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气 阴阳怪气的沈侯爷。
岳溶溶脖子上受了伤, 手脚上有一些磕伤,但并不妨碍出门行走,惠音谷雨却坚决不许她出门, 直到伤大好了为止,连她闲来无聊, 画画画, 都不许超过太长的时间, 而且管的越来越宽了, 比如此时, 三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纳凉。
“姑娘,茶凉了,我再去煮一壶。”谷雨径自从岳溶溶的手里拿过她的茶杯,嘻嘻一笑。
“天都热起来了,凉一点没事儿。”岳溶溶正要重新拿回来, 谁知谷雨侧身一躲,煞有介事。
“那怎么成, 凉茶伤胃。”
岳溶溶摇着扇子打她一下:“我觉得你们出了侯府越来越霸道了, 赶明儿还是将你们送回去, 省的在这管我东管我西,还管我出门喝茶。”
惠音俏皮一笑, 朝她行了个大礼:“那还烦请姑娘替我们去向侯爷求求情, 好叫侯爷招我们回去。”
谷雨道:“对对对!姑娘在侯爷跟前说一句,抵得上我们磕一百个响头。”
岳溶溶笑容微滞, 往摇椅上一躺,手里的团扇遮面,嗡声嗡气道:“求什么情,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人都见不到。”
谷雨朝惠音使了个眼色,惠音蹲下身道:“侯爷大概政务繁忙抽不开身,他不来,姑娘去见他也好啊。”
岳溶溶突然拿开团扇坐了起来:“我能出门了?”
谷雨连忙点头:“能能能,高院首说您的伤都结痂了,只要不乱碰,就不会裂开,待会我们给您带一条项巾,做装饰之用。”
岳溶溶立刻起身拉着她们进房:“那快写吧。”
惠音谷雨振奋人心,以为岳溶溶就要去见沈忌琛了,谁知马车往万佛寺驶去
“姑娘,不是去见侯爷吗?”
岳溶溶默了默:“我想去万佛寺给曲大哥点一盏长明灯。”
谷雨立刻不服气道:“他那么坏,那么对您,您还给他点什么长明灯啊!侯爷把他埋了都是仁慈的!”
岳溶溶苦笑一声:“我知道他有诸多不是,可是他从前对我的好不是作假的,我从小父母双亡,常被欺负,是他护我佑我,连我一开始去学画的钱都是他帮我出的,我虽从未爱过他,但一直视他为我唯一的亲人,如今人都死了”她已经不想去计较了。
谷雨还要说什么,被惠音按住了,这种事的确好为难,恩情仇怨同系一人。
刑部衙署。
文松疾步走进书房,看到沈忌琛低头在上京的地志上勾画,他脚步顿了顿,沈忌琛头也微抬,沉声道:“有话就说。”
“姑娘出门了。”
笔尖微顿,沈忌琛眼睑微挑容色不变,只淡淡问了句:“去哪儿了?”
“去,去了万佛寺,给曲烈山点了一盏长明灯。”
沈忌琛眉心微蹙,嘴角溅起一丝嘲弄:“她对他倒是有情有义。”他笔尖忽然一顿,墨汁染了地志,他眉头紧锁,突然烦躁,将地志随手一扔,喝道,“重新拿一幅!”
刚进来的郭员外郎一脚踩在了扔在地上的地志,吓得抬起了脚,抬头正对上沈忌琛暼过来的一眼,忙弯腰捡了起来,将手里的供词呈了上去,语声发颤:“侯爷,这是刚从牢里私炮同伙那拿来的供词。”
“出去!”
文松忙是拉着郭员外郎跑了。
“侯爷怎么回事?怎么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一天比一天没耐性?”
文松幽幽道:“成日里见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想见的人见不到,换你你不烦躁?”
郭员外郎琢磨来琢磨去,突然睁大了眼睛:“哦!您说的是岳姑娘!”他不以为意,“想见去见不就好了。”
“这么容易就好了,侯爷正跟自己较劲,跟岳姑娘较劲呢。”
“大男人跟姑娘家较什么劲啊,以我的经验啊,这较劲到最后还是男人吃亏。”
文松摊手:“我没经验,但这里头的事你不懂,这里头还牵扯到别的”
“什么?您说来听听,我以我的经验帮您分析分析。”郭员外郎尽量装的正经,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兴奋来。
文松白了他一眼,突然书房的门开了,沈忌琛阔步而出,手里正拿着佩剑,文松大惊失色:“侯爷,您要去哪?”
沈忌琛冷喝一声:“召集人马,前往城西私宅捉拿疑犯!”
郭员外郎大喜:“侯爷您分析出藏匿位置了!”
不消多时,人马集结,浩浩荡荡站在前庭,清点人数,等沈忌琛发号施令。
郭员外郎眼尖,蓦地看到府门外走来一抹倩影,顿时眼前一亮,大喊一声:“侯爷!”
沈忌琛闻声拧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漆黑的眸如浓墨顿点,岳溶溶正站在府门和看守的衙役说什么。
郭员外郎看了眼沈忌琛的神色,朝着府门招手:“快,快让岳姑娘进来!”
说完,他又看了眼沈忌琛,见他虽皱了下眉,却没制止,便壮着胆子迎了上去:“岳姑娘!您来了!”
岳溶溶朝他笑着,走了进来,看到满庭院整装待发的差役,她愣了愣,抬头看去,就看到沈忌琛也是一身劲装金甲,她心头一顿,急忙走了过去,焦急道:“你要去动武?你的伤好了吗?”
沈忌琛心头一梗,压着声音道:“用不着你费心,所有人听令!”
“不行!你的伤三番两次裂开!这次若是再裂开伤势加重了怎么办?”岳溶溶按下他的手,满眼担心。
沈忌琛低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自嘲的笑意:“多谢你,看过曲烈山后还想着来关心我。”
岳溶溶容色微滞:“你是在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你”
沈忌琛整了整腕上甲袖,冷笑一声:“没有怪,习惯了。”
所有的差役低着头用余光交换了眼神,侯爷是在阴阳怪气吗?
察觉到他们的心志动摇,沈忌琛凛冽一喝:“此番抓捕事关重要!所有人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差池,严惩不贷!”
“是!”所有人壮志凌云。
“沈忌琛”岳溶溶还要再说。
沈忌琛却冷喝一声:“莫再多言!出发!”威风凛然。
岳溶溶想跟着一起去,文松急忙拦住了她:“姑娘,您别跟着添乱了,您放心,我会跟在侯爷身边寸步不离的。”
她是一时急糊涂了,这是正事,她只能站在原地,小脸皱成了一团。
郭员外郎笑吟吟道;“姑娘,别担心,咱们侯爷神通广大,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侯爷是不会贸然出兵的,姑娘进去喝杯茶等着?”
惠音谷雨也在一旁半推半劝地将岳溶溶请进了偏厅。
郭员外郎更是拿出来刑部最好的茶,又命人去买了女儿家爱吃的点心来,殷勤周到。
可岳溶溶满心担心沈忌琛,吃什么都没胃口,生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听到一阵马蹄声,她唬地站了起来,冲了出去。
出门前还意气风发的差役,此时个个脸上都挂了彩,受了伤,但眼底却是兴奋,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丢了出去:“押入刑狱!”
岳溶溶急忙看去,却不见沈忌琛,忙问:“侯爷呢!”
为首之人道:“侯爷大战贼首,牵动了伤势,又添了新伤,文松已经送侯爷回府疗伤了。”
岳溶溶一听,脸色煞白,急匆匆上了马车,惠音谷雨急忙跟了上去。
郭员外郎瞧着这情况,连连咋舌:“这有什么好较劲的?”
马车飞驰,停在了侯府门口,岳溶溶等不及车夫拿来脚蹬,跳了下去,吓得惠音谷雨一跳:“姑娘!”也跟着跳了下去。
“姑娘。”门房和守门的府兵没一个拦着她的,她在侯府依旧畅通无阻,一路上那些下人见到她,仍旧会退到一边恭敬行礼。
她飞奔至正院,就看到丫鬟们进进出出,手里端着的水盆染了血色,她不寒而栗,走进房,暼眼就看到沈忌琛端坐在床边,衣衫尽褪,绷带饶了他半个身子,冷凝的神色微微苍白,紧拧的眉宇是忍着痛,高院首站在床榻前忍不住数落:“侯爷再这么不当心,这伤永远也好不了!”
岳溶溶胸口一闷,眼眶一热,咬住了唇,冲过去,怔怔看着他的伤。
沈忌琛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略有愣怔,而后皱眉一喝:“谁让她进来的!还不”
岳溶溶带着哭腔生硬道:“你用不着赶我,若是不想见我,就让文松吩咐下去,不许我踏进侯府半步就是!”
沈忌琛顿时语塞,压抑着怒火瞪着她,一句话哽在喉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却在看到她流下两行泪时,双瞳紧缩,别过脸去,声音冷硬的像是两块石头撞击:“哭什么,死不了。”
岳溶溶不理他说什么,看向高院首问道:“要注意什么事项吗?”
高院首见状,连忙将一应要注意地全都告诉了岳溶溶,恐怕如今也只有这位岳姑娘能管得住侯爷了!岳溶溶听得仔细,一一记下了。
文松送高院首离开,岳溶溶拿过衣服要帮沈忌琛穿,沈忌琛却冷然道:“让文松来。”
岳溶溶泪光盈盈地看着他,细弱道:“我不行吗?”
沈忌琛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半晌却张开了手,岳溶溶脸上一喜,她动作非常轻柔仔细,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沈忌琛有一瞬间的怔忡。
等到帮他把衣服穿好,岳溶溶俯身帮他把头发捋出来,双臂绕住沈忌琛,她的脖颈贴近他的鼻尖,沈忌琛心底泛起一丝丝涟漪,却在看到她项巾下若隐若现的伤痕时,眸光一沉。
他苦笑一声,冷然道:“我是否应该感谢曲烈山,他不在了你才会来关心我。”
岳溶溶动作一滞,退开一步,凝眸看他:“你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吗?”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曲烈山这件事上,你何曾相信过我,我不止一次给你机会,你呢?在你心里,曲烈山的安危始终是第一位的,我又算什么。”他嗤笑一声,嘴角溅出一丝苦涩,“那段时间你陪在我身边,可有半分真心吗?不也全都是为了曲烈山吗?”
岳溶溶低下头去。
沈忌琛抬眼看她,等她半晌:“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道:“我是为了曲烈山的安危,可那是因为他命悬一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沈忌琛忽然站了起来:“那这两年你陪在他身边,可曾对他动心?”
“没有!”岳溶溶斩钉截铁,“恩情愧疚爱情,我分得很清楚!”
“那你现在站在这,是因为你误解了我伤了我,所以也在愧疚吗?”他步步紧逼。
岳溶溶老实道:“是有一点,但是”
“但是什么!你要告诉我除了愧疚外还有一点可怜的真心吗?省省吧!岳溶溶!”沈忌琛心尖划过一丝尖锐的痛,眼尾泛红,“我沈忌琛最用不着别人的愧疚!尤其是你!夹杂着愧疚的真心,我一点都不稀罕!留着去缅怀你的曲大哥吧!”一想到她的陪在他身边担心的却是曲烈山,一想到那日她拼死维护曲烈山,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他气疯了,真的气疯了。
所以犀利的言辞也刺伤了岳溶溶,她眼泪汪汪怔怔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是!”沈忌琛这一声掷地有声,“当日若非得知曲烈山不是好东西,你是不是就会跟他远走高飞!丝毫不会留念!”
岳溶溶心神动荡,这一句,她无法反驳,也不愿再骗他:“这件事有很多的原因”
她竟然没有反驳他!沈忌琛粗暴地打断了她:“我不想听你的无可奈何!你走吧!”
岳溶溶的眼睛泡在水里,睫毛瑟瑟乱斗,再也忍不住掉头就走,沈忌琛容色一顿,几乎就要追上去,走了两步,却感到胸口撕裂的痛,他气得满心满肺的翻腾,一掌拍在了屏风上,屏风止不住的震颤。
文松才跨进屋,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道,这伤怕是没个一年半载好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文松:好不容易把人家盼来了,又给人骂跑了
第57章 示好 怕放着放着就凉了。
昨日自从岳溶溶离开后, 侯爷的脸色就一直沉着,文松还在想着怎么再去把岳溶溶请回来,谁知今日一早, 他往花厅去查看早膳,蓦地站住了脚, 睁大的眼睛用力眨了眨, 又揉了揉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桌边摆弄鲜花的岳溶溶, 那一瞬清晨的阳光晕在她身后都像是一层光圈。
惠音从身后走来, 笑道:“要不要这么夸张?”
文松喜滋滋跟上前:“我还以为见到仙女了呢!”
岳溶溶闻声垂眸一笑,文松眼巴巴走到她身边压低了语声:“您不生侯爷的气了?”
“他一个病人,我不与他计较。”岳溶溶扬眉撇了撇嘴。
文松哈哈一笑:“要不说还是姑娘大气呢!”
“咳咳!”谷雨突然一阵急咳,高喊,“侯爷晨安。”
文松如临大敌地闭上眼, 转身无比谄媚地迎上去:“侯爷您来了。”
沈忌琛脸色阴沉,眸光无意扫过岳溶溶无辜的脸, 不辨喜怒, 轻飘飘落在文松头顶:“你是说本侯小气了?本侯给你月俸, 不是让你在背后编排本侯。”
文松躬身大喊一声:“属下罪该万死!”
沈忌琛迈步走过他身边,语声疏冷:“既知错, 便下去领罚吧。”
文松哭丧着脸, 正要退下,谁知岳溶溶轻盈盈道:“文松, 你去厨房把侯爷的药端来吧。”
沈忌琛已经在主位坐下,睨了她一眼:“他是本侯的人。”
岳溶溶眨巴着眼睛:“哦,”然后转向文松,“快去吧, 你是侯爷的人,该尽心着些,每日喝药别误了时辰。”
文松偷偷瞄了沈忌琛一眼,见他脸色硬的像是块石头,却没说话,如获大赦地高调一喊:“是!”
周围侍立的丫鬟们不禁都在心里记起了小本本,原来姑娘求情是能免罚的。
岳溶溶不顾沈忌琛乌沉的脸色,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兀自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端给他时朝他盈盈一笑。
沈忌琛板着脸,声音沁着一丝不自然的冷意:“昨日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
岳溶溶还想了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是说昨日让我离开的事吗?我今日一早来,门房也没拦着我,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儿的,若是认真的,你还需得吩咐下去才是,侯府是你的,你若是不准我来,我半步也不踏入不得。”她语声轻软细柔,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赌气,睫羽扬了扬,清澄如水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几乎叫他招架不能,冷着脸一言不发。
笑意逐渐在岳溶溶唇角蔓延,她别过脸没压住唇角笑得灿若蔷薇。
用了膳,沈忌琛去书房办公,岳溶溶寸步不离,他脸色依旧冷凝,却没制止。文松正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他直接交给了岳溶溶,岳溶溶递到沈忌琛跟前:“先喝药吧。”
沈忌琛正看在私炮案的供词,头也未抬:“先放着。”
岳溶溶拧眉,按住了供词,弯下腰去侧目看他:“不行,放着放着就凉了。”明明是说药,她莫名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是要放着放着就要凉了,她就像是那碗中药,熬成了一碗浓郁的苦汁,喝下去满心满肺都是苦涩的。
那一抹苦涩不经意泄露在她眉宇之间,沈忌琛拧眉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冷硬道:“一碗药也哭丧着脸。”
岳溶溶愣了愣,嫣然一笑,若明珠生辉:“那这样呢?好看吗?”她不想放着放着就凉了。
沈忌琛对上她的笑颜,眸色微顿,没有理她,将药喝尽。
岳溶溶托着腮看他,喃喃道:“快些好起来吧,不然你都要变成药罐子了。”
沈忌琛手指微颤,冷硬的脸快要支撑不住时,他面无表情指了指一旁的矮几:“坐到那边去。”
岳溶溶也没想打扰他办正事,乖巧地去了。
沈忌琛深邃的目光跟着她的移动而动,脸色稍霁,等她坐下看过来时,他才不动声色地挪开,半分没让岳溶溶察觉,垂眸去看吧供词时,略有一瞬恍惚,才重新专注起来。
他一直是这样的,正事上从来不会含糊,当年在杭州时,他才十八岁,年少轻狂,带着与生俱来的狂傲贵气,好看的眉眼在看人时总是带着睥睨的疏冷,令人不敢亲近,明明是天之骄子贵公子的模样,可每回出兵攻打匪寇海寇,他回来总会带着一点伤。
她既心疼又生气:“为何贺敏轩他们总是毫发无损。”
“他们都躲在背后。”
“你不能也躲着一点儿吗?”
沈忌琛挑眉,带着一点清贵的玩世不恭:“我若是躲着,如何建功立业,强大自己,如何保护你?”
岳溶溶皱鼻:“现在整个杭州城好像没人敢惹我。”
他眸光深深,轻轻捏着她的下颌:“还不够。”
那时她不懂他这三个字的含义,因她那时以为他只是一般贵族家的公子,以为他是要光宗耀祖,现在想来,她似乎有一点明白了,若是他没有自己的势力,便不能自已。
她抬眼看向沈忌琛,他眉眼间尽是冷冽,她知道他只是在办公,这种情绪与她无关,可她还是心尖微颤,她好怕,他们再也回不去。
见他端起茶杯,她立刻走了过去,拿过他手里的茶杯:“茶凉了,喝了对胃不好。”她殷勤的去倒了一杯温热的,沈忌琛由着她。
她想她应该跟他说清楚,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但说什么都好像是事后的狡辩,她总是有一点心虚,怕他误解,犹疑一瞬,文松就走了进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她有些莫名。
文松道:“侯爷,孟小姐来了。”
现在岳溶溶知道那一眼“意味不明”意味着什么了,她怔怔看向沈忌琛,沈忌琛也朝她看一眼,拧眉道:“你去书架后。”省的她又担心跟别人有牵扯。
可这听到岳溶溶耳朵里,却变了味儿,他如今见孟嘉言已经要她回避了?以前他见孟嘉言不都是在前庭会客吗?今日为何请人家到书房了?她惶惑不安,不自觉地乖乖走到书架后去。
沈忌琛眸光微沉,让文松请她进来。
五月初八是龙母诞辰,太皇太后让孟嘉言主持今年民间这场道场,在龙王庙建一座真龙金身,是由孟嘉言所绘真龙,如今快到收尾时遇到了问题,她心中忐忑,怕搞砸了太皇太后的差事,时常来向沈忌琛讨教,她将图纸铺成在沈忌琛面前,请他指点。
沈忌琛公事公办,看得认真,两人讨论的有来有回,被岳溶溶听得一清二楚,沈忌琛气势迫人,又郎艳独绝,当年在杭州除了她,没有一个姑娘敢在他跟前抬头的,更莫说在他跟前侃侃而谈了。
孟嘉言不一样。她话说的讨教谦虚,言语间却十分自信,岳溶溶能感受到沈忌琛偶尔流露的欣赏,她深吸一口气,心都跟着痛了一下。
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孟嘉言又得大长公主喜爱,沈忌琛也不像嫌弃别的姑娘一样的嫌弃她,可能还有一点喜欢这么一想,她有些着恼地攥了下手边的手,一时用力,堆叠的书扑啦啦掉了下来,砸了她的脚,不太疼,她还是轻呼了一声。
“什么声儿?”孟嘉言扬声问道。
她听到沈忌琛淡淡的语气:“是猫儿。”
岳溶溶气呼呼地跑了出来对着他嚷道:“你才是猫!”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孟嘉言怔住了,她没想到岳溶溶会在,勉强扬起笑容转头去看沈忌琛:“岳姑娘也在?她是不是生气了?”
沈忌琛眸光半垂,沉声道;“不必管她。”
才跑到外间的岳溶溶听到了这句,蓦地眼眶一红。
“姑娘!”
惠音谷雨急切的呼喊传进了书房,孟嘉言看到沈忌琛眉心一拧,她问:“要去追吗?”
“不必。”
孟嘉言见沈忌琛没有去追的意思,抿唇而笑,继续拿了笔在图纸上指点:“我觉得这处”她顿了顿,抬眼看去,沈忌琛眉头深锁,精锐的眸光出了神。
她停住了话头,也没有提醒他,就这样看着他,等到他终于察觉惊醒,语声带了一丝急切:“都清楚了?”
孟嘉言嫣然一笑:“是啊。”
沈忌琛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失陪了。”
他迈步离开,急不可耐,全然忘了世家子弟的待客之道,留下孟嘉言尴尬自处。
文松也有些尴尬地打圆场:“侯爷还有一些急务在身”
孟嘉言优雅道:“明白,今日是我叨扰了,侯爷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道声谢,烦劳你代劳了。”
文松松了一口气,孟小姐不愧是既他家大小姐之后的名门闺秀的典范啊,这若是换了别的小姐,可不得红着眼生着气跑了。
沈忌琛想起方才岳溶溶红着的眼圈,加快了脚步,伤口传来细微的疼痛,他也置之不理,等终于在府门外的不远处看到岳溶溶时,脸色却蓦然一沉。
她正被张典军截住,身后是一队府兵。
“岳姑娘是吗?大长公主有请。”张典军体型魁梧,宽厚的肩膀足有岳溶溶两个宽,粗犷的声音硬如钢铁,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威严十足。
惠音和谷雨已经吓得躲在岳溶溶的身后,抿紧了唇。
岳溶溶警惕地看着他,力持镇定:“大长公主找我做什么?”
张典军粗眉一竖,凌厉道:“大胆!大长公主让你去你焉敢质疑多问!”
饶是岳溶溶故作镇定,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喝吓得背脊一僵。
“回去告诉大长公主,她不去。”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肃冷的声音,不轻不重,沁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可忽视的震慑,将张典军的气焰瞬间压了下去。
岳溶溶心惊肉跳转身,看到沈忌琛徐步而来,气势冷冽令人莫敢仰视,张典军几乎是立刻换了颜色,笑吟吟地低下头去:“参见侯爷。”
沈忌琛已经走到岳溶溶身前,将她完全挡住,眉眼含霜:“惠音,送姑娘回去。”
张典军一时情急抬头:“侯爷,大长公主命下官带”
“方才的话本侯说的不够清楚吗?”沈忌琛声线像是浸在冰水里,微微扬起的语调凛冽迫人,张典军再度低下头去,比方才还要低,浑厚的双肩有一瞬筛糠,不知从何时起,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大少爷气度已经如此冷冽,令人不寒而栗。
张典军连连道:“是,是,下官遵命。”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岳溶溶不安地看了眼沈忌琛,不知他心中所想,有何打算,也不知等着她的是何种结果,此时她只能转身离开。
回了即墨先生的“云松雪”小院,门才一打开,就看到薛玉白站在园子里,朝她微微而笑。
张典军灰败地回府复命,大长公主见他没有带回岳溶溶,面冷如玉,就要发作,怒眸却瞥见沈忌琛徐步而来,这段时间国公爷不在府中,她偶尔会在公主府小住,此时她端坐殿中,压下怒火,冷冷看着沈忌琛迈入殿中,他姿态清贵却冷厉,冷厉中又带着一丝坦然的决绝。
大长公主摆手,屏退了殿中所有的宫婢和侍卫。
第58章 威胁 “谁敢取笑我们沈家?”
“你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先帝最疼爱的子孙, 沈家的继承人!你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竟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大长公主怒而拍案,面罩寒霜, 用从未有过的凌厉盯着他。
沈忌琛面不改色站在下面,一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凝视着她, 他语声极沉:“母亲, 我说过, 别动她。”
那带着一丝丝尊敬的语气却寒冷彻骨, 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 大长公主还是被他的气势震颤了一瞬,她沉吟冷笑,背脊挺直:“我若是动了她,你当如何?我是你的母亲,你能奈我何?”
沈忌琛眸光微沉, 他上前一步:“您是我的母亲,我自不能如何, 只是韦氏舅父, 怕是没有那么好过。”
大长公主冷厉的脸色有一瞬皲裂。
文松适时上前, 为沈忌琛呈上一本奏本,沈忌琛拿过走到案前, 将奏本放在大长公主面前, 金椅后的落地窗照进的阳光撒在奏本上,衬着大长公主的脸结了一层冰。
沈忌琛幽沉地看着她:“舅父膝下那几个儿子仗着皇祖母外戚的身份和您的庇佑, 在封地行径张狂,浑身像是个筛子,寻几位表兄两三点错处,只怕连舅父和您都护不住。”
一股凉意自大长公主的背脊窜起, 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大长公主既惊且怒地瞪着他,从齿缝间迸出一句话:“他也是你的舅父!是我们韦氏的支柱!”
原来当年先帝膝下无子,后继之君乃是旁支宗亲,大长公主怕新帝登位,影响她这个唯一公主的地位,便开始扶持母家韦氏,到如今,韦氏家主已然是封地异性王,手握当地政权和兵权,是大长公主除国公爷外最强大的后盾。
若是沈忌琛对韦氏那几个子弟动手,即便不会伤到韦氏的根基,也会让韦氏大动干戈。
大长公主愠怒地看着他:“你敢动韦氏,就不怕你皇祖母伤心?”
“皇祖母若是得知韦氏子弟如此猖狂,只怕会更寒心。”沈忌琛一派云淡风轻,温和的眸子却透出凛冽的寒意。
他的目光像是两把利刃,切割着大长公主的心,她骤然一痛,支撑不住地按住了桌面,春姑姑急忙上前扶住她,她抬眼已是满眼含泪:“我的好儿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连自己的亲舅父都不顾了!”
沈忌琛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了劝拳,母亲的眼泪也像是利刃,切割着他的心,可他面色仍旧冷硬:“只要母亲不动岳溶溶,韦氏仍旧是如今的韦氏。”
大长公主含泪剜他一眼,低头看到凑本上几个朝中肱骨大臣和近年来新贵重臣的亲笔所书,忽然不寒而栗,又有一股无可名状的骄傲丝丝升起,她冷笑了一声:“三年的朝堂经营,嫖姚,这些人不动声色的都是你的人了,你好手段!”她愤怒地挥落那本凑本。
忽然她脸色微僵,指尖微颤:“当年你如此拼命,立下一等功,三年来政务上的兢兢业业,起初我还不明白,作为沈家继承人,你何须如此披肝沥胆,如今我全然明白了,为的就是今日是不是?”
她撑着桌面起身:“为了护住一个曾经背弃你,欺骗你,和别的男人私奔的女人!好一个痴情种!”
沈忌琛眉心紧蹙:“母亲,还请见谅。”他的母亲大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公主,曾经也是大权在握,他只能扶持自己的势力,而不是从沈家从她手里接过“元老”。
如今被自己的儿子压得死死的,大长公主又欣慰又生气,她厉声道:“那个岳溶溶有什么好!论家世品貌才德,她哪一点比得上孟嘉言!她还曾为贱籍!你要娶了她为沈家继任主母,是要全天下都取笑我们沈家吗!”
“谁敢取笑我们沈家?”沈忌琛不疾不徐的声音压过大长公主的激愤,他垂眸,唇角牵起一抹弧度,掀眼时,眼底的傲然睥睨压过一线令人不可小觑的震慑。
大长公主愣住了,这一刻,她深刻感觉到,嫖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她动怒,会费心跟她周旋稳住她的少年儿子了。
大殿上,一片死寂。
忽然一道高昂的声音压了下来:“公爷到!”
沈忌琛和大长公主皆是一愣,朝殿外看去,就见一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步入殿中,端肃儒雅气势威赫,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沈忌琛后退一步,抬手作揖:“父亲。”
国公爷看了他一眼,径自掠过,大长公主已经含泪走了下来,一个趔趄,国公爷紧走两步将她扶入了怀中,肃正的眸光瞬间柔和,大长公主也好像找到了靠山似的,流下两行泪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国公府轻抚她的背脊宽慰她,看向春姑姑,“请太医。”
大长公主睨了眼沈忌琛,哭腔里带着控诉:“你瞧瞧你这个好儿子”
国公爷回头看了眼儿子,温和的眸光再度冷肃:“还不去熬一壶安神茶。”
沈忌琛垂眸,在心中无奈叹息。
国公爷这辈子的温柔都给了青梅竹马的妻子,偶尔会分拨一点给儿子,等沈忌琛走进房中时,国公爷正坐在前厅等他,看到他进来,扣了扣矮几,示意沈忌琛坐下。
他看着沈忌琛坚毅的面容,沉声道:“你护着你的心上人,我也心疼我的妻子,你母亲是任性些,那是因为她是大周朝的掌上明珠,你如今羽翼丰满,为父很欣慰,但你不该以此来威胁你的母亲,这几日你住在国公府,好好陪陪你母亲,至于你要娶哪位姑娘为妻,你自己做主就是。”
沈忌琛略有震惊,他以为父亲会站在母亲那边。
国公爷只是眸光深深地看着他,是欣赏还有克制的骄傲:“你是沈家的继承人,正如你所说,你要娶的姑娘不论何种身份,谁敢取笑沈家?”
他并在乎儿媳的身份贵贱,那是他骨子里身为沈家家主的自负和底气,甚至他要以此来昭告天下,他沈家不屑以联姻来巩固政权地位,因为他沈家不需要。
大长公主见丈夫进来,气得扭过头去,国公爷唇角牵起一抹浅笑,坐到床边握她的手,被她甩开,顺便打了一下:“你都不帮我!我不喜欢那个丫头!她如何配得上我们的儿子。”
她早知道丈夫的骄傲,他从来没有强制过嫖姚要跟贵族联姻,所以一直想在他回京前,解决了岳溶溶,可还是事与愿违。
国公爷凝视着她,语声轻软:“若是当年我不是沈家的大公子,若是当年沈家家道中落,你还会下嫁于我吗?”
大长公主又气得打他:“说什么!我当然会!你当我是什么?”
“若是父皇不许呢?”
“那我拼死也会”大长公主愣住了。
国公爷看她一眼:“那你怎么忍心让你的儿子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这一点他或许像你。”
大长公主轻嗤:“他才不像我,他比我厉害!我顶多对着父皇又哭又闹。”
“我们这样的世家,历经百年已是不易,他有能力娶他喜欢的姑娘,是他的魄力,不管那位姑娘是何身份,嫁进我们沈家,便是尊贵。”
这番话分明狂傲,可在国公爷沉稳的面容下说出来,竟觉得,言之有理。
大长公主撇嘴,瞟了他两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真是自负!”他想让所有人知道,沈家和其他贵族世家不一样,沈家的继承人即便没有娶一门当户对的贵女,沈家的地位也撼动不了分毫。
国公爷笑了一声:“我倒是听说那丫头模样水灵,还深得即墨先生的器重,有几分才气,不算不堪,至于其他身份,不值一提。你若是不喜欢那丫头,将来他们总是分府别住,碍不到你的眼。”
大长公主没有再说话,气恼地叹气。
国公爷云淡风轻地看着她,温和的声音显出几分凛冽:“至于大哥那,你还是要提醒一下了。”
大长公主略有心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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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遇到过张典军后,岳溶溶再没有见过沈忌琛,她去过侯府,侯府的人说侯爷最近都住在国公府,她自然不会去国公府,沈忌琛也没有来找过她。
怎么会来找她呢,他还在生她的气,亦或者,他搬去国公府住,就是为了要躲开她
“溶溶!”
薛玉白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岳溶溶回神,惊动地睁大了眼,急忙挪开沾了颜色的笔尖,看着一幅百花争艳图沾染了颜料汁,懊恼地泄了气:“对不起,我把这幅画毁了。”
薛玉白不忍心苛责她,忙接过她手里的笔:“待会老师见了,该骂你作画不专心了。”
果然即墨先生走到园子里来,就看到被毁了的画作,气得吹胡子瞪眼,看着薛玉白手里的笔,更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岳溶溶急忙要认错,却被薛玉白拦住了,又是认错又是求饶地认下了这件事。
即墨先生看着他二人的神色,也猜到几分,哼了一声:“都出去,都出去,被在这碍眼。”
薛玉白忙是拉着岳溶溶逃离了现场,岳溶溶自责极了,看着这几日都陪着她的薛玉白,目光里满是愧疚,薛玉白爽然一笑:“我自小被老师骂习惯了,你可不行,万一你哭了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脆弱!”岳溶溶反驳。
“当真没有?”
“没有!”岳溶溶重重点头。
薛玉白抱胸叹气:“既然没有,就别哭丧着脸了,今日是龙母诞,西街有龙母游行,我带你去瞧瞧?顺便去龙王庙上柱香?”
二人来到西街,整条长街都两道都站满了百姓,装扮成龙母的姑娘端坐在肩舆上,很有几分神韵,两旁是扮做龙宫神官模样的男子,肩舆后是一众虾兵蟹将,有趣又真实,浩浩荡荡往龙王庙去。
岳溶溶被薛玉白拉着,好奇又兴奋跟在人群中,顺着人群被挤进了龙王庙的大门,满园的善男信女,手持三炷香,兴奋又虔诚地抬头看着,道场上盖着红绸的庞然大物,听说就是那真龙金身。
薛玉白不知从哪拿了三炷香塞进岳溶溶手里:“入乡随俗。”
岳溶溶含笑接过,也跟着踮起脚尖抬头看去,薛玉白怕她站不稳,扶住了她的手臂,岳溶溶没有察觉,因她满心被周围的谈论吸引住了。
“听说了吗?今日这场龙母诞是孟家小姐主持的。”
“听说这孟小姐聪慧过人,果然新颖有趣。”
“何止呢,那真龙金身我还听说是孟小姐和沈侯爷共同力作。”
“沈侯爷?望京门沈家那位?”
“那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呀!快看!孟小姐和沈侯来了!”
岳溶溶的耳膜像是被封住了似的,一切混声都被封在了耳廓之外,嗡嗡的不再响闹,只看到沈忌琛面无表情走在孟嘉言身边,列松如翠,萧萧肃肃,孟嘉言温婉典雅,当真是一对璧人。
所以,这几日不见,他都和孟嘉言在一起吗?岳溶溶鼻尖有些泛酸。
忽然不知谁大呼一声,所有人惊诧地瞪大了眼,就见台边青竹所致的道具倒了下来,直往孟嘉言那儿砸去,却没砸下去,被沈忌琛揽臂挡过,再被文松一脚踢翻。
一场意外,所有人惊魂不定,沈忌琛垂眸看着孟嘉言,好像在查看孟嘉言有没有受伤,孟嘉言则紧张地握住沈忌琛的手臂,一道惊目的血痕吓得她脸色一白,也让岳溶溶心里一疼。
她几乎立刻就要冲上前去,却听到旁边大妈兴奋道:“看到了吗?侯爷方才急了!多心疼孟小姐啊!”
岳溶溶忽然情绪上涌,对着大妈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急了?他心疼了?”
被莫名其妙喊了一遍的大妈眼睛一竖,双手叉腰,轻蔑地瞪着她:“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如何!侯爷就是心疼孟小姐!不心疼孟小姐,难道心疼你吗?呵,青天白日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这还跟孟小姐比上了!妄想着侯爷中意你呢?年纪轻轻就疯了!你也配得上沈侯?”
心尖像是被最尖锐的利器狠狠一刺,岳溶溶抿紧了唇,脸色由白转红,又从红转白,双肩都在颤抖,手中的三炷香也折断了,掉到了地上,她转身推开人群就冲出了龙王庙。
此时有人高呼“大长公主驾到”,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薛玉白却转身急忙追了出去。
第59章 修罗 “嫖姚,可以吗?”
薛玉白追出来时, 就看到岳溶溶蹲在树下哭,方才带着她在街上奔跑的狂欢劲儿,此时都乱糟糟的拧巴在了一起, 看着她双肩的颤抖,不断滴落的泪珠, 他忽然觉得窒闷, 别过脸去呼出一口气, 再呼出一口气, 迈步朝她走去。
蹲下来用手帕轻轻楷过她脸颊的眼泪, 语气中带了一丝故作的松弛:“这么伤心,这么生气,我替你去揍他一顿?”
“不好。他身上还有伤。”她抬头抽噎地说着。
薛玉白笑了一下,嘴角溅起苦涩,他现在明白当初曲烈山为何那么卑鄙要用恩情挟持岳溶溶, 甚至有些理解他了,没了顾虑的岳溶溶, 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你不是气他和孟嘉言站在一起, 何必还管他伤不伤?”他不经意间露出几分负气。
岳溶溶扁嘴, 埋进臂弯里,闷声道:“我不是气他和孟嘉言站在一起, 我是害怕, 怕来不及怕他还在生我的气,一气之下就和别人好了。”
这话听得, 薛玉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没好气道:“你放心,沈忌琛绝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除了跟你有关的事。这句话他没说,不想帮沈忌琛涨志气。
她听了这话, 心里缓一阵又紧一阵,抬眼,双目湿漉漉地揪住他,带着哭腔:“可是你们贵族不是都讲究门当户对吗?大长公主很喜欢孟嘉言。”
其实薛玉白也没有把握,沈忌琛会为了岳溶溶做到何种地步,他不禁担忧:“那若是嫖姚最终还是要娶孟嘉言,你待如何?”他忽然屏住了呼吸。
岳溶溶也是心头一窒,垂眸不语,抿了抿唇,雪白的细牙咬出一排牙印。
“你会为妾吗?”他问的十分小心翼翼。
良久,岳溶溶才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摇了摇头。
薛玉白忽然松弛了一瞬,低一回头,笑了一声,又抬眼,那是不是证明他还有机会?注意到她额角都哭出了细汗,他扶着她起身:“再带你去个地方。”
突然起来的岳溶溶眼前一黑,扶住他的手臂:“容我缓缓,头晕。”
薛玉白纵容地笑出声来,让她扶着。
正走出龙王庙的沈忌琛正看到这一幕,眸光骤沉,孟嘉言也看到了,微讶低语:“是玉白和溶溶姑娘。”她正要出声,却看到他二人并肩离开。
孟嘉言看向沈忌琛阴沉着脸眼底似是结了一层寒冰,她默了默,看向远去的岳溶溶,略有出神。
薛玉白带着岳溶溶去了城中最大的首饰店,琳琅坊。
掌柜的一眼看到了薛玉白,殷勤地迎了上来,奉承极了:“您来了!”
“上回让你们打造的颈环可有做好?”薛玉白问。
掌柜的忙道:“做好了,本打算今日送到府上去,没成想您就来了。”他说话间看了眼岳溶溶,想来就是为了这位姑娘了,便侧身引他们去了西厅。
立刻就有丫鬟捧着镂花的托盘走来,上头铺着红绸,红绸上是一条青白玉石珠链制成的颈环,坠着一只展翅的黄翼蝴蝶,精美极了。
薛玉白拿起来走到岳溶溶身前:“试试?”
岳溶溶虽有些猜到,但还是意外了一下:“给我的?”
“你的脖子伤疤未曾褪去,天气渐热,整日带着项巾不热吗?小心捂出疹子。”薛玉白温柔道。
岳溶溶默了默脖子上的丝绸,虽然轻薄,的确有些热,但看着这颈环价值不菲:“我受之有愧。”
薛玉白料到她有此一言,心还是跌了一瞬,提气笑道:“你如今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了,将来的画可也是价值连城的,我也不算亏。”
岳溶溶方才哭了一起,现在的确热的有些难受,便欣然道:“好吧,等我将来发达了,双倍奉还。”她自以为说得豪爽,却没有察觉到薛玉白苦涩的一笑。
薛玉白站在她身后,亲自帮她戴上,冰凉的触感贴上肌肤,岳溶溶舒服地溢出声,再看丫鬟托起的镜子,她今日穿了方领的衣服,露出颈项一片雪白的几乎,那黄翼蝴蝶在她右颈莹莹生辉,她的笑意荡在眉梢眼角。
“姑娘当真是天姿国色啊。”掌柜的惊叹道。
岳溶溶嘻嘻一笑,转头对薛玉白低语:“掌柜的想让我的荷包大放血呢。”
薛玉白忍俊不禁:“的确仙姿玉色。”
岳溶溶警惕地觑他一眼,转头脸去不接茬。
拖着托盘的丫鬟走出西厅,忽然被另一厅室的客人喊了进去,里头坐着的竟是甄溪和任含贞,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甄溪问道:“隔壁的客人可是薛公子?”
丫鬟道;“回夫人,是的。”
任含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瞧着方才你拿进去的颈环价格不菲,那位薛公子也买得起吗?”
丫鬟讶然一瞬,失笑道:“姑娘说笑了,望京门的薛家,自然是买得起的。”
任含贞的脸色蓦地惨白,忽然扬起的音调几乎尖锐:“望京门薛家?”
丫鬟看着她的反应愣住了,甄溪连忙道:“你下去吧。”
等她走后,甄溪才看向任含贞,她的脸色已经逐渐阴翳,甄溪有些头皮发麻,小声唤道:“含贞姐?”
任含贞蓦地抬头,目光阴厉极了:“她不是离开京城了吗?她不是跟死囚犯私奔了嘛!不应该死在沈侯的剑下被千刀万剐吗!怎么还在京城!薛玉白,薛玉白居然是望京门薛家!岳溶溶,这个贱人!”她咬紧的牙关齿痛已极,眼底迸出的恨意和嫉妒恨不得将岳溶溶撕碎践踏!
甄溪从未见过这样的任含贞,一时间吓得僵立住了,发颤地喊她:“含贞姐”
任含贞才惊醒回神,立即转换了温柔的神色,露出伤心来:“我只是太恨岳溶溶了,她毁了我,毁了你,我如今无立足之地,你生活在蔡府水生火热,不被当人看,都是拜她所赐,她却能扶摇直上,不是沈侯就是薛公子,他们当宝似的捧着她。”
她忽然哭出声来,握住甄溪的手:“难道我们就如此命贱吗?活该被她踩在泥泞里吗?”
甄溪心神动荡,脑海里一遍一遍都是任含贞的话,一遍一遍都是她所受过的欺辱和折磨,战栗的目光逐渐平静,然后阴狠。
突然外头传来掌柜的殷勤的声音:“薛公子,岳姑娘,二位慢走,欢迎再来。”
她们二人同时看向门外,就看到薛玉白满心满眼都是岳溶溶,就连跨个门槛都怕她绊倒。
“小心脚下。”
岳溶溶重重踏出去,冲他灿烂一笑,满眼俏皮。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岳溶溶一眼就认出了这辆马车正是侯府的,她攥着裙摆的手蓦然收紧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连呼吸都忘了。
薛玉白看着她,心底压下一块石头。
车门打开了,岳溶溶心突突跳了起来,却看到孟嘉言盈盈而下,朝她微微一笑,款款而来。
岳溶溶提起的心猛的下坠,一直往下坠,直坠入深渊,孟嘉言的笑容太过明媚,刺了她的眼,她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意:“孟小姐。”
孟嘉言和善道:“我远远瞧见你们,只当是认错了,你们这是要去哪?玉白,你没坐车出来了?你们用膳了吗?我们正要去庆阳楼,子羡他们都在,一起去吗?”
岳溶溶没有回答,眼睛下意识往马车瞄去,沈忌琛也在吗?他在吗?还是只是将马车借给了孟小姐?她私心更侧向是借,可孟嘉言那句“我们”和转头的动作却将她的祈望击碎。
“嫖姚,可以吗?”孟嘉言柔声征询。
窗户被打开,露出沈忌琛刻骨刀精雕的下颌线,他偏头看过来,凛冽的目光没有丝毫情绪,从岳溶溶面上扫过落在薛玉白脸上,云淡风轻的让岳溶溶心头一滞,生出几股怒意。
“只怕人家还有要事。”他轻描淡写,嗓音微凉不辨喜怒,却又让人琢磨出讽刺。
薛玉白淡淡一笑反击:“的确,我和溶溶还要去画舫,履行曾经的约定。”他看到沈忌琛目光一沉,心里爽快。
岳溶溶扬起笑脸,笑吟吟道:“我也正好饿了,玉白,我们一起去吧。”
她一声“玉白”,薛玉白和沈忌琛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孟嘉言似乎也没想到岳溶溶会答应这个邀约,应承的迟了一拍:“那上车吧。”
岳溶溶垂眸等着薛玉白先上车,她跟在后头,沈忌琛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直到薛玉白做在右侧位,她在薛玉白的身边坐下,他眸光愈发乌沉。
孟嘉言坐在对面。
文松坐在车架上,转头看向车厢:“侯爷,您手上的伤不碍事吧?”眼睛直往岳溶溶那瞟。
岳溶溶这才想起他的手方才划伤了,立即抬头看去,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孟嘉言坐在他左侧,担忧地看着他,岳溶溶心头一酸,强迫自己别过脸去。
沈忌琛脸色难看地别过眼去。
车厢内的氛围凝滞的快要让岳溶溶窒息,她忽然有些后悔上了这辆车,可一想到,若是她不上来,这辆车里就只有沈忌琛和孟嘉言,她就更难受。
转眼间却看到孟嘉言盯着她的颈环看,她局促地摸了下蝴蝶,孟嘉言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垂眸颔首:“抱歉,溶溶姑娘,是我唐突了。”
她实在有礼,岳溶溶都不好意思怪责她,只能笑道:“没事。”
孟嘉言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条颈环有些眼熟,好像在玉白那儿看到过这种图纸”
闻言岳溶溶吃惊地看向薛玉白:“这是你所制的?”
薛玉白笑道:“我只是画出这个样式,让琳琅坊的匠人做出来而已。”
他望着岳溶溶的目光有一种轻描淡写的深情,岳溶溶蓦然心颤,慌忙朝主位看去,沈忌琛紧绷的脸凝了冰霜,沉沉望着她。
忽然沈忌琛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马车正巧到了庆阳楼,突然停住,车内的人皆是一晃,沈忌琛竟没有站稳,后退一个趔趄,岳溶溶急忙起身扶住了他。
他的手本能地覆住了她的手,眉眼低垂,对上她焦急的目色,眼底的戾色转而成了一片柔和。
孟嘉言也走了过来:“嫖姚,你的伤没事吧?”
沈忌琛仍旧看着岳溶溶,岳溶溶抽回了手,侧过身去,心底生了意气。
文松门一开,就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不对劲,生硬提醒道:“侯爷,庆阳楼到了。”
沈忌琛面色沉冷地下了车,几人跟着一同下车,庆阳楼的掌柜的早已得了消息,在门口迎候,就见沈侯,孟小姐,薛公子和岳姑娘一同来了,只是这四个人的站位有些奇怪,上回沈侯和岳姑娘来,那手还牵着紧紧的,今日岳姑娘怎么没和沈侯走在一起?
他心下惊疑,目光早已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梭巡了一遍,直到看到沈忌琛淬了冰的眼眸,他才惶恐地收回目光,殷勤地迎了上去。
第60章 完结篇 “他每日都陪着你,真是用心良……
“嫖姚来了!”贺敏轩朗声一笑, 正站起来,突然脚下一崴,愣住了。
郑旭朝甩着扇子敲他的头:“见到嫖姚怎么跟见鬼了似的!”话音刚落, 看到一同进门的四人,睁大眼睛, 悠悠摇头, “还真是见鬼了。”
韩子羡眼底也闪过一丝讶然, 玩味地攒起了一抹笑意, 招来自己的随从:“快去把少夫人接来, 呃……”话音还未落,感觉到沈忌琛飘来的眼刀,他干咳一声,面不改色笑起来,沈忌琛经过身边时他趁机低语, “意意最喜欢看热闹了。”
沈忌琛冷冷道:“安生些。”
韩子羡不以为意一笑,制止了自己的随从, 坐到他身边探问:“你们四个……是溶溶抓到了你, 还是你抓到了溶溶?”
沈忌琛脸色乌沉瞥了眼岳溶溶, 薛玉白正照顾她坐下。
韩子羡看着薛玉白无微不至,全然不顾沈忌琛在场, 呵呵一笑:“别怪我没提醒你, 适可而止得了,玉白还虎视眈眈, 你别给自己整出第二个曲烈山。”
沈忌琛眸光骤然一顿,眸底凝结成冰又乍然出现丝丝裂纹,寒意渐渐透出来,韩子羡猛地打了个寒颤, 哈哈笑着回到自己的席前。
薛玉白贴心的让房中随侍的庆阳楼丫鬟给岳溶溶换了果酒,他给岳溶溶倒了一杯:“尝尝。”
岳溶溶配合地抿了一下,神思不属地笑了笑:“好喝。”眼尾却不停瞄向上头的位置。
孟嘉言出声随口闲聊:“子羡,你们今日怎么没去龙王庙凑热闹?”
可今日韩子羡他们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不亲不热,似是拘谨,她起初不明白,直到注意到韩子羡每和她说话后,都会自然而然将话题引到岳溶溶身上,她才恍然,他们之所以如此,是怕“冷落”了岳溶溶。
怕岳溶溶融不进他们的圈子,事到如今,就连贺敏轩和郑旭朝亦是如此,她心惊一瞬,他们如此,自然是已经默认了岳溶溶的身份,她忽然心底发凉。
才惊觉,岳溶溶根本不是她认为的“那种女人”,那种被嫖姚一时新鲜宠爱继而弃之敝履的女人。
可她不明白,以岳溶溶的身份,他们怎么会那么轻易接受了她,甚至韩子羡对她的态度有点过分热情了。
贺敏轩和郑旭朝之所以态度转变,自然因之前发生的事,但今日岳溶溶会出现在这,就说明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们避之不及,不管是因为嫖姚还是因为玉白。
岳溶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看到丫鬟给沈忌琛斟酒,她心头一慌,正要出声,孟嘉言秀气温柔的声音却越过了她。
“嫖姚,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她不疾不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压过了所有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几个知情人的目光从孟嘉言脸上移到岳溶溶脸上,只见岳溶溶缓缓垂眸。
薛玉白坐在岳溶溶身边,离她最近,她的失落黯然他尽数看在眼里,他应该庆幸的,可心底还是因她垂眸时的凄怆揪紧了。
他夹了一块蜜饵到岳溶溶碗中:“你爱吃的。”
韩子羡几人抿了下唇,齐齐转头看向上头,沈忌琛紧蹙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靠进凭几,面色沉郁,嘴角溅起一抹冷意的弧度。
薛玉白却也愣怔了一瞬,看着那叠沁着清香的蜜饵,心头震颤,这是溶溶爱吃的,是巧合,还是嫖姚有意安排……
突然沈忌琛站了起来,一言不发面色冷峻地离开了房间。
岳溶溶双瞳一紧,几乎也站了起来,她不顾在场人的脸色追了出去。
薛玉白想抓住她,却抓了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愣怔片刻,就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抬头,是韩子羡,他依然地在岳溶溶的位置上坐下来。
“算了,玉白,别追了。”
薛玉白苦笑:“为什么嫖姚可以,我不可以?为何你们都向着嫖姚?”
韩子羡笑容微僵,他轻叹:“我们不是向着嫖姚,溶溶她……”
“溶溶未必会和嫖姚在一起。”他沉声道,“你们也知道溶溶的性子,她绝无可能为妾,即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韩子羡瞄了眼一旁的孟嘉言,她正兀自品茶,似是没听到他们的交谈,怔怔看着薛玉白,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她和你说的?”
“是。”
这倒是出乎韩子羡的意料,他以为,今日岳溶溶来了,那神色,是已经想好了。
如此一来,只怕又要多生事端。
岳溶溶追了出去,在园子的锦鲤池边看到了正在喂鲤鱼的沈忌琛。
他身姿萧萧肃肃,却透着一股冷意,令人不敢亲近,那些丫鬟只敢远远朝他行礼,多看一眼便惶恐地连忙离开。
岳溶溶想他的脸色大概也不太好看,走了过去:“你再这样喂下去那些锦鲤会撑死的。”她似恼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娇。
沈忌琛的手微顿,没有转身。
岳溶溶已经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他捧着鱼食盒的手,露出一点绷带的边缘在袖斓外,她眉心微拧:“痛吗?”
沈忌琛的心紧了一瞬,他偏头看到她脖颈处的颈环,牵出一抹嘲讽的笑:“你不觉得你的关心太晚了些吗?”他凉声道,“也是,忙着和玉白逛铺子。”
岳溶溶面色一紧:“他正巧在老师那,我们被老师责骂了,他才带我出来,去看了龙母诞,你是为孟嘉言受的伤,我都看到了。”她语声渐小,半垂眸间,捻了酸意。
“我们?”沈忌琛转身面向她,语声微沉。
什么“我们”?岳溶溶愣了一瞬,对上他乌沉的眼眸,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我是说我和他,你一定要纠结这个吗?不是你把我送去了老师那吗?他如今是我师兄,每日都会去老师那请安作画,有何不可?”
“师兄。”沈忌琛冷嗤一笑,“他每日都陪着你,真是用心良苦。”
岳溶溶感觉到他的讽刺,不甘示弱道:“是你先把我送去老师那的!”她生了气意,紧紧盯着他。
沈忌琛眸光压着情绪,眼底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不把你送去那,难道带你进府吗?岳溶溶,你要以什么身份进府?本侯的未婚妻吗?”他笑了一声,溅起一点苦涩,“别忘了,是你拒绝了这个身份,为了曲烈山,欺骗了我,我说我们成亲,你是怎么回答我的?结果呢?”他眸光变冷,语声低沉沁着寒意。
“前两日还会虚情假意地陪着我,怎么这两日就陪着你的好师兄了?多做两日戏,你都懒得做是吗?”
岳溶溶心神动荡,拧紧了眉:“之前种种,你明知我有苦衷,前几日我也没有虚情假意……”
“够了!我不想听!”沈忌琛暴戾地打断她,手里的鱼食就要扔进锦鲤池,最终却转了方向,扔进了草丛中,撒了一地不见踪影。
岳溶溶胸口一闷,眼眶瞬间红了,蒙上一层水雾,声音紧压着却还是显出一丝微颤:“是不是我如今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沈忌琛看到她眼中蓄起的泪珠,别过脸去,声音冷硬的像是石头:“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在骗我。”
岳溶溶急切道:“我不会再骗你了……”
“谁知道又会不会再出现个曲烈山!岳溶溶,在你心里,我永远不是第一位是吗?否则……”你今日怎么忍心和薛玉白站在一起,坐在一起,丝毫不顾及我的心情。这种话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太没有志气,太可悲了。
岳溶溶还要解释,一旁却传来孟嘉言温柔的声音:“嫖姚,岳姑娘,你们在这呢?”
脚步声传来,沈忌琛才转身看过去,面色已然平静无波。
孟嘉言讶异地看着岳溶溶:“岳姑娘,你哭了?”说着她拿出手帕递过去。
沈忌琛眉心微蹙。
岳溶溶别过脸去没有接:“风迷了眼。”
孟嘉言没有追问,欣然接受了这个理由,转而看向沈忌琛:“听说今晚掌柜的请了最近名声鹊起的名伶在这唱戏,外人进来还需再付茶水钱,掌柜的方才特意送了请柬来,不如我们留下来听听吧?”
沈忌琛淡淡应了一声:“依你。”
此时正好一阵风过,吹过岳溶溶的眼睛,落下一滴泪来,她慌忙背过身去,盯着锦鲤池,悄悄擦过眼角,背后却响起沈忌琛离开的脚步声,和孟嘉言提醒的声音。
“不喊岳姑娘一起走吗?”
岳溶溶没有听到沈忌琛的回答,只听到孟嘉言跟随离开的脚步声。
庆阳楼有专门的戏台子,隔着一条秋水河,尊贵的看官们都坐在河对面的轩廊中,散客则只坐在河两道的露天位置中。
月色袅袅升起,灯笼一盏盏点亮,刹那间整个上京城被罩进繁华喧闹的盛世中。
韩子羡扶着妻子叶姝意缓缓而行,时刻注意着周围人群,防止人冲撞了她。
叶姝意却不管不顾,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瞄着,时而踮脚,吓得韩子羡冒了一层冷汗急忙搂住她。
突然她眼睛一亮,急走两步,贺敏轩就欢喜又紧张地迎了上来:“意意,你当心着些。”伸过来的手被韩子羡一扇子拍开。
叶姝意侧过头看到了岳溶溶,面前一喜,也不管他们两个眼神交锋,直朝岳溶溶走去,岳溶溶也看到了她,急忙站了起来,紧走两步拉住她的手:“你怀了孩子,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叶姝意却打了她一下:“如今你终于舍得见我了吗?”
岳溶溶愣了一瞬,心头一暖:“你了解?”所以之前在侯府,她也没来看她。
叶姝意嗡声道:“我知道之前你不想在京城久留,也不想我们这些人有牵扯,所以你不来见我,我也不去见你,”她有些孩子气的话,落寞的神色突然明亮起来,“可今日子羡说你同他们一起吃了饭,看了歌舞,我便立即来了,溶溶,你想好了对不对?决定了?你要留下?”
叶姝意俏丽明媚,直勾勾盯着人时十分柔软可爱,她眼中的期待太过浓郁,任谁都难以拒绝。
岳溶溶轻柔道:“或许吧。”
她这么一说,叶姝意就懂了,她不喜欢沉重的气氛,拉着岳溶溶坐回位置上,指了指薛玉白,笑吟吟道:“玉白你去和子羡坐吧。”
薛玉白睁了睁眼,转头看向韩子羡,指望韩子羡把叶姝意拉回去,谁知韩子羡只是无奈地摊手,叶姝意趁机推了他一把,薛玉白只能朝韩子羡走去。
叶姝意笑意灿烂朝韩子羡做了个鬼脸。
岳溶溶痴痴地看着她,这几年,意意一点都没变,人家怀孕还会变丑,她却愈发容光焕发。
“姝意,你来了。”孟嘉言走了过来,关心道,“最近还好吗?”
叶姝意笑盈盈的:“我很好。”她与孟嘉言算不上亲切,但也友好,她皱了皱眉,“就是不太自由。”
孟嘉言莞尔:“那也是子羡紧张你。”
两人又说了会话,孟嘉言邀请叶姝意过去坐,叶姝意婉言拒绝了,亲昵地挽住岳溶溶的手。
孟嘉言心下意外极了,若是韩子羡他们对岳溶溶亲切,是因为沈忌琛和薛玉白的缘故,那叶姝意是为何?叶姝意从来是随心而为的性子,她若是不喜欢的人,半分脸面都不会给对方,她自小被韩子羡和贺敏轩他们捧着,与贵女之间并没有深交,怎的忽然就对岳溶溶这般亲切了。
或许有些事,是她忽略了。她坐到沈忌琛身旁的位置,台上已经起势入场。
孟嘉言看着台上目不转睛,手指却有些发颤,她微微捏紧,两道传来百姓的叫好声,一阵过后,孟嘉言清脆低回的声音悠然响起:“最近,父亲提起联姻一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从未有过的慌张,力持镇定:“我们这样的家族,婚姻一事不过是利益捆绑,无关乎情爱,我知你心系于岳姑娘,将来我自会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
像是隔绝了周围的热闹喧嚣,他们此处安静极了。片刻后,她压着狂乱的心跳,听到沈忌琛微凉的声音。
“我从未将我的婚姻当做筹码。”
孟嘉言突然看向他,眸光闪动,看着他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眸光清明冷冽,她震动一瞬:“可你和岳姑娘不是吵架了吗?”
沈忌琛道:“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孟嘉言脸色瞬间一白,又红了一阵,很快调节好情绪,抿唇一笑,转过脸去时,挺直了背脊:“那是我多虑了。”又释然一笑,“那我也就放心了。”
她伤了自尊,只能当做不在意,她自小接受的教诲和尊贵的身份,让她无法低声下气去乞求一段婚姻,更无法像任含贞那种人一样使尽肮脏的手段。
沈忌琛看着她强撑着的模样,忽然想到自己的长姐沈倾辞,其实她和长姐很像,都被贵族的框架框着,他心底一软,淡然道:“即便联姻不成,也无损于沈家和孟家的关系。”
孟嘉言有些意外地转头:“这算是一句承诺吗?”
沈忌琛目光幽深却真挚:“你可以当做是。”
孟嘉言璀璨一笑,那一瞬间她明白,语气执着婚姻得罪了沈忌琛,不如退一步。
可她这一笑,恰好落进了岳溶溶眼里,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此时轰鸣的掌声响了起来,台上一曲完毕,岳溶溶木然的跟着众人鼓掌,台上演了什么,她压根不知道,只听“轰轰轰”的声音,上京的夜空骤然一亮,所有人抬头看去,绚烂的烟花落进了每个人的眼底。
叶姝意兴奋极了,拉着岳溶溶就站到了围栏边,看着满天的烟火惊叹:“这是谁家公子的手笔,是把满城的烟火都搬出来放了吗?简直比我大婚那日还要绚烂富贵啊。”
不光是庆阳楼头顶着一片天,几乎是上京的四面八方都绚烂无比。
忽然她眼波流转,露出星星点点来,促狭地朝岳溶溶笑:“定然是谁家公子要跟心上人表情,否则是非节非日的,怎的如此挥霍,不行,我要去问我家子羡,能摆得上这种场面,上京五个手指数得过来。”说着她转身欲找韩子羡,却看到薛玉白款款而来,蓦地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疯狂地拉拽岳溶溶的衣袖。
岳溶溶被她扯的莫名转头,顺着她惊诧的目光看过去,也赫然一怔,看着薛玉白朝她走来,她一颗心张皇了起来。
韩贺郑三人也察觉到了异样,唬地站了起来,面面相觑,慌忙朝沈忌琛的方向看去,沈忌琛怔然缓缓起身,手里的酒杯微微倾斜,酒洒了一地也未知,一瞬不瞬地盯着岳溶溶张皇的面容。
河两道传来百姓们的惊叹羡慕声。
“天呐,谁家的郎君,又是为了谁家的小姐燃了这一城烟花?”
“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要求亲了?”
“这还求什么呀,换做是我,肯定立马答应了。”
“你倒是想呢,你们说当事人到底在哪个方位呢?”原本坐在位置上的看官们全都站了起来,呼啦啦凑到了围栏边,台上的戏也停了,音乐也停了,只剩下满天的烟火璀璨和人群的喧闹,所有人东张西望了起来。
忽然有人喊道:“你们看!”
有人朝轩廊上看去,瞬间人群齐刷刷看了过去,轩廊的围栏边原本站满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让出了一圈,就见气宇轩昂的青年站在一位秀丽绝俗的美人跟前,一双痴情的眸光能攒出水来。
薛玉白看着岳溶溶,柔声问道:“喜欢吗?”
岳溶溶往后退了一步,察觉到周围投递过来的眼神,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薛玉白淡淡一笑,抬头看着满天的烟花:“没什么,只是想哄你高兴。”
岳溶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没忍住问了句:“你有钱烧的?”
薛玉白凝注着她,看得她心里一跳,她慌张地别过脸去:“别闹了。”
“你可以将这一场烟火当做是一次示好,求姑娘给我一次机会的示好,”他真挚地看着她,“你说过你不愿为妾,我可以等,等到你回头时,能第一个看到我。”
他说的是沈忌琛大婚之日,她回头的那一瞬,他便是她的第一选择。
他说:“我身上没什么重担责任,只要你想,天涯海角我都能随你去,我们能跟着老师游遍天下山水,画遍天下山水。”这是他和沈忌琛相比的优点,“溶溶,他的圈子太复杂了。”
他小心翼翼握住岳溶溶的手,几乎乞求:“溶溶,给我一个机会,这世上不是只有沈忌琛一个。”
岳溶溶心魂动荡,眸光闪动,怔怔看着他,却下意识朝一旁看去,她看到沈忌琛站在人群后,沉沉看着她,看到他在对上自己的目光的那一瞬转身就走,她忽然心头大乱,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嫖姚!”她急切地呼喊,追过去却踩了一地碎片,她低头看去,酒杯的碎片上还有鲜红的血,她突然心头一痛,拔步就追。
只留下薛玉白心有戚戚焉,所有人看着这一变故猝不及防,淅淅索索的低语频频传来。
“怎么回事?那是薛家的郎君?离开的是沈侯?”
“这姑娘是谁?如此神通广大?”
韩子羡立即命人去通知名伶们,不一会台上又热闹地演了起来,他顺势招呼所有人:“大家继续看戏,看戏。”
他们三人走到失魂落魄的薛玉白面前,拉着他坐回位置,贺敏轩没忍住:“你这事办得太仓促了,这下好了,脸都丢尽了,怎么事前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薛玉白唯有苦笑一声。
“你少说两句!”郑旭朝瞪他一眼,拍着他的肩宽慰他,“这世上不是只有岳溶溶一个女人。”
贺敏轩凉凉道:“这下好了,指不定就给嫖姚做了嫁衣。”
韩子羡蓦然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薛玉白:“你该不会是”
薛玉白苦意连连,攒出一抹笑:“我没那么伟大,我就是想趁虚而入的。”
几人沉默了,没再说话,叶姝意趁乱偷偷喝了一口酒,正被韩子羡抓了个正着,他急忙走过去拿过她的酒杯,对她一通训斥,叶姝意嘴上认错,眼里却是亮闪闪的:“我们现在要去找溶溶吗?”
韩子羡拿她实在没办法,叮嘱她:“你这模样莫让玉白瞧见,刺激他。”
叶姝意笑容收敛探出脑袋看了眼薛玉白,叹息道:“其实他应该有此心里准备的。”
“嫖姚!”岳溶溶追在沈忌琛身后,频频喊他,他脚步却未停顿,突然她“哎哟”了一声,沈忌琛脚步骤停,他转身看过来,就看到岳溶溶蹲在地上捂着脚踝,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嫖姚,我的脚扭了。”
沈忌琛眼底的紧张一闪而过,沉着脸走来,冷硬道:“别装了。”
岳溶溶咬唇,突然站了起来,皱紧了眉质问他:“你知道我装的,为何还回来?”
沈忌琛冷笑:“那你又何必跟来,你跟来了,玉白的那些满城烟花不就浪费了?赶紧回去吧,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岳溶溶渐渐红了眼眶,面色一沉:“沈忌琛,这是你的真心话?”
沈忌琛没有说话,眸光暗沉极了。
好一会,岳溶溶置气地转身:“我走就是了。”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腕却被牢牢扣住,她心头一喜,转脸时还是一脸怒容,“不是要我离开吗?不是要我不要辜负了玉白的心意吗?你还拽着我做什么?你放手。”她微微挣扎了一下。
沈忌琛只是紧紧盯着她,紧绷的脸显出冷峻的下颌线,眸光幽深如海,眼尾泛红。
岳溶溶见他不说话,又甩了下手,委屈道:“你放开,反正你也不要我了,还拉着我做什么。”
沈忌琛握着她的手腕丝毫不曾放松,在她再甩时,他突然拉她入怀扣住她的下颌轻轻一抬,狠狠吻住了她。
岳溶溶愣住了,她感觉到他手上的湿润,裹着一股血腥味,她慌忙推开他,拉下他的手握住,果然看到他满手的血:“你的手”
她关切的语气紧张的神色让沈忌琛再也难以自持,抱着她将她压上墙角,再度吻住她,直接撬开她的齿关,霸道狂肆。
他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吻着她,这个让他相思入骨让他爱恨难解的女人,手指在她身上游走,滚烫的唇游走过她的脖颈,他眉头一皱,恼火地解开那串颈环,随手一扔,咬上她的锁骨。
狂乱间,岳溶溶发髻上的发簪掉了下去,一缕青丝散下,她弯腰去捡,却被沈忌琛扣住了腰肢:“别捡了,一会就乱了。”
岳溶溶滚烫的身子都好像要烧起来,她心旌摇荡,却患得患失,断断续续问他:“你还生我的气吗?”
沈忌琛苦笑一声,埋在她柔腻的脖颈处,轻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哄哄我,溶溶,我只是想要你在乎我,只在乎我。”
岳溶溶心底软绒绒的,她娇声道:“那我也要你只在乎我,别对孟嘉言笑。”
沈忌琛胸腔震出一丝笑意,低沉道:“我只是拒绝了和她联姻的提议。”
她内心狂喜,勾住沈忌琛的脖子,吻上他的喉结,“嫖姚,爱我。”
沈忌琛如受蛊惑,比那晚的合欢香更让他难以把持,再也无法按捺,抱起她走进最近的厢房。
“你的伤”
“无妨。”
这一晚没人来打扰他们,即便期间有小二或是丫鬟经过房门外,但在听到里头旖旎缠绵的声音,皆是红着脸快步离开,他们虽不知里头是谁,但能进到这里,总是贵人,他们可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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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音和谷雨喜滋滋地帮岳溶溶整理行装,搬回侯府。
“终于要回府了,我还以为没那么快呢!”谷雨笑嘻嘻地说着,惠音连忙轻咳了一声,谷雨止住了声,可惜迟了。
岳溶溶狐疑地看着她们:“你们不是被驱逐出侯府的?”
惠音只能老实道:“是侯爷怕姑娘没人伺候,才特意让我们来的。”
岳溶溶故作凶巴巴的样子:“是照顾,不是监视?”
惠音谷雨连忙摇头:“我们哪敢呢!侯爷怎敢呢?”谷雨俏皮地眨眼。
岳溶溶哼了哼,不理她们,去给即墨先生告别,沈忌琛已经来接她了,坐在堂中陪即墨先生喝茶。
即墨先生最讨厌黏黏糊糊,摆摆手让她起来,只道:“你此去,只需记得,你是我的关门弟子,日后谁欺负了你,只管回来,咱们云游天下去,也不必稀罕什么侯夫人世子妃的虚名。”他暼了眼沈忌琛,好像气得不轻,“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徒弟,这么快就拐走了。”
岳溶溶眼眶一热,笑着应了一声。
沈忌琛云淡风轻道:“老师放心,日后溶溶怕是没机会陪您云游四海。”
即墨先生冷哼:“如今知道叫我老师了?我不稀罕,叫我先生。”他还记得从前要收他为徒被拒一事呢。
沈忌琛淡淡一笑:“我随溶溶喊。”
即墨先生眼睛一瞪,嫌弃道:“赶紧走赶紧走,别等我后悔了。”
沈忌琛起身朝他郑重作揖,牵着岳溶溶离开,上车前岳溶溶脚步微顿,她朝后看了看,没看到薛玉白,对于昨晚的事,她总是带着几分歉意,忽然想起什么,她摸了摸脖子:“那条颈环。”
“你倒是紧张。”沈忌琛语气含酸,目光揪住她,脸色有些难看,“不是答应过我只在乎我吗?”
岳溶溶忙是哄他:“只是那条颈环太过贵重了,之前我就想着等我脖子上的疤看不大出来了,就还回去的。”
沈忌琛此时的脸色才好看些:“放心,我会帮你还回去。”
“你?”岳溶溶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看着他,“你会好好跟他说吧?”
沈忌琛容色淡淡:“嗯,都是体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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