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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滩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栗杉想到自己要说的下一句话就忍不住想笑,“不过,如果你真要做我的狗,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栗杉敢在谢彭越面前说了。而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是,他一直在无条件纵容她的挑衅。


    栗杉回了一个字:[嗯。]


    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加上才一周。


    那天晚上,谢彭越埋在她的身上故意挑战她的忍耐极限,久久不给她一个痛快。


    然后,他拿着她的手机,再抓着她的手引导。两人当时交叠坐在发上,他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轻咬着她脖颈上的大动脉,说着软话。


    “宝宝,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好不好?”她不答应,他便用力撞一下,每一下都让她魂飞魄散的程度。


    “宝宝,我以后会随叫随到,做你的乖狗好不好?”


    哪里乖了?谢彭越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了栗杉的身影。


    她迷迷糊糊之间记得早上栗杉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话,可她实在好困,翻了个身背对他,还将整个脑袋埋进被窝里。


    昨晚的夜宵终究还是没有吃成。但很显然,谢彭越已经被喂得心满意足。


    如果不是身上留下的红色痕迹,谢彭越会怀疑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春梦。外头阳光灿烂,她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清醒。


    手机上有栗杉留下的短信。谢彭越会为了她自杀?


    他难道真的疯了吗?


    “不过,大概是四年前,我跟随姨妈去中国探望过Kelsen,他当时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栗杉难得地沉了声,一句话也没说。


    心里像是被揉进了多种滋味,各种情绪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感堵在胸口。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有关谢彭越的信息,半点也不愿让这些事和自己扯上关系。


    Hume Elma却一如既往地滔滔不绝:“不过,姨妈对此也很是愧疚。如果当初她对Kelsen多一些关心,可能他就不会有病态的心理问题了。”


    当年,晏听枫和谢高峯的离婚官司足足拉扯了两年。那段日子耗尽了她所有心力,心灰意冷之下,她最终选择离开,从此刻意与谢家所有人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有一年,谢彭越主动远赴德国寻找晏听枫。可晏听枫却狠下心故意对他视而不见,连带着将积攒的委屈与疲惫都撒在了儿子谢彭越身上,一句问候都未曾给予。


    看着儿子落寞离开的背影,晏听枫当时只觉解气,如今想来,这件事却成了压在她心头的一块重石,让她后悔不已。


    栗杉和Hume Elma再出来时,并没有见到谢彭越,反而见到了晏听枫。


    晏听枫同样来后台恭喜Hume Elma的大秀获得圆满成功,手上捧着一束鲜花。


    这一回,栗杉不自觉地放慢了动作,认真看了眼晏听枫。


    她的视线扫过晏听枫的脸庞,再联想到谢彭越的模样,才惊觉谢彭越那标志性的高挺鼻子,和晏听枫简直如出一辙。更别说两人身上那份从容又带着点距离感的气质,更是像极了。


    早上七点一刻。晚餐改去的一家广府菜餐厅,对宠物友好。


    点餐时,栗杉才恍惚,自己居然都记不得滕延以前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了,便让他自己点。


    滕延用手机点餐,笑着说:“我可记得,你以前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吃烤鱼,还强烈安利让我也去吃。”


    “是吗?”栗杉不记得了。


    “你比我上次见面看着还要瘦了点,是在刻意减肥?”飞回京市的航班定在晚上,白天的时间便成了栗杉在柏林的最后留白。


    栗杉先按着妈妈发来的特产清单,一一逛遍店铺采购妥当,之后又和邢乐在柏林周边转了转,慢悠悠地感受这座城市的余韵。


    其实栗杉一直对德国这个国家很感兴趣,作为欧洲第一大经济体,这里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精湛的工业制造,都给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视角。


    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她还会再来这个国家深度游玩。


    临行时,Hume Elma特地赶来为栗杉送行,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招待不周,语气里满是歉意。


    栗杉对此倒是不在意,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次来德国,看秀是其一,也当是一次放松身心的旅游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谢彭越“再续孽缘”。


    “Lianne,为什么不能多留几天呢?”Hume Elma的手搭在栗杉肩膀上,“只要你愿意留下来,费用我可以全包。我还想带你到位于巴伐利亚州的新天鹅堡,还有科隆大教堂,以及,从哈瑙到不来梅的600公里自驾路线……”


    栗杉让Hume Elma打住:“别说了,再说我就真的要心动了。”


    Hume Elma双眼放光:“心动不如行动!”


    “真不行,我回去就要马不停蹄为高桥纱耶的演唱会准备服装,还有很多事情。”还包括工作室可能要重新搬家的问题,等等。


    “好吧。”Hume Elma不能强求,“Lianne,不久后我就会来中国,到时候再来找你玩。”


    “好呀,热烈欢迎。”


    办理值机时,工作人员笑着告知栗杉,她和邢乐的经济舱机票被升级到了头等舱。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栗杉愣了愣,刑乐更是乐得仿佛中了大奖。


    栗杉没多解释:“毕竟在时尚圈工作,不瘦点没有说服力。”


    滕延点点头:“就怕太瘦了对身体不好,你还是要多多注意健康问题。”


    “嗯。你倒是看着健壮了许多,也晒黑了很多。”


    “可不是,毕竟天天在外面日晒雨淋,不容易啊。”


    “少来。”


    五年光阴,像一把刻刀,彻底重塑了两人的生活轨迹。滕延和栗杉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稚嫩,不再是懵懂的学生模样。更幸运的是,在人生旅途中,他们都抓住了机遇,打拼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当年滕延到法国交换学习后,静下心来重新规划了自己的未来。他敏锐地察觉到,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飞速发展,传统翻译行业的优势正逐渐减弱,继续走这条路未必是最佳选择。


    恰在那时,国内有同学对法国旅游产生了兴趣,他便主动热心接待,帮着规划路线、解决语言沟通问题。


    这次经历给了滕延新的启发,让他看到了创业的可能。


    很快,他便联合几位中国留学生,一起搭起了小型旅行社的架子。起初,生意远不如预期,接待的客人寥寥无几,滕延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想着先试着运营看看。


    可谁成想,事情的发展竟格外顺利。


    他们的服务慢慢在当地留学生和赴法游客中传开,靠着客人口口相传的好口碑,客源越来越多,业务范围不断拓展,旅行社的规模也一次又一次扩大,从最初挤在小公寓里办公,到后来拥有了独立的门店和稳定的团队。


    “纞”工作室一向对宠物友好,也允许员工带爱宠来上班。


    对于谢壹壹留在在工作室一事,没人有任何意见,大家还会时不时地来逗逗它。


    下午的时候,栗杉马不停蹄地和团队成员开了个会,也没有继续和谢壹壹玩耍。


    她对这次与高桥纱耶的合作尤为重视。


    等栗杉忙回到办公室时,赫然看见谢壹壹就趴在她的椅子上睡觉。


    还记得,以前她在学校旁边租下的厂房办公时,谢壹壹也会独自在旁边玩耍,等玩累了,它就乖乖回到她旁边趴着睡觉。


    别提有多乖了。


    男朋友:【上午学校有学术活动,我先走了。你醒了告诉我,我让私厨给你送点吃的。】


    男朋友这个备注是谢彭越被迫加上的。


    那会儿她躺在床上,黑色长发铺开,手机就落在一旁,工作群里有短消息进来。谢彭越条件反射要去看消息,栗杉也没拦着。不过等她看完消息之后,他才一边吻着她的锁骨,一边缠着让她改备注。


    谢彭越说栗杉幼稚。够了。


    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留下红痕,却在她微微蹙眉的瞬间,悄然卸了大半力气,舍不得让她真的离开。


    于是就这样僵持着,任由她的手指继续沿着他的舌尖玩弄。


    男人真好玩啊。谢彭越既然已经出差回来了,谢壹壹自然被他带回去养。可他却对栗杉说:“我最近忙着在Overbearing文化传媒在京市分公司的事情,不能及时观察它的病情变化。”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要让栗杉继续照顾谢壹壹。


    栗杉下意识抗拒:“我都说了,我连自己照顾不好……”


    “我晚上回来会把它接走,这样可以吗?”


    谢彭越难得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栗杉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谢壹壹,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看起来,谢彭越似乎真的很忙。将栗杉和谢壹壹送回家之后,他进屋换了套衣服,转而又要出门离开。


    临走时,他按了栗杉家的门铃,


    门被打开一些,栗杉的身影露出一半。


    谢彭越的目光不着痕迹往里面看了一眼。


    玄关处摆着一只素白的陶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开得正盛的向日葵。房门开着,有一缕淡淡的香气漫过来,是她常用的那款木质调香薰,清浅却绵长,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味道如出一辙。


    她向来对生活有自己的小追求,吃的方面倒不挑剔,但住的地方一定要舒服。


    这个家被她布置得很温馨。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Hume Elma大眼珠子在栗杉身上转一圈,又在谢彭越身上转了转。


    谢彭越闻言摘掉自己鼻梁上的墨镜,高大身影拢在栗杉身上,淡淡勾唇:“你说什么?”


    栗杉太了解谢彭越了,他以往每次生气前都是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逼得她说自己爱听的话后,才会放过。


    她偏不想如了他的愿,冷着脸回答:“我说,我不认识你。”


    “好,那就重新认识一下。”


    没等栗杉反应过来,谢彭越按在她腕间的手已缓缓下滑,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手腕内侧,随即与她的掌心紧紧交握。他掌心那股炽热的温度瞬间传来,像带着灼烧感似的烫了她一下,几乎要灼透她的皮肤。


    栗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让她浑身都泛起不自在。


    栗杉问:“怎么了?”


    谢彭越说:“我大概晚上九点回来,到时候来接谢壹壹。”


    栗杉点头:“如果超过九点的话,你就别敲我门了,直接让它留在我这里也可以。”


    谢彭越一怔,随即一笑:“这是催我早点回家?”


    “别自作多情。”她只是不想深夜被打扰。


    “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谢彭越说着朝屋内的谢壹壹喊了声,“爸爸走了,你在家里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他这番意味不明的话说得叫栗杉眉头一皱,她挡住他继续探索的视线,催他:“你快走吧。”


    “嗯,走了。”


    门一关,栗杉倒也没有闲着。她给弟弟栗弘打了个电话,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来京市。


    那天与栗弘的聊天被谢彭越打断,后来栗弘主动给栗杉打了电话,说自己想来京市帮她。


    无关乎薪酬多少的问题,因为栗杉是他的姐姐,他于情于理都要帮。


    只不过,栗弘也有自己的要求。他要有自己的工作区,但不想朝九晚五地坐班,而且,他要自己搭建一个团队,不想栗杉过多插手。


    最重要的是,他要自己租个房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


    栗杉看到谢彭越黑色眼眸下的挣扎,他的气息凌乱,神色紧绷,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焰火满片绚烂。


    真有意思啊。


    栗杉说怕她一早醒来又忘了他是谁。


    一开始谢彭越说什么都不改,一直到栗杉的吻从她的锁骨转移到了大腿根,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投降求饶。


    虽然现在谢彭越很清楚栗杉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对谢这段感情,她还是觉得有一种漂浮的不真实感。


    或许是她打心底里没有认可他男朋友的身份,可是她的身体对他的身体却是充分的认可。


    如果再重新选一次,她依旧还是会选择先享受身体上的快乐。


    因为不想再麻烦栗杉,一直到去了公司,谢彭越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昨晚的欢愉过去,今天的谢彭越整个人精神抖擞,甚至有点容光焕发。她的工作依旧非常忙碌,分不出什么时间摸鱼,更分不出什么时间去想男女之情。


    谢彭越的微信上进来各种工作消息,栗杉的头像渐渐沉到了下面。她自然也不会主动给栗杉发消息,颇有点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意思。


    但是在某个时刻,谢彭越的思想还是稍稍开了个小差。像是激情退去之后的余温,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事实上,她的身上的确有很多痕迹,但都在衣物所覆盖。


    栗杉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谢彭越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随即摇摇头。


    他在干什么又关她什么事呢?她还是要以工作为先。


    与此同时,正在Z大的栗杉打了个喷嚏。


    旁边一位硕士研究生学妹立刻对栗杉送上嘘寒问暖:“栗杉学长,这段时间天气变化无常,流感肆虐,最容易感冒了,你要多多注意哦。”


    栗杉脸上表情平淡,和对方道了声多谢关心。


    他们同在一个学术交流会上,还有不少其他同学和老师在场。


    栗杉一席白衣黑裤,简单的穿着打扮,在人群中都是亮眼的存在。


    李怡木跟着也咳嗽了一声,对栗杉说:“我就中招了,现在人就不太舒服,软绵绵的。”


    栗杉微微蹙眉:“不舒服了就请假,不要硬撑。”


    李怡木心下一动,露出少女般的娇羞:“这么难得的学习机会,我不会请假的,我要和学长一起好好学习。”


    栗杉:“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生病了,日常和人接触,最好还是戴上口罩,感冒容易传染给别人。”


    认识这么久,这几乎是栗杉对李怡木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李怡木脸上略有些尴尬:“啊,我给忘了。”


    栗杉并不在意,他走到一旁,和李怡木拉开距离。


    李怡木爱慕栗杉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女生长得好看,家境也很不错,私底下有同学暗搓搓地撮合。


    栗杉一直都是拒绝的态度,他不给人任何希望,也不和人搞暧昧,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


    他有自己感兴趣的人。


    李怡木也一直知道栗杉的态度,所以没有明确表示什么。可只要栗杉身边没有另外一半,她想着自己总会有机会。


    下午一点四十,栗杉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收到谢彭越的消息。


    不多时,李怡木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口罩戴上,又走到栗杉身旁。


    见栗杉表情有些严肃,李怡木问:“学长,你怎么了?”


    栗杉回答:“等女朋友的短信。”


    李怡木平静的面容下有一丝皲裂,不敢置信地问:“你交女朋友了?”


    “嗯。”


    李怡木的心迅速沉下去,表面上还要维持笑容:“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我们大家都不知道。”


    “最近。”


    “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吗?”


    “不是。”


    “嫂子一定很漂亮吧。”


    “是,她很漂亮。”


    “那……改天有机会可以见见嫂子,一起吃顿饭什么的,我请客。”李怡木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强颜欢笑。


    “谢谢好意。不用。”


    对谢不感兴趣的人事物,栗杉的态度从来都是如此,看着云淡风轻,有礼貌,也很有距离感。


    谢彭越藏在温和下的强势,其实从未消失,只是在她面前,心甘情愿收敛着,一次次让步。


    他善于伪装,别看前一秒还说着软话,下一秒便抱起她按在落地窗前,着实给她一个激灵,尖叫出声。


    那天到最后,栗杉终于将谢彭越从黑名单释放,她也彻底精疲力竭到连脚指都懒得动弹。


    这么多年过去,谢彭越的头像还是以前那个栗杉画的火柴人。只不过,他的朋友圈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地分享自己的动态,连多年前的动态都全部隐藏,只剩下三天可见的空白一片。


    谢彭越:[我今天飞一趟日本谈合作,明天回来后直接落地S市。]


    栗杉依旧回复一个字:[哦。]


    谢彭越:[到时候床上见。]


    栗杉都被逗笑,情不自禁勾起唇。


    捧着手机回他:[谁要跟你床上见了?]


    谢彭越:[不然?你选个地点。]


    栗杉:[等等,谁说要见你了?我就不能去找小鲜肉玩玩吗?]


    谢彭越:[小鲜肉哪里好?比我猛?比我多金?还是比我会讨好你?]


    栗杉:[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了?]


    谢彭越:[要脸有什么用?能有老婆吗?]


    栗杉:[不能。]


    李珊默默走在后面听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一截被丢弃的枯枝。


    夜风裹着凉意钻进衣领,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第 22 章   涂


    谢彭越的作风大家都看在眼里,他身上的标签很明显:豪门公子哥、一身高奢、开豪车、组乐队,什么贵的玩什么。


    这样一个行事作风高调张扬的人,很难把他和栗杉一个穿戴普通、行事低调的女生联系在一起。


    抛开外型不谈,栗杉是一个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人。她不争不抢,不爱说话,不主动参加任何社团和学生会活动,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


    可是因为栗杉这张无论如何都低调不起来的脸,自大一起,她就备受瞩目。


    刚军训那会儿,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军训服,每个人站在太阳底下晒得灰头土脸的像个野人,偏偏栗杉那张脸白里透红,在阳光下更显朝气蓬勃。


    那次栗杉和李珊被教官叫出来对比过后,栗杉这张脸就被同学们记在了脑海中。


    那时候,有不少其他班级的男生刻意过来看栗杉一眼。


    “滚吧。”


    “靳于砷这会儿在美国,忙着抽不开身回来。”


    “我又不是死了,要他回来做什么?”


    叶开畅虽然在一旁陪着,可手边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都是工作上需要处理的事情。


    谢彭越嫌吵,让他快回公司。


    “钱又赚不完。”叶开畅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笑得一脸腹黑,“还不如看你吃瘪有意思。”


    谢彭越整个人都弥漫着颓丧的气质,就连掀眼皮的动作都是懒懒的。


    有电话进来,提醒谢彭越明天的行程安排。他很利落地回答完之后挂断,专业态度状态切换地不着痕迹。


    “有工作?”叶开畅问。


    谢彭越简短回答:“A市那边有个合作要谈,傍晚六点的飞机。”


    女生杏仁眼柳叶眉,睫毛纤长浓密,长发编了两股麻花辫分别垂在两侧,脖颈纤细,她的皮肤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白,放在人堆里绝对出挑的靓丽。像极了一只高贵的天鹅。


    被人围观,她明显是不悦的,一直低着头,清冷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微微蹙起细眉。


    都说审美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就算是现如今霸占荧屏的当红女明星,也有人挑刺说她长得一般。


    有的男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在特地跑过来看栗杉时,又要故意留下一句:“就长得那样啊,没觉得哪里好看了。”


    就算真的承认她长得漂亮,也要意味不明地说一句:“不知道在高傲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女明星啊?”


    可明明,栗杉什么都没有做,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围观点评。


    大学这几年,栗杉凡事不想出头,只想安安稳稳完成学业。


    可因为今天李珊的话,她是谢彭越妹妹的事情很快被宣传开。可以预见的,她又要被迫接受别人探索和意味不明的目光。


    真的很烦。


    “我有奖学金和兼职,一点钱不算什么的。”


    从小到大,滕延的零花钱一直比栗杉多,对她出手也大方。


    以前哪次不是栗杉缠着他,让他给她买好吃好喝的,还有那些文具和小玩意儿。


    他早已经习惯性地为她花钱,出门在外总是主动付款。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钱,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而她也有分寸,不会过分地要不属于自己年纪的东西。


    没多久,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传到了当事人谢彭越的耳中。


    有人自认和谢彭越关系不错,直接发消息问他:[彭越哥,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外面都传疯了,说是你认的干妹妹。]


    谢彭越不明所以,问:[什么干妹妹?]


    [就设计系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女生,名叫栗杉。]


    [是真的吗?]“需不需要我陪同?”


    “你真当我残废了?”


    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特别把栗杉的照片发给谢彭越确认。


    也不知道是谁偷拍的,角度实在诡异,可又实在好看。


    青春无瑕的脸,长发披肩,微仰着头在看什么,下颌线清晰。


    看头发的长度,应该是两年前的照片了。


    谢彭越顺手把那张照片保存在了自己的相册里,回对方:[是我妹妹,你有意见?]


    两个人的关系被人知晓这点谢彭越并不意外,但他更希望自己与栗杉的关系被人所知晓不是因为兄妹,而是情侣。


    那晚谢彭越发了疯似的抱着栗杉在0901Live House企图昭告天下,可从头到尾,她被他妥帖地护在怀里,没人见到她的面容。


    出租车司机询问栗杉的目的地,她怔愣了一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儿。


    她现在不想回宿舍,不想让室友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她更不想回那个家,那个只会让她觉得寄人篱下的地方。


    她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乡,因为那里太远了。


    能去哪儿呢?


    S市那么大,她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


    可思来想去,她竟然脑袋空空。


    “去……去市图书馆吧。”


    市图书馆,是栗杉经常和滕延约见面的地方。


    小时候的滕延不爱学习,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愈发觉得读书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除了课本专业内容以外,他很喜欢阅读课外的书籍。有些书在学校的图书馆能够借阅,但有些书只有市图书馆珍藏。


    司机闻言憋了眼后视镜里的女生,见她一脸精致的妆容,难免多看了两眼。


    栗杉胃里的翻江倒海已经平复下来,可手机上的电话和短信却开始不断轰炸。


    她厌烦了,直接将手机关机。


    事情弄到这副局面,她早已经不怕谢彭越生气。


    他最好气死才好。


    相信这个时候谢彭越也有这个想法吧。


    他气头上来就像个疯子,有时候掌心扣着她的脖子,或许想过一把把她掐死吧?


    栗杉摘掉了假睫毛,用纸巾将唇上的口红擦拭干净,可没有卸妆水,脸上的色彩就调色盘被打翻,显得异常诡异。


    一切都很糟糕。


    栗杉无力地看向倒退的街景,深深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气愤,意外的是居然一点也不感到难过。


    甚至于,脑子里是空空的。


    有趣的是,有一瞬间,她竟然想到了弟弟栗弘。


    栗弘就比栗杉小一岁,姐弟两个人长得像,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虽然父母离异,父母分别养育他们姐弟二人,但姐弟两人同在一个学校,经常见面,也不存在任何隔阂。


    栗弘高一的时候暗恋上了一个女生,这件事被栗杉知道后,死缠烂打追问了很久。


    可这小子嘴巴严,怎么都不肯说。


    “臭小子,连姐姐都瞒着?”


    栗弘腼腆笑着,额头上虽然有着一颗红肿的青春痘,却也不掩他脸上的帅气和青春。


    他对栗杉说:“姐,不是你一直教我的要尊重女生吗?暗恋是单方面的事情,我和她年纪都小,我不想因为这件事造成她的困扰。”


    栗杉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栗弘的肩:“不错啊,没白教。”


    小时候栗杉总是爱欺负栗弘,但说欺负也不是。作为姐姐的栗杉,强势、霸道,脾性像个男孩子。她总是爱摆出家长的姿态来教育栗弘,把自己对男性美好的憧憬都灌注在弟弟的身上。


    不要乱发脾气、不要说脏话、不要抽烟、不要喝酒、不要欺负任何比自己弱小的人……


    要有耐心,要包容,要积极向上,要努力学习,要有责任和担当……


    栗弘在栗杉一板三眼的约束下,倒真长成了一个人人都喜欢的男孩子。


    以至于,她曾天真地以为谢彭越是可以改变的。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出租车停下,司机提醒正在发呆的栗杉,说到目的地了。


    栗杉麻木地准备扫码付款,才发现手机是关机状态。


    于是又要等待手机开机。


    司机倒是很有耐心,看出她心情和状态不好,没有催促。


    手机开机的一瞬,谢彭越的消息也出一并现在手机界面上。


    [在哪儿?]


    [栗杉,说话。]


    [别让我担心。]


    [我现在送你回去拍还不行吗?]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还能干什么?


    哪次周五见面他不是火急火燎的?不是把她抱起在鞋架上就是按在门上。


    后来为了方便,他干脆就在玄关处放了避孕套,省得还要到房间里去拿。


    这处豪宅是四室一厅,外加一个保姆房。


    但谢彭越这里没保姆,平时他偶尔来住,基本除了卧室以外,所有房间都是空着的。


    “先带你看样东西。”


    “什么啊?”


    但这一切,随着栗杉在S市生活而改变。


    再次见面后,她不会再让他付钱,而是抢着付钱。彼此之间一分一毫,她都算得清清楚楚。


    她对他说,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总是占他便宜,以后不会了。


    可他从未觉得她是在占他的便宜。


    商场的一楼就有卫生间,栗杉找到女厕后去里面把脸上的妆卸了。


    镜子前,女生的脸在妆容的勾勒下棱角分明,但由于擦花的眼妆和口红,显得颓废狼狈。


    她机械地抽出卸妆湿巾擦拭,仿佛要抹去所有在镜中显形的脆弱。


    卸妆液的化学灼烧感在眼睑蔓延,致使她的眼角膜发出抗议,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她望着镜中两团充血的红,用清水冲了冲。


    栗杉再次出现在滕延面前时,已经是一脸的干净清爽,只不过,那双眼却仿佛大哭过一般,像被晚霞浸透的云。


    起码,在滕延的印象里,几乎没有见过栗杉会把眼睛哭成这样。


    “好了,我们走吧。”


    “等等,你吃过早餐了吗?”滕延抓住栗杉的手腕,指了指旁边的一家麦当劳。


    栗杉摇头:“我不饿。”


    “我饿了。”滕延笑了笑,“能否赏脸陪我一起吃顿早餐?”


    “好吧。”


    善解人意的滕延总是会找到合适的理由,让没有吃早餐的栗杉跟着他一起用餐。


    这个点的麦当劳里没有太多顾客,他们坐在窗户旁的位置,桌上放着两份早餐。


    栗杉捧着豆浆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想起读书那会儿,每次她早上起不来,滕延都会把早餐买好带过来,她趁着早读课的时候埋头在课桌下面偷吃。


    是一个工作间。


    属于服装设计师的工作间。


    房间很显然是经过精心的设计,设局区域有宽敞的工作台、笔记本电脑、绘图工具等。样品制作区有各种面料样本、缝纫机、裁剪工具、人体模型等。


    可以说,这个工作间满足了一个服装设计师的所有需求。


    栗杉无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无疑是动容的。她走到工作台上用手触碰舒适的台面,用手指按了按电脑键盘,再走到面料样本前仔细研究。


    同龄人对于自己的未来大多非常迷茫,可栗杉并不茫然。她很确定,自己未来是肯定要做一名设计师的。从小到大,她坚定了一件事物之后,就会一条道走到黑,颇有些执拗。


    栗杉再转过身时,只见谢彭越双手抱臂微斜地靠在门框上。


    他嘴角衔着一抹淡笑,胸前那只毛绒挂件被他把玩在手掌心,一副考试得了一百分正等待家长夸奖的幼稚模样。


    明明在今天以前,他们的关系好似走到冰点。


    让栗杉意外的是,这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谢彭越还没找到她。


    或许,这一次彼此都耗尽了心力。“昨晚是我的第一次。”


    站在谢彭越眼前的男人闲散地靠在她的梳妆台前,说着原本该属谢她的话术。


    赤着上身,灰色宽松长裤,一头短而有型的发,脖颈线条流畅,重点是,喉结的位置上留有几颗明显的红色痕迹。


    他的皮肤很白,这几道红痕像生硬刻板的不规则涂鸦,显得异常突兀。


    谢彭越脑袋噼里啪啦炸开花,昨晚的点滴似漂亮焰火燃放后留下的废气,让她感到晕眩。


    眼前的局面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在想——他叫什么来着?


    性别对调,此时的谢彭越像极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她头疼,口干,舌燥,迫切想穿上皇帝的新衣摆脱眼前的困境。


    一直无话可说也不是个事,搞得她很被动。


    谢彭越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


    黑白分明的瞳仁,内双、眼睛细长、眼睑靠下,真是得天独厚的一双含情眼。


    昨晚,就是这么一双无害眼眸,痴痴缠缠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却又一遍遍地问她要不要继续。


    谢彭越终谢想起来——他叫栗杉。


    在最亲密的时候,他单手扣着谢彭越的后颈,迫使她面对他的眼,循循善诱:“栗杉,叫我栗杉。”


    他的声线低沉,带着粗粝的质感,在昏暗的环境当中性感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他在最后心满意足时,用柔软的双唇紧紧贴着她的耳垂,带着低低的闷哼声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她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但在那一刻,竟然也被他的深情细腻所蛊惑。


    不等谢彭越说什么,面前递来一只彩色马克杯,杯里是七分满的蜂蜜柚子茶。


    谢彭越回神接过,笑容僵硬道了声谢。


    栗杉勾了勾唇:“你冰箱里的土司和牛奶都已经过期,我自作主张把它们都扔了。”


    “麻烦你了。”


    “顺手的事。”


    谢彭越对栗杉算熟悉,也不算熟悉。


    彼此认识是因为谢彭越的前男友孟炫明。


    一年前,谢彭越和孟炫明刚交往不久。孟炫明生日,他邀请众多好友,栗杉就在其中。


    那段时间正值气候交替,栗杉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脚踩板鞋,一米八七的个头,身材匀称,隔着远远的距离,散发着型男的荷尔蒙气息,别提有多惹眼。


    当时谢彭越以为栗杉是某家MCN机构旗下的小网红,后来才知道他正在Z大读博,是正儿八经搞学术研究的。


    毋庸置疑,栗杉长得很出挑。或许是学历高的原因,他的言行和谈吐都比同龄人更沉稳有礼貌。


    席间聊得还算投机,谢彭越得知栗杉和自己是同龄又是同城人,便觉几分亲近。


    她忘了是如何和栗杉互加为微信好友,偶尔会刷到他发的朋友圈,大多都是风景照,很有质感。


    彼此躺在对方的通讯录,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对方。


    不过说来也巧,他们经常会在线下偶遇。亦如昨晚,当谢彭越气愤地从聚会当中抽身离开时,转头就在门口遇见了栗杉。


    她不小心撞到他,他体贴搀扶住她让她小心。


    谢彭越当时创飞全世界的心都有了,脑子一热,当着男友孟炫明的面前,伸手勾住了栗杉的脖颈,连掉在地上的手机都顾不得捡……


    脑子里依旧运转迟缓。


    谢彭越双手捧着马克杯,大口喝足,接着小口小口慢慢抿着,眼神飘忽不定。


    香甜微酸的柚子茶刺激味蕾,也有些微醒神的作用。她愈发清醒,也愈发想要逃避。


    谢彭越实在有些懊恼,昨晚为什么将栗杉带回了自己家。


    按照谢彭越的设想,这件事的结尾应该是以栗杉拍拍屁股离开作为句号。毕竟,快餐时代,没有哪个男人想要为一夜情负责。


    况且,还是自己兄弟的女友。


    可是,栗杉没走。


    大清早的,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昨晚是他的第一次。


    不知今夕何夕,阳光透过白色梦幻帘叶片的缝隙落下几缕投射在床头柜上。


    昨晚一室的混乱,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现在全部被收拾妥当。


    谢彭越的视线瞄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是她的。手机戴着粉色的卡通外壳,正连接着数据线,在充电。昨晚不小心摔在地上,屏幕上裂开了一小块,像蜘蛛辛勤劳作编织了一半的网中断,看着半死不活。


    也像极了眼前的局面。


    柔软的床沿下沉几寸,栗杉一脸松弛地坐在谢彭越面前,微微扬眉看着她。他整个人都是鲜活的,像是新升的朝阳,耀眼,但不刺眼,给人的感觉是蓄势待发的、扑面而来的朝气。


    相较而言,谢彭越就显得有些蔫儿。


    栗杉朝谢彭越靠近,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明目张胆地拿走她用来挡住半张脸的马克杯。


    谢彭越下意识抓紧床单。


    “我刚才的话,你有在听吗?”栗杉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很有耐心地询问。


    谢彭越当然有在听,但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可现在,他们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相处。


    这种诡异的模式,他们相处了三年,她习以为常。


    “这是你准备的吗?”栗杉带着答案询问。


    “除了我,还能有谁?”谢彭越说着走到落地窗前,点了一个按钮让百叶帘缓缓升起,“看,对面就是无与伦比的夜景。等你累了,或者缺乏灵感的时候,就站在这里看上一眼。”


    栗杉走过去,只见眼前万丈高楼平地起,而她仿佛踩在云端。


    临近傍晚时分,滕延将栗杉送回了学校。


    他们两人在市图书馆待了一整天,无人打扰。


    栗杉挑了一本轻松易懂的小说,认真地进行阅读。


    她习惯性用阅读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沉浸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精彩之中。这种感觉轻松愉悦,能让她短暂忘记烦恼。


    时间不知不觉从指缝中流走,直到栗杉一口气将这本书读完。


    在栗杉阅读的期间,滕延也挑了一本书,就坐在她的对面。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脑海里盘旋着她说过的那些话,书籍页面停留在第一页迟迟没有进展。


    曾经的他们两小无猜,像两株共生的藤蔓,风吹过时窸窸窣窣一同抚动他们身上的叶片。


    如今的他们像两座对坐的雕塑,用无声和沉默望着对方,仿佛连彼此之间的空气都凝固成了一道透明的墙。


    一天时间飞速过去,他们虽然距离很近地面对面一起阅读。可彼此都投身另外一个世界,离得那么近,却又仿佛无限遥远。


    栗杉吃了早上那顿早餐之后,接下去便丧失了胃口。但她看起来是很开心的,在看书时会不自觉笑出声,甚至还会与滕延分享书中精彩的片段。


    离开时,栗杉看完的这本书,由滕延登记借阅带了回去。


    出租车即将到达校门口,栗杉问了滕延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她闻到了滕延身上的烟草味道,不算浓重,也不算难闻。


    只不过,这个味道总是不免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想到谢彭越。


    有很长一段时间,谢彭越是烟不离手的。


    不能否认的是,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烟雾缭绕下会显得更加性感迷人。


    尤其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蜷缩在阴影里,指间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像一颗即将燃尽的心脏,让她觉得一阵心悸。


    烟雾在空中弥漫,模糊了他颤抖的轮廓,他一只手掌死死抵住太阳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顺着涨红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将衬衫领口洇出一片深色。


    谢彭越伸手将她拉到怀中,低头蹭着她的额头,“Designer Li,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栗杉的回答是用双手捧着谢彭越的脸颊,深深吻了上去。


    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但性格使然,甜腻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还是肢体上的接触更能形象表达,她也一贯擅长这种方式。


    身高差太大,她踮着脚尖太累,含着他的唇呢喃:“抱我起来……”


    谢彭越勾着她腰,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气息错乱,他由着她主动,被她吻得浑身战栗,愉悦地轻哼出声。


    “唔……吻得再用力一点,宝宝。”


    第 23 章   海


    两人曾有一次聊到关于“未来”的话题。


    栗杉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说自己小时候梦想当一个服装设计师,拥有属于自己的品牌,站在国际时装周的舞台。


    她在专业课之余还辅修了法语,为的就是以后能去法国那个时尚之都见识见识。


    谢彭越当时特别认真地看着她,既没有嘲笑,也不说任何风凉话。


    在他看来,一切皆有可能,事在人为。能有目标地追逐自己的梦想,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我想回学校。”


    上车后,栗杉冷着脸说出这么一句话。


    谢彭越仿佛没有听到般充耳不闻,他启动车,打算原路返回至临江那套豪宅。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还想怎么样?”栗杉的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想你陪我。”


    栗杉冷笑:“你现在看到我这张脸,还会有好心情吗?”


    “是很不爽,那能怎么办呢?”谢彭越目视前方,面色同样冰冷,“把你带回去,困住你的双手,再让你跪在我的面前取悦我,你觉得怎么样?”


    “变态。”邵娴:[这是哪位天仙?]


    王凌晓:[美死了!]


    邵娴:[又去兼职拍摄啦?今天是什么主题?]


    武昊静:[是婚纱。]


    王凌晓:[哇!影楼拍一套婚纱都得大几千呢,杉杉赚了!就当提前感受了。]


    栗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知道归知道,她就没计划过去他那儿。


    如果谢彭越今天不“闹”这么一通,她甚至默认两个人不会再继续联系。


    “真记得?”谢彭越到底还是开心,“下午来接你过去?”


    “不了,我自己坐地铁就行。”


    “坐什么破地铁?”他不容置喙,“我让司机来接你。”


    无论是婚纱摄影还是穿搭拍摄,对她来说都只不过是一份兼职而已。


    栗杉放下手机,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再抬头搜寻时,不见谢彭越的身影。


    去哪儿了?对于栗杉周五下午要回家一事,室友们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可只有她心里清楚,她又一次欺骗了她们。


    谢彭越让司机来接栗杉,开的是一辆百万元级别的MPV。这种车放在人均白富美的网络上似乎并不值一提,可在现实中看见,难免让人多看上两眼。


    栗杉上车时,有不少不认识的同学纷纷侧目。这情景并非第一次发生,虽然以前她总是最后一个才离开教室。可这车就明晃晃地停在校门口,多多少少会叫一些同学看见。所以才有上一次邵娴那位渣男前任产生的误解,说了那些令人难堪的话。


    MPV相较一般轿车而言拥有更符合人体工学的舒适程度。


    栗杉上了车之后就想睡觉,正好可以把座椅躺平。等她舒适地小憩一阵,司机会轻声唤她已经到达目的地。


    车停在地下车库直通的电梯口,栗杉用人脸识别上了指定楼层。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她也熟门熟路了起来。这种一顶一的豪宅,私密性高,住户的体验感更是绝佳。


    栗杉一开始还在心里默默吐槽谢彭越花钱过于大手大脚,可现在居然已经心安理得地适应了起来。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她一直这样认为。栗杉:[你要干什么?]


    谢彭越:[陪女朋友上课。]


    栗杉:[上过课了,你可以走了。]


    谢彭越:[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栗杉:[你有多招人你不知道吗?]


    谢彭越:[是么?]


    谢彭越:[我怎么觉得再不来招你,恐怕你要把我这个男朋友忘了。]


    栗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下意识往谢彭越的方向一偏,撞进他意味不明的视线中。


    他一只手拄在桌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抵着太阳穴的位置,微微侧着头,目光正好望向她这一排。


    栗杉连忙避嫌地低下头,唯恐被人发现他们的目光有所交集。


    栗杉:[你快走吧。]


    谢彭越:[你心虚什么?]


    栗杉:[我哪里心虚了?]


    谢彭越:[都写在脸上。]


    栗杉:[那还不是因为你。]


    谢彭越:[我让你心虚?不应该心动吗?]


    栗杉:[……]


    好油。


    这么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栗杉想了想,再低头时又给谢彭越发了一条消息。


    栗杉:[你在排练室等我,下课了我来找你。]


    谢彭越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这条消息,他右手百无聊赖般地转着手机,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她消息。


    谢彭越:[行,我等你。]


    入户门扫到栗杉的人脸自动识别打开时,她想起邵娴那个问题:“住在豪宅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如果是真心话的回答,她会说:“很爽。”


    你能在豪宅里享受专属于自己的无边泳池、一个器材齐全的健身房、一间设施性能无与伦比的影音室、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先进AI设备、重新定义舒适人居的五恒系统……


    这里,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无法触及到的天堂。


    “傻愣着干什么?”


    谢彭越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栗杉的思考。她还没来得及换鞋,正看着那双粉红色的拖鞋在发呆。他知道她喜欢粉红色,所以给她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是粉红色的。


    栗杉刚脱了鞋准备穿上拖鞋时,身后的人一把勾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那只毛绒挂件还挂在谢彭越的胸前,随着他抱起她的姿势,挂件正好落在她怀里。


    “等等,我要先洗个澡,下午出了一身的汗。”


    “洗澡?”谢彭越一脸坏笑地看着她,“洗澡干什么?”


    她刚才过于投入学习之中,也没再关注在玩游戏的谢彭越。两人那会儿都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这么想着,栗杉便给谢彭越发了条信息,问他去哪儿了。


    谢彭越秒回:[几分钟不见而已,就想我了?]


    栗杉给他回了一个大便的表情包。


    谢彭越再次秒回:[一会儿就回来。]


    “这就变态了?我是让你跪过?还是让你口过?”谢彭越笑,“宝宝,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哪次不是让着你?顺着你的意?”


    栗杉听到谢彭越说出这些话时,恶心得当场反胃。


    谢彭越在生气中驾驶,车本就开得快,尤其到了车辆行驶的高峰期,走走停停,一会儿一个急刹车,这对于副驾驶位的乘车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唔!”每当这个时候,栗杉总是情不自禁地沦陷,一直到因为愉悦而不自觉地轻声哼哼,仰脸靠在谢彭越的肩膀上叹息。


    通常这种情况下,都是谢彭越准备蓄势待发。


    可栗杉等了等,原以为谢彭越会继续,可他杵着却没动作。


    “疼吗?”他的手指继续打圈圈地揉着,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栗杉摇头,“还好。”


    “糊弄我呢?”他清清楚楚。


    “就真的还好啊。”


    栗杉怕自己说疼的话,谢彭越会让她用其他地方,甚至是嘴。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试过很多地方。


    虽然截止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用过嘴巴。但在这件事上,谢彭越一直是跃跃欲试的态度。他喜欢用手指在她嘴里模拟动作,也爱用指尖玩弄她的舌头。


    有时候会故意举着轻轻蹭她的嘴角,知道她对此反感,他倒也没有强行。


    “看来冰淇淋也有止疼的效果。”谢彭越笑了笑,“一会儿再吃点?”


    “你自己吃吧。”


    “当然是我吃。”


    栗杉这时候乖巧的不说话,免得弄巧成拙。


    虽然有需求,可谢彭越自认没有那么禽兽不如,知道她会受伤,他时时克制着。


    否则就她这个小身板,完全不够他折腾的。


    不懂,喂了那么多饭,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一点也不长肉。


    他嘴角衔着笑,抱着栗杉亲了亲她的脸颊,“今晚先放过你。”


    “真的?”栗杉双眼放光地看着谢彭越,有些不敢置信今晚那么轻松就应付了他。


    “假的,突然又不想放过你了。”


    “哥哥……”栗杉像个精神分裂患者似的,又开始撒娇,“我明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了,今晚得早点睡。”


    “做牛做马也不需要那么早起,你这找的是什么活?”


    “定的拍摄时间是八点,但因为路上要耽搁,还要化妆什么的,所以我得早起。”


    “没苦硬吃。”


    “那你能送我吗?”她拿出手机,翻到和滕延的聊天对话框,打下一段文字发送:


    [抱歉啊,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只是事情有点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那边几乎是秒回消息:[嗯,你没事就好。]


    栗杉便没有了下文。有一年冬天的寒假,谢彭越招呼不打一声就给她买了一起飞三亚的机票,带她一起去度假。但也就是在那几天,室友一行人原计划约定去爬泰山,顺便来一次特种兵式旅游。


    所有的计划,最终因为栗杉爽约而终止。


    她找个了十分荒唐的借口,说家里有人生病了,抽不开身去旅游。


    室友们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体贴入微地安慰她,让她保持好心情。


    那次从三亚回来时,栗杉给室友们一人带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当做弥补。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弥补她内心的歉疚。


    此时此刻,更让栗杉内心感到迷惘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滕延的信息。


    在那通莫名其妙的语音电话和消息过后,滕延只有一句话:[不管怎么样,我等你的消息。]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过于匪夷所思。


    聪明的滕延心里大致也能猜到些什么,但他没有说任何话让栗杉感到难堪。


    邻居加同学多年,滕延对栗杉的性格无比了解,如果是她不想说的话,无论怎么逼迫,她也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相反,过度的紧追不舍,只会让她更加远离。


    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正如她所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只不过,这件事她始终要和滕延说一声,不能一直对他的担心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滕延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要见一面吗?]


    栗杉回:[不了,最近比较忙。]


    滕延:[好。]叶开畅难得无语:“你可以试试这么做,不过友情提醒:非法拘禁他人或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将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1]


    “那怎么办?把她制作成标本放在身边吗?或者一口一口把她全部吃掉。”


    叶开畅气笑了:“杀人?那更是死刑。”


    谢彭越用双手抹了一把脸,一脸懵懂地看着叶开畅:“那我该怎么做?”


    “你就不能和人正常谈恋爱吗?”


    谢彭越沉思着,念念有词:“哦,正常谈恋爱啊……”


    他一直拿着手机,时不时点开屏幕,翻开和她的聊天对话框看一眼。


    栗杉是他的置顶聊天,唯一的置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期待她的信息。


    他的聊天界面上目前有一排的红点,未读信息上百条。


    可他就是想看到她的信息。


    已经十点四十,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九点半时她发过来的表情包上。


    她答应过睡前会和他道晚安。


    他们之间的对话,永远是他开场。


    她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


    叶开畅眼中的谢彭越几乎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哪有这么落魄的时候。酒劲一上来,那张锋利感满满的小白脸上绯红一片,任人宰割的模样,看着也怪可怜。


    滕延:[有空了发我消息。]


    到底还是滕延了解她,知道她需要冷静,便会给她一定的时间。


    他不会咄咄逼人,更不可能歇斯底里。


    他们之间一直是安静和谐的氛围,让栗杉觉得像个避风港,很安心。


    “你想得倒是挺美。”


    栗杉到底还是没忍住,迅速扯了几张纸巾,捂着自己的嘴吐了出来。


    没吃早饭,吐的全是胃液。不知道他在那儿看了多久的好戏。


    谢淑懿立即娇滴滴地告状:“哥!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听到了,你在狗叫。”


    “哥!”谢淑懿更加气急败坏。


    谢彭越一扫之前的散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需要我给你主持公道吗?”


    谢淑懿点头:“当然!你看看那个小狐狸精有多过分,居然骂我是狗!”


    下一秒,谢彭越话锋一转,神色严肃地对谢淑懿说:“跟她道歉。”


    “啊?”谢淑懿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茫然样子,“哥,你说什么?你让我给她道歉?”


    “不是你道歉,难道是我?”


    栗杉没有想到谢彭越会为她说话,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听到谢淑懿的道歉。大小姐恼羞成怒地摔门离开,这口气是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见人走后,栗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就见谢彭越正直勾勾地望着她,满眼的懒坏。


    “我的便宜妹妹,怎么连谢谢都不跟哥哥说一句?”


    刚才还伶牙俐齿的栗杉,顿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仓皇回了房间关上门。


    栗杉在谢家这几年,和谢淑懿的交集并不多,但每一次见面总不算愉快。


    今天会在这家饰品店遇见,纯属意外。


    谢淑懿用长长的美甲玩着自己的发梢,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栗杉,继而翻了个白眼。


    栗杉身上就一套普通的针织开衫搭牛仔裤,长发用鲨鱼夹随意固定着,连多余的配饰都没有。她很少化妆,不是不会化,而是懒。多数时候,她都是洗一把脸,抹点保湿霜就出门了。


    可即便如此,她这张脸放在人堆里也是突出的。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石,在一堆沙子中间,终归是会被灯光映射出光芒。


    轮到栗杉结账,她拿出手机让服务人员扫二维码。这时候收银台的机器突然出现了故障,一时之间无法扫码。


    站在栗杉身后的谢淑懿冷笑一声,似在嘲笑她的运气不好。


    这年头,绝大多数的人出门都不可能带现金,栗杉身边没有现金,也没有其他办法付款。她看了看手上的这只毛绒挂件,心说大概是有缘无分了。然而,排队排了那么久,她又不想放弃。


    武昊静见状走过来,对栗杉说:“我这里有现金。”


    “那我一会儿给你转账。”


    “行。”


    结完账出来,武昊静问栗杉:“你和那个女生有过节吗?”


    刚才室友们都在等栗杉结账,看到了栗杉和那个背着六位数包包的女生说话,而且看样子,两个人关系不怎么好。


    栗杉这个虽然看着高冷,但从不会主动去挑起事端,这一点大家都是清楚的。


    栗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中的复杂关系,说:“算是亲戚吧,没什么交集的那种。”


    邵娴发现重点:“你亲戚啊?看着像个大小姐,而且从头到脚的名牌,连发夹都是缪缪的。”


    “嗯。”


    大家见栗杉不太愿意聊这个人,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小小的插曲,也不值一提。


    谢彭越将车开到了路边,打了双闪停下。


    他见不得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也跟着乱得一塌糊涂。虽然说了那些硬气的话,可下一秒舌尖仿佛尝到泛酸的怜惜,混着某种更惊慌的、不敢承认的疼。


    温柔宽大的手掌刚贴上她的脊背,便被她一把甩开。


    “别碰我!”关于邵娴说的这一点,王凌晓也是赞同的:“本来还觉得你很高冷,不好相处。但接触一段时间下来,就发现你是个很热心的女生,特别讲义气。”


    “不是的……”


    栗杉这会儿倒是被说得无地自容,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别人口中那么完美的样子。


    所谓的善良义气,都是她装出来的。所谓的热心,也是因为她们是她的室友,否则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说话间,刚从学生会忙完工作的武昊静也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叠关于校庆的宣传海报,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见到栗杉在寝室,她并不意外,说:“我就说我刚才看到你了,还以为眼花呢。”


    就在寝室后面的那条道上,她见栗杉从一辆霸气的越野车上下来,车牌号是S市本地的。


    栗杉闻言晃了一下神,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从谢彭越车上下来时并没有异常举动。


    武昊静没看到车上的人,她一回来就又马不停蹄地用手机联系工作,并没有多想什么。


    倒是栗杉,莫名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是我哥送我回来的。”


    “你哥?”邵娴一脸意外,“原来你有哥啊!”


    “嗯。”


    有哥哥这件事,栗杉还是第一次在寝室里提起。


    邵娴:“不是,你都长得那么漂亮了,那你哥得帅成什么样?”


    “就还行吧。”栗杉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只能仓皇转头去了卫生间。


    心虚在所难免。


    这几年,每当她用回家的借口欺瞒室友,实则是和谢彭越厮混在一起时,内心总是极度的不安。


    她不希望这种畸形的关系被室友知晓,平时更不可能会和谢彭越沾边。


    谢彭越忍着脾气:“栗杉,闹够了没有?”


    栗杉没有理会谢彭越的怒气,自顾自扯出湿纸巾擦拭唇角。


    嘴上的口红经不起这样折腾,没一会儿就花了。


    紧跟着,她不等谢彭越的反应,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下了车。


    谢彭越大喊:“栗杉!给我站住!”


    但她充耳不闻。


    谢彭越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想追下去,偏偏这时候有交警注意到这辆停在路边的车,上前询问原因。


    “先生,请出示一下驾照。另外,这里不允许停车。”


    谢彭越被交警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栗杉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谢淑懿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人站在玄关,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往屋子里瞄。


    谢彭越高大的身影挡着谢淑懿的视线,问她:“你来干什么?”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能来你家做客吗?”


    “不能。”谢彭越垂眸看着谢淑懿,双手抱臂像尊佛似的杵着,没让她进门的意思,“我这儿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谢淑懿一脸贼兮兮的坏笑,“是不是嫂子也在这里?”


    谢彭越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谢淑懿早就知道谢彭越那晚在酒吧闹出的动静了,好奇得不行:“哥,别那么小气,让我看看嫂子呗。”


    第 24 章   洋


    栗杉躲在卧室里,能听到一些外面的动静,但不真切。


    卧室里没有衣柜,她不能像上次把谢彭越塞进衣柜那样把自己塞进去,于是干脆双手抱膝坐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见其人,光听声音,栗杉就知道外面的人是谢淑懿。


    谢淑懿比栗杉小两岁,比谢彭越小四岁。她的爸爸是谢高磐,是谢高峯的亲弟弟,等于是谢彭越的亲叔叔。


    谢彭越除了这个谢高磐叔叔外,谢彭越还有个亲姑姑名叫谢轶丽,目前在美国生活。


    栗杉父母离婚的那一年,栗家可以说终日不得安宁。


    就算隔了一栋楼的距离,滕延在自己家里也能听到隔壁栗杉的奶奶和她妈妈大声争吵。


    有时候栗杉不想听家人吵架,就会来到滕家写作业。


    滕延忍不住问她:“你奶奶和你妈妈又吵架了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栗杉不想多说,只淡淡回应:“是啊。”


    滕延想安慰她,尝试着分析原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吵架?”


    栗杉写作业的动作一停,再抬头时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你那么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我妈呗。”


    说着收拾书本就要走。“昨晚是我的第一次。”


    以上,都是栗杉说过的话。


    谢彭越一句都没有回答。


    不知道怎么回答。


    彼此沉默的间隙,栗杉大概是见杯子里还有一点柚子茶,仰头一饮而尽。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顺着他的下颚线条滑落至性感的喉结。


    谢彭越抬头,再次对上栗杉的双眼。


    她清了清嗓,开口:“那个……”


    栗杉的眉尾抬了抬,松弛的脸上多了一分乖张。


    他依旧还光着上身,白皙的皮肤质感很好,身材没得挑,胸肌、腹肌、人鱼线,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地长在谢彭越的审美点上。


    谢彭越的视线不敢轻举妄动,该看的,不该看,可以摸的,不可以摸的,昨晚她都尝试过。


    她一眨不眨看着他,在自己的意识受到蛊惑之前,提醒:“你先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


    栗杉笑容染上几分无辜:“衣服昨晚被你弄湿了,晾在阳台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冷。”


    谢彭越表面平静地哦了一声。她蜷缩在被子里,手指紧紧揪着被单,深怕胸前那点布料意外滑落。


    刚入夏,这天气确实和冷搭不上边。谢彭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反倒有些闷热。


    “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响起,惹人一惊。


    栗杉用安抚的眼神看向谢彭越:“应该是我买的东西送到了。”


    谢彭越点点头。


    栗杉转身出门,特地将房门带上,似给她留出空间。


    谢彭越趁机找到自己的居家服,利落穿上,顺带用鲨鱼夹将散落的长发固定在脑后。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看到时间:11点11分。


    手机虽然碎屏,倒不影响使用。


    长时间没看消息,一堆未来得及看的工作短信,以及前男友孟炫明的连环轰炸。


    孟炫明:【你在哪儿?】


    孟炫明:【你什么意思?】


    孟炫明:【故意找我兄弟下手来气我?】


    孟炫明:【谢彭越,接电话。】


    孟炫明:【你真铁了心要分手?】


    孟炫明:【那行,随便你。】


    最近的一条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


    孟炫明:【闹够了没有?我们谈谈。】


    分手已成定局,谢彭越懒得再和孟炫明纠缠不清,直接将他拉黑。


    想想觉得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谢是又将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发送一个字:【滚!】


    还不等孟炫明回复,谢彭越再次将他打入黑名单。


    只不过,并没有想象中解气,反倒有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谢彭越坐在镜子前发了一会呆,房门被敲响。


    门口的栗杉声线带着一层朦朦的质感:“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谢彭越调整了一下状态:“可以。”


    栗杉推门进来,这次倒是套了件上衣,只不过手上还多了一个盒子。


    他走到谢彭越面前,将盒子递给她。


    “你看看,喜欢吗。”


    谢彭越茫然,下意识接过栗杉递来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只折叠屏的手机,看型号是最新款,正是她心仪的款式。


    谢彭越不解地抬头看向栗杉:“这是干嘛?”


    “赔你。”栗杉一脸真诚,他言语里的意思,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撞到她,害她手机摔在地上坏了。


    谢彭越害了一声:“明明是我鲁莽撞的你啊,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用分那么清楚。”


    “当然要分清楚。”


    一码归一码,这款手机目前的价位实在不便宜。


    谢彭越没想占人便宜,虽然昨晚她就占了人挺大的便宜。


    栗杉歪了歪脑袋:“你真要算那么清楚的话,昨晚的事情我们可以再好好谈谈。”


    谢彭越莫名心虚:“谈什么?”


    栗杉一副温顺耐心模样:“还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吗?”


    谢彭越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啊?


    栗杉帮忙回答:“从昨晚开始,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


    谢彭越隐隐约约是记得这么一个片段。


    不过,意乱情迷、暧昧上头的时候,那些话能当真?


    那,那会儿她还一个劲儿地叫他老公呢!


    男女朋友这件事有待商榷。


    谢彭越让栗杉再冷静思考:“我们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确定关系的。”


    “可是,我们的关系已经坐实。”栗杉满脸写着诚挚,“而且,这对我来说不是随随便便就发生的关系。”


    谢彭越:“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


    栗杉:“感情可以培养。”


    实在被逼急了,谢彭越说:“你应该很清楚我男朋友是孟炫明……”


    栗杉罕见打断她的话:“你们昨晚已经分手。”


    谢彭越:“你不介意我无缝衔接?”


    栗杉:“不介意。”


    谢彭越:“你不介意和朋友的前女友在一起?”


    栗杉:“不介意。”


    谢彭越:“……”


    这很难评。


    谢彭越那只破烂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破碎的屏幕上明晃晃写着孟炫明来电。


    她瞥了眼前的栗杉一眼,在两难之间,选择了接起孟炫明的电话。


    意外的是,没有争吵,电话那头的孟炫明难得好说话:“行了,你骂也骂了,能消气吗?我昨晚只是喝多了点酒一时糊涂,又没有真的和她做什么。”


    谢彭越沉默一瞬。


    交往将近一年,她很清楚孟炫明这个人本质并不坏,甚至可以说出淤泥而不染。可是在那个黑色的染缸里浸泡的时间久了?真的不会被污染吗?


    孟炫明继续说:“你就这么众目睽睽下和我分手,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看来,有些人的真面目在这个时候已经浮出水面。


    很显然,孟炫明并不是真心求和,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面子。他不能允许一个身份地位家庭背景远远低谢自己的人先甩了他,这在他的圈子里会成为谈资,会让他那金贵的面皮受到羞辱。


    谢彭越突然觉得很恶心。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虽然谢彭越没有开免提,但孟炫明所说的那些话大概率是一字不落地让一旁的栗杉听到。


    气氛忽然多出几分窘迫感。


    谢彭越下意识离栗杉远一步,背着他,对手机里的孟炫明说:“我管你的面子往哪儿搁……”


    话未说完,谢彭越感觉到腰部被禁锢。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圈住,她被锁入一副滚烫胸膛。


    谢彭越被迫转过身,不得不面对那双炽热深邃的眼眸。


    栗杉低头,一瞬不瞬盯着她。


    谢彭越还握着手机,耳边是孟炫明急躁的声线。她来不及说什么,也根本没有办法说什么,因为栗杉吻住了她的唇,扣着她的手腕。


    专属谢男性的力量禁锢着她,带着如疾风骤雨版的狂热。


    “嘭”的一声,那只原本就破碎的手机再次摔在地上,成了一具更加破碎的尸体。


    栗杉蛊惑的声线夹杂些微的粗气,在谢彭越耳边响起:“喜不喜欢和我接吻?”


    他们那时候刚上四年级第一学期,课程比三年级又难了一些,周末作业也多。


    栗杉的性格一向要强,一写不出作业就会着急。领居们都说她像个男孩子,风风火火的。这并不是什么夸赞的好话,反而是话中有话,说她没有女孩家家的样子。


    栗杉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横冲直撞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


    从小到大,滕延不止一次和栗杉闹矛盾。渐渐的,他也就摸索出了和她相处的办法。


    用妈妈的话说,他是男孩子,就应该多多让着点女孩子。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别生气。”滕延只能拉着栗杉,让她别走。


    栗杉觉得很烦。


    她真受够了家里这种氛围,想安安静静地写一会儿作业怎么就这么难?


    可多数时候,只要给栗杉一点时间,她反倒会需要倾诉。那么,滕延只需要静静地当一个聆听者。


    他不需要给她什么解决的办法,因为他也解决不了那些大人之间的问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着她。


    “滕延,为什么你家里人从来不吵架呀?我奶奶因为我妈妈今天化了妆,就说她是狐狸精要去勾引男人。”


    滕延说:“那是你奶奶的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妈呢?”


    栗杉趴在桌上,整个人奄奄的没精打采,“我妈让我奶奶早点去死,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好投胎当狐狸精去勾引男人。”


    滕延:“……”一共两次,一次在床上,一次在浴室。


    如果不是怕谢彭越体力不支投降求饶,栗杉大概率还会继续。


    第二次和第一次相比,彼此间的距离明显拉近许多。


    谢彭越甚至还会无意识地撒娇,双手勾着栗杉的脖颈,哼哼唧唧地喊:“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行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声线有多勾人。


    像一只软萌的小猫,往人的身上一蹭一蹭,发出嗲嗲的声音,勾着人去抚摸。


    “你怎么不行了?”栗杉单手箍着谢彭越的腰,俯身亲她唇角,眼底全是笑意。


    谢彭越瘪着嘴:“让你换成我试试,你就知道有多累了。”


    “行,那你来动。”“酒吧的老板,周成弘。”


    说曹操,曹操到。


    男人不到三十的年纪,个头一米八,身材管理非常不错,穿着潮流。


    能在H城开酒吧,并开得这样风生水起的,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周成弘就是H城四少之一。


    谢佳慧有意帮谢彭越和周成弘牵线,起身迎接:“周周,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谢彭越,怎么样?漂亮吧。”


    周成弘的目光礼貌地在谢彭越身上扫一眼,面带微笑着自我介绍。


    谢彭越硬着头皮和周成弘聊了几句,私底下狠狠掐谢佳慧的胳膊。


    新朋友介绍,难免有互相添加微信好友的环节。


    谢彭越倒是没拒绝,拿出手机和周成弘互加了好友。独自一人在外乡,多条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们先喝着,今天晚上的消费我请了。我下面还有几个朋友,去看看。”周成弘说。


    谢佳慧像个老鸨似的笑着:“那你等会儿可要过来哦,我们得谢谢周老板的盛情款待。”


    周成弘是个人精,看出谢彭越的不自在,借故不再多逗留。


    能让周成弘主动买单,倒还是头一回。


    谢佳慧觉得这件事有戏。


    等人一走,谢佳慧连忙拽着谢彭越:“怎么样怎么样?”


    谢彭越:“挺好的啊。”这是实话。


    谢佳慧:“听说周成弘还是单身。我打听过了,他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生。简单的,纯粹的,长得漂亮的。”


    谢彭越没当一回事。


    谢佳慧:“周成弘这个人我接触过几次,人挺幽默的,算是富二代里性格比较好的了。论家庭背景的话,和孟炫明不相上下。”


    有句话谢彭越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她想了想,还是讲了:“行了,别瞎牵线,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的塑料男朋友现在就在楼下弹吉他。


    谢佳慧才不相信谢彭越的鬼话:“哪儿啊?你倒是说你男朋友在哪儿?”


    谢彭越指了指台下那个:“喏,就在那儿。”


    谢佳慧顺着往楼下看了眼,噗嗤一笑:“谢彭越,你要真想骗我的话,能不能编个像样的啊?”


    谢彭越更不乐意了:“动不了一点。”


    栗杉无奈掐了掐谢彭越的脸颊:“你太缺乏锻炼。”


    锻炼是永远不可能锻炼的。


    本来工作就够累了,有那个锻炼的时间,谢彭越选择躺平。


    在这一点上,栗杉是让谢彭越很喜欢的。他有足够的体力,从头到尾像是电力十足的永动机,但也会在她喊停的时候第一时间尊重她的意愿。


    不仅如此,整个过程中,他都是秉承着一种服务至上的态度,将她伺候地妥妥帖帖。


    不能怪谢彭越对栗杉念念不忘,毕竟谁吃过好的能不回味?


    经过这一次之后,谢彭越对栗杉某些地方的能力更加肯定。


    浴室里的里偏暖光,照得谢彭越皮肤像奶油。镜子里,她的长发散落在后背,如一道瀑布。


    栗杉将谢彭越从洗手台上抱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要洗个澡吗?”


    谢彭越一脸无辜:“我不想动了。”


    “我帮你。”


    “你不累吗?”


    “你觉得呢?”


    如果不是谢彭越喊停,栗杉完全可以继续。


    谢彭越软绵绵的,栗杉勾着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支撑点。


    温暖的水流浇注在谢彭越身上,她像一只树袋熊,懒洋洋地扒拉在栗杉的身上,任由他帮自己洗澡。


    反正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也不用再拘泥这些了。


    栗杉:“抬手。”


    谢彭越乖乖照做。


    栗杉:“抬腿。”


    谢彭越默默吐槽:“我严重怀疑你来之前吃了伟某哥。”


    栗杉没听清:“什么?”


    谢彭越微微笑:“我说哥哥好棒呀。”


    栗杉当然没信谢彭越的鬼话。他清楚眼前这个人,没心没肺,她不是那种感情至上的人,这时候能对他这样笑靥如花,一旦涉及到原则问题,下一秒完全可能翻脸不认人。


    这一点,孟炫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这一次不是孟炫明犯错,栗杉也不可能乘虚而入。


    “乖乖,你体力太差。”


    谢彭越要为自己正名:“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平时怎样?”


    “平时我也是活力四射,充满激情。”


    “是吗?没看出来。”


    “只不过我这一段时间真的很忙,每天累成狗,你也不体贴体贴我。还有,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谢彭越能说会道,总之,错误都归结到了栗杉身上。


    栗杉也不反驳,反而一脸宠溺的目光看着她。到最后,谢彭越自己说得心虚了,也就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嘴。


    栗杉将谢彭越从浴室里抱出来时,用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谢彭越倒也没闹,大概是真的很累,这会儿看起来有点蔫儿。


    “很困?”


    谢彭越点点头:“嗯,眼皮在打架。”


    “那就闭上眼睡吧。”


    没开灯,晨曦的光透过梦幻帘投进室内,朦朦胧胧的光线昏暗,栗杉低头看怀里的人。


    谢彭越像是一只没有飞行能力的小雏鸟,规规矩矩埋在他的怀里。她实在太困了,模样看着又乖又可怜。


    这一次,栗杉倒是名正言顺地睡在了谢彭越家的卧室里,和她同床共枕。


    天光大亮。


    熬了一晚上,栗杉却没了什么睡意。他侧躺在床上,单手拄着脑袋看着怀里的人,唇角无意识地上扬,用手指在她的眉眼轻轻描绘。


    女孩已经长成了女人的模样,五官愈发立体,也更成熟妩媚。


    栗杉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感觉还是不够,又在她唇上亲了亲。


    谢彭越睡得很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清晨有一股薄薄的凉意,她下意识地往温暖地地方去寻,钻进栗杉的怀里。


    或许谢彭越对栗杉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可能那么快入睡。


    好吧,半斤八两。


    对于栗杉的家庭环境,滕延这个不到十岁的小男生也无能为力。他的父母都是老师,在家几乎从未大声说过话,就算是意见不合,也都是坐下来好好商量。


    突然,小小的栗杉做了个大大的决定,将手往桌上一拍:“反正我长大以后肯定不会结婚的!”


    滕延一惊,跟着说:“那我也不结婚了。”


    栗杉:“你干嘛学我不结婚啊?”


    滕延:“这样我们就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啦。”


    栗杉:“好啊,那我们就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彼此之间永远没有秘密。”


    滕延:“说话算话!”


    栗杉:“当然!”


    可是,年幼纯粹的情感终究还是随着时间逐渐染上色彩,不再无瑕。


    但更大的问题是,她答应了谢彭越周末两天都要和他在一起。


    她又得费心思求他了。


    每次她求他,总要使出浑身解数。


    她用过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三点镂空的情趣服装、涂抹在身上的奶油、当着他的面自己玩弄自己……


    谢彭越不生气的时候到还算是比较好哄的,可若他突然犯病,这些招数就不太够用了。


    这会儿,外面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栗杉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犹豫了一下给谢彭越发了条短信:[人走了吗?]


    第 25 章   润


    谢淑懿被赶了出去。


    谢彭越做事周到,让司机上来接大小姐下去,保证平安送到住处。


    谢淑懿一脸不乐意,可也只能乖乖听话。


    临走前,她深深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心有不甘地咬着唇。


    她还不信邪了,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


    迟早有一天会被她知道的。“真的,骗你干嘛。”谢彭越难以自证。


    谢佳慧:“行啊,我信,你上去亲人一口我就信。”


    谢彭越无语:“……神经。”


    打死她都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上去亲栗杉,还不如让谢佳慧误会算了。


    谢佳慧:“你随便拉个路人就说是你男朋友,那我还说那个当红的偶像是我男朋友呢。”


    “爱信不信。”谢彭越不再挣扎,“你不是说自己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为什么上赶着要给我当红娘?”


    “这可能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就像村口的大妈一样,总想着给人做媒。”


    “那你也别给我做媒。我爸妈都不着急呢。”


    “行行行。算我多管闲事了呗。”


    这件事就这么打哈哈过去了,谢佳慧打心底里没相信谢彭越的话。


    谢彭越是想过自证,但想想算了。她也不知道和栗杉的塑料关系能维持多久,别前一秒还是她男朋友,后一秒就和别的女人好了。


    省得到时候又要被打上失恋后伤心欲绝的标签。


    谢佳慧看了眼正在喝牛奶的牛奶,忽然起了兴致,拿开着灯的手机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晃了晃,示意过来。


    服务员小跑着过来,谢佳慧问他:“能不能请乐队唱一首牛仔很忙?送给我这位刚失恋的朋友。”


    谢彭越瞳孔地震:“谢佳慧你要死啊!”


    谢佳慧扬扬眉:“你不是说吉他手是你男朋友吗?刚好让人给你弹一段呗。”


    服务员倒是很好说话,一脸通情达理:“行,我去跟主唱说!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谢彭越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得了。


    这位服务员极其热心肠,转身就往楼下跑。一首歌曲的间隙,只见他跑到乐队旁边,仰脸对主唱说了什么。


    接着主唱抬起头,往二楼的方向看过来。


    谢彭越连忙往一旁躲了躲,她怕台上的栗杉会抬头看到自己。毕竟她今天还发过消息给栗杉说自己这段时间忙,这要是让他看到她在酒吧玩,多少有些令人尴尬。


    一个乐队在演唱之前多少都需要对歌曲进行彩排。也巧,这首热歌也在他们演唱的曲目当中。只不过刚来的吉他手栗杉可能会不熟悉。


    主唱这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他转头问栗杉:“楼上有人点了首牛仔很忙,你能弹吗?”


    “有谱子吗?”吉他带勒得肩胛有点酸,栗杉低头松了松带子。


    “有。”早已经凉透的食物,需要重新加温。这个简单的工作便交给了栗杉。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栗杉便一直是在寄宿制的学校读书,自幼十分独立。他本科和硕士都是在英国毕业,独自一人在异乡,也练就了一身生存的本领。他能做一手的好菜,大多没有看过的菜式只要看一眼食谱,也能做个七七八八。


    栗杉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就拿吃的来说,他追求的食物不一定要多复杂,但一定要最新鲜。他可以为了尝试最新鲜的松茸,背着行囊远赴藏区,亲自采摘,亲自烹饪。


    他去感受风拂过面颊,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学习完全不同的文化礼仪。到最后,或许食物的本身的口感对他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他所在意的,大概就是一次旅途的意义。


    认识栗杉的人对他的评价无外乎都是那几个词:天马行空、洒脱不羁。


    年纪轻轻坐拥无数身家,他有骄傲的资本,却从不在人前自满得意。因为他很清楚,人外有人,没有什么是值得炫耀的。


    谢彭越去洗了个澡,头发吹了个半干披在肩头。等她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的食物。


    一份食材新鲜丰富的海鲜粥,一些五香口味的卤味。


    栗杉此时此刻松弛的状态仿佛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他将一把勺子递给谢彭越,让她先尝尝海鲜粥。


    饿得晕头转向的谢彭越,这个时候毫无任何顾忌,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谢彭越的确没有想过去取悦栗杉,所以在经过短暂的陌生之后,她倒也能够非常自如地和他相处。


    海鲜粥填了小半个胃之后,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开始重新活跃,美味的食物是疲惫工作后最大的安慰剂,让人心情愉悦。


    “这海鲜粥里有鲍鱼、虾仁、鱿鱼、海参……”谢彭越数着里面的食材,“哇,口感好丰富啊!”


    栗杉问:“好吃吗?”


    “好吃!”


    不得不说,这家餐厅的食物是真的好吃。


    谢彭越又瞄了一眼保温袋上的餐厅名字“一二三餐私房小厨”,打算下次介绍给自己的同事们。


    等谢彭越吃了小半碗海鲜粥,栗杉又递给她一双一次性手套,让她再尝尝面前的这些卤味。


    谢彭越戴上一次性手套,纤细的魔抓开始伸向那些香味浓郁的卤味。


    啃了一个鸭脖,一个鸭舌,一个鸡爪,满意地咂咂舌。


    栗杉就坐在谢彭越的对面,一脸笑意看着她吃东西,时不时拿纸巾帮她擦拭唇角。


    她吃不了太辣的东西,尤其肚子空的时候,喜欢吃一些清淡的,海鲜粥最合适不过。吃完清淡的,又会想唱一些口味重一些的,卤味刚好满足。


    “卤味也好好吃。”谢彭越满足的脸上带着笑意,“不像我之前买的卤味,闻着香吃着没味,这个就不一样,闻着香,吃着更香。”


    “你喜欢就好。”


    见栗杉一直没有动勺子,谢彭越朝他努努下巴:“你怎么都不吃呀?”


    栗杉的面前也有一小碗海鲜粥,是从谢彭越的那碗里分过来的。他一直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也不是不能吃,只不过一直看着她吃,倒是觉得挺有意思。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满足感完全写在脸上,甚至像个稚气未脱的孩童,眯起双眼朝人笑一笑,感叹着说:“好好吃哦。”


    栗杉好像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时下会流行吃播。


    她小口小口啃着手里的鸭脖,像只护食的小龙猫。栗杉想起,他养过的一只小龙猫在吃花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双小小手抱着一颗大大的花生,一双圆咕隆咚的大眼睛转啊转,腮帮子鼓鼓。


    在这个时刻,他能够具象地感受到女孩子的美好。


    又或许,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很美好。


    无疑,食物能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没有什么是一顿夜宵不能解决的。


    栗杉随口问:“今天工作很忙?”一个吻,搅得谢彭越七荤八素。


    虽然事情的演变足够荒唐,但生理的反馈不容忽视。


    谢彭越的身体喜欢栗杉。


    这一点,她昨晚就有过深刻的体验。


    这个男人是如何调动起她的情绪,又让她神魂颠倒,她再清楚不过。美好的感觉会让人上瘾,即便嘴上叫嚣着不要,但是身体的反馈诚实。


    门铃声响起时,谢彭越正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四散在粉红色的床单上,像渲染开的一幅水墨画。


    受到惊扰,她下意识伸手抵住栗杉的胸膛,一双含着雾气的大眼望向他。


    气息还不稳,心跳更是不寻常。


    栗杉的吻再次袭上来,他用粗粝的手指钳着谢彭越的下颚,声线暗哑:“别管他。”


    别管正在按门铃的前男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快.感,亦如昨晚。谢彭越明知道应该要和栗杉保持距离,反而当着他兄弟孟炫明的面勾着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双唇。


    只不过那会儿谢彭越吻得并不专心,甚至可以说心不在焉。她带着报复的姿态,在与孟炫明宣战:你找我同事!我就找你兄弟!看谁恶心谁!


    颇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本就是情绪上头做的荒唐事,谢彭越也没有想过如何收场。倒是意外,栗杉会配合。他不仅配合,还用高大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带她逃离了混乱的现场。


    谢彭越也乱了,奔腾的情绪在急速下降,她开始慌乱、无措,像只被提着线的木偶,麻木地跟随栗杉的脚步,来到昏暗的、幽静的环境。


    当所有的喧闹被一扇门阻挡,剩下的就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意识回到正轨后,谢彭越清晰地闻到栗杉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他这个人看起来也干净简单,穿普通的白T搭配牛仔裤,没多余的大牌傍身。


    一张好看的面庞就是最好的奢侈品,更别提他还有一副好身材,这身高模样,就算是披个麻袋也好看。


    栗杉抬起谢彭越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眼。


    谢彭越还没有为自己找到一个开脱的借口,他的吻毫无预兆地再次落下来。


    比她的吻更深、更认真、更疯狂。


    他大概是经验老道的高手,清楚如何拿捏女人的敏感。先是缓慢地一寸寸试探,用柔软的舌尖,在扰乱人心智时,再趁人不备,长驱直入。


    这种接吻的体验让谢彭越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等等等等,你说你是第一次?”


    谢彭越像年久失修的老旧电器,这会儿突然开关反应过来一般灵光一闪,带着质疑的目光凝视眼前的栗杉。


    栗杉轻轻笑了笑,他的笑容阳光温煦,右侧脸颊有个不算明显的酒窝。


    彼此距离很近,他几乎和她唇贴着唇,含笑问她:“你这是质疑我?还是夸奖我?”


    “你别转移话题,”谢彭越较真起来,“你昨晚真是第一次?”


    栗杉闻言倒也认真点点头。


    他这张脸看起来足够真诚,无论道行多深的女人,总能被这副纯真蛊惑。


    事实上,栗杉的长相也偏向温柔挂,五官柔美清秀,皮肤白皙、他的鼻骨很高,眉眼也较一般人更加深邃。


    这种男人,流通在市场上就是一个紧俏的对象,不夸张的说,男女通吃。


    谢彭越眯了眯眼,实在不信:“你多大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按电铃声改成了敲门声,“咚咚咚”,一声声骇人。


    栗杉微扬眉,脸上多出一些不羁感,和刚才乖乖牌的模样有几分割裂。


    他反问:“多大?”


    谢彭越:“我是问你的年龄,谢谢。”


    “你不记得?”


    谢彭越眨眨眼:“我该记得吗?”


    栗杉眸光暗了暗,淡淡说:“我和你同龄。”


    这么一说,谢彭越依稀想起些什么。他们去年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栗杉似乎就提过。


    时间过去太久,也不能怪谢彭越忘记。


    栗杉亲了亲她的唇:“还有什么想问的?”


    谢彭越:“接吻呢?也是第一次。”


    栗杉:“昨天你强吻我,是我的初吻。”


    谢彭越心虚地忽略他特地强调的“强吻”两个字,反问:“你该不会是哪里有问题吧?”


    栗杉:“你是觉得哪里不满意?”


    谢彭越:“……”


    就是因为太满意了。


    门铃声还在继续。


    这次还夹杂孟炫明的声音:“谢彭越,我知道你在家。”


    谢彭越租住的房子是普通住宅,隔音效果一般。


    屋子不大,两室一厅一卫,胜在装修不错,非常适合她一个人住。


    谢彭越倒是没想过让孟炫明成为自己play中的一环,忍无可忍,推推面前的栗杉:“喂,你兄弟在按门铃。”


    栗杉纠正:“我和他不是兄弟。”


    谢彭越一脸狡黠:“怎么说?为了我这个女人一夜反目?”


    栗杉笑:“你想太多。”


    “孟炫明可没少在我面前提你,勤俭节约,爱护小动物。”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我信谁的?”


    栗杉伸手点了点谢彭越鼻尖:“信你自己的感觉。”


    他起身,顺带理了理谢彭越身上凌乱的衣服,动作自然。


    身上坚毅的禁锢骤然离去,谢彭越紧绷的神情松懈一秒。


    栗杉转身端来一份精致的牛肉粒沙拉,递到谢彭越面前:“你先填肚子,我出去看看。”


    他朝她歪了歪脑袋,意思是去解决门外的孟炫明。


    谢彭越只知道自己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饭到嘴边,先填饱肚子再说。至谢孟炫明,她该说的已经在昨晚和他说清楚。他勾搭上她的同事,就差被她捉奸在床,她干脆提出分手,不想再纠缠啰嗦。


    感情的事情,谢彭越一向不会拖泥带水。


    虽然孟炫明是个有钱富二代,但谢彭越从来没有图过他什么。孟炫明口头上总是说以后会养着谢彭越,让她少那么忙,她倒也没真信。她自幼独立,没想过依附谁生活。


    这一年谢彭越正在事业上升阶段,深知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所以经常忙得忽略了孟炫明。


    或许在谢彭越的内心深处,工作远比男朋友更重要。很多时候甚至觉得,男人只会耽误她赚钱的脚步。


    如今谢彭越在一家名为天一tube的MCN机构工作,负责直播运营板块。


    这段时间整个公司上下都在全力以赴忙618大促的工作,谢彭越这位运营小助理首当其中。


    忙起来,三餐不规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高强度的工作和心理压力,这一年她瘦了整整十斤。体质也相较之前来说差了许多。


    谢彭越看了眼自己手上这份沙拉,明显是外卖,食物倒是很精致新鲜,她吃了一口,口感惊艳,又看了眼包装盒上的店名——一二三餐私房小厨。


    这份外卖估计是和栗杉新买的那个折叠手机一块儿送过来的。


    想到手机,谢彭越连忙翻身下床去寻自己那只。


    跟了她披荆斩棘一年多的可怜手机被踢到角落,原本就破碎的尸体上又多一道伤痕,这下是真的惨不忍睹。


    谢彭越为这只手机默哀两秒钟,但还是要压榨它最后的价值,用它来工作。


    作为一名365天从不请假、不迟到、不缺勤的优秀社畜,谢彭越今天破天荒请了半天年休。


    可即便是年休在家,心里却始终不太踏实。


    今天早上六点一刻,谢彭越在睡梦中惊醒。她梦到自己负责的直播间出现了重大的失误。抽奖环节,她误将奖品设置错误,导致直播间损失一百万,整个直播间乱成一锅粥。


    惊醒的谢彭越大口呼吸,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狠狠松了一口气。


    当时栗杉正单手圈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彼此肌肤紧贴在一起。他们凌晨四点才大战结束,她根本没睡几个小时,眼睛虽然挣开了,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醒来的第一时间是摸手机,看看工作群里有什么消息。


    手机就是那个时候被栗杉扣下的,他轻声细语哄她再多睡一会儿,语气宠溺又温柔,仿佛彼此真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可谢彭越哪里还睡得着,正想翻身起来,不料被栗杉反压在床上。


    既然有精神,那就再来一次。


    这是他的原话。


    清晨的微风吹动梦幻的纱帘,朦胧中,谢彭越看到栗杉喉间凸起的喉结,如一颗不规则的宝石,惹人瞎想。她没忍住,仰起小脸,轻吮住栗杉脖颈处的皮肤。


    在自己的眼皮还能撑开之前,谢彭越最终拿起手机,向自己的上司请了半天的年休。接下去她便将仅剩下百分之三电量的手机扔在一旁,彻底睡去。


    总觉得一切都是梦。


    栗杉再次进屋时,谢彭越也心满意足享用完食物,正在挑选准备去上班的衣服。她上班一向不修边幅,公司里的同事没有一个值得她精心打扮,她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要出门?”栗杉问。


    谢彭越:“嗯,我下午要去上班。”


    “身体吃得消?”


    “小意思,忙起来的时候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有过。”


    就去年双十一那会儿,谢彭越前前后后忙了二十多天,每天早出晚归,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栗杉靠在门上,也没有避嫌的意思,神情淡淡看着谢彭越换衣服。


    谢彭越背对着栗杉,利落套上休闲的长裤和T恤,顺手将长发一盘。


    “如果你一天不工作会怎么样?”栗杉问。


    “不怎么样呀,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一天不工作而停止运转,但是我不工作会焦虑的。”


    “怎么样才可以让你不焦虑?”


    谢彭越没多想:“我要求也不高,如果能年入百万,或许就不会焦虑了。”


    栗杉闻言微微蹙眉。


    他在想,她的要求好像有点太低。


    谢彭越换好衣服转过头,正巧撞上栗杉在沉思。


    只不过,他这一沉默倒是让谢彭越产生了误会。


    就谢彭越了解,栗杉目前还在读博。他和她年龄相当,作为一个读书人,再怎么兼职,收入也微薄。这个年纪的男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她刚才的话估计也是戳到他的痛点了吧?


    谢彭越走过来拍拍栗杉的肩膀,仰头,一脸温暖地安慰他:“加油努力!相信自己!你也可以的!”


    谢彭越啃着鸭脖,“唔”了一声:“今天直播间里有一百个品,什么床上用品啊,零食特产啊,个人护理啊,家庭清洁啊,女装啊,美妆啊,生活家电啊……乱七八糟一堆,让人手忙脚乱的。”


    她一个直播运营,几乎要包揽整个直播间所有琐碎的工作。


    “那可真是忙坏乖乖了。”


    谢彭越忽然停下动作,抬眼看着栗杉,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刚才叫你什么?”栗杉想想了想,“乖乖?”


    就是这个称呼。


    谢彭越的父母就一直是这样喊她的:“乖乖、乖乖”。


    H城的方言和她从小生活长大所在的嘉城有着完全不同的方言,她在这个这里几乎没有听到别人这么称呼,乍一听,觉得非常亲切,又别扭。


    这是他们家乡对喜欢的人的一种亲昵称呼,当然,有时候也会这样称呼小孩。


    谢彭越后知后觉地想起,栗杉和她好像是半个老乡。


    “我记得你说过,你妈是嘉城人?”


    “嗯。”


    “嘉城哪里哒?”


    栗杉说了一个具体的地名。


    谢彭越听后就差拍大腿:“那就是我家乡啊!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没准我还在大街上见过你妈呢。”


    “是吗。”栗杉脸上还是一贯的平静,低头,舀了一小勺海鲜粥放入口中。


    谢彭越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劲,认真回忆了回忆,问栗杉:“你,是不是以前跟我说过啊?”


    栗杉点头:“嗯。”


    “抱歉啊,我给忘了。”


    “会忘很正常。”栗杉总是那样善解人意,“我们本来就没有太多交集。”


    谢彭越心说也是:“那你现在会经常回嘉城吗?”


    “不经常。”


    “我也是。”谢彭越叹气,“工作之后,我每年也就过年回去一趟。我妈现在就老催着我回去,说小县城也挺好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是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待在大城市里。”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


    “对,这里机遇更多,发展空间更大,人们的思想和认识面也广。我特别讨厌小地方总是围绕着结婚生子这点事喋喋不休,好像一个人除了繁衍后代就没有其他意义了。”


    栗杉点点头,仿佛和谢彭越划入同一阵营。


    谢彭越说:“小地方很多像我这个年纪的人都结婚生子了,有些还拼二胎了。对了,你爸妈会催你结婚吗?”


    “几乎不会。”


    “那也太棒了吧!”


    谢彭越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那么多,这也是别人的隐私。她不再多问他什么,他也非常有分寸地没有探究太多。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一些分寸感的,在这点上栗杉拿捏得很到位。


    谢彭越继续啃着手边的卤味,渐渐地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口有点渴,还不等她起身,贴心的栗杉已经递上了一杯温水。


    依旧还是那只彩色马克杯,杯里水七分满。


    这情景莫名有点眼熟。


    谢彭越接过水杯,低低道谢。


    吃过宵夜,时针已经快要转向三点。


    再过两个小时,H城就要迎来日出。


    谢彭越看了弯腰收拾餐桌的栗杉,一整个晚上他忙前忙后的,这个时候如果赶他走,好像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她家还有一个次卧,也不是不能让他住一晚。


    “那个……栗杉。”谢彭越很别扭地喊出他的名字,很难说是什么感觉,很生涩。


    栗杉抬头:“嗯?”


    谢彭越说:“次卧空着,你如果觉得回去麻烦的话,可以睡那儿。”


    栗杉抽了张纸巾,缓缓擦拭修长的手指,他挺直了脊背站着,高大的身形后面是一盏落地灯,光线全被他遮挡,一道阴影落在谢彭越身上,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包裹。


    谢彭越想起,昨晚在玄关一隅,栗杉也是用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年轻的男人,身上携着淡淡的广藿香,仿佛暧昧时期的烟雾缭绕感,引人探究。


    “如果我说,我想睡主卧呢?”


    “那就成。”


    谢是主唱拿着话筒说:“接下来是二楼的朋友点的一首‘牛仔很忙’,希望这位朋友能度过愉快的一晚。”


    这首歌属谢简洁畅快的美式乡村风格复古风,前奏和主要伴奏正巧是吉他。


    栗杉低头过了一遍乐谱,没空理会楼上是什么情况。很快,活泼俏皮的音乐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虽然是第一次演奏,但以他的水平完全不会卡顿。


    吉他声响起,整个主场仿佛瞬间成了栗杉的个人solo秀场,聚光灯照在他的身上,他专注看着乐谱,表情轻松地站在台上演奏着曲目,整个人是一副松弛的模样。


    可能是这首歌曲曲风轻快的原因,他的气质不像之前那样肃冷,随着音乐节拍,身体的轻轻晃动,倒也有几分潇洒浪子的不羁感。


    谢佳慧又开了瓶啤酒仰头喝了大半,凑近对谢彭越说:“不得不说,那个吉他手真的很帅。”


    谢彭越保持沉默。


    她从来不会以貌取人,可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一个人长得好看的人真的赏心悦目。她自幼因为容貌姣好得到过很多的便利,小时候让长辈喜爱,青春期以后收到很多告白。


    谢彭越不是没有喜欢过人,高中的时候特别爱慕班级里的学习委员。因为对方能够解答出所有她不懂的数学难题,让她觉得高不可攀。但学习委员长得并不怎么样,个头不超过一米七,脸上长满了青春痘。随着毕业分别,渐渐的,谢彭越就将这位学习委员抛诸脑后。


    大学阶段,谢彭越也爱慕过一个学长。对方和她同是围棋社的社员,因为围棋技术高超,让她有一种想要战胜其的强烈念头。这位学长相貌同样一般,个头同样不超过一米七。不过随着这位学长离开围棋社之后,谢彭越再也找不到对方身上值得她喜欢的闪光点。


    最让谢彭越直观感觉到样貌好看的人便是栗杉。


    即便栗杉什么都不做,单单是站在一束光下,她都会感叹——怎么有人可以长成这样啊!


    并且这一点在场无人会否认。


    谢彭越被栗杉认真演奏的模样吸引,为了能够仔细看清楚台下的他,她下意识地地将身子探了出来。没想到,身体刚贴在玻璃墙上,碰巧撞上栗杉抬头。他的视线朝谢彭越的方向扫过来,脸上神色淡然。


    吓得谢彭越连忙又缩回到了角落。


    这一切被谢佳慧尽收眼底,笑着调侃:“不是你男朋友嘛,你躲什么躲?”


    “我害羞行不行?”


    “行,你说什么都行。”


    台上一共演唱了半个小时,以一首牛仔很忙画下句点,现场的氛围轻松愉悦。


    舞台聚光灯关闭,暧昧的光线再次照亮酒吧。


    热闹和喧嚣过后,突然显出几分安静。


    今晚的演奏到此全部结束。


    已经快凌晨一点,栗杉眉宇间染上困意,他用手握成圈抵在唇边忍下了一个哈切,神色倦倦的。


    栗杉刚一下台,周成弘连忙迎了上去。


    “辛苦辛苦。”周成弘一副狗腿的模样接过栗杉拿下来的吉他,又是要给他揉揉肩膀,捏捏手臂。


    栗杉抓住周成弘的腕,拒绝好意。


    都是朋友,他既答应了来帮忙,也不会摆出什么架子。不过困倦是真,昨晚没有休息,今天也忙了一天。


    “怎么样?”栗杉眉眼微微耷拉着,整个看起懒散极了。


    周成弘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你都不知道,刚才台下有多少女孩子跟我打听你。”


    栗杉瞥一眼周成弘,周成弘笑意盈盈地说:“放心,我不会随随便便把你联系方式给出去的,这点我还是懂。”


    接下去没有表演,栗杉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准备回去休息。


    周成弘递上一根烟:“还早呢,再玩会儿呗。”


    “不了。”


    周成弘拉住栗杉:“不是,你真要走啊?其实我还想请你继续帮忙几天。”


    栗杉眯了眯眼。


    周成弘笑嘻嘻:“求求了,等我这段时间找到合适的人……”


    栗杉漫不经心听着,余光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也顾不得什么,他撇下周成弘,朝那人的方向走过去。


    周成弘一头雾水:“诶兄弟,你这是要上哪儿啊?”


    “看到个熟人。”


    距离有点远,但栗杉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没有看错人。


    0901Live House二层包间。


    嘈杂的音乐声被厚重的隔音门阻挡,酒精、香水、摇曳的灯光投射,带来迥然不同的缥缈与炽热。


    这是谢彭越今晚第二次来酒吧。


    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很亢奋,但他表现出的这种情绪相较以往而言过于诡异,以至于没人敢上去当炮灰。


    一开始,谢彭越是在舞台上弹贝斯的,模样不羁潇洒,疯狂调动现场气氛。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无袖宽肩背心,恰到好处地露出两只肌肉线条流畅的双臂,随着手指拨动琴弦,手臂上的肌肉也会时不时跳动,在光下异常性感。


    谢彭越略显敷衍地对Colin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陪你女朋友拍摄婚纱照呢?也不感兴趣?”


    谢彭越眯了眯眼,“婚纱照?”


    他说着看向镜子里的栗杉。


    栗杉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部妥帖,发型也快做完,虽然到目前还没有换上拍摄的服装,却也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在此之前,谢彭越并不知道她今天究竟要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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