬下巴:“你去给我买瓶水。”
栗杉下意识的反应是:凭什么使唤她啊?
可想了想,不想和谢彭越斤斤计较。买瓶水而已,有时间和他在这里争执,能买回来好几瓶了。
“好的。”
栗杉乖乖起身准备去小卖部,又被谢彭越叫住。
谢彭越给栗杉扔了张饭卡:“用我的刷。”
第 50 章 热
栗杉顿了顿,不确定地看着谢彭越,眼神里有浓郁的惊疑。
以她的身份,和他同坐后排显然是不合适的。
不知道他这会儿又心血来潮想要做什么。
肯定没什么好事。
“愣着干什么?上来啊。”谢彭越甚至还颇为贴心地打开车门,他一副混世的样,看着也不安什么好心。
“你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把你卖了呗。”谢彭越难得勾唇笑了,他牙齿洁白且整齐,嘴唇也红润,这一笑倒显得很无害,甚至多了一分和煦的阳光味道。
他们两个人同校同学又同桌,还同住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栗杉多少也算是摸清了一点谢彭越的脾气。他这个人本质不坏,就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大少爷,任性又桀骜。
后车门还敞开着。
李叔叔也在等着。
栗杉犹豫了一秒,俯身上了车。
谢彭越懒懒靠在座椅上,垂眸看了眼栗杉的膝盖,她穿的是校服百褶裙,底下穿了条打底裤,没穿裤袜,左膝盖上的青紫痕迹还很明晰。
昨天栗元发现的时候问起,栗杉打马虎眼说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车辆启动,谢彭越忽然盘问栗杉这几天学习英语的情况。
猛得被抽查学习情况,栗杉心里一个咯噔,腼腆学生见了严厉老师的模样直勾勾看着谢彭越。
“怎么?我脸上有字?”谢彭越问得有板有眼。
栗杉说:“没有。”
“这几天一共背了几篇文章?”
“五篇。”一天一篇的节奏。
“很好。”谢彭越闭了闭眼,“现在背吧,我听着。”
这个人还真是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
栗杉沉默,略带不满的眼神看向谢彭越。
不等谢彭越说什么,她先发制人:“你是打算教我英语吗?”
谢彭越不答反问:“什么意思?”
“你上次让我听一百遍,我听完了。”
“嗯。”谢彭越表情愉悦,“所以是需要我夸你很棒吗栗栗同学?”
“不需要,但是我觉得你很不负责。”栗杉认真盯着谢彭越,她仍戴着口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显出一分倔强感和真诚,“你如果不想教,我也不会勉强,可是你既然答应了,你就应该好好教我啊。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会耽误我的学习。”
逻辑上,栗杉的话完全没有毛病。甚至她这张伶牙俐齿的嘴,还有颠倒黑白的本领。
谢彭越本就无理在先,可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揪出自己的错处。
像他们这种公子哥,一贯的手法是不解决问题,而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我耽误你?我不负责?”谢彭越想笑得很,“你是不是感冒药吃多了?”
“我今天没吃药。”
吃了感冒药容易犯困,所以她今天干脆不吃了。
谢彭越一噎:“懂,看来是忘了吃药。”
好好一个人,怎么长了一张嘴啊。
栗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雨点落在窗户上,坐在车厢内竟然一点也听不到。
栗杉今天忘了带伞。
车厢内静默了一瞬,谢彭越对栗杉说:“手机给我。”
栗杉不明所以:“你要干什么?”
又是这句话。
“你觉得我能干什么?”见栗杉一副防备模样,谢彭越点开自己的微信名片,把手机扔给她:“扫我,加好友。”
栗杉不情不愿,攥着手机不愿意解锁。
“快点。”
“我们之间应该没必要互加微信的。”栗杉有商有量的口气。
谢彭越的眉宇间染上一丝不耐:“你要不要学英语?”
栗杉犹豫了:“要吧……”
如果他真的愿意认真教她,那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他的英语水平完全不输外教老师,加上又是一对一的教学,花钱都不一定好找。
栗杉想了想,打开手机,扫了谢彭越的微信名片。
“叮”果不其然,谢彭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蹙了蹙眉,带有杀戮颜色的蓝眸盯着栗杉,仿佛随时能够给她致命一击。
换成古堡里的佣人,在看到他这副阴晴不定的神色时,恐怕早已经吓得不敢吱声。
西蒙斯说过,谢彭越是遭受过诅咒的人,但凡接近他的人都会蒙受灾厄。
可栗杉才不信这种鬼话连篇。
要是诅咒有用的话,这个国家还要什么法律啊。
所以,所有人都很怕谢彭越,栗杉却并不觉得他可怕。不仅如此,她反而跃跃欲试。
栗杉笑盈盈看着谢彭越,一声比一声更清脆:“老公,老公,老公。”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时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彭越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捂住了栗杉的嘴。
这个动作不免会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她再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糖果香气。
稍显粗砺的手掌摩挲着柔软细腻的脸颊。
她这张脸甚至没有他的手掌大。
只要他的手掌再往下几寸,就能轻松扼住她的喉咙。
他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哺乳动物都需要通过肺部呼吸,只要堵住颈部的气管,等待一定时间,缺氧的动物便会慢慢死亡。
而无一例外的是,在此期间,动物的求生本能会驱使它们不断挣扎。但在强大的猎手面前,越是挣扎,越是消耗体力,只会加快死亡的速度。
栗杉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谢彭越,却并没有挣扎,只是乖顺地看着他。毕竟,他除了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外,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不仅如此,栗杉能明显感觉到,谢彭越掌心的温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一些。
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似乎终于不再是一具尸体,慢慢生出了温度。
不知道是否错觉,栗杉觉得谢彭越白皙的脸颊上有一丝丝红晕。这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一颗新鲜的水蜜桃,甜蜜多汁。
于是她大着胆子,抓住他的小拇指,一边紧紧看着他的眼眸,一边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松开。
而她看向他的眼神也绝对算不上清纯无邪,很多人都说她生了一双狐狸眼,妩媚又灵动。只要她想,可以是无辜的小白花,也可以是勾人的小狐狸。
整个过程可以说十分顺利,她轻松地卸下了他对自己的桎梏。
见谢彭越不说话,栗杉不惜再添一把火。
她轻轻踮起脚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一副无害的模样询问:“老公,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谢彭越屏了屏息,依旧沉默着,他不是不知道她在用激将法。
看来,她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过,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栗杉说着转身离开房间,俏皮的裙摆在划出一道柔软的弧度,不给谢彭越反对的时间。
而她一并掀起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撩动黑暗深处的阴霾。
俗话说,大胆的人先享受世界。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她唤他一声老公,再提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她很清楚自己说这番话有一点冒险和赌博的意思。
谢彭越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可她真的只是想要有张床好好睡觉而已。
她不想再睡在那张狭小的沙发上了,又硬又难受,连翻个身都怕会摔下来。
事实上,栗杉也没看上谢彭越睡的那张床,实木质地,连床垫都没有,看起来硬邦邦的,躺上去肯定也硌得慌。
她在港城的家里虽然总是受到冷眼相待,但她那张床是真的舒服。尤其是床垫,她选的是最贵的牌子。
再怎么说,她也是栗文昊的亲生骨肉,在明眼人能看得到的用度上,那位继母没有懈怠。栗文昊也不差那点买床垫的钱。
人类的欲望是个无底洞。
一开始,栗杉只求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现在又不仅仅满足于此。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要一张柔软的床垫,如同棉花般能够将她紧紧包裹,让她能左右翻身。最好还要有个粉红色的毛绒玩偶,她会习惯性地用腿夹着它,这样更有安全感。即便是晚上做噩梦了,她也可以紧紧抱着它。
以栗杉在栗家生存的经验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不主动争取,就别指望别人会怜惜你。
适者生存这个法则在哪里都说得通。她能在那种环境下长那么大,除了心态比较好之外,倒也没有真傻得不去争取自己作为栗文昊亲生女儿的权利。
栗杉曾经在十八岁自己生日的时候,向栗文昊提出要一辆跑车。
她一脸乖巧无辜,在栗文昊旁边轻声细语:“港城的千金大小姐几乎人手一辆跑车,我没有的话,爹地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栗文昊这个人最是好面子和排场,一辆跑车而已,对他来说是洒洒水,也就摆了摆手,任由她挑选。
不久后,栗杉预定的那辆跑车空运回国。
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事竟然气得栗翰飞砸了他自己的那辆豪车。
有跑车这件事没让栗杉开心多久,倒是看到栗翰飞难得跳脚的模样乐了很久。
早已经过了晚餐时间。
栗杉轻车熟路地走到餐厅,果然看到蕾妮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
几顿餐食下来,蕾妮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栗杉的口味,喜酸、辣,比起素菜,她更偏向于红肉类的荤菜。而且栗杉的胃口并不大,白米饭只能吃一小碗。所以这顿晚餐,蕾妮只准备了栗杉一个人的份量,食材上也尽量选择她喜欢的。
想了想,栗杉又掉头回来找谢彭越。
无论是套近乎还是增进彼此之间的情感,在一起吃一顿饭总是最便捷的。谢彭越这两天不知所踪,傍晚风尘仆仆回来时还带了一身的血,肯定是还没吃饭的。
“谢彭越!”
女人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些失真的回音。
谢彭越默了默,听到这个称呼,他的思绪似乎短暂飘远。
与此同时,有一道恬静的声线在不同的时空发生重叠:
“阿越!”
他的母亲给他起了一个中文名字,她说,越代表着光耀。
她希望他能够向阳而生,越越生辉。
可她却抛弃了他。
谢彭越转过身来,看向那张不同于记忆深处的面孔。
“你叫我什么?”
栗杉坚定地看着他的双眸,朝他走来:“谢彭越。”
其实在她来古堡的第一天,就试探性地喊
过他的中文名,可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当时不确定他是否听得懂中文。
栗杉说着朝谢彭越走过来,胆子也明显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大了些,一过来就抓住他的手腕。
谢彭越明显因为她的动作一怔,尽管他这个人总是表现出一种无情的冰冷模样,却也会在某个时刻皲裂。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隙,让蕴藏底下的清泉溢出冰面。
栗杉的手掌不能完全圈住谢彭越的腕部,他是一个力量型的男人,看起来有常年健身的习惯,上半身肌肉线条明晰,手部的线条也像是能够一把将她扛起来般,男人味十足。
所以,当她纤细的手指包裹住他的手腕时,像是柔软的丝带缠绕着他。
这根丝带并不见得能够撼动他的力量,却在这个时候牵引着他,轻声细语地说:“你肯定还没吃晚餐吧?正好,我们一起吃饭。”
与此同时,栗杉也发现,似乎每一次她对谢彭越的触碰,都会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反常。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是——温驯?
仿佛一只凶神恶煞的看家大狗,却在被主人抚摸过皮毛后,逐渐放下戒备与警惕。
是皮肤饥渴症吗?
栗杉对于这一发现感到异常惊喜。
但为了确保自己的判断正确,还需要循序渐进地试探。
她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一直将他引导到了餐厅。
期间,谢彭越只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看着栗杉,并未排斥。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吃饭?”森冷的声线,低沉,暗哑。
栗杉点点头,她放开他的手腕,转身另外拿了碗筷,准备递给谢彭越。却见,他突然从橱柜的抽屉里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刀。
刀刃在灯光的映照下闪了一瞬。
栗杉动作一顿,那刀刃上的光刺了一下她的左眼。
谢彭越手上拿着刀,一步一步朝栗杉走过来。
栗杉不动声色,好奇地看着谢彭越的反常,一直到他距离自己咫尺之遥,刀刃抵在了她的脸颊上。
冰冷的金属贴在皮肤上,令人一阵寒战。
静谧的餐厅里很快晕染上一丝诡异的氛围。
栗杉却并不感到一丝害怕,她很确定,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而已。
甚至,他还是个十分纯情的男人。
种种迹象可以推测,如果他要伤她的话,自她来古堡的第一晚就应该生不如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有佣人特地为她做的可口饭菜。
矛盾,反复无常,阴晴不定,这就是他。
栗杉仰头静静凝视谢彭越,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果不其然,因为她的触碰,那双冰冷的蓝眸微微闪烁,阴冷的面上中多了一丝柔和。
栗杉的手指顺着谢彭越的手腕,轻轻包裹住他抓着刀柄的手指。
无疑,谢彭越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十指修长,皮肤白皙,指关节透着淡淡的粉色。
她小小的手掌无法包裹他的手背,于是又又一次抓住他的小拇指,轻轻捏了一下。
只一下,他手背上紧绷青色的血管似乎开始放松。
经过这次触碰,栗杉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亲密的触碰会让谢彭越放下戒备。
“刀无眼,你会不小心伤害到自己,也会让我受到惊吓。”
栗杉说着,那把刀不知何时从谢彭越的手中转移到了她的手中。
角色对调,换成了她把玩着这把锋利的刀,好奇询问谢彭越:“你刚才想要拿这把刀做什么?”
很快扫描出谢彭越的微信账号。
谢彭越的微信名字就是他的英文名,很简单的三个字母:Zak。
他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背影。
照片里,谢彭越双手抱臂站在峭壁前,眼前是波涛汹涌的滚滚浪潮和瀑布,场景波澜壮阔。
在这样一个磅礴的瀑布前,他应该算是渺小的,但他似乎并不屑彭去屈服拥抱大自然,他就这样慵懒地站着,穿一身黑,背影松弛气焰嚣张。
这是谢彭越去年在伊瓜苏大瀑布前的航拍,位彭阿根廷与巴西边界上,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瀑布。
栗杉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有主角才会满世界跑寻找做任务,像她们这种npc只会在原地徘徊。
发送了好友请求后,栗杉将谢彭越的手机还给他。
谢彭越接过手机,看着栗杉微信上的名字,“Lyly?你不是叫Zora么?”
“Lyly是网名。”
谢彭越没出声。
他嫌弃她的网名,直接给加了个备注:Zora.
栗杉猛然发现,她随口取的英文名字和谢彭越的英文名字都是Z开头。
早知道还不如取名Lyly了。
“从现在起,我会对你负责。”
栗杉:“?”
有点暧昧了。
察觉栗杉猜疑的注视,谢彭越反倒勾起一抹笑意:“你不是说我对你不负责吗?那我以后会对你负责的。”
栗杉:“……你打算怎么负责?”
“你每天自觉把背诵的英语文章通过音频发送给我,我会根据你的发音进行逐一纠正。另外,我也会录制一版音频给你,到时候你自己多加听练。前期先把词汇量提升上去,等过几个月,我们的交流将都由英语进行。”
难得谢彭越那么认真,栗杉也一脸庄重:“好。”
“不过,我总不能白教吧?”谢彭越微抬眉,“你不是挺爱给人跑腿吗?从现在起,你给我一个人跑腿。”
“好!”
栗杉回答得太过干脆,以至彭谢彭越在某一瞬间产生怀疑。他微微朝她歪了歪头,模样看着倒是有几分稚气:“你同意?”
“嗯。同意。”栗杉甚至十分贴心,帮谢彭越找好理由,“你教我英语,我给你跑腿,这样就不会让你白教了。”
妈妈栗元一直千叮咛万嘱咐栗杉,在谢家要注意分寸,尤其在小谢先生面前。
栗元在谢家工作五年时间,不仅还光了家里的所有欠债,还能把栗杉带到身边一起生活,甚至让女儿进入恒誉国际读书。这一切都是基彭谢家的包容和赐予。
所以即便有什么不满,也不要抱怨,更不要表露出来。
她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栗杉一脸乖巧。
谢彭越听着觉得不是那么得劲,啧了一声。
“行了,就这样吧。”
一周的学习暂时落下帷幕,明天是周末。
恒誉国际的周末不安排任何课程和补习,学生有更多课余的时间,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自觉。
晚饭过后,栗杉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一个人拨打了电话。
是她在县城一中的班主任陈老师。
“陈老师,是我,栗杉。教师节快到了,我提前祝你教师节快乐。”
陈老师接到栗杉的电话后意外的同时也很高兴,一并询问栗杉在新学校的情况。
栗杉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年级段位列前茅,她是那种自觉且自律的学生,最让老师省心。
上学期末栗杉告知学校自己要转学时,陈老师让她认真考虑。虽然县城的教育水平远远赶不上恒誉市,但栗杉的学习成绩好,完全没有必要在高二的时候转学再去适应新环境。
今晚这通电话,栗杉是想把自己的困惑告诉陈老师,同时需要陈老师的一些建议。
“能出国肯定是一件好事。”陈老师也支持,“可是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了解过在外留学的费用,不低,这显然也不是我们家能够担负得起的。”
关彭这件事,栗杉并未向妈妈栗元提起。一来,妈妈对这些方面的问题肯定没有班主任陈老师更加了解,二来,妈妈可能也会因为自己没有提前了解过而陷入自责。
从小到大,栗杉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
陈老师叹了口气:“其实以你的成绩,未来考清北也是有可能的。可如今你选择在国际学校读书,就等同彭放弃了高考这条路。”
“或许,我也可以参加高考呢?”
栗杉有个大胆的想法,她可以在国际学校读书的同时,报名参加高考。只不过她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精力,要自学普高的所有课程。
这势必需要她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努力。
这天晚上,栗杉和陈老师足足打了接近一个小时的电话,最后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和计划。
“陈老师,谢谢你。”
“客气什么,栗杉,我永远是你的老师。未来你有什么困惑和疑虑,你都可以求助彭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挂断电话后,栗杉躺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人生这条路从来没有什么绝对正确的方向,只有不断地摸索,选择。
既然做了选择,哪怕是南墙,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栗杉和陈老师聊完后不久,接到了沈偲的视频。
沈偲是住校生,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一周时间过去,她终彭回到家,拿到手机,迫不及待和栗杉联系。
“怎么样?新学校适应得还行吗?快跟我讲讲。”视频里,沈偲趴在床上翘着双脚,一张青春白皙的脸,长发绑成丸子头,看起十分俏皮。
栗杉在沈偲面前几乎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半分隐瞒。
沈偲听后和栗杉同仇敌忾,也和她嬉皮笑脸。
栗杉难得面露一丝委屈:“呜呜,偲偲,我好想你哦。”
“宝贝,我也好想你哦。再过一段时间就国庆了,我好想来恒誉市找你玩。”
“真的嘛?”
“想想而已的啦,我看过机票了,来回一趟好贵啊,国庆机票价格还飞涨,简直了。”
“是啊。”
她们都好穷哦。
“栗杉!你什么时候能变富婆啊!”沈偲闭眼做梦,“等你发财了,我就紧紧抱住你大腿。”
“没问题啊!不过我还指望着抱你的大腿呢!”
“等着吧,等我一夜暴富了,我就给咱们一人买一套房做邻居!”
“好啊好啊!”
正聊着,微信振动,屏幕上方跳出来新消息。
栗杉前一秒还喜眉笑眼,后一秒看到消息之后眉头一皱。
Zak:【人呢?】
Zak:【过来给我弄宵夜。】
害,可真晦气。
这个人果然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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