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晏雪摧取下她头顶的牡丹,让程淮去请林院判。
池萤瞧见他沉肃的脸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分明只抿了一口酒,反应却如此之大,难不成是那牡丹出了问题?
起初身体微感不适,她也并未多想,只当自己与酒天生相斥,今日宫宴,她又不愿因此失态,惹人注目,是以方才只一味忍耐。
煎熬至此刻,体内就像骤然开了闸口,血液中的燥乱奔涌而上,密密麻麻地散入四肢百骸。
她脸颊红得异常,颅内昏沉,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间驱使着她,忍不住想往他身边靠近,再靠近些。
可是她不能。
心下隐隐有种直觉,一旦靠近他、抱住他,一切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池萤紧紧掐住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意令她恢复了片刻清醒。
这是在宫宴,稀薄的理智不容许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投怀送抱的举动来。
晏雪摧扶她起身,“能走吗?”
池萤咬紧下唇,“能。”
晏雪摧笑了下,又问:“确定跟我回去?”
池萤满脸迷茫,听不懂他为何这样问。
晏雪摧沉默片刻,喉结翻滚:“牵着我,我们回府。”
池萤手指发颤,伸手握住他手掌,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微依赖的力道。
昭王双目失明,落在旁人眼中只是被她搀扶离开,最是寻常不过的动作。
那厢玉熙公主见他们要走,又瞧池萤脸色绯红,似有不适,赶忙上前关心。
“我没事,”池萤朝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只是有些不胜酒力,我与殿下便先行回府了。”
玉熙公主只好点头:“那七嫂,我们来日再见。”
池萤:“好。”
马车停在永顺门外,不算太远的距离,池萤却走得备受煎熬。
三月春和景明,可日光落在身上却似烈火炙烤,没走几步,额角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迫切地想要靠近任何冰凉的东西,想将脸埋进山间的清泉,想将昨夜的冷茶一饮而尽,想到每逢夏日她都会进山采摘野果,回来放入井水中浸泡,咬一口下去,凉意直沁心底……
她还想起那件云绡的寝衣,想让他穿在身上,然后紧紧贴着他,感受那被凉意包裹全身的舒适,好浇灭体内那不断烧灼的隐秘热意。
……
扶风殿偏殿。
睿王妃衣襟不整,满脸潮红,唯有一张宽大披风裹紧颤抖的身子,躲在屏风后哭红了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几杯酒入喉,浑身竟酷似火烧,热汗涔涔,灼热的痒意游走于经脉,却又无从抓挠。
无奈之下,只能与贴身丫鬟先到偏殿暂歇,躺下后几杯凉茶入腹,那股燥热也没能缓解分毫,从胸口到腰腹,再到蹆间,像有无数细小蚁虫啃噬着皮肉。
她难耐地扯了扯衣襟,刚想叫丫鬟去请太医,殿门却在这时猛然被推开,八皇子一身酒气闯了进来……
永成帝踏入殿中,看到的便是缩在屏风后瑟瑟发颤的儿媳,还有自己那满身酒气脸红耳热的儿子。
他抓起桌案上一壶茶水,直接浇在八皇子头顶,怒骂道:“孽子!到底发生何事?还不如实说来!”
八皇子今日高兴,席间只嫌梨雪酿不够劲,问下人要了玉壶春来喝,没想到这酒烈得烧心,一壶入腹头昏脑涨,想找个偏殿出恭休息,没想到一推门,竟撞见睿王嫂在此!
他吓得瞬间醒了酒,道声抱歉转头离开,没想到巡查的宫人刚好路过,听到里头的动静,立刻进殿查看。
原本他私下赔礼道歉,此事便也过去了,不想这宫人唯恐天下不乱,还将此事惊动了父皇!
睿王紧随永成帝进殿,看到泣不成声的妻子和瑟瑟发抖的皇弟,心中又惊又怒。
八皇子跪在地上指天发誓:“父皇您信儿臣,我也是刚进来,什么都没看到!皇……皇兄,我压根不知道皇嫂在里面啊!”
睿王深吸一口气,终究冷静下来,低声对永成帝道:“父皇,玉臻与八弟先后离席不久,短时间内绝无坏事的可能,反倒有人刻意将此事闹大,引得众人来此,此事处处蹊跷,还请父皇彻查。”
八皇子也连连附和:“是,父皇!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话音刚落,殿门外传来幼童的哭嚎声,本已经交由乳娘照看的小世子突然闯入殿中,边哭边喊:“不是母妃的错,皇祖父不要责罚母妃!”
睿王脸色骤变,立刻捂了孩子的嘴,厉声斥责跟在身后的乳母:“谁让你带他进来的?”
乳母跪在地上哭诉:“是个面生的宫女跑过来,王妃在偏殿犯了错,让小世子立刻来求情,不然陛下就要治王妃的罪……”
永成帝痛骂:“简直胡言乱语!”
原本此事还能压下,可宫人撺掇世子这一闹,这桩丑事只怕要闹得人尽皆知。
永成帝脸色沉厉,严令殿内众人不得外传,又请皇后主持审理,将涉事一干人等打入慎刑司严加拷问。
睿王妃浑身瘫软无力,又不得不配合调查,睿王只得将其与小世子暂且带回母亲宜妃宫中,请太医前来医治。
然而再封锁消息,事情也被有心人暗中传开了。
扶风殿内,有人作壁上观,有人幸灾乐祸,尤其是见那蓟辽总督裴植的夫人甄氏脸色铁青,那裴家小姐亦是闷闷不乐,众人便知这门亲事只怕是议不成了。
八皇子没了裴植这座靠山,其他皇子妃嫔们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无不是松了口气。
永顺门外,马车辘辘往回行驶。
池萤浑身血液发烫,汗水湿透了衣襟。
原本宽敞的马车此刻却如此逼仄,四周帷幔像密不透风的网,困得她喘不过气,理智被皮下翻滚的热浪烧得所剩无几。
唯一与她亲近过的人就在眼前,清冽的伽蓝香气悄无声息地诱着她靠近。
她知道他看不见,所以才敢用这种黏腻而渴求的目光,不知羞耻地盯着他,想要借此得到一丝慰藉,可是她很快发现,没有用的。
体内的燥意令她浑身发颤,坐立难安,解药就在眼前,看得见却摸不着,而她也没有资格求他什么,她不是生病,而是极有可能沾染了脏东西,这个认知令她无地自容,几乎濒临崩溃。
他若是愿意帮她,早就帮她了,不是吗?
可是,能不能求求他?
他们到底顶着夫妻的名头,她也帮过他几回,他们夜夜相拥着亲吻、入睡,他还说过,有任何不适都要同他说……
对,可以告诉他的,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她这样狼狈,这么煎熬。
池萤缓缓往他身侧坐近,呼吸愈发急促,指尖不能自抑地颤抖着,犹豫许久,终于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恰如晒蔫的花瓣得到滴水滋养,可心底的焦灼并未因此彻底平息,她大着胆子,又带几分小心翼翼地,与他十指相扣。
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的手似也跟着隐隐颤动了一下。
池萤低声开口:“殿下,我能不能……”
晏雪摧被她握住手指,宽袍之下的手臂青筋隐现。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顾虑什么,平日花言巧语说爱慕他、顺从他,可到这个时候,她依旧徘徊不前,不愿将自己交付给他。
是为了宣王吗?
其实从发现她在扶风殿的异常起,她紊乱的呼吸,掌心的热意,柔软粘稠的音调,都在一次次摧残他的意志。
可他一直在等,想看她究竟会如何,是想办法求他主子搭救,还是退而求其次,求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
一股陌生的躁乱在体内肆意横行,晏雪摧揉了揉太阳穴,沉声笑问:“能不能什么?”
池萤咬紧下唇,眼眶通红。
她是冒用王妃身份的罪人啊,过往她顺从他、伺候他,也只是为了讨好他,为求自保、为不露破绽,可让她主动引-诱,求他满足自己,她实在是羞于启齿。
晏雪摧见她迟迟未动,不由得轻笑:“阿萤,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少女柔软滚烫的唇瓣轻轻落在他唇面,带着生涩与胆怯,一点点地覆压上来。
周遭陷入长久的寂静,他目不能视,唇上的触感便异常清晰。
灼热的气息扫过他唇齿,如此犹嫌不够,她伸出双臂搂住他脖颈,人坐到了他蹆上,整个身子完完全全地贴着他。
就像他每晚紧紧拥着她一样。
少女柔软的舌尖小心翼翼探进来,与他唇舌相搅弄,仿佛怯生生地来到他门前,笨拙地使出浑身解数,只求他给一口水喝——
作者有话说:腰椎间盘突出,腰疼到一整天都坐卧难安,只能写这么多,实在抱歉了,评论区红包安慰大家[红心][红心]
第32章
池萤不愿再忍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失控地吻上他,或许强忍也能勉强熬过去,可唇齿相触的瞬间,理智几乎是瞬间溃散,便再难回头。
身体被违背她本意的贪恋与渴望裹挟,她不受控制地贴紧他,亲吻他,与他唇齿厮磨。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缓解体内压抑不住的燥痒。
然而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清凉,肌肤触碰到他的每一处,都透着属于男性的雄浑滚烫。
好在唇齿间还是湿润的,她贪婪地舔舐着,难耐地扭动着,伸手摸到他指上的青玉扳指,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清凉的东西,她情迷意乱地带着这枚扳指,轻轻覆压在自己滚烫的心口……
此刻她甚至庆幸他看不见。
看不见她的贪心,看不见她接近病态的失控。
脑海中甚至有一刻卑劣
地想,她若是真正的昭王妃多好,她就可以不用如此卑微、羞愧,更不必这般提心吊胆。
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
情绪翻滚起伏,有生理性的眼泪渗出来,滴落在他脸颊,沿着轮廓一路淌落,自下颌滚到喉结,被那嶙峋的弧度阻拦不下。
池萤颤颤探出舌尖,将那滴挂在喉结上的泪珠舔去了。
一瞬间,男人呼吸加重,青筋四起。
后腰的大掌骤然将她往身前按紧,男人反客为主,一吻强势落下,几乎吞噬她所有的呼吸。
池萤只觉得痛苦又畅快,原来他八风不动的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狰狞,从前她只想躲,此刻却无比渴望他将自己揽得更紧。
晏雪摧吮吻她饱满水润的唇瓣,迫她发出喘息之外的呜咽低吟。
他想,也许可以就在这里。
有什么不能呢?
留给她换气的间隙,他哑声开口:“我这样,你可喜欢?”
池萤无地自容,没有回答,却颤巍巍地重新吻上他。
繁复的外衣一寸寸剥落,她期待又焦灼,他双目失明,对她的衫裙结构也仅凭指尖探索,她甚至觉得他脱得太慢,慢得有些磨人。
少女玲珑纤细的肩头露出来,晏雪摧俯下头,气息滚烫,沿着那柔软的凝脂雪肉吻下来,在她难捱的吸气声中,留下一圈浅浅的,属于他的齿痕。
唇瓣往下,她整个人都瑟缩起来,手臂却紧紧抱着他肩膀,像无声的准备和邀约。
晏雪摧:“我再问一遍,你要我吗?”
池萤面色通红,羞愧难当。
她已经这样了,还能拒绝他吗?
她牙关打颤,一个“要”字发出磕磕绊绊的气音。
却在此时,一路摇摇晃晃的马车骤然停下。
池萤身子猛往前一倾,胸口撞上他滚烫的唇瓣。
车窗外传来程淮的声音:“殿下,林院判已在府上等候了,王妃这里,可需要属下着人搭把手?”
马车内,仿佛硝烟烽火过后,还带着滚滚浓烟般的沉寂。
池萤听到熟悉的人声,几乎是骤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慌不择路地想要退离,却被男人紧扣后腰,动弹不得。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多渴望与他亲近,便是他如此握紧她腰身,她都忍不住轻轻颤栗。
可她一时沉迷,忘记自己还在马车上,昭王府已至,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下车,她不能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无论多煎熬,她都不能。
池萤泪眼蒙蒙,低声恳求他:“殿下,别在这里……”
周遭冷寂的空气仿佛凝成实质。
晏雪摧气息沉灼,灰冷深邃的眼眸像笼中浴血的兽类,在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静默蛰伏,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危险意味。
程淮又喊了声:“殿下?”
元德猜到什么,圆目瞪他一眼,程淮一时讪讪,屏息敛声候在一旁。
良久之后,马车内喘息声渐渐平复,彼此完全靠意志力才勉强压抑。
晏雪摧随手扯过一旁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怀中。
腰身骤然一紧,大有将她抱起的架势,池萤呼吸发颤,下意识挣扎:“殿下,我自己走吧……”
晏雪摧将她打横抱起,唇边扯笑:“你能站得稳?”
池萤动了动瘫软无力的蹆,咬紧唇瓣,只好乖乖躲进披风,脸埋进他颈侧。
其实是喜欢的,体内药性发作,每一寸皮肤都想与他紧密贴合。
她只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车帘掀起来,她忽然想起他目不能视,抱着她也没法用竹杖探路,不由得担忧道:“殿下看不见,还是让香琴宝扇来吧……”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踏下步阶,“替我看路。”
池萤愣了下,赶忙点头:“好。”
她不敢大意,一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及时提醒他前方是平地还是水塘,何处直走,何处转弯等等。
每每见他抬脚,险险就要踩空,她总是提心吊胆地急声提醒,殊不知他对自家府邸最是熟稔不过,哪处石灯,哪处阶梯,心中都有数,就算她不说,他也大多能规避。
池萤躲在他怀中,小声问:“我是不是啰嗦了?”
晏雪摧温声笑:“你不把我引到水塘里就行。”
池萤闷声:“怎么会。”
晏雪摧笑而不语。
从前府上的细作都很聪明,尤其在他眼盲之后,更是屡屡设计,将他引至高处或水边,再与人里应外合伺机刺杀,数次险象环生,慢慢才对府上各处了然于心,行动与明眼人几无两样。
见她许久不多言,他眉心微蹙,反倒不适应,“多说点,你今日嗓音格外温软好听。”
一句话再度激起她体内压抑已久的燥意。
池萤抿紧唇瓣,面上红晕蔓延,身体却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落在他颈边的呼吸清甜而滚烫。
程淮自扶风殿直奔太医院,带着林院判一路快马加鞭回府,林院判留在漱玉斋,已经将那朵银红映玉的蹊跷研究明白了。
晏雪摧迈入房中,将人放到床榻上。
销金账垂下,林院判细细替池萤诊过脉,才道:“那银红映玉上的异香实为暖情香,平日嗅到与寻常花香无差,可一旦沾染酒,这暖情香的药性很容易便会激发上来,想是王妃手指碰过花,宴上又饮了酒,或是在酒气浓郁的地方待过太久,这才染上了暖情香的毒。”
两人其实都不算意外,池萤这一路的反应已然说明一切了。
她暗暗揪紧身下的被褥,尽量放轻呼吸,不敢让自己在人前失态。
林院判见昭王面容冷冽阴沉,忙道:“殿下放心,王妃中毒尚浅,并无性命之虞,只是不可避免地会有些中毒的反应。”
晏雪摧也猜到几分,那幕后之人的目标其实是睿王妃与八皇子,只是她与睿王妃恰在一同选花,这才沾染了附在睿王妃所选牡丹上的香毒。
睿王妃中毒更深,支撑不住只得去往偏殿休息,王妃中毒偏浅,才能一路忍耐至今。
当然,不排除那背后主谋也有一箭双雕的意图,将他的王妃一起算计进去,必能给八皇子按上一个轻薄皇嫂的罪名,再也翻不得身。
就算没有这层意图,动他的枕边人,晏雪摧也绝不会放过。
倘若那背后是宣王,事情便有趣了。
晏雪摧寒声一笑,嗓音微沉:“如何解毒?”
林院判道:“微臣可为王妃开一副静心安神的方子,若还不行……”他顿了顿,瞥眼昭王,压低声道,“还不行,便需殿下配合行敦倫之礼,如此亦能快速将香毒排出体内。”
他说这番话,实则也是为了昭王考虑。
旁人或许不知,可林院判岂会看不出来,王妃急需解毒,可昭王实则也是忍耐到极致了,再这样下去,林院判都怕他憋出病来。
可池萤一听还有别的办法,立刻说道:“我……我先吃药吧,吃过药说不定就好了。”
林院判背脊发凉,不敢去看昭王的表情。
晏雪摧唇边染笑,沉吟许久道:“好。”
林院判欲言又止,最后擦擦额头冷汗,赶忙下去开方子抓药了。
晏雪摧沉默片刻,命众人退下。
屋内陷入仅剩两人的阒寂。
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彼此压抑到极致、紧绷到极致的汹涌暗潮。
帷幔掀开,床榻微微塌陷,池萤眼睁睁看着他躺下来,周身蓬勃的热度将她完全笼罩在内。
她脸颊发热,浑身都烫得厉害,察觉他的靠近,身体的渴念却让她做不出抗拒的反应。
池萤心跳乱作一团,却仍旧强忍着道:“殿下,林院判说我中毒不深,要不然……”
话音未落,唇瓣猝不及防被堵上,随即便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亲吻,急促而狠重,仿佛要将积攒已久的情绪尽数宣泄而出。
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气息强势闯入,她被迫仰头承受,毫无招架之力,心头却为之悸动不止。
喘息的间隙,他捧着她的脸,指腹拂过她眼尾的泪痕,“我在你身边整整一日,你中毒多深,我也好不到哪去。怎么,
要我陪你一起忍吗?”
池萤朦胧的泪眸终于流露出一丝愕然。
所以他……他也中毒了?
她光顾着自己,竟没想到这一点……
未及反应,男人已然握紧她的手,及至那筋脉遒劲炽烈滚烫的深处。
池萤浑身发抖,汗湿衣襟,指尖已然开始无力,恍恍惚惚间想起那画册种种,可到底不一样。
她从未试探过自己,可也知道一定很难。
这些年生活困苦,在回昌远伯府之前,她的日子还不及大户人家的豪奴,这么饥饱不定地活了七年,回京前可以说是面黄肌瘦,到如今也不过多养了层皮肉,她窥探那处,或许比她小臂都要强健,这也是她从前隐隐畏惧的缘由之一。
晏雪摧下颌绷紧,灰沉的眼底翻涌着滚烫的情-潮,几慾夺眶而出。
他用极度沙哑的嗓音引导,“我看不见,劳烦你……带路。”
池萤脑海中轰然一热,四肢百骸都被他点燃。
湿腻如泪水般涌出,像平日每一次辗转厮磨的亲吻,他吻她的唇,她抱着他,浑身绷紧如弦,张开唇瓣,迎合接纳。
晏雪摧双目失明近两年,遇到她之前,知觉空寂,万物无光,他为此焦躁不安,近乎疯魔,只有鲜血和疼痛才能带来片刻的安抚。
只是他心里也知道,那并不是安抚,只是他疯魔之下的胡乱发泄罢了。
伤便伤了,死便死了。
横竖这世上不是旁人死,便是他死,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分别。
直到遇到她,他一潭死水的五感方才缓慢苏醒。
他贪恋她的气息,沉沦于温香软玉在怀的触感,迫切地渴望她每一寸柔软的包裹。于旁人而言最稀松平常的触碰,都令他的肉-体与神魂,深深地为之失控颤栗。
过往的每一刻相拥如是。
此刻亦如是——
作者有话说:推荐朋友文《重生后嫁给前夫他弟》by陈瑰墨守,喜欢的宝们可以去收藏一下哦!
前世,裴昭樱身为大梁长公主,被推上权力漩涡的中心,遇刺重伤残疾,最终被迫下嫁那位最野心勃勃的重臣。
婚后,她受尽磋磨,肖与澄捏着新妇的下巴,不屑冷峻:“你一个废人,若非赐婚,也配进我肖家的门?你怎么替我开枝散叶、繁育子嗣?”
丈夫的苛待,使得裴昭樱如履薄冰地活,门前冷落,缺衣少穿,肖与澄流连烟花之地左拥右抱,她都忍了。
可是,她还是不明不白地受万箭穿心,死在了洛水河畔。
重活一世,凭着直觉,裴昭樱没有重蹈覆辙,另嫁了前夫表面清冷淡泊的弟弟。
新相公意外得体贴入微,虽不善言辞,但会为她寻遍良医、以身试药,治疗她不能站立的双腿;裴昭樱不慎被困火场,新相公奋不顾身,几乎是以命换命地冲进去将她带了出来。琴瑟和鸣,安稳静好。
不过,这样十全十美的新相公,也会在裴昭樱不得不因公务与前夫碰头后,失神地将她困于红罗帐中,索取无度,在她耳边低语:
“兄长能如我一般让殿下快乐么?”
裴昭樱被他渴求得眼尾发红,泛了泪花,这才发觉对新相公的了解还太少。
前尘涌入,看到裴昭樱与弟弟的琴瑟和鸣,前夫后悔了,想争取重新开始的机会,只得到了裴昭樱嫌恶的拒绝。
————
肖泊生性凉薄,世人皆道他是断案如神的玉面判官,却不知他内里早已腐朽成灰。
直到遇见那位孤立无援的长公主。
她喜欢听他弹《长河吟》,会在雪夜为他温一壶酒,明明身处绝境却还想着护住身边人。
可惜前世他来得太迟。
这一世,肖泊不动声色,蓄谋已久地靠近威仪万千的长公主,在取得她的信任后,鸠占鹊巢,争抢到了本该属于兄长的驸马之位。从此,他呕心沥血,使得心尖上的人在这段婚姻中备受呵护,自在无忧。
只是,当裴昭樱发现了他的算计筹谋后,肖泊彻底慌了神,用尽手段留住她,孤绝出尘的人因两世深情而卑微疯狂:
“阿樱,这一世,我只是想守护你。”
“谁都不能夺走你。”
第33章
池萤被完全剥夺了呼吸,也被他吞噬掉了心脏。
颅内陷入前所未有的空洞,她仰头望着帐顶,看那些繁复绚丽的纹饰不断碰撞、挤占,从清晰变得模糊,她整个人像被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生死皆由他操控。
明知此刻自己是充盈、饱满的,暖情香带来的煎熬与空寂慢慢得到满足,她应该是痛快的,可不知为什么,突然只想哭。
长久的彷徨忐忑,在此刻到达顶峰。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山上摘笋采菌子,或许还会在雨后湿润的山地上摔得满身泥泞,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这样的天潢贵胄耳鬓厮磨,极尽欢愉。
尽管这桩婚事是池颖月踢给她的,她亦身不由己,可这也改变不了她赝品的事实。
今日到这一步,将来若被他发现真相,她大概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会怜惜自己吗?恐怕不会。
他经历过太多的刺杀和背叛,从不轻易信人,或许到现在还未打消对她的怀疑。
眼下她身份尚未暴露,他尚且如此,遑论将来知晓一切,发现她身份作假,谎话连篇,他如此尊贵骄矜之人,岂容得欺骗,又怎会对她心慈手软?
同样,也是疼痛的。
让她想到从前脐下挨的那一鞭,鞭身落下的瞬间,皮肉登时绽开撕裂般的痛楚,纵然她百般忍耐,也忍不住失控地喊出声。
可施鞭之人并未因此停下,粗粝的鞭身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身上,鞭柄狠狠碾压在伤处,那人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审问,她整个人被汗水浸湿,攥紧褥面的指尖发白,浑身几近痉挛。
可那彷徨、痛苦之下,亦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愉悦,令她浑身发抖,头皮发麻。
甚至于泪流满面。
晏雪摧听到身下的啜泣声,不得已动作稍稍放缓,指腹触摸她濡湿的面颊,哑声问道:“怎么哭成这样?”
池萤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加之脑海中一度是空白的状态,喘息许久,也不知如何作答。
晏雪摧吻去她脸颊的泪珠,温声道:“阿萤,我双目失明,看不到你的表情,可你偏又一声不吭,我如何知晓轻了或是重了?”
他动作蛮横宛若挞伐,嗓音却是截然不同的温和,循循善诱地迫着她开口。
池萤这时候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辨别,他说的到底是“阿颖”还是“阿萤”,就当他唤的“阿颖”吧。
“我……我方才说了,”她浑身通红,嗓音微弱,“你没听。”
晏雪摧沉默片刻,想起她的确在受不住时说过一句“慢些”,但他没有同意,依旧继续:“你不想快点解毒?”
池萤无力解释道:“我感觉……应该已经解了。”
这么久过去,再烈的毒都该解了。
可看到昭王双眸泛红,额角青筋暴起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问:“殿下的毒还没解吗?”
晏雪摧听到自己沉哑的嗓音:“嗯。”
池萤感受到那处的剑拔弩张,身子下意识绷紧,可随即便听到他猛然低重的喘息,扣住她手腕的大掌几乎要将她狠狠揉碎。
池萤不得已低呼一声:“殿下!我手疼……”
晏雪摧双眸赤红,五内俱焚,然刚说的话不好收回,终是缓缓收了手,哑声道:“抱着我吧。”
比起被他按在身下动弹不得,换个姿势也许会好些,池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环抱他腰身,可两人的距离却因此更近,她才知道,方才远非他的极限。
风雨飘摇,身子愈发颤抖不止。
池萤眼睁睁望着天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陷入无边漆黑的长夜。
帐内只余彼此唇齿交缠的声音,汗水粘连着泪水,过分沉重的气息夹杂着失控的闷哼,与窗下滴滴更漏
声交织。
……
扶风殿。
那厢宣王让宣王妃先行回府,自己送母亲丽妃回永春宫。
丽妃三十余岁,却保养得极好,容颜依旧如年轻时般艳若桃李,举手投足间皆是久居后宫上位的雍容威仪。
宣王进殿屏退众人,面色凝重起来,“母妃此番未免操之过急了,今日宴席诸多巧合,慎刑司未必查不出蹊跷。”
丽妃斜倚着贵妃榻上的云锦软枕,不甚在意地抿了口茶,“群芳宴乃皇后一手操办,那偏殿也是睿王妃和八皇子自己要进的,此事与本宫何干?”
宣王原先还只是心存疑虑,眼下听到这话,便知此事定是母妃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他猜测:“母妃在睿王妃与八皇子的酒中动了手脚?”
丽妃轻笑:“你未免把母妃想得太蠢了。”
宣王:“不论如何,母妃该与我商议之后再行事。暗中设计难免留下痕迹,慎刑司带走的那些人,一旦供出母妃……”
丽妃打断道:“你放心,就算屈打成招,此事也不会将母妃牵扯进去。至于真相,就凭慎刑司那几个蠢货,不可能查得出来。”
她如此笃定,宣王心中忧虑才稍稍缓解。
可这并不代表他赞成此事,“八弟尚年轻,才学平平,还远没有立起来的本事。”
丽妃却道:“年轻又如何,才学平平又如何?那裴家百年世家,裴老太公德高望重,裴植更是拥兵十万,老八若是定下这门亲,野心是会一夜之间膨胀的,有这个封疆大吏做岳丈,你猜他会不会生出争储之心?”
宣王心绪复杂,敛眸不言。
丽妃冷哼一声,提醒他道:“别以为荣王失势,你有宁家与傅家做靠山,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与静则早日诞下子嗣,那睿王夫妇三天两头带着世子进宫显摆,你父皇喜欢得紧,恨不得将东海明珠赏给他当弹球玩,如此你还不知子嗣的重要性吗?陛下至今不立太子,谁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且他日日服食丹药,眼看着身强体健更胜往年,将来皇孙满地跑,就看谁更得他的宠爱了。”
宣王垂眸道:“我明白。”
无人知晓,他其实有了一个孩子,只是暂且不能对外透露。
妻子傅静则的祖父,当朝首辅傅敏向来主张立嫡立长,当年看中皇长子定王晏雪霁文武双全,本有意将孙女许配给他,不料定王英年早逝,孙女的亲事又不能耽搁,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他。
当时与傅家说亲,双方私下议定他的嫡长子须为傅静则所出,他自是满口应允,如此一来,傅家势必对他鼎力支持。
可惜成婚两年,妻子腹中始终未有动静,两人房中也多是按部就班,少有温情缱绻,久而久之,不免乏味厌倦。
去年以来,几位兄长都陆续添了侧妃,他却只能守着端方无趣的妻子,疲乏地等待子嗣的降临。
直到去年一场马球赛,他遇一女子明媚鲜妍,心中微动,欲纳为侧妃,却遭母妃断然拒绝,劝诫他不能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一切都等尘埃落定再议,待他做了储君、继承大统,要何样的女子没有。
他便只能继续等待。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母妃一通巧言,竟说动父皇将那女子指给昭王做王妃,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为此消沉多时,本已释怀不做他想,谁知后来又在街上见到了即将嫁做人妇,却隐匿身份独居别苑的池颖月。
几番言语试探,又向她吐露爱慕之情,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经得住撩拨,当即将庶妹替嫁之事全盘托出。
他暗感诧异,心下又生欢喜,诱她成了自己的外室,几日相处下来,更是发现她鲜活大胆,撒娇卖俏,与家中正室全然不同,一时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没成想几番云雨下来,竟教她有了身孕,他一时惊喜交加,险些忘乎所以,待冷静下来,考虑到诸多不便,只能将颖月怀有身孕的消息暂且隐瞒,便是母妃也不能如实告知。
昭王妃怀了他的长子——
此等悖逆伦常、不孝不义之事一旦传出去,对他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比起今日老八的处境,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出宫后,宣王前往别苑。
池颖月这些时日都在为孕期不能涂脂抹粉而苦恼,今日命丫鬟采了不少鲜花回来,参照古籍上流传的做法,尝试着自己研制脂粉香膏。
他常过来,池颖月也不似从前那般恭谨守礼,抬眼喊了声“殿下”,唇边笑靥如花:“殿下快来瞧,我今日刚涂的蔻丹!”
她张开五指反复瞧了瞧,小声嘟囔:“就是少了朱砂和麝香,颜色淡了些。”
宣王没看她的指甲,目光只落在她卸去明艳妆容后的清丽脸蛋,与今日所见的昭王妃,竟是愈发相像了。
那宴上的女郎肤若凝脂,面颊酡红如醉,朝自己盈盈一笑的模样,此刻想起来,他的心口还泛着久久未散的酥麻。
直觉告诉他,七弟或许会很喜欢她。
亲兄弟的审美有时候是很相似的,对美的看法也会在潜移默化中相互影响。
他这个皇弟,对玉,对瓷,对书画都颇有造诣,太傅阁老们对他赞誉有加。
于是七弟研究书画的时候,他也在研究他。
七弟所推崇的,他都试图理解,七弟欣赏的,他也尝试着欣赏品味,久而久之,他们开始喜欢同一首曲子、同一幅字画,他会在太傅询问七弟的意见前,抢先道出自己的见解,故而也开始受到太傅的关注与赏识。
偶尔他也会怀疑自己的审美,不知当真是自己喜欢,还是只觉得七弟会喜欢,但这也不重要了。
只要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不重要。
池家女很美,他猜到七弟会喜欢,只是今日宴席前后,七弟种种作为却令他颇感诧异。
他会拉着她在假山下亲吻,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十指交握,他总是下意识与她挨得很近,就像静则说的那样,一刻也离不得。
他甚至有种错觉,七弟仿佛随时都会吻向她。
今日宴上她也饮了酒,离开前醉意微醺,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
他们回去会做什么?
七弟双目失明,他们又能做什么?
昭王府,漱玉斋。
三回叫水过后,池萤换上干净的寝衣,总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晏雪摧却睡不着。
他一遍遍抚她温热的脸颊,抚她纤柔的颈,抚摸着她小衣上的并蒂莲,感受每一道绣线的纹理,每一寸脉搏的跳动。
久旷的身体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从血脉中滋生的愉悦散入四肢百骸,仿佛温热的水流注满干裂的土地。
听着枕边人温热绵长的呼吸,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呀!评论区还是随机50个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
第34章
池萤为着今日群芳宴本就起了大早,顶着繁复的发髻与精致的妆容各处参拜见礼,本就已累极,孰料百般谨慎小心,竟还是不慎中了暖情香。
彼此来回磨合解毒,直至深夜都未曾停歇。
或者说中途停歇两回,实在是床褥湿得无处腾挪,她浑身撕扯般疼痛,几乎不能动弹,昭王又目不能视,只好唤人入内清理。
本以为换上干净的床褥,一切总能结束了,可她才阖上眼皮,窸窸窣窣的啄吻又落了下来。
起初还算温柔,他会用下颌轻轻蹭她发心,吻她的眼睛、耳垂、后颈,她疲乏地应付着,横竖他看不见,不必摆出娇嗔承宠的模样来迎合,他动作很轻,倒也不妨碍她熟睡。
可很快他开始不能满足于此,亲吻一点点加深,变成微带力道的舔咬吮磨,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又辗转至胸口。
她睡得迷迷糊糊,梦到自己那处软肉变成云朵糖,被他含咬着一口口吃下去,她吓得惊醒过来,却发现现实并没有好多少。
寝衣之下,处处是
深浅不一的红痕。
那分明已经鸣金收兵处,只消片刻便又重整旗鼓了,待攻勢渐起,禁锢她腰间的手掌一次比一比用力,她咬牙忍耐,终究是没法再睡了。
她也安慰自己,或许是暖情香对男子药性更烈,抑或是他旧疾发作,急需与她身体缠合,所以才会如此不知餍足,变本加厉。
自己也并未因为经历过一回,便能如鱼得水般适应,她被迫承受与身体毫不匹配的尺量,哪怕只是在那潮腻中缓慢进退磨合,也令她浑身抖若筛糠。
待底下人进来整理床褥,香琴也重新端着熬好的安神药进来。
她大概知晓那暖情香可以夫妻敦倫之法来解,可瞧两位主子这大半日下来,试了一遍又一遍,却不知这香毒到底解了没有,只好一遍遍地熬药、加热。
池萤换了寝衣,看向碗中已经热过三回的安神药,指尖无力地扯了扯昭王衣袖,“熬好了莫要浪费。要不然,殿下喝了?”
晏雪摧察觉她的心思,唇边笑容愈盛,眉眼都难得舒展开来。
“阿萤不会以为,这安神药对我有效吧?”
真若如此,他长久以来的气机躁乱、情志过极之症早就痊愈了。
池萤听出他话中促狭之意,闷闷地揪紧被褥,侧身背对着他往床内挪去。
可转念想到,他又看不见自己哀怨赌气的模样,心中便更加郁塞,人还未挪远,又被他捞至怀中。
这般晨昏颠倒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三日之后,宫中来人,宣昭王入宫。
池萤暗暗松口气,一时只觉身心落到实处,终于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传旨的太监念完永成帝的口谕,人就在廊下侯着,可昭王却迟迟不动,依旧将她搂在怀中,下颌抵在她肩头,绕弄着她鬓边的一绺发丝。
池萤不免有些着急:“殿下不进宫?”
晏雪摧挑眉:“你倒是比我还急。”
池萤这三日除了用膳沐浴,几乎都在床上,困了就被他抱在怀中就寝,醒了就做,整个人都恍惚了。
从未想过是这样的。
他不像别的皇子、朝臣需要上朝理政,也不似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总要为生计奔波,他真的可以闲到整日不管不问,都在与她亲近。
她也不好说那些劝勉上进的话,毕竟他身居高位,世人汲汲所求的荣华富贵他招手即得,可偏偏双目失明,注定无法攀越那九五之尊的金顶。
只她也没想到,他对床笫之事如此贪恋,精力更是旺盛充沛远超旁人,若再不走,她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晏雪摧鼻尖蹭在她脖颈,深吸口气,终于道:“阿萤,再亲我一下。”
这声称呼三日来听了太多回,起初她还会下意识冒冷汗,如今听得多了,竟也习以为常。
她只盼他快些离开,这时候什么都好说,于是回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晏雪摧却不满意,“我是如何亲你的?”
池萤不想同他讨论这些,更不愿回忆,“殿下快些去吧,莫要让父皇久等。”
晏雪摧:“亲完就走。”
池萤拗不过他,只好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住他的唇。
她不会那些碾咬吮吸的花样,舌头也没有他的灵活,可以抵到很深,更没办法让自己丢掉脸面,做出那些不雅的动作,她现在只想把马车内的一切忘个干净……
果然这个浅尝辄止的吻还是没能让他满足。
晏雪摧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唇,低声道:“画册都白学了。”
池萤红着脸,抿了抿被他咬痛的唇瓣。
晏雪摧道:“好好学着,总不能让我一个瞎子伺候你。”
池萤简直无地自容,却在这时猝不及防被他抬起蹆,她吓得险些失声,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好在他只是随意抬了抬,又捏了捏,确认她没什力气,只怕站稳都费劲,只好自行起身更衣。
池萤这才松口气,掐紧的指尖也慢慢放松下来。
难得见他应召入宫,她忍不住问:“殿下何时回来?”
晏雪摧笑道:“你是希望我早回,还是晚回?”
池萤避开这个话题,猜测道:“是宫宴是我与睿王妃中药之事吗?”
晏雪摧:“大概吧。”
池萤:“殿下可知是何人所为?”
晏雪摧:“有些眉目。”
他俯身吻她的手指,柔声说道:“用不用我替你报仇?”
池萤痒得手指蜷缩起来,只催促他:“朝堂后宫的事我也不懂,殿下快去吧。”
晏雪摧一笑,俯身捏捏她脸颊:“等我回来,希望能看到你于床笫之事上,有所进步。”
池萤:“……”
养心殿。
晏雪摧一袭玄底金纹长袍,迈步入殿行礼,永成帝搁下手中朱笔,抬眼看他,一时竟微微怔神。
自从定王早逝,七郎双目失明,他对外性情虽也一如既往的从容有度,可其中却隐隐透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颓然。
永成帝还记得,当年查出荣王残害手足兄弟,他各方权衡,又念及父子之情与荣王昔日功劳,并未处以极刑,只判终身幽禁,当日他向七郎解释缘由,七郎也只置之一笑,道了句“父皇英明”。
可他分明从那灰暗沉寂的眼眸深处,看出死水微澜般的消沉与不甘。
那时他恍惚发觉,自己好似看不懂这个儿子。
怕他心中有恨,永成帝这两年皆以失明休养为由,不曾给他安排朝中要务,更因心中那一丝隐秘的不安,丽妃一提议,他便顺水推舟,将一个家世不显的伯府嫡女赐婚给他。
可这两回进宫,群芳宴上一袭红袍玉带轩轩韶举,今日玄衣在身更显龙章凤姿,七郎身上那沉寂已久的朗朗意气,竟仿似突然回来了。
他能想通最好不过了。
永成帝心中宽慰,抬手叫人赐座,命太监总管康福将群芳宴一案的审查进度详细道来。
康福上前,朝晏雪摧躬身施礼,道:“太医诊出,睿王妃当日乃是中了暖情香之毒,可慎刑司派人仔细查过,宴上酒水、茶食、熏香都无不妥,却不知这暖情香从何而来,是何人所下。”
晏雪摧敛眸,下毒之人的确另辟蹊径,若非他无意间嗅到王妃发间牡丹的异香,恐怕也难想到那暖情香竟被藏于花内。
康福又道:“倒是八皇子壶中酒被人动了手脚,那玉壶春较寻常烈了数倍不止,八皇子身边长随称,当时殿外有个面生的宫女指引他们前往偏殿休息,八皇子自是不疑有他,直接推门而入,这才酿成祸事。”
晏雪摧凝眉:“面生的宫女?”
康福道是:“当时殿外巡查的侍卫,也说是一名宫女特来告知,说听到偏殿中动静异常,疑似有男女私通,请他立刻前去查看。那侍卫进门便见醉酒的八皇子与睿王妃在内,先入为主地以为两人私相授受,他不敢耽搁,当即禀报给了陛下。”
又说起睿王世子一路哭喊,惊动了扶风殿外不少人,起因也是一名宫女撺掇,小世子这才急于前往偏殿为母亲求情。
晏雪摧问:“这几名宫女是同一人?”
康福道:“根据他们的表述,大抵是同一人。只是这宫女身着寻常宫装,模样平平,面白敷粉,嗓音细柔,体态微弓,倒没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点,加之当日宴上与各宫主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多达百人,一时也难以指认。”
慎刑司倒是请了请画师绘制宫女画像,可这些人连宫女的五官都讲不清楚,画出来还不知有几分相似,最有嫌疑的几处宫殿,更不会主动出来指认画中之人,案子的进展便停滞在这处。
永成帝在这时开口:“宫闱秘事到底不
宜大张旗鼓,朕知你于办案追踪上颇有心得,当日群芳宴你亦在场,不知你可有思路?”
晏雪摧道:“父皇不妨查一查,那暖情香是如何入的宫闱,经何人之手,又流入了哪些宫殿。”
话音落下,永成帝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这暖情香顾名思义,本就是妃嫔榻上邀宠的禁药,他也是出事后方知,后宫竟有妃嫔在偷偷使用此药。
晏雪摧:“既有人用药,其手中必有多余残留,可从此处入手。”
永成帝递个眼神给康福,康福当即拱手应下。
“此事朕就交由你全权审理,你意下如何?”
晏雪摧唇边掠过一抹自嘲:“父皇,儿臣是个瞎子。”
永成帝“嗳”了声,“这有何难?你看不见,朕就命人口述上禀,你想查何人何事,只管吩咐下去,朕会下旨,命各宫全力配合于你。”
晏雪摧当然知晓,于此案中,他是最没有嫌疑的皇子了,除了他,永成帝交给谁都不会放心。
所以他这几日都在府上静候宫中传旨。
不过慎刑司还是太废物,只查三日便无从下手了,逼得他只陪了王妃三日。
离开这一会功夫,他竟然有些想她了。
她懒得很,做什么都羞,半点都不愿动的,他这一走,她只怕要赖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了。
晏雪摧捻了捻指腹,那温软湿腻的触感仿若还萦绕指尖久久未散,令他只想,抵进那处,再探一二——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35章
晏雪摧应下此案,当下便与康福一同前往睿王妃所在的章华宫。
当日查出暖情香后,睿王替睿王妃解了毒,夫妻俩暂且留在母亲宜妃宫中,配合慎刑司调查。
尽管永成帝下令不得外传,可此事还是不胫而走,期间也有各宫嫔妃借寻常走动为名,前来章华宫安抚睿王妃的情绪,亦想借此机会表明自身态度,她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慎刑司严查。
宜妃冷眼看着这些伪善面孔,到底不好当面啐骂,这些人想搅黄八皇子的婚事,怎么不拿自家儿媳开刀,她的儿媳招谁惹谁了?
睿王妃心如死灰,几度寻死觅活,好在都被人劝住了。
晏雪摧来时,皇后与几位嫔妃都在睿王妃的偏殿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
晏雪摧向睿王说明来意,睿王原本还意外,父皇竟将此案交给他来审理。
可转念一想,老八被人设局,所有皇子皆难脱嫌疑,甚至包括他自己,而他同时又是受害者,并不适合主审。反倒是七弟双目失明,两年来不问政事,早已在储位之争中提前出局,他来查最合理,也最公允。
既是查案,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偏殿内妻子与诸位娘娘都在,睿王虽为八皇子一事心存芥蒂,可昭王目不能视,倒也无甚需要避讳的,直接引他并一位御医、两位慎刑司主事进殿。
皇后、丽妃、兰嫔等人都在殿内,众人见是昭王来,面上无不闪过一丝愕然。
晏雪摧朝众人见礼。
皇后含笑温声道:“有你在,本宫就放心了,相信此案必能尽快水落石出。”
兰嫔也跟着松口气。
她是庆王生母,此案中嫌疑颇大,她又是不愿招惹是非的性子,虽然什么都没做,却生怕旁人怀疑到自己头上来,因此连着几日惴惴不安。
这昭王自幼聪慧过人,十岁时就助大理寺侦破几桩陈年旧案,断案能力有目共睹,当年荣王设计陷害定王,当真是天衣无缝、赶尽杀绝,可昭王还是从蛛丝马迹的线索着手,一步步探查出真相,最终扳倒荣王,替兄报仇。
就怕他如今双目失明,又沉寂两年,不知此次能否查出真相了。
一旁的丽妃笑道:“陛下也真是,明知你行动不便,还把你召来宫中劳心劳神,难道这阖宫上下竟无一人能查案了?”
这话属实将皇后与昭王一并讥讽在内,不过皇后多年来也习惯了她说话夹枪带棍,并不计较,晏雪摧亦是一笑置之,只请睿王将当日宴上王妃随身之物取出来重新查验。
酒水膳食没有问题,那么暖情香最有可能藏于随身的香囊、锦帕、头油、脂粉等物中,睿王早已将这些物品归置在锦盒中,可慎刑司查验多次,也并未发现异常。
锦盒打开,浓烈的脂粉香膏气扑面而来,晏雪摧额头青筋直跳,但还是耐着性子,凝神辨别。
睿王知他看不见,正欲一样样介绍,晏雪摧忽然用锦帕裹起一枚梳篦,递给身旁懂香的御医。
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那御医接过梳篦,置于鼻尖仔细嗅闻,果真辨出其中一股极淡的暖情香气,他眸光一亮,却又迟疑道:“只是光靠这梳篦,似乎不足以令王妃娘娘中毒至深……”
睿王立刻道:“可头油中也无毒啊。”
晏雪摧眉心紧蹙,已有几分不耐,“那日的牡丹在何处?”
若非阿萤中药之事不好外传,他早就明言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丽妃猛地攥紧手中的锦帕,脸色煞白,却也很快强自镇静下来。
睿王脸色微变,立刻命人去寻那日的牡丹。
当日他为替妻子解毒,两人巫山云雨,钗环散乱,那牡丹早就被扔下床榻不知所踪了。
好在收拾床褥的宫女见那朵绛纱笼玉开得硕大饱满,又是难得的名品,没舍得丢弃,而是放在后罩房外的水缸中养着。
牡丹取回来后,御医当即仔细查验一番,果然发现了其中蹊跷。
这暖情香的气味散了三日有余,但靠近鼻尖,还是能嗅到其中淡淡的异香,御医立刻道:“问题怕就出在这牡丹花上!”
皇后神色微凛,立刻传审当日给睿王妃备花的花房宫女。
这宫女也是一样的供词,“是一位面生的宫女,将装有绛纱笼玉的托盘端给奴婢,说那朵的色泽最衬睿王妃的紫裙,奴婢本以为她是花房新来的宫女,不曾多想,便将花送了过去,果然王妃十分满意,昭王妃当时也选了另一朵,奴婢也没想到,那绛纱笼玉内竟藏了暖情香……”
这花房宫女从前在如意馆当差,常与宫中画师打交道,颇有几分辨脸识人的本事,对那下毒的宫女倒有些印象,称其“细长眼”、“鼻头微肉”、“嘴唇很薄”、“身上的香气很浓”。
画师根据她的描述,又作出一副精细画像。
晏雪摧看不到画像,只道:“既然各位娘娘都在,不妨都来认一认。”
皇后仔细看过画中女子,并无头绪,递给身旁的兰嫔。
兰嫔也没见过此人,又给自己身边的嬷嬷瞧,那嬷嬷笃定道:“咱们宫里没这号人。”
丽妃夺过画像,盯着画中人五六分相似的五官,掌心微微发汗,但开口还是底气十足:“本宫也没见过,不过今日瑛嫔、文嫔、舒贵人、敏贵人都不在,会不会是她们宫里的?”
晏雪摧似笑非笑:“丽妃娘娘不必着急,有此画像在,逐宫搜查总能查到。”
丽妃瞥眼睿王妃:“还有啊,那下毒之人未必就是宫中的,群芳宴宫内外人来人往,睿王妃不如想想,可曾得罪过谁?”
睿王妃攥紧手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宜妃瞪了丽妃一眼,“当日宫中来往之人自然都需严查。”
皇后道:“那就先将这画像多画几份,先从后宫查起。”
此事不宜大张旗鼓,皇后便以偷盗为名,对照画像盘查各宫宫女,只是一整日下来仍旧无果,各宫与那画像上人但凡有三分相似者都被带到慎刑司,让涉事的几名宫人侍卫一一指证,却都不是当日他们在群芳宴上见到的那名宫女。
那厢宣王听闻消息,心中难免不安,翌日下朝过后,便前往永春宫看望丽妃,打听排查的进度。
宣王屏退左右,低声问道:“那人可还在母妃宫中?”
昨日查出暖情香出自那牡丹,丽妃原本还有几分忧虑,可昨夜过去,昭王将各宫审查了个遍也一无所获,眼下已开始往上林苑监与御膳房排查,想必已经放弃追查后宫了。
思及此,丽妃轻描淡写地一笑:“你放心,无论在与不在,昭王查不出来的。”
宣王见识过晏雪摧当年彻查定王战死一案的手段,因此哪怕他如今双目失明,宣王对他的能力也丝毫不敢轻视,“不管此人是谁,母妃还是尽早灭口
,以免夜长梦多。”
丽妃不以为意道:“你倒是比我还急,眼下各宫还在严查,这时候长春宫凭空丢个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宣王仍不放心,“可……”
丽妃这才道:“行了,母妃会找个机会,将人无声无息地处置了。”
殿外廊柱后,一道轻快人影悄然退后,飞身越过宫墙。
……
一夜的排查,晏雪摧今晨才回到自己从前在宫中所居的永延殿。
其实昨夜开始,他心中便隐有焦灼之感,直至今早,血脉中的躁乱如暗火燎原,几乎难以自抑,像极了失明之初,那如深渊困兽般狂躁不安的日日夜夜。
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与她床笫间共度的三日极尽缠绵,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充盈餍足。
仅仅分离一日,他便似药瘾发作,仿佛有什么骤然从体内抽离,无边的黑暗与空寂中,只觉周遭万物都极度聒噪刺耳,令人厌烦至极。
程淮入内时,见自家殿下倚在榻上,手指搭在眉心,料想他正为案情发愁,立刻上前禀报道:“殿下,有线索了。”
晏雪摧眼皮半阖,沉声道:“丽妃?”
程淮道是,“殿下明察秋毫,今日宣王入宫,果真与丽妃提及此事。不过丽妃还算稳得住,怕立即处置了那宫女,反而打草惊蛇。眼下殿下既已在明面上转查别处,不妨多等几日,待丽妃下手……”
“不等了。”
晏雪摧直接打断道:“这两日那人都不会轻易露面当值,你私下派人到永春宫下人房,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慎刑司已查明线索,丽妃今夜就要斩草除根,那人心中畏惧,必会有所行动。”
“还有,”晏雪摧思忖片刻,提醒道,“不光是宫女,太监住所也要多加留意。”
他昨夜一直在想,那宫女既然装扮普通,用脂粉掩盖五官特征倒还说得过去,可身上为何又要使用浓郁的香料引人注目?
慎刑司遍查无果,而丽妃又笃定他查不出来,或许就是因为,“面白敷粉,嗓音细柔”的未必只有宫女,而“体态微弓”、需要用香料遮掩体味的,极有可能是太监。
程淮细思片刻,当即拱手领命。
殿内归于阗静,晏雪摧揉了揉眉心。
唯有这青玉扳指抵在眉心时,那漫开的凉意,令他想起这玉石也曾一遍遍抚过她柔嫩的雪肤,惹得她浑身颤栗,喉间溢出细细喘-息低吟……
念及此,颅内翻涌的躁意与空茫之感才得以稍稍疏解。
既然戒不断,那便不戒了。
扼杀一切她会离开他、背叛他的可能,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说:离开老婆的第一天,想她,想她,想她……
第36章
那厢程淮买通一名负责浣洗熏香的宫人,将慎刑司查出线索的消息透露出去,一番添油加醋,危言耸听,不出半日,永春宫下人房中已悄然传遍。
永春宫大总管的徒弟王恩这两日告假,晾衣时听到几名宫人窃窃私语,尤其听到“搜查”二字,当即凝神屏息,竖起耳朵细听。
“听说陛下请昭王殿下审理此案,已经查到咱们宫里来了。”
“先前还只查宫女,如今竟连太监也要一并排查,说涂脂抹粉掐着嗓子说话的,保不齐就是太监……”
“真若出在咱们宫里,你说丽妃娘娘是直接将人交出去,还是……”
说话的太监比了个抹脖的手势,王恩当即背脊发寒,浑身冷汗直冒。
怎么就查到太监身上了?
他着急忙慌去找师父何茂才打听消息,却听人说他不在值房,大抵是在丽妃娘娘身边伺候,外头风声紧,这档口王恩又不敢轻易抛头露面,更不敢求到丽妃面前,万一被灭口了呢?
王恩终日惶惶,魂不守舍。
原本这差事办得可谓是滴水不漏,他净身早,身量比寻常太监要矮小瘦弱些,与宫女身形相仿,再一通涂脂抹粉,掩去五官特征,形象上便与寻常宫女无异,便是与他交涉过的几名宫女侍卫,也不可能疑心他的太监身份。
宫中查不出他这号人,又涉及睿王妃与八皇子的清誉,便不会把事情往大了闹,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谁承想此事交由昭王审理,不过短短一日功夫,竟从宫女查到了太监,眼看就要查到自己头上。
一旦昭王查出他的存在,丽妃娘娘定也逃不脱罪责,可只要先下手为强,将他灭口,娘娘便能高枕无忧了。
王恩无比肯定,他留在宫中必死无疑。
这一整日食不下咽,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那头顶的闸刀何时落下,半日竟吓湿了三回亵裤,到最后没办法,王恩咬咬牙,下定决心,将这些年攒下的俸禄全数取了出来。
他有个在司苑局当差的同乡,经常出宫采买瓜果蔬菜,或许能请他帮忙逃出去,横竖也比在宫中坐以待毙的好。
正准备带着银两偷跑出去找那同乡,岂料人才踏出后罩房,一名带刀侍卫立刻带人将他团团围住,“丽妃娘娘有旨,将人即刻斩杀,给我摁住他!”
程淮说罢,作势就要抡刀砍了他脑袋。
王恩吓得屁滚尿流,扑通跪地,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奴才不要赏银,也不求提拔了!您替奴才同娘娘求求情,奴才今日就出宫,躲得远远的,绝不拖累娘娘!”
程淮假意喝道:“你假扮宫女,暗中给睿王妃下毒,又污蔑皇子与睿王妃有染,还煽动世子,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简直死有余辜,又与娘娘何干?”
王恩痛声哭嚎:“奴才都是替娘娘做事,娘娘不能卸磨杀驴啊!”
程淮扯唇一笑,挥手道:“带走。”
王恩还在云里雾里,双臂已经被人架起来,只见暗处走出两名主事装扮的女官,从他屋门外的青砖下搜出他埋藏在内的剩余暖情香,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神,自己这是中了圈套!
这些根本不是丽妃娘娘派来的人!分明是使计诈他,从他口中骗出了真相!
养心殿。
晏雪摧呈上王恩的供词,永成帝看完勃然大怒,将供词狠狠掷向跪在下首的丽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丽妃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想不通怎就查到了王恩身上!
一个太监假扮的宫女,便是永春宫熟识王恩之人,也不见得能将他认出来。
她还百般谨慎,唯恐打草惊蛇,没在这时杀人灭口,可昭王一个瞎子,究竟是如何查到的!
丽妃紧紧攥着那供状,强自冷静下来,哭诉道:“陛下,臣妾不知情啊,这王恩是谁臣妾都没有印象,怎会指使他诬陷八皇子呢?那暖情香臣妾更是闻所未闻,给睿王妃下药,对臣妾又有何好处?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啊陛下!”
晏雪摧轻笑:“对暖情香闻所未闻?”
丽妃猛地抬眼,死死盯着他,“昭王,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污蔑本宫?”
晏雪摧道:“忘了告诉娘娘,方才捉拿王恩时,本王顺便请了娘娘屋里的司帐宫女素青前来一叙。”
丽妃瞳孔骤缩,人已跌坐下去。
晏雪摧原本还打算等康福从暖情香的源头查起,不过眼下他已经没有耐心了,直接捉拿丽妃贴身的丫鬟一并审问。
他唇角掠过一丝轻嘲:“看来这司帐宫女对娘娘也不算
忠心,本王不过给她见识了几样酷刑,鞭子才抽到身上,她便吓得全盘托出了,说父皇每回驾临永春宫,娘娘都命她在炉香中添加少许暖情香,父皇常喝的当归甲鱼汤中,亦掺有少量……”
丽妃厉声骂道:“简直一派胡言!本宫岂会使用这种下作手段!分明是你屈打成招!”
永成帝听到这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程淮将永春宫搜出的暖情香呈上,回禀道:“瓷瓶中正是丽妃娘娘藏于暖阁博古架暗格中的暖情香,另外这巾帕中包裹的,是从王恩屋门口的青砖石下挖出的余香。”
程淮在永春宫后罩房暗中窥查半日,见这王恩听到传言后反应过激,即刻盯紧了他。
见他整日坐立难安,又是收拾金银细软,还时不时在那块青石上来回踩踏,意图将石砖填平掩盖痕迹,程淮将人拿下后,即刻请慎刑司女官掀砖搜查,果然挖出了他用剩的暖情香。
永成帝盯着面前的脏物,怒不可遏地瞪向丽妃。
这几年,丽妃的确时常使用黄芪、当归等药材为他炖补汤,他用过之后,常觉身上热气腾腾,本以为这都是补汤的作用。
他这般岁数,也听从国师之言,开始抑欲养身,不再如从前那般频繁出入后宫,可每每留宿长春宫,都会忍不住与丽妃欢好。
他还以为丽妃虽不复年轻,但胜在风韵犹存,床笫间颇为娇媚惹人怜爱,这才令他沉迷其中。
未曾想竟是这暖情香的“功劳”!
永成帝气得将案上茶盏扫落于地,一时脸色铁青,嗓音沉厉:“你简直胆大包天!”
丽妃吓得浑身发抖,慌乱下仍旧矢口否认:“还望陛下明查,莫要轻信他一面之词啊!臣妾真的没有……”
永成帝沉声道:“到底有没有,永春宫上下一查便知!”
当即命慎刑司羁押永春宫内寝、膳房等处当差的一众宫女太监,严刑拷问,彻查到底,丽妃也被先行禁足永春宫,待一切水落石出再行发落。
如此一番折腾,已是深夜。
永成帝被丽妃气得怒火攻心,还是康福奉上国师洞阳子炼制的丹药,永成帝咽下后,盛怒的情绪方才缓缓平复下来,抬眼望向殿中的儿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永成帝总觉得他与进宫时爽朗清举的意气很是不同。
不过两日光景,竟见他脸色苍白,眸中血丝遍布,仿佛疲乏至极,可那紧抿的唇线,额角隐现的青筋,又像是强自压抑着某种隐而不发的情绪。
想必是累着了。
永成帝叹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没想到丽妃不光污蔑老八与睿王妃有染,还对朕……使用这些手段!罢了,今夜也不早了,你先回永延殿休息,明日……”
“明日,”晏雪摧道,“儿臣还是先行回府,待慎刑司审查结果出来,父皇如有需要,可随时宣召儿臣入宫。”
“也好。”
永成帝望着昭王灰沉无光的眼眸,心下不无叹惋。
他若非双目失明,也会是骁勇善战、文武全才的儒将,哪怕沉寂两年,也依旧七窍玲珑,明察秋毫,再棘手的案子经他的手,都得很快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如今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皇子们龙争虎斗你死我活,个个盯着他身下这张龙椅,如有七郎助自己一臂之力,再好不过。
只是夜已深,明日还有早朝,永成帝又因丽妃之事大动肝火,此刻仍觉头痛欲裂,便抬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至于具体为他安排何种职务,只能待来日仔细斟酌,再行定夺。
晏雪摧回到永延殿,又是一夜失眠。
直至五更晨钟敲响,他即刻起身,正欲更衣回府,八皇子却赶在早朝前,为群芳宴一事特来道谢。
“此番多亏了七哥查实真相,否则我真是百口莫辩了!这样吧,七哥今日莫出宫,我在明德殿摆一桌好菜,款待七哥可好?”
晏雪摧急于回府,此刻被他一番聒噪,面上险些绷不住,只淡淡道:“不必。”
八皇子见他面色苍白,眼底隐约翻涌着罕见的阴戾,心下不由得发怵:“七哥不必跟我客气,我……”
晏雪摧紧握竹杖的手掌青筋暴起,有一瞬间险些动了杀心。
最后还是含笑温声道:“多谢八弟好意,我说不必。”
八皇子讪讪挠头,只好作罢,“那等下回七哥进宫……”
话音未落,他七哥一个眼盲之人袍角如风,大步迈出殿门。
马车一路疾驰。
晏雪摧反复捻动着指间的青玉扳指,却难以压下心中那股几欲破膛而出的焦躁。
待回到府上,晏雪摧拄着竹杖径直前往漱玉斋,踏入寝屋,却听屋内静谧无声,无半点她的气息,一时恍如心弦骤然断裂,连日的焦灼顷刻化作燎原之火,将胸臆间烧得滚热如浆。
芳春姑姑见他突然回府,也颇觉意外,赶忙上前解释道:“王妃以为您今日不归,临时起意回了伯府,马车已走了小半个时辰……”
话音刚落,已见自家殿下面色骤冷,几乎沉得滴出水来。
芳春与身后的元德面面相觑。
元德顾不得擦拭额头冷汗,赶忙说道:“殿下要见王妃?奴才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把王妃追回来。”
晏雪摧阖目沉叹,手里的扳指几乎碾碎:“备马车,我亲自过去。”——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急死了小晏!恨不得立马亲到老婆!写得我也好急急急!
第37章
池萤在榻上接连躺了两日。
腰间始终萦绕着那股被紧握的触感,哪怕抽离许久,蹆间的异物感也久未消散,稍加挪动,下身便是一阵艰涩的、磨损的疼痛。
池萤没想到昭王这回入宫,竟是数日未归。
第一日生怕他回来,第二日依旧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屋里但凡有些细微声响,都能让她立时绷紧神经,午憩时青芝进来给她掖被,察觉肩膀轻微的触碰,她也是瞬间惊醒。
如此惴惴不安直到今晨,第三日了,池萤才恍惚意识过来,他是进宫查案,不是到陛下跟前走个过场,或许案子棘手,还需三五日,甚至更久才能回来。
且他在宫中有自己的宫殿,倘若真有要务在身,皇子们留宿宫中也是常事。
既如此,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回府一趟,把阿娘从池府接出来?
念头一起,池萤一刻也不再耽搁,即刻起身梳洗。
摆脱连云、奉月两人依旧是个难题,有她们随侍左右,她很难找到机会去春柳苑见阿娘。
可今日的确机会难得,昭王不在府上,程淮也不会随行,她必须回去一趟。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城西行驶。
两府之间隔着不近的距离,车马便要小半日行程。
尽管车内铺着绵软厚实的毛毡软垫,已比寻常马车舒适太多,可池萤今日却发现,她根本坐不下来,更是难以像平日那般,半日下来保持同一姿态。
无奈之下,只能将香琴、宝扇支到后一辆马车,自己往腰后垫了只秋香引枕,却也不过舒坦片刻。
而端坐时难免压迫痛处,晃动的马车又时时刻刻加剧摩擦,令她每经历一回颠簸,都不得已咬牙忍耐,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处曾经遭受过怎样的对待。
最后池萤没法,只能并拢着腿斜卧在内,方才好受些许。
昭王让她去学,她这两日也重新翻过画册,上面于时辰都有清晰记载,说寻常男子不过半盏茶功夫,少数能坚持一盏茶,天赋异禀者一炷香时间也有可能。
池萤几乎不敢相信,光他在她身体里的时间,每回都是半个时辰起步,而他只要开始,至少都要两回,还不算她累极昏睡后,他仍是灼热如铁,拥着她亲吻,握住她的手继续盘弄……
若说一开始是为解暖情香之毒,彼此情迷意乱便也罢了,那后面的三日呢?
池萤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甚至希望他能在宫中多留几日,待那份贪慾过去,心思淡下来,或许就不会再如先前这般索求无度了。
马车驶入成贤街,池萤估算着时辰,吩咐车夫停车,让宝扇去金店取先前打的金饰。
宝扇收到她的眼色,当即会意,离开后当即悄悄前往车马行租赁马车。
池萤看向街边店铺,挑了其中排队最长的一家糕饼铺,吩咐连云去买两盒桃花酥和云腿饼,又命奉月前往先前经过的那家香药铺子买些香丸回来。
连云、奉月相视一眼,拱手应下。
两人心知王妃有意支开她们,待马车驶离后,两人迅速商议决定,连云去买点心和香丸,奉月则暗中保护王妃的安危,继续探听池府的虚实。
先前殿下话里话外,对王妃还有戒备监视之心,可当她们将池府听到的消息上禀,殿下非但没有追究王妃的罪责,反而愈发如胶似漆,她们便也明白了,王妃在殿下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是以哪怕知晓王妃藏着秘密,明面上她们也依旧唯命是从。
池萤回到昌远伯府,直奔春柳苑而去。
距离上次回府不过半月,许是胡大夫的方子与既济丹起了效用,薛姨娘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这也愈加坚定了池萤接她出府的决心。
殷氏这些年恨毒了她们母女,便是当初替嫁有求于她,也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仿佛她捡了天大的便宜。
下人们上行下效,处处克扣汤药和膳食,阿娘也要跟着她隐瞒身份,日日躲在这不见天光的屋子里……
春日的暖阳多好啊,她想让阿娘出去走走,在绿意葱茏的小院里晒晒太阳,随心自在,再不受磋磨。
薛姨娘一听女儿要带她出府,眼里顿时有了光彩,却又忍不住忧心:“阿萤,殷夫人她肯吗?要不还是别折腾了,在外头赁宅子得要多少银子啊?阿娘在这儿,好歹吃穿不愁……”
池萤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阿娘放心,都安排好了,您过去便有人伺候汤药……”
话音未落,殷氏突然带人进来,劈头盖脸地斥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怕那头察觉?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便凤凰了,连我与你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池萤心知,殷氏不过是怕阿娘一走,再也拿捏不了她,而阿娘留在府上,她总会有所顾忌。
殷氏冷冷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洗脚婢的女儿,顶着王妃的身份,爬上王爷的榻,还以为自己地位尊崇,备受宠爱?真是笑话!将来东窗事发,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薛姨娘听到“王妃”、“王爷”这些字眼,方知女儿去的是竟是此等龙潭虎穴,一时面无血色,惊恐万状。
池萤眼底压着冷色,唇角勾起浅淡的自嘲:“我没忘,我自始自终只求阿娘平安,既要带她走,我自会周全一切,从此阿娘吃穿用药皆不劳母亲费心,我亦会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可母亲若是想借阿娘的性命相要挟,要我服从听命,任由磋磨……”
她话音一顿,淡淡抬眼:“我也不介意向昭王殿下坦白陈情,横竖一死,早晚而已,不过究竟是我这个被迫替嫁的庶女先死,还是与人有染的二姐姐先死,那就未必了。”
殷氏脸色铁青,扬手一巴掌就要朝她脸上扇去,这时郑妈妈着急忙慌从外头进来,舌头险些捋不直:“昭、昭王殿下到了!人就在府门外,说来接、接王妃回府……”
话音落下,满屋皆是悚然一惊。
池萤心里咯噔一下。
他今日便出宫了,还来了府上?
事发突然,池萤勉力稳住心神,让宝扇留下,等昭王离开后,再伺机带阿娘离府,今日若实在办不成,也没办法了。
宝扇避开殷氏冷厉的眼神,低声应了是。
池萤瞥眼殷氏,“昭王殿下面前,母亲该如何说,不用我来提醒吧。”
殷氏纵是心中气极,也不好在此时发作,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
及至府门外,又是满脸堆笑,换上另一副面孔。
墨蓝锦蓬马车静静停在府门外。
车内之人虽未露面,然昭王名声在外,那份矜贵无双的气度与凛冽慑人的威压早已无声蔓延,令人不敢直视。
殷氏无端背脊发寒,强自镇静地上前,躬身行礼道:“不知殿下驾临寒舍,臣妇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府上略备薄茶,还请殿下赏脸移步……”
车内默然片刻,终于传出一道沉闷低哑的嗓音:“王妃。”
池萤静静跟在殷氏身后,自然抢不过她满嘴殷勤,未曾想他直接忽略殷氏,竟唤了自己。
一时心头微悸,缓步上前,轻声回道:“殿下,我在。”
车内再度沉默许久,回答她的嗓音却比方才更哑几分,“上车。”
池萤有些懵怔,心下又隐隐发慌。
他也不问她回来做甚,要待多久,就这么直接让她上车回府?
她压下心中忐忑,还不忘与殷氏母慈女孝:“母亲,既然殿下过来,女儿便先回去了,母亲保重身子,也替我照顾好父亲。”
殷氏也勉强扯出个笑来:“你放心,回去好好侍奉王爷,要事事以王爷为先,家里的事不用你挂心。”
心中亦有几分不满,这昭王果真是目中无人,再怎么说,明面上她也是王妃的母亲,一句客气话没有便也罢了,竟如此无视她!
池萤深吸口气,攥了攥汗湿的掌心,转头踏上马车。
车帷掀开,淡淡的伽蓝香扑面而来。
男人端坐车内,容颜隐在明昧交替的光影中,看不清喜怒,可那股极沉的气压,却让她莫名喘不过气。
池萤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往里挪动,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攥住手腕,粗粝的大掌扣紧后腰,她脚底一软,人已跌入他怀中。
也是此时才看到,男人灰冷无光的眼眸血丝遍布,坚硬滚烫的胸膛宛若烧红的烙铁,抱住她的手掌却是微微颤抖的,一点点地收紧力道,像要与她紧紧嵌合。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路面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池萤被他紧搂在怀中,尝试地喊了声:“殿下,您还好吗?”
无尽的黑暗寂灭中,唯有鼻尖熟悉的橙花香气,掌心下柔软的皮肉,才能填补长久的空旷虚无。
他埋首在她颈侧,粗重沉炽的气息在她颈项流连,却犹嫌不够,薄唇贴上雪嫩的皮肉,一点点摸索至唇畔,舌尖描摹,探入,她被迫张开唇瓣,任由他攻城略地。
然而唇齿交缠已无法满足贪婪疯涨的慾念,他需要一点痛与血的刺激,将那些压抑已久的渴望从皮肉中狠狠撕扯出来。
“咬紧我。”他沉声命令。
池萤被他吻得浑身发颤,陡然听到这一句,却不得其解。
他再度重复:“咬我的唇。”
池萤额头微汗,唇齿都在发抖。
殿下为尊,所以他的命令,她只能照做。
于是学着他时常吮咬自己的方式,犹豫着,轻轻含住他下唇,齿尖微微用力,便听到他喉间溢出一声沉沉的闷哼——
作者有话说:50个随机红包继续呀[抱抱]
第38章
昭王的吩咐,池萤但凡能做到的,都会温顺听从,可让她咬他……这种犯上不敬,并且极大程度挑战羞耻心的行为,她还是不敢肆意。
于是在听到他那声闷哼后,她吓得立刻松开齿关,男人的呼吸却因此愈发粗重,握住她后腰的手掌骤然收紧,池萤顷时绷直身躯,倒吸一口凉气。
晏雪摧胸口剧烈起伏,残留的理智勉强压抑着慾念,否则这具柔软纤细的身子哪里承得住他失控的力道。
可愈是控制,愈是五内俱
焚,炽热猖獗的躁慾涌入沉沉黑暗,四下奔突寻不到一个出口,几乎要冲出桎梏,挣裂他的五脏六腑。
晏雪摧额头抵着她脸颊,嗓音哑声:“不敢?”
池萤猜测他又是旧疾发作,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从前她只需配合地抱着他、亲他,可如今,这些似乎远远不能满足他……
她抿紧唇瓣,低声道:“殿下,我……”
“若我说,恕你无罪……”晏雪摧听到自己屈从本能的声音,“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池萤怔愕地睁大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她可以为所欲为?
脑子很乱,一时难以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就算是表面意思,她也做不到如此胆大包天,冒犯一个可以对她生杀予夺的人。
“一定要咬吗?”
真的很奇怪啊。
画册上也有这样的画面,可她好像不明白这样的乐趣何在。
她尝试着回想,他也总是含咬带吮地吻她,好像……身体其实会有隐秘的变化。
痛意的缝隙中会渗出一丝轻微的酥痒,丝丝缕缕地钻进皮肉,钻进骨髓深处,像水一样漫开。
她想起那时疼得直发颤,却也有种头皮发麻的舒快,她会抓紧手边一切可以抓握的东西,抵抗那种奇异的难受,却没办法推开他。
所以他要的,是那种感觉?
见她久不出声,晏雪摧积压几日的躁郁如烈焰灼身,多等一刻都足以将他烧成灰烬。
他不再忍耐,粗粝的大掌扣紧她后颈,汹涌炽烈的吻重重落下来。
池萤在被夺去所有呼吸前,听到他哑到极致的嗓音,“受不住就咬我。”
话音落下,唇舌撬开牙关,随之而来的是疾风骤雨般的吻勢,仿佛要将这些天积攒的所有暴烈情绪尽数倾注于此。
池萤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被牢牢桎梏,心肺都像被人狠狠攥紧,窒息般的闷痛压在胸口,没有半点喘息的空间。
她下意识开始挣扎,却根本挣不开他铁钳般的大掌,喉间细碎的低哼与求饶都化作闷得化不开的呜咽。
有生理性的泪水滑落,晏雪摧感觉到了,却并未停下,反而吻得更深,裹挟着她的眼泪一并卷入喉间。
池萤只觉浑身力气被抽空,心脏不断紧缩,在疼痛、恐慌与无力中,激发起最后的求生意志,齿尖猛地用力,狠狠咬住他下唇。
湿软的触感瞬间被尖锐的刺痛取代,仿佛笼中困兽尝到鲜血的滋味,淋漓的快意瞬间浸入骨髓,甘霖般地熨帖着每一根濒临崩坏边缘的神经。
晏雪摧双眸通红,呼吸止不住轻颤,灰冷如深渊般的瞳孔隐隐有泪意浮现。
池萤终于得到喘息的间隙,用尽全力推开他的肩膀,脑海中混乱不堪,呼吸久久难以平静。
晏雪摧被她推开,唇间仍有粘连着她口津的血迹,他无意识舔了舔嘴唇,甜腥的余韵依旧让他愉悦到眩晕。
池萤呆怔地看向他唇上血迹,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生气,他竟然如此逼迫她,又有点委屈,好像溺水之人拼尽全力爬上岸,那种窒息般的心悸久久弥漫在胸口,连呼吸都伴随着阵阵隐痛。
晏雪摧眉宇间的躁郁散去些许,朝她伸出手,又恢复了惯常温润如玉的笑容,“阿萤,过来。”
池萤掐紧指尖,眼眶通红,防备地看着他,第一次没有那么听话。
晏雪摧温声道:“生气了?”
池萤知道自己不该有情绪,一个赝品,哪有发脾气的资格,可眸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了酸涩。
压抑的哽咽声传到了他耳边。
晏雪摧指尖蜷缩了下,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窒闷,像有什么在胸腔内翻搅,莫名地泛紧、泛疼。
他再次朝她伸出手,嗓音低了几分:“阿萤。”
池萤悄悄将眼泪憋回去,顺从地把手放在他掌心,任由他包裹、握紧,揽至身前。
甫一靠近,怀中温软的身躯便下意识地颤栗,晏雪摧鼻尖蹭蹭她脸颊,温热隐忍的气息拂过她唇畔,“抱歉,方才是我不好。”
池萤眼眶泛红,“……妾身不敢。”
晏雪摧摩挲着她脸颊,拭去她眼尾的泪痕,“是我……太想你了。”
明知他半真半假,或许根本就是戏耍作弄她,可当他的脸颊亲昵地贴着她的脸,近乎贪恋地嗅她身上的气息,她心里还是无端泛起了一丝酥-麻。
好在他情绪稳定下来,没有再像先前那样亲她。
有许多瞬间,她真的觉得外头的传闻所言非虚,他骨子里就是暴戾残忍之人,只是掩藏在矜贵温雅的皮囊下,轻易不会外露。
看到他唇面被她咬破的那抹殷红,她抿抿唇,怕他秋后算账,还是放低姿态,轻声开口:“我咬疼殿下了。”
晏雪摧轻笑:“我说过,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方才咬得很好,下次不妨再大胆些。”
池萤脸颊通红,不知如何应答才好。
就这样被他抱着,马车一路往昭王府行驶。
只是身下压着他的蹆,那处痛意悄然漫开,又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委实难受得紧。
晏雪摧也察觉她坐立难安,不由得蹙眉:“怎么了?”
池萤实难启齿,在他追问下才隐晦地说道:“我……还有点疼,上回太久了。”
她连软垫都坐不住,这会坐在他坚实梆硬的蹆上,怎么会好受。
晏雪摧心下了然,笑问:“那你想如何?”
池萤也不知道能如何,一个人坐马车还能偷偷躺一会缓解缓解,现在与他同坐一辆,甚至还坐在他腿上……
晏雪摧:“我给你揉揉?”
池萤吓得险些从他身上跳下去,又被他伸手搂回来。
晏雪摧微微岔开双膝,让她陷坐自己两蹆间,手臂稳稳扶着她腰身,类似于将她横抱的姿势。
没了那股摩擦压迫之感,的确让她坐得很舒服,唯一的缺点是,他需要全程承受她的重量……
池萤犹豫许久,还是道:“我还是自己坐着吧……”
尽管已经见识过他惊人的臂力,撑在她上方一个时辰也不喊累的,可回府还要近两个时辰的路,他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她。
晏雪摧抿唇道:“就当是罚我,给你赔罪了。”
池萤劝又劝不动,下也下不来,只得暂且放弃挣扎。
好在没过多久,被她支出去买点心的连云追上来,知她到池府只待片刻就被昭王接走了,还未用午膳,便将桃花酥与云腿饼送过来,给她先垫垫肚子。
池萤本意也没想买这些点心,还连累她跑那么远,她羞愧地接过食盒,一半的点心留给她们拿去分,剩下的自己拿回马车。
打开食盒,清甜的酥饼香气扑鼻而来,虽然没吃过,可放眼街上这家排队最多,总不会难吃。
池萤咬了口桃花酥,抬眼问他:“殿下用过午膳了吗?”
晏雪摧捻了捻指尖消逝的触感,淡淡道:“你吃吧。”
池萤听这话,就知道他没吃,她取出一枚点心,递到他面前,“这桃花酥清甜酥软,殿下不妨尝尝?”
晏雪摧嗅到桃花与酥油的香气,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唇舌难免碰到她手指,带来微微湿软的触感,池萤指尖颤了下,还是勉力忍住了,喂他吃完一整块。
想起他刚从宫中出来,她忍不住打听:“那暖情香一事,可有结果了?”
她也好奇到底是谁在暗中使坏。
晏雪摧淡淡应道:“嗯。”
池萤忙问:“是谁下的药?”
晏雪摧弯了弯唇,朝她伸手,“坐过来便告诉你。”
池萤闷闷地吃点心。
晏雪摧阖目听她口中窸窸窣窣的咀嚼声,直到那声音停了,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将人重新将人捞回来。
池萤猝不及防又回到他怀里,低声道:“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晏雪摧偏要告诉她:“是丽妃。”
池萤微怔:“丽妃?”
晏雪摧“嗯”了声,“你有什么想法?”
这话问的,她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她对丽妃有些印象,知道她是后宫除皇后外,身份最尊贵、也是最受宠爱的
妃子,还是宣王的生母。
所以思忖下来,池萤不太能理解她的动机:“丽妃为何这样做?”
晏雪摧道:“她设计八弟,是想搅黄他的婚事,至于设计睿王妃……”
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大概是见不得她生下了皇长孙,宣王成亲两年,却还没有子嗣。”
池萤心下唏嘘,原来后宫妃嫔不光要自己要争宠,还要比谁的皇子优秀,如今竟还要拼皇孙,争斗无休无止,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晏雪摧见她提及丽妃与宣王母子,并无多余反应,心下不免有些意外。
“阿萤在想什么?”他问。
池萤在想,还好他双目失明,倘若她要替池颖月嫁的是任何一位健全的皇子,只怕都难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当然了,若是健全的皇子,池家上下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池颖月也不会将大好的婚事甩给她。
愣神间,腰身骤然一紧,她才恍然想起,昭王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在想……”她脑子转得飞快,赶忙道,“丽妃深得父皇宠爱,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父皇会如何处置她?”
晏雪摧轻笑:“她的罪过,可不止这一桩。”
暖情香多用伤身,永成帝又格外惜命,必不会轻易放过。
马车在轻微颠簸中行进,池萤蜷缩在他温热的怀抱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直待车身停下,身体倏忽悬空,她猛然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竟就这么被他抱了一路。
她满心歉疚地望着他,“殿下累着了吧?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晏雪摧反倒神色自若,眉眼间光映照人,看不到一丝疲惫,与刚进马车时那副阴郁危险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好像是……吃饱喝足的状态。
也许这个形容不够准确,但池萤脑海中最先想到的便是这个词。
晏雪摧将她抱下车,往府门内走去,“一路都抱过来了,不差这一会。”
他唇边泛起一抹笑,“何况,你不是还疼吗?”
池萤愈发羞窘,想到从宫中回来的那次,也是被他这样抱着回漱玉斋,可那时她中了暖情香,情迷意乱,脚步虚浮,实在走不了路,可今日却是清醒的,多年的规行矩步让她实难接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抱回寝屋。
可他不肯松手,她便只能埋低脸,只露一双眼在外,替他看着路。
回到漱玉斋,两人提早用过晚膳,一整日的车马行程下来,都有些乏累了。
晏雪摧去净房沐浴,池萤支颐坐在窗畔,心里却还记挂着薛姨娘。
今日若非昭王突然出现,事情多半已经办妥了。不知宝扇一个人能否应付得了殷氏,将阿娘顺利接出池府。
心里正发愁,屋门外传来动静,宝扇竟然回来了。
她关上门进来,朝她点点头:“薛姨娘已经送去柳绵巷了。”
池萤眼前一亮,“果真?殷氏……母亲可有为难你?”
宝扇道:“夫人是说了几句,不过她也将您的话听进去了,加之薛姨娘留在春柳苑,时日一久,难免惹人注意,您又执意要接她离开,夫人便只能放行了。”
又压低了声道:“薛姨娘很喜欢那处宅院,她让您在王府一切小心,莫要担心她,如无要紧事,也不要去看她,以免被人发现。”
池萤长舒一口气,阿娘总算是脱离虎狼窝了。
也不怕殷氏派人跟踪,她光脚不怕穿鞋的,池府欺君罔上,嫡女更是与人私通,殷氏只会比她更害怕东窗事发,短时间内必不敢轻举妄动。
对宝扇,池萤也实在是感激不尽,只能多给些赏银,阿娘那边的各项置办,丫鬟们的月例发放,都只能交给她去办了。
宝扇满口答应,只让她放心。
池萤看着她,却忍不住问:“你是夫人的人,为何要帮我?”
宝扇只笑道:“奴婢跟着王妃嫁过来,王妃自然也是我的主子,替主子办事天经地义,何况奴婢在这里,与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希望您一切都好。”
池萤点点头,感激道:“多谢。”
等到阿娘安置妥当的消息,她便也放心去沐浴了。
回来时,却惊见昭王手中握着一本熟悉的画册。
香琴无奈朝她抿抿唇,表示那是昭王点明要的,她不敢不从,只能将她压箱底的画册取了出来。
可……池萤实在想不通,这人又看不见,拿册子作甚?
池萤见他指尖抚摸的那页纸上,正是两人赤-身颠鸾倒凤的画面,脸颊瞬间通红,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要这个作甚?”
晏雪摧将画册放下,慢条斯理道:“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想请你帮忙。”
池萤眉心直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听到他说:“阿萤向来循规蹈矩,耻于学习闺房之趣,我倒是可以代劳,只是这些图画若请人雕刻,未免费时费力,不如阿萤讲述给我听,一切都由我来学、我来做,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怎么样,肥不肥[害羞][害羞][害羞]
第39章
这人向来如此,明知她羞窘万分,却总是精准地拿捏她这处软肋,每句话都像一记重锤,将她那点或许不足为道的羞耻心砸得粉碎。
池萤看着他饶有兴致的表情,违心地夸赞道:“殿下不用学,您……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已经做得很好了。”
晏雪摧却道:“可你一直喊疼,定是我不得其法,否则,你应该舒服才是。”
池萤被他说得面红耳赤,闷声道:“是殿下时辰太久,频次太高,我才有些吃不消。且纵慾伤身,殿下也该为身体考虑,勿要过分沉溺,以免伤及根本……”
晏雪摧不禁失笑:“阿萤,我这些年枕边只你一人,不过寥寥几回,便能伤及根本,岂非太过无用了?”
池萤无力解释,横竖这人只挑自己爱听的回,其他一概无视。
晏雪摧:“我旧疾缠身,常为情志所困,所以偶尔失控,不得章法,这不是在与你探讨,在不改时辰与频次的前提下,让你也同样满意……”
池萤:“……”
其实她无所谓满不满意,只当成替嫁任务的一环,同房是她必须要面对的,这件事有难有易,而她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个难缠的。
说起来,他也并非那等喜好床笫间施虐的残暴之徒,已比她想象中好了太多,无非煎熬些,咬咬牙便也忍过去了。
他不主动提及,池萤即便心中有怨,也不会为此对一个皇子指手画脚。
更何况,他也只是随口逗弄她罢了,既不改时辰,又不改频次,那还能改变什么,花样吗?
晏雪摧将画册递到她面前,“阿萤,念给我听。”
池萤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硬着头皮接过,沉默地盯着画册,艰难启齿:“一曰蚕缠绵,二曰鱼比目……”
晏雪摧细问道:“我没那么好的想象力,所以具体如何做?”
池萤望着这些不堪入目的图案,想起那时被他握紧腰身反复,一时脸颊滚烫。
她难为情地绷紧身体,恳求的语气道:“殿下,您别为难我了……”
晏雪摧似笑非笑:“这算为难你?”
池萤咬紧下唇,耻于开口。
晏雪摧怕她又要哭,伸手将人揽至身前,嗓音低低沉沉:“既如此,你自己来选,我配合你便是。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池萤沉默许久,无奈只能轻声道好。
于是就被他抱去了床榻。
晏雪摧手掌撑在她脸侧,“告诉我怎么做。”
池萤脸颊通红,哪怕只是彼此面对面,他在她上方,那些不堪的记忆涌上脑海,她便已经开始喘不上气了。
唯一庆幸的便是,他看不到她身体所展现出的所有狼狈、窘态,以及任何泄露她真实感受的表情。
池萤屈起蹆,深吸一口气道:“我可能需要,把脚放在您背上……”
晏雪摧喉结滚动,哑声道:“好。”
可才开始不久,池萤就有点想哭了,又有些后悔,应该提前做功课,而不是盲目
选择一个看上去轻松的姿勢。
他喜欢听她失控地喊出声音,又偏偏要将她所有的呜咽吞入喉中,让她坐卧不宁,大汗淋漓,却又沉浮飘摇,无从抓手,只能紧紧抱住他肩背。
他动情地吻她的脸,吻她被晃动出来的眼泪,连同鬓边的汗水一起,一点点地舔舐干净。
绵长的一吻过后,池萤蹆颤身摇,睁开朦胧湿润的眼眸,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同样的,湿润的红。
她看得怔住了,脑海中一片混沌,下意识地捧住他的脸,颤抖地靠近,轻轻吻住他的眼眸。
唇瓣贴上来的瞬间,晏雪摧几乎是浑身一震。
四下漆黑而寂静,大脑难得出现短暂的空白。
眼皮上,温热的湿润感如此清晰。
他听到如同电流窜动般气血上涌的声音,听到灼热的呼吸与擂鼓般的心跳在彼此间横冲直撞。
池萤也僵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混沌的思绪才慢慢回笼,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做了何等逾矩,何等罪无可恕之举。
她竟然……吻了他的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她毛骨悚然,浑身冷汗直出。
她知道对于失明者,尤其是对曾经意气风发的天潢贵胄而言,眼睛是极度脆弱,也绝不容许侵犯的地方,哪怕一道好奇的、异样的目光,也是对他极度的冒犯与不敬,遑论如此。
晏雪摧喉结滚动着,忽然开口:“你亲了我?”
池萤看不出他的情绪,紧张到浑身发抖,忘记了其实还可以否认:“对……对不起,我……”
晏雪摧却问:“为什么?”
池萤咬紧下唇,只能如实道:“我也不知……”
的确是不知道。
当她在无边的风浪中,撞入那双沉寂冷黯的眼眸时,心底涌出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很难形容,可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唇瓣已经吻了上去。
晏雪摧轻笑:“不知道?”
池萤抿紧唇,沉默地低着头。
可男人偏要撞碎她的沉默。
她尝试着喊痛求饶,可是都没有用,或者说的都不是他爱听的话,只能被他抱着一遍遍地,跌入无休止的暗夜中。
……
丽妃被禁足的消息很快传至宣王府。
宣王妃没想到群芳宴一案背后竟是自家婆母,一时错愕万分。
她蹙紧眉头,轻叹一声:“母妃在此事上当真是糊涂了,以殿下如今的处境,只需在前朝扎稳脚跟即可,可母妃所为,不光失宠于父皇,还得罪了整个裴家,那暖情香……”
“够了。”宣王语气冷硬地打断。
他闭上眼睛,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母妃所为,他心知肚明,倘若事先与他商议,他必不会同意在此时动手,落到如今境地,一切皆是晏雪摧所致!否则那扮作宫女的太监何至于轻易被查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看到,自己这书香世家出身的王妃傲睨地审判母妃的所作所为。
在她眼里,使用暖情香固宠想必极其下作,有失体面吧。
宣王妃见他脸色沉郁,终是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宣王却避开她的手,起身吁出口浊气,只落下一句:“今夜我去书房,你自行安置吧。”
说罢径直离开寝屋。
宣王妃远远盯着他的背影,攥紧的指甲狠狠嵌进掌心,掐得泛了白。
宣王独坐书房,闭目凝神,思索着如何恳求父皇从轻处置。
这时与宝扇接头的长随回来,将薛姨娘接至柳绵巷一事禀报上来。
长随试探着问道:“如今柳绵巷皆在殿下掌控,是否可以让那假昭王妃为我们所用?”
宣王揉了揉眉心,沉思片刻道:“不急。”
晏雪摧双目失明,如今已不足为惧,且他为人极度审慎,轻举妄动只会引起他的怀疑。
池萤手无缚鸡之力,刺杀不成,自己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为池家这个庶女做到如此地步,可不是让她轻易去送死的,且她一死,意味着池颖月这个名字从此在世上消失,这对他日后的安排并非好事。
昭王府有宝扇充当他的耳目已经足够了。
至于池萤,只望她能感念自己这份好,将来心甘情愿地,与她姐姐一起侍奉他。
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
长随心知自家殿下的心思,小心翼翼道:“据宝扇所言,昭王妃已与昭王同房了。”
宣王扯唇,冷笑道:“同房了。”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都成亲两个月了,晏雪摧但凡是个下身健全的男人,那般温香软玉在怀,岂能忍住不碰。
思忖良久,他眸中闪过刀锋般的冷色,“想办法给宝扇送些药去,同房可以,莫让她怀了身子。”
不光是为母妃,为她,也是为兄长荣王,将来他都不可能留着晏雪摧的命,更不可能留下他的子嗣,威胁自己的地位。
与其后患无穷,不如从一开始就扼杀她怀孕的可能。
……
四月初,宫中暖情香一案总算有了结果。
起因是混堂司负责调制宫人沐浴所用澡豆、熏香的太监得贵时常出宫采买香料,便有宫嫔暗中寻到他,打听可有房中助兴的香,并许以厚赏。
正巧这得贵在外采买时,与秦楼楚馆的龟公们有些交集,得知青楼中盛行一种媚药,能让男女情迷意乱,沉溺房事,得贵设法讨到方子,自己回来调配,削减其中几样药性猛烈、颇为伤身的香料,调配出了这种相对温和的暖情香。
原本此事办得隐蔽,却不知哪个多嘴的宫人泄露出去,便陆续有后妃暗中求香,得贵贪图赏银,替后宫几位妃嫔都制作了暖情香。
康福将得贵招供的名单呈上来,永成帝见到那名单上除丽妃之外,还有颇得他宠爱的舒贵人,与几个不常承宠的妃嫔。
有些只是他偶尔路过殿外,进去小坐片刻,原本没打算留宿,却因一时兴起临幸了她们。
如今想来,哪有什么一时兴起!只怕都是那暖情香的缘故。
这暖情香成分虽不及宫外虎狼药凶猛异常,可长期使用,也于龙体有损。
永成帝狠狠盯着名单上的几人,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当下将几人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永不复宠。
至于丽妃,不光使用暖情香固宠,还诬陷八皇子与睿王妃私通,丢尽皇家颜面,但考虑到其生养皇子有功,降为最低等的选侍,禁足长春宫。
宣王与丽妃兄长户部尚书宁晟入宫求情,皆被永成帝严辞驳回。
这档口谁也不敢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求到御前,只能等来日永成帝平息盛怒,再想办法替丽妃求情了。
这日,永成帝再度派人召晏雪摧入宫。
对比他入宫办案那几日疲乏阴郁的神色,永成帝今日再打量他,又是一派金质玉相,沉稳从容的气度,这才稍稍放下心。
“群芳宴的案子多亏有你,若非牵扯出了暖情香,朕还一直被这些贱人蒙在鼓里!”
晏雪摧并不居功:“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永成帝斟酌片刻,试探道:“你赋闲在家也有两年了,可曾想过继续替朕分忧?”
晏雪摧笑道:“父皇说笑了,儿臣目不能视,不让父皇忧心已是万幸,如何还能替您排忧解难?”
永成帝见他平日使用竹杖,又有侍卫随行保护,也算能行动自如了,“你也不必过谦,宫中棘手的案子你两日便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晏雪摧眸光灰暗,缄默不语。
永成帝道:“朝多蟊虿,朕需要有人替朕彻查奸佞,揪出宵小,肃清不正之风。你自幼文武双全,颖悟绝伦,自此沉寂岂不可惜,回来帮朕吧。”
晏雪摧叹道:
“儿臣双目失明,只恐卷宗都无法视阅。”
永成帝摆手道:“只要你肯来,这些都好办。偌大的朝堂,难道还挑不出几个士子,给你充当左膀右臂吗?”
晏雪摧又道:“儿臣行动不便,实难日日上值。”
永成帝立刻道:“有公务便处理公务,其他时候,朕都允你在家休养。”
晏雪摧却之不恭,只好道:“既如此,儿臣可一试,只是差事办不好,还请父皇莫要怪罪。”
永成帝满意地一笑:“只要你来,不管差事办得如何,朕都绝不怪罪。说起来倒有两个职位空缺,都察院与北镇抚司,不知你属意哪一处?”
都察院主掌监察百官,北镇抚司主掌缉查追捕,职权有相近之处,不过后者可跳过三法司直接审讯百官,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先斩后奏了。
晏雪摧欣然道:“谢父皇倚重,儿臣去北镇抚司。”
永成帝也赞成:“北镇抚司离昭王府更近,随时回府,也不耽误时间。”
晏雪摧含笑应下——
作者有话说:工作可以,但是要随时回家和老婆贴贴[害羞]
第40章
昭王时隔两年重回朝堂的消息一经传开,瞬间引发轩然大波。
须知这北镇抚司品阶不高,权力却大,缉查逮捕皆不受三法司制约,在民间可谓是臭名昭著,诏狱酷刑更是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
如今永成帝更是命昭王执掌北镇抚司,昭王的侦查能力与残酷手段有目共睹,加之他堂堂皇子的身份,不惧得罪任何人,如今手握权柄,行事只会愈发无所顾忌。
也有人说,一个瞎子不足为惧,可他寥寥几日,竟不动声色地扳倒了盛宠多年、更有家族和皇子倚仗的丽妃,其心智与手段依旧不容小觑。
尤其是几位皇子的母族,或有贪赃枉法,或有结党营私,一时人人自危。
不知永成帝此番用意为何,究竟只是想铲除奸佞,还是想借昭王的手,将他们这些年在朝中经营的势力连根拔起。
……
昭王府。
池萤被他从背后拥在怀中,后颈传来窸窸窣窣的痒。
那处被他吻了许久,起初她还会痒得将自己蜷缩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到现在已经习惯了那灼热的气息一遍遍喷洒在后颈。
湿润的唇一点点往下挪移,贴着她的背,池萤肩膀耸起,后背的蝴蝶骨愈发凸起。
“太瘦了。”晏雪摧指尖划过那纤细的骨头,“你家里没好好养你?”
池萤心下忐忑起来,尽量平稳呼吸道:“我自幼如此,不过也算是寻常身形,京中闺秀大抵都是如此。”
池颖月比她丰盈些,身姿纤浓合度,玲珑有致,不过分纤细,也不过分丰腴,是十几年来精心滋养出的大家闺秀的窈窕身段。
而她那时刚回池府,没日没夜地照顾阿娘,后又连日在风雨中奔波,满身脏污,几乎是形销骨立。
殷氏给她请大夫开滋补的方子,膳食上更是顿顿鱼肉荤汤,逼着她全部吃下去,短时间内的确养了些肉。
那段时日她经常喝荤汤喝到吐,殷氏见她身形勉强大差不差了,这才在膳食上放过了她。
晏雪摧指尖扫过她后背,又从腰身绕过,大掌抚在她平坦滑腻的小腹,摩挲着那道微微凸起的旧疤。
这里过于瘦而薄了,按压下去甚至隐约能描摹出他的轮廓,难以想象,来日如何怀得动一个几斤重的胎儿。
胎儿……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晏雪摧自己都意外,他居然有了这个想法。
他对子嗣向来无甚要求,生于皇家,自幼在亲情淡薄、兄弟倾轧中长大,如今更是双目失明,在娶妃之前,他对女子都从无想法,更遑论子嗣。
可他忽然很想知道,她是否愿意。
晏雪摧想起连云、奉月的回禀,说她那日清早匆匆回府,实则是为接春柳苑的薛姨娘出府,后来是他来得巧,她才不得已将事情交代给宝扇,如今那薛姨娘已经被安置在府外一处宅院。
而宝扇之所以如此顺利,赁宅院,买丫鬟,处处打理得当,皆得益于宣王暗中帮忙。
这一切,池萤不可能全然不知。
她的演技相当一般,时常被他随口一句试探吓得魂不守舍,可每当他提及丽妃和宣王,她又表现得相当从容淡定。
晏雪摧不轻不重地揉按她小腹,忽然问道:“阿萤,睿王兄与庆王兄都有了孩子,宣王兄也一心盼着子嗣,你如何作想?”
池萤被他抚得浑身颤栗,咬紧手指,生怕自己泄出不该有的声音。
她从未想过子嗣之事,他忽然提及,倒让她有些意外。
难道他也想要孩子了?
“我……没想过那么远,”她斟酌着回答,“殿下着急吗?”
晏雪摧无奈地笑起来,他的王妃学聪明了,竟然会把问题抛给他。
他这一笑,身体也跟着晃动,池萤咬着唇,无奈地低头,看向自己被撑满的肚皮。
若日日如此,她真有怀孕的可能。
真怀了身孕,一切又变得难办起来。
也不知殷氏与池颖月打算如何筹划,池颖月那样的性子,怎甘心一辈子躲躲藏藏,不在人前露面?
又或者,命运从此错轨,她做这个昭王妃,而池颖月也会用另一个身份,去过她荣华富贵的生活?
池萤隐隐感觉,事情不会这样顺遂。
倘若身份败露,自己便是欺君之罪,就算罪不及子女,她的孩子在昭王府该如何自处?
昭王会另娶新的王妃,她这个赝品所生之子,只怕要受尽冷眼讥嘲,处境不会比她在池府的境遇好上多少。
抑或是,将来事有变化,她与池颖月仍旧各归各位,彼时她已有骨肉,这个孩子就得认池颖月为母亲……
这些都绝非她愿意看到的局面。
她甚至不敢往下深想。
所以在事未有定数,前路茫茫之际,最好不要怀有身孕。
可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昭王对床笫之欢格外贪恋,时常缠到深夜都不罢休,晨起时又要抱着她温存许久,如此频繁,她也着实害怕哪日肚子里就有了动静。
晏雪摧摩挲着她肚皮的软肉,思忖道:“明日我请林院判来,替你调理调理身子。”
池萤轻声道:“好。”
眼看着天光大亮,他却仍不消停,池萤忍不住催促:“殿下今日该上值了吧?已经近巳时了。”
寻常官员不都卯时办公吗?他怎么能拖这么久。
晏雪摧拍了拍她肚皮,拖着闷沉的挤压声,缓缓从她体内撤离,“旁人都生怕我重掌权柄,你倒是很希望我出府。”
他一出去,池萤只觉得身子像卸下重重的包袱,顷刻轻快下来。
“我是希望殿下……重回朝堂,大展宏图。”她勉强想了个缘由。
晏雪摧扬起唇角,眼角眉梢都添了笑意,他俯身蹭蹭她脸颊,“阿萤,亲我一下。”
说罢又道:“你总是不爱主动。”
池萤只好慢慢腾挪过去,抱住他脖子,吻了吻他的唇。
亲吻他这件事很难把控程度,浅尝辄止他不会满意,亲得太过,他又很容易东山再起,摁着她再来……
所以池萤在他唇上多停了会,在他气息不稳前迅速放开,逃回自己的被窝。
晏雪摧问她:“喜不喜欢亲我?”
池萤硬着头皮点头。
晏雪摧:“看不到。”
池萤下意识舔舔唇,小声道:“喜欢的。”
尽管他这张嘴总是揶揄她、戏弄她,连亲吻都像在欺负她,但不得不说,他的唇很软,唇形也生得好看,温热的呼吸萦绕着清浅的茶香,偶尔浅尝,其实她也很舒服。
不过她也只敢心里想想,这些话她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
晏雪摧任职北镇抚司指挥使的首日,底下的同知、佥
事、千户们恭恭敬敬前来拜见。
他端坐上首,寥寥几语立了规矩——不得勾结朝臣,不得以权谋私,不得受贿行贿,否则皆以军法论处。
众人观他虽双目失明,可神色清冷,姿态从容,有上位者雍容清雅的气场,也有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凌厉锋芒,无需过多言语,那股无形中透出的掌控感与压迫感,也让这些素来眼高于顶的锦衣卫不自觉地屏息敛声,心生敬畏。
北镇抚司掌侦查审讯、情报搜集,卷宗文书卷帙浩繁,永成帝给他配置了六名侍讲官与编纂官,专职为他讲述案件、整理案卷。
这些人既是帮手,同样也是永成帝的耳目。
晏雪摧处理公事时会用他们,以权谋私的时候,自然只用自己的心腹。
他要来的第一份卷宗,就是当年荣王谋害兄长定王的详实案卷。
当年他无职务之便,也不曾如今日这般培养诸多心腹暗卫,暗中调查兄长的死因并不容易,前前后后长达三年之久,才让荣王勾结兄长麾下战将,致其身陷险境的真相水落石出。
此案最终以荣王幽禁告终,在外人眼中,他算是替兄报仇了,可对晏雪摧而言,任何不见血,不看到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报仇,都算不得真正报了仇。
说起来也是讽刺,永成帝对下暖情香的妃嫔是禁足,对一个残害兄弟、置军中将士性命于不顾的荣王也是禁足。
帝王所谓的权衡,不过都是以自己的龙体与利益为前提,谈何公正。
或许,兄长功高盖主,贤名在外,早已成为他的眼中钉了。
只是兄长与几千将士的性命,不是区区幽禁便能抵消罪过的,既然永成帝不愿处置,那就由他推波助澜一把。
荣王幽禁于鹤停苑,虽无行动自由,基本生活却仍有保障,妻妾成群,衣食不缺,宫外有耳目替他关注朝局,还有不少他曾经的拥趸,企图助他重见天日,夺权谋位。
恰好,当年晏雪摧追查定王死因时,在他身边安插了一处暗桩,监察荣王在禁苑的一举一动,至今未曾被发现,也是时候该利用起来了。
鹤停苑。
往苑中运送米粮蔬菜的赵衢悄悄潜进荣王书房。
这里刚刚结束一番云雨,空气中还散着淡淡的淫-靡气味,荣王让衣衫凌乱的妾室下去,整理好衣襟来见赵衢。
这赵衢是他昔日一手提拔的金吾卫指挥使卢骁麾下,两年来一直蛰伏鹤停苑,假借运送蔬菜之名,替他暗中联络外界势力,打听各方消息。
赵衢今日来,面色却是异常沉肃:“殿下,大事不好!”
荣王眉心一跳:“何事如此慌张?”
莫非是他哪个兄弟被立为太子了?
赵衢压低声道:“是丽妃娘娘出事了。”
荣王蹙眉:“姨母能有什么事?”
赵衢一番添油加醋道:“丽妃娘娘被查出用暖情香固宠,致使陛下龙体大损,现下已被打入冷宫。”
荣王心中一震,急忙问道:“父皇眼下如何了?”
赵衢摇摇头:“宫中消息封锁严实,具体情况尚未可知,不过陛下已请昭王执掌北镇抚司,严查朝中各方势力,这昭王为当年定王之死,与您不死不休,又因您设计下毒毁他双目,属下怕他借职务之便,对您赶尽杀绝……”
荣王:“晏雪摧眼睛痊愈了?”
赵衢不确定道:“理应没有痊愈,不过据属下暗中观察,他应该还看不见,但行动并不受阻,这两年屡遭刺杀,也都被他侥幸逃过。”
荣王攥紧拳头,在屋内来回踱步。
宫中越是隐瞒消息,越发证实了父皇圣躬违和的可能性。
丽妃不知用的什么虎狼药,父皇若无恙,岂会将她打入冷宫?
那晏雪摧偏又在这时被起用……难不成他已经双目痊愈,父皇打算立他为储?
昔日定王惊才绝艳,又为皇长子,他费尽手段才将人除去,却被晏雪摧追查数年,落得个幽禁终身的下场。
若非当年定王珠玉在前,晏雪摧甘当绿叶,不与之相争,他又何尝不是储位的最佳人选?
不论是心智和城府,还是心性与手段,他们几个兄弟其实都远不及他。
本以为父皇留他一命,来日总有转圜的余地,而晏雪摧双目失明,已然是个废人,再也掀不起风浪,可谁曾想如今龙体不豫,丽妃失势,晏雪摧反倒在此时重获重用……
荣王思及此,已是满心焦灼,遍体冷汗。
赵衢试探着开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殿下如今的处境,与其等昭王来寻仇,不如……”
荣王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他明白赵衢的意思,可逼宫无异于刀尖搏命,但凡有一个环节出岔子,他都必死无疑。
赵衢见他踟蹰不决,紧接着追说:“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属下可立刻召集殿下昔日旧部,到时金吾卫与宁家三百死士皆可为殿下所用,攻破皇城,未必没有胜算。”
荣王眼底掠过一丝狠厉,胸臆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沸腾情绪。
的确。
如今的处境,已容不得他醉生梦死了,父皇真有个万一,他又在这禁苑之中,只怕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晏雪摧恨他入骨,届时岂会放过?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杀入皇城,一举夺下那至尊之位!
昭王府。
赵衢深夜悄然前来回禀,“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一通煽风点火,已经说动了荣王。”
晏雪摧牵唇一笑,“接下来他要如何谋划,你一切照办便是,切莫引人怀疑。宁家,荣王妃母家,金吾卫,还有他那些隐藏朝中的旧部,牵扯进来的人越多越好,到时一网打尽。”
赵衢当即俯身应下。
晏雪摧回到漱玉斋,刚进门便闻到一股异于往常的熏香味。
香气浅淡,并不刺鼻,可因他嗅觉敏感,隐隐便察觉不对。
他随口问池萤:“屋里换了熏香?”
池萤怔了怔,“没有吧。”
自从知道他对熏香颇为挑剔,漱玉斋干脆就用他惯常熏的伽蓝香,且用量很少,今日亦是如此,她几乎闻不到差别。
晏雪摧握住她的手,“无事,安置吧。”
他不再追问,暗中命人换了炉中香,次日一早,将昨夜异常的香料交给林院判。
林院判检查过后道:“此香料成分以伽蓝香为主,但添加了少许麝香。”
麝香也算是常见熏香了,“可有何不妥?”
林院判道:“麝香有提神醒脑、活血通经之效,寻常使用并无不可,不过……”
晏雪摧蹙眉:“不过什么?”
林院判观他面容清宁,再根据这几日的脉案,昭王神志躁乱之症好转了许多,情绪也趋于稳定,大抵有近期多次同房疏解的原因。
“殿下与王妃如有诞育子嗣的打算,这麝香还是不用为宜,”林院判道,“妇人长期处在麝香环境下,恐刺激胞宫,难以成孕,而怀有身孕的妇人接触麝香,亦有滑胎的风险。”
话音落下,林院判明显察觉周遭静了一瞬。
他小心翼翼望向昭王泛冷的面色,一时只觉背脊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对了,”林院判从药箱中取出一瓶祛痕膏,生硬地扭转话题,“先前殿下询问祛除陈年旧疤的药膏,微臣尝试着调配了一瓶,殿下拿去试一试,坚持涂抹两月,应能见效。”
晏雪摧伸手接过,指尖把玩着纤巧的瓶身,唇边笑意收敛下来。
嘴上说着“没想过那么远”,其实还是不愿为他诞育子嗣吧,一经他提醒,她大概也有所顾虑,迫不及待便换了麝香。
也是,她心系宣王,与他同房只是迫不得已,又怎会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呢。
晚间,池萤沐浴回房,拧紧眉头,将林院判开给她补气血的汤药一饮而尽,苦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晏雪摧进门,果不其然嗅到了熏炉中轻微的麝香气味。
他没说什么,径直入内。
手中握着祛痕膏,含笑吩咐她:“去床上躺着,衣裳脱了,给你涂药。”——
作者有话说:50个随机红包,辛苦宝宝们等待了[求求你了][求你了][红心]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