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完结篇2 “好,打她一百个巴掌。”……
岳溶溶又住进了正院那间房, 昨日回来时,沈忌琛本来是要把她的东西都搬进正房的,她顶着巨大的压迫死咬着拒绝了, 结果自然是被沈忌琛狠狠惩罚了一番。
早上一动,腰际牵着腿都是酸的, 她睁眼看到了沈忌琛坐在床头, 她忙是闭上了眼, 却已经被沈忌琛瞧见了,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声音低低的:“醒了?”
岳溶溶抿紧了唇,闭着眼嗡声道:“没醒。”
“是吗?”
她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快要贴上她的唇,她立即睁大了眼睛, 拉起被角盖住半张脸,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天都亮了!”
沈忌琛眼角眉梢都是清浅的笑意:“天都亮了,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岳溶溶脸颊腾地升温, 瞪了他一眼, 却不知这样的一眼不仅没有丝毫的力度,反而带着一丝娇, 像是一种欲拒还迎, 沈忌琛自然不会辜负,裹着蚕丝薄被将她捞进怀里扣住她的后脑, 吻了好久,直到她气息紊乱,他也乱了方寸,在一发不可收拾前才适可而止。
她被薄被裹着动弹不得, 还是在被窝里用脚踹他,气呼呼道:“你不用去上直吗?”
沈忌琛轻抚她乱了的发丝:“不然你以为就这样吗?”
“”
他凝注着她,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岳溶溶好奇地盯着他打开,蓦然那枚新月项链耀眼夺目,她忽然狂喜,激动地伸出手来拿,薄被顺儿滑落,露出她雪白的酮体。
她恍然未觉,激动地拿着新月:“你修好了?”抬眼对上他浓郁的目光,低头一看,尖叫一声,才要去挡,沈忌琛却已经压了下来。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文松断断续续的声音:“侯,侯爷”
没声儿,他撺掇着惠音:“你喊,你喊”
惠音的声音更加嗫嚅:“我不”
大约大半个时辰后,岳溶溶又累又气,恨恨地瞪着他,赌气道:“今日我和意意约好了去逛铺子,我要花你好多好多钱!把你花穷!”
沈忌琛一面穿衣,一面笑:“乐意之至。不过溶溶说错了,那也是你的钱。”
岳溶溶气得拿枕头丢他,被他稳稳接住,丢在了床尾,她看着他离开,抱住了薄被,虽然再度搬进侯府,但对于他们的未来,她其实极其没有把握,心里总是有几分忐忑,这两日她也没有问过他有什么打算,她似乎在逃避,也没有问他那纸拼凑起来的婚书去了哪儿,只想把这几年的情爱时光都补回来似的,算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她和叶姝意约了下午,叶姝意早早就来了,来蹭饭。
“人家都说怀了孕的女人都会胖的,你怎的一点不见?”岳溶溶捏着叶姝意的脸颊,柔柔嫩嫩的,就是不见胖。
叶姝意骄傲地抚了下脸:“人家天生丽质嘛。”
岳溶溶朝她皱鼻,叶姝意看呆了,岳溶溶托腮朝她眨眼:“怎的,被我的美貌惊呆了?”
叶姝意眼眶一热,激动地握住岳溶溶的手:“溶溶,我好像又看到了三年前的你了,活泼明媚,敏轩他们都说你此次进京人都变了,也不对他们笑了,变得冷漠心狠,我才不信呢。”她嗅了嗅鼻子,噘嘴说着。
岳溶溶晃了神,心道他们没说错,但已经过去了,她按住叶姝意的肩,老神在在道:“对着他们笑不出来啊。”
叶姝意“噗嗤”笑出声来。
两人出府去,岳溶溶看了看叶姝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四个丫鬟:“韩侍郎当真是宠妻如命啊。”
叶姝意正经道:“沈侯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看了看天,舒服地叹息,“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天可算是晴了,我还担心了一晚来着。”
入了夏,雨水多,并不稀奇,只是岳溶溶知道叶姝意最不喜雨天,所以才有如此感叹。
两人逛了玉器铺首饰铺,叶姝意花钱如流水,这一点岳溶溶一点不惊讶,当年叶姝意初到杭州,拉着她逛铺子,一天之内能让杭州大铺店的掌柜的尽数认识了她,对着她犹如再生父母。
一点不夸张。得亏叶家富庶就她一个嫡女,韩家亦是豪门大院,经得起她挥霍。
她们逛铺子,其实花不了多少力气,出门有马车,等进了店里,掌柜的会亲自将所有物品送到她们跟前任她们挑选,所以从琳琅坊出来,叶姝意还有神气去锦绣楼。
一进锦绣楼,许掌柜一见岳溶溶,顿时容颜大喜:“溶溶!”他一见她身边的叶姝意,忙是自打了个嘴巴,改了口,“瞧我,如今该称呼一声岳姑娘,韩少夫人您许久不来了。”
他热情的将她二人迎上二楼,岳溶溶还有些不习惯,叶姝意却坦然,在她耳边低语:“你该尽早习惯,将来比之更敬重更奉承的人都有呢,你可是沈侯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让岳溶溶心头浇灌下一罐蜜糖,可紧张不安也随之从蜜糖里冒起泡泡。
许掌柜安排了最好的雅室招待她们,一坐下,就有丫鬟上来奉茶,一见岳溶溶,既惊且喜,口口喊着“溶溶姐”!被许掌柜呵斥:“没眼界,该唤一声‘岳姑娘’。”
几个丫鬟脸一红,眼底尽是羡慕,行礼唤道:“岳姑娘。”
岳溶溶有一瞬晃神,叶姝意还是道:“习惯就好。”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听说溶溶来了。”杜艳走了进来,一脸笑容洋溢。
岳溶溶愣了愣,也攒起一抹笑意:“杜艳,许久不见。”
杜艳热情地走来,握住她的手:“可说不是呢,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人忘了,你可是从锦绣楼出去的。”
叶姝意看着岳溶溶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找了个空隙问她:“怎么了?”
“从前我和杜艳的关系并不好。”岳溶溶低语。
叶姝意半是玩笑道:“正常,如今你可是贵人了,她自然要巴结你,从前关系不好更要巴结你,万一你秋后算账可如何是好。”她轻笑了一声。
这么说,似乎也在理,只是岳溶溶看着从前见到她横眉冷对冷嘲热讽的杜艳,此时像是变了个人,还是不习惯,但杜艳摆着笑脸,她若是冷着脸,倒显得有几分仗势欺人了,她便也不亲不热的。
杜艳却像是往事如烟消散一般,十分殷勤周到地伺候着她们挑选衣裙,细到面料和纹案,还亲自拿着衣服给岳溶溶比身。
叶姝意随意道:“晚上我们一起去一盏江南吧。”
“一盏江南?”岳溶溶有些意外,“我们这样去不太好吧。”
叶姝意看她一眼,眼波流转一笑:“谁说我们自己去了,待会嫖姚一定会来接你。”
岳溶溶脸一红,娇声道:“他可没说。”她虽这样说,眼底却是星光点点。
杜艳看着如今光彩夺目的岳溶溶,心狠狠揪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很快被笑意取代,上前道:“溶溶,之前钟毓进宫前有留一样东西给你,在她房中呢。”
岳溶溶微讶:“她没提过。”
杜艳道:“那日进宫事忙仓促,许是忘了,好像是她替你求的什么签,大师给的,我也给忘了,今日看到你才想起来,你随我去取吧。”
岳溶溶想到是钟毓留给她的,大概是为她求的平安符之类的,为了不辜负钟毓的心思,她略一思忖,便跟叶姝意道:“意意,你在这稍等一会。”
叶姝意也不做他想:“嗯,你去吧,我再选些宋锦。”
往内院走去,杜艳看了眼她身后的惠音和谷雨,随口闲聊道:“溶溶,那位可是韩少夫人,如今她和你的关系也这样亲近了吗?”
岳溶溶笑着点头。
一个豪门正房夫人对岳溶溶尚且如此亲密,杜艳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攥紧了手,指甲掐进了手心里,缓解心底扎上来的嫉恨,倏然沉沉一笑。
“溶溶,就在房里。”她推开门,一股幽香传来。
沈忌琛下直得知岳溶溶在锦绣楼,便去接她,策马行至锦绣楼那条长街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那是蔡侍郎府上的马车,沈忌琛缓缓策马而过,雨后夹杂着热浪的微风拂过,撩起马车的窗帘,沈忌琛不经意看过去,就看到甄溪端坐在车里,对上他的目光,瞳孔陡然放大,脸色煞的一白,慌忙低头整理鬓发。
文松也看到了,在沈忌琛身旁沉声道:“侯爷,那是甄溪,蔡侍郎的如夫人。”
沈忌琛冷淡暼之,策马而过。
之前在锦绣楼的事,后来在玉器店奚落溶溶姑娘的事,如今她见到他家侯爷有此神色,倒是不奇怪。
到了锦绣楼,掌柜的得到消息迎了出来,连连作揖:“侯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
沈忌琛矜持地点头,淡然问道:“溶溶呢?”
掌柜的还没回答,楼上就传来了叶姝意的声音:“呀,你果然来了,来得早了。”
沈忌琛抬头看去,叶姝意正趴着围栏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却不见岳溶溶,他眉头微蹙:“溶溶呢?”
叶姝意眼底尽是玩味:“这就紧张啦,你还怕她跑了不成?”见他面色一沉,她悄悄吐舌,走下楼来,“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她去内院了,一个绣娘说有东西给她。”
“去了多久?”沈忌琛冷淡问道。
叶姝意想了一会:“去了有一会了”她话音还未落,只见眼前身形一闪,沈忌琛立即步入了内堂,往内院走去,形色冷峻,叶姝意莫名一怔,也急忙跟了上去。
身后的婆子着急地扶着她,生怕她摔倒。
许掌柜的心也突然提了起来跟上了。
一行人到了云锦苑,沈忌琛在院子里站了站,四下看去眉目冷凝,许掌柜急忙上前替他指了方向:“钟毓的房间在那。”
沈忌琛一言不发跨步走去,叶姝意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跟在后头喊:“嫖姚,溶溶只是来拿东西而已啊!”她看到房中躺在地上的惠音谷雨和杜艳,顿时吓得白了脸色,双腿一软,朝一边倒去,幸亏两个婆子扶得紧,“怎么回事?”叶姝意颤颤巍巍问道。
“问我!我还要问你!”沈忌琛凌厉看向她,满目淬了冰的怒火,紧绷的脸,颜色铁青,失了所有沉稳。
文松很快拿到了房中烧剩下的香,脸色一凛:“侯爷,是迷香!”
许掌柜如大祸临头,就要上前解释,正好挡住了沈忌琛转身的去路,沈忌琛一把揪住他,凌厉的眼风像是一道道利刃,几乎要扎得许掌柜体无完肤:“你最好祈祷溶溶安然无恙,否则,你这个锦绣楼都别开了!”
“侯爷!侯爷!”许掌柜双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叶姝意心也跟着一沉,一屁股坐了下去,失了神,婆子张妈妈急忙安抚她:“少夫人您仔细身子。”
“溶溶,溶溶”叶姝意哭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韩子羡也得了消息赶来了,一进门就看到叶姝意哭成了泪人,他心头一紧:“意意!”他疾步过去,将她揽入怀中。
叶姝意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扑在他怀里大哭:“溶溶不见了!子羡”她懊恼自责极了,“都是我不好”
“没事,没事,与你无关,是嫖姚没有保护好她。”他眉头紧皱,心底却祈祷岳溶溶千万别出事,转身对张妈妈道,“你们先陪少夫人回去。”
“我要在这等消息!”叶姝意抬起泪眼快速道。
韩子羡耐着性子劝她:“不行,你身子重,回去等消息,听话。”他扶着叶姝意走到云锦苑的门口,问了声,“今日知道你和溶溶出来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叶姝意眸光糊涂,泪光闪闪,却心惊肉跳,还是摇头:“没什么人知道。”
韩子羡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韩子羡一眼,韩子羡才送走了她,径自往后院走去。
许掌柜不明就里:“韩侍郎去哪?”
韩子羡冷冷道:“青天白日,溶溶在你们这被迷晕了带走,能从哪儿走?”
许掌柜恍然大悟,跟着韩子羡走到后院门外,就看到沈忌琛蹲在地上捻一柸土查看,可神色已经压抑了到了极致。
韩子羡走过去,看着地上碾过的车轱辘印,沉声道:“幸好昨日下了雨,地上还没干,只是光凭这车印,你能断定溶溶是被何人带走,又带去了哪?”
沈忌琛闭一回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要的齿根痛楚而僵硬,睁眼时目色凌厉猩红:“这泥土上掺杂了硝石。”
韩子羡眼睑一跳:“硝石?那也只能证明带走溶溶的马车曾经去过带有硝石的地方,可上京有硝石的地方颇多,炼丹坊烟火铺,你怎么快速确认?”
沈忌琛蓦地攥紧了拳,因用力和极度的克制而双肩微颤,韩子羡紧忙上前按住他的肩:“嫖姚,别急千万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沈忌琛突然甩开他的手,整个人暴躁极了。
韩子羡语塞,沈忌琛是那种遇事越难越冷静的人,可遇上岳溶溶,就不能以常理判断了,他连忙调整情绪:“这件事还能从其他人入手。”他眸光深深,意有所指。
沈忌琛立刻会意,冷冷道:“好。”
“至于搜查带有硝石的地方”
“不能大肆搜查。”沈忌琛冷然道,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我会派暗卫去查。”
韩子羡点头,说道:“溶溶在京城无冤无仇,谁会绑了她去?莫不是冲着你来的?”
沈忌琛忽然心头一跳,想起来时遇到甄溪的马车,此时想来她的神色便十分可疑,他站起来,几欲站不稳,韩子羡和文松急忙扶住他,他却推开他们,语声极冷:“你们记住我交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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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溶溶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她像是躺在一块硬板上,稍稍一动,就硌得她的骨头生疼,也是这么一动,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住钉成了大字型钳制在了硬板上,动弹不得。
她忽然浑身发麻,密密麻麻的恐惧从她每一层肌理散至四肢百骸,什么人绑了她?是杜艳?她要做什么?
忽然门开了,像是铁门的声音,外头的光亮大片照了进来,岳溶溶浑身一紧,抬头看去,就看到一抹倩影,提着一盏烛灯缓缓走来,那人背对着光,她只觉得身形有些眼熟,待走进了,烛光印在那人脸上,赫然是任含贞!
岳溶溶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怎么是你!你要做什么!”
任含贞轻轻一笑:“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任含贞你别一错再错了!你快放了我!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沈侯不会放过你的!”
“啪”的一声,极其响亮的一记耳光,带着十足的嫉妒和恨意,打得岳溶溶的脸甩过去,顿时头晕眼花,嘴角流出血来。
“任含贞你敢打我!”岳溶溶激动起来,愤怒地瞪着她。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岳溶溶另一边,她的脸火辣辣的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任含贞阴冷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的快意:“打你又如何!你得意什么!骄傲什么!你以为你是沈侯心尖尖上的人你就高我一等了!贱人!你还是个贱人!”
岳溶溶拼命平复怒火,怒极反笑,她低低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任含贞眼睛一瞪,厉声喊道。
“笑你啊,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现在嫉妒的样子,真是有趣。”
“你说什么!”任含贞嫉恨难抑,左右开弓,又给了她两巴掌。
岳溶溶都快气哭了疼哭了,却还是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她:“任含贞,你打我的,我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任含贞突然笑了,狂笑不止,她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整个人几乎癫狂:“你好大的口气!不就是仗着沈侯宠你吗?若是你这张脸毁了,你这具身子毁了,你想,沈侯还会宠着你吗?只怕见到你就作呕了吧。”
她尖利的指甲划过岳溶溶的脸,岳溶溶猛地战栗,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疯了,你疯了!任含贞你毁了我,你也不会有结果的!不值当!”
“不值当?太值当了!是你先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你却要高高兴兴嫁给薛玉白或者沈侯,你个贱人!你凭什么!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岳溶溶看着她疯厉的眼神,只恨不能后退,强忍着脸上的痛,还想劝服她:“不是我毁了你,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你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你是锦绣楼数一数二的绣娘,也甄选入宫,只要你安分守己,如何不能闯出一片天来,届时名利你都有了,假以时日就能得到宫中贵人的赏识,像是明姑姑一样,如何不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可你偏要强求不属于你的人”
“你住口!”任含贞尖锐一喝,吓得岳溶溶浑身一抖,抿紧了唇,她的意志已经不可摧折,像是图穷匕见的杀手,只想置她于死地,“即便被宫中贵人赏识又如何!不过就是草草指一个九品七品芝麻官!你以为我会稀罕吗!”
“不属于我?哈哈,你是说沈侯是不属于我的人,是我高攀不起的人是吗?可你却能高攀得上,你要证明你比我强比我优秀是吗?”
岳溶溶看着她,心道,她简直疯魔了,却也只能冷静道:“你若是杀了我,你也会给我陪葬的,又有什么意趣,人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任含贞深吸一口气,幽幽长叹一声,真像是黑夜里的鬼魅。
“是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毫无意趣,所以,我从没想过杀你,我要留着你,看着你失去所有,我也没想过要死啊,我知道沈侯定然能找到你的,只是等他找到你时,我已经逃之夭夭了,可你却要面对着地狱般的生活,看着他对你的厌恶,坚强地活下去。”她对着岳溶溶盈盈一笑,诡异极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岳溶溶终于被吓得哭了出来,可她倔强的性子硬是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呀,毁了你。”她笑吟吟地击掌,门外就走进来了三个粗壮大汉,满脸猥琐奸笑着。
岳溶溶倏地浑身僵硬,要拼命大喊,却是发不出声,用力好一会,才喊出来:“任含贞!你敢!”
任含贞却已经不再跟她废话:“她要拖延时间,你们速战速决。”她渐渐退出房间,听到岳溶溶无助地大喊。
“你们敢碰我!我是武靖侯的未婚妻!你们敢碰我,他一定会把你们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那三个男人愈发兴奋:“武靖侯?我就是武靖侯啊!小美人,我们会好好疼你的。”
“你们别碰我!任含贞!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任含贞走出门外,五月的阳光已经刺眼灼热,她却张开了双手,像是要拥抱阳光,惬意极了。
忽然耳边“嗖”的一声,掠过一阵寒风,身后就传来惨烈地大喊,她蓦地睁开眼,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男人的手掌被箭矢刺穿钉在硬板床上,痛得吱哇惨叫,她顿时血液逆行,僵硬地转身,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她被一股大力踹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沈忌琛赶来就看到阴暗的房内三个男人,听到岳溶溶的大喊,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一股腥甜急涌上喉头,疯了一般冲了过去,一脚踹开另一个男人,他扑过去,想去碰岳溶溶的脸,却见她脸上都是五指印,嘴角也是血,他暴戾沉痛,嘴唇都是霜白的,手掌止不住发抖,却不敢碰她,怕她疼:“溶溶”
岳溶溶看到他,“哇”地哭了出来:“你怎么才来!”
沈忌琛心如刀割:“是我不好,是我来迟了。”他轻轻抱住她,去解她手腕上的绳索。
文松和韩子羡也跑了过来,帮忙解她脚上的绳索,沈忌琛才小心翼翼将她抱入怀中。
韩子羡嫌恶地暼了眼地上的任含贞和那三个男人:“他们怎么处置?”
沈忌琛目光冷的像是失了七情六欲的阎王:“把她绑上去,看着他们做,做完了把他们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他都听到了岳溶溶虚弱地揪住他的衣襟,生气的语气带着哽咽:“再打任含贞一百个巴掌。”
沈忌琛低头爱怜地吻她的额头,宠溺道:“好,打她一百个巴掌。”
韩子羡看着他们离开,也要走,却被文松拉住:“韩侍郎,你就要走了?”
韩子羡任重而道远地拍拍文松的肩:“这么重大的监视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回去照顾妻子。”
“韩侍郎!”文松想抓住他,却抓了个空,揉着眉心,招来几个暗卫,生无可恋,“把这个女的绑上去。”
任含贞之前被文松踹了一脚,已经疼得说不话来,浑身都在发抖,已经分不清是恨还是害怕,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岳溶溶离开的地方,几乎要迸出血来,仍旧满眼不甘心!
文松冷冷暼了她一眼:“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如此阴险。”他揉了揉手腕,“敢动我家夫人,你也死到临头了。”
第62章 正文完 “你和玉白打架了?”
岳溶溶醒来时, 睁了睁眼,熟悉的帐顶,熟悉的清香, 好像是她在侯府的房间,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才抿了下唇, 脸颊就疼得厉害, 理智瞬间拉拢, 想起任含贞打她时的狠厉, 又气又怒地皱了眉,又牵起一阵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吟一声,就感觉到手指一紧, 低头看去,她的手正被沈忌琛握着, 她一动, 他本能地攥紧了。
沈忌琛惊动醒来, 一双深邃的眼眸可见几条血丝,眼中闪过乍然的狂喜, 继而眉心紧蹙, 漆黑的凤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岳溶溶一股软绒绒的暖意泛上心头,她娇嗔着:“我也太倒霉了, 接二连三的被掳受伤,看来要跟着钟毓去万佛寺去去晦气才是。”她故意说得俏皮,只是想他眼底的焦灼恐惧和疲累散去。
沈忌琛却低首垂眸吻住她的手背,她感觉到一滴热意滚过她的手背, 她心头一酸,忙去摸他的脸:“嫖姚,你哭了?”
沈忌琛没有回应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吻着她的手指,声声呢喃:“溶溶,别再离开我”
他吓到了,真的吓到了,比之前她离开他都让他害怕无助的恐惧,他不敢想若是晚到一步会怎么样,一想他就浑身战栗。
岳溶溶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声道:“你凑过来些。”
沈忌琛听话地俯身过去,她微微抬头,在他眼角亲了一下,脸上的伤看不出她的红晕,她的眼底却像是攒出水来:“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沈忌琛紧绷了一天一夜的身子终于松弛了一瞬,将她抱进怀里,温存了还没一会,突然被她一推,见她万分紧张道:“镜子,我要镜子!”
她才反应过来,她伤得是脸,此时万分惊恐地捂住脸,又去捂他的眼睛,一时忙不过来:“你别看了,我毁容了。”
沈忌琛跟着她紧张的心,顿时一松,无奈又宠溺地垂眸笑了出来,岳溶溶打他,闷声道:“你还笑!”
适时文松在门外喊了声“侯爷”,沈忌琛浅笑柔声道:“我去去就来。”
岳溶溶点头,等到沈忌琛走到门外,眼底柔和和情意顿时烟消云散,面色一沉,眸光凛冽透着刺骨的寒意:“都办好了?”
文松颔首:“至于甄溪那,侯爷打算如何处置?”
沈忌琛目光冷厉,语声似是冰霜:“悄无声息地办了。”
文松领命,立即退下了。
躺了一日,岳溶溶终于有些精神了,坐在窗前,举着凤羽菱花镜照着自己的脸,一时叹气,一时又气恼:“任含贞真狠!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谷雨笑嘻嘻地凑过来:“留疤怕什么,您还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
惠音也道:“正是,何况侯爷就是怕您担心,用了最好的伤药和敷脸霜,不消几日这印子就散了。”
岳溶溶这才放了些心,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哭嚎:“溶溶!”
是叶姝意,她探头看去,就见叶姝意被丫鬟扶着跑了进来,她心头一紧急忙迎上去,被叶姝意抱了满怀,听着她哭到:“溶溶,你没事了!我吓死了,都是我不好,当时要是跟你一起去就好了!就不会让坏人有机可乘了!”
岳溶溶忙是拉着她给她擦眼泪,才道:“我当时也是被杜艳带进房中,闻到了一股香味,就人事不知了,醒来就被任含贞控制了,我想她是和杜艳串通了,具体怎么回事,我却不知,我也没问嫖姚,你告诉我吧。”
提到这个叶姝意就气鼓鼓地,满肚子的话要说:“何止是任含贞和杜艳!还有甄溪!”
岳溶溶愣了愣,叶姝意闷声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在锦绣楼的人缘这么差”
岳溶溶瞪了她一眼,叶姝意两眼弯弯,继续道:“你还记得我身边那个张妈妈吗?原来她是被甄溪收买了,这才将我们的行程出卖了,她倒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只是家中急需用钱,这才一时鬼迷心窍了,被子羡查出来,一问就招了,人也被子羡发卖了,子羡说,可不放心这种歹心之人在我身边。”她言语间甜蜜极了。
“然后呢?”
“哦,然后,子羡就要去抓甄溪,这时候嫖姚已经从泥土里残留的硝石,又沿着一段马车轨迹,居然分析出了路线图,竟是他之前查封的私炮坊旧址,这才在紧要关头救下了你,不然等子羡再去盘问甄溪,只怕当真要迟了,但是那时候的嫖姚样子真是吓人,子羡说他进私炮坊的时候,身子都在发抖,就怕自己判断失误,他沈嫖姚是何许人也啊,竟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一股柔和自岳溶溶的容色间流露出来,继而闪过一抹冷意:“任含贞呢?”
叶姝意冷哼:“去见西天佛祖了,那个杜艳也被逐出京城了,听说在回乡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也去见佛祖了。”
“这么巧?”岳溶溶有些讶然。
叶姝意笑了笑,没说话。
“那,甄溪呢?”岳溶溶心头紧一阵缓一阵,不知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叶姝意斟酌了一下,缓声道:“她昨晚突发急病,暴毙了。”她眼看着岳溶溶眼中的亮光沉了下去,忙道,“我是赞成嫖姚的决定的,这件事事关你的清誉,容不得一点差池,这也是你失踪后,嫖姚没有大张旗鼓地找你,他一开始就打着彻底摁死的态度了。”
她握住岳溶溶的手,小心翼翼道:“你被怪嫖姚。”
岳溶溶轻轻一笑:“我怎么会怪他呢,我只是有些唏嘘,曾经,我和甄溪很要好”
“是她想岔了,走错了道,我都听子羡说了,她原本有很好的前程的,都是她自己葬送了,与你无关。”
岳溶溶沉默了半晌,惠音走了进来:“姑娘,宫里来人了!”
“宫里?”岳溶溶诧异地站了起来,叶姝意也有些意外,拉着她准备去前庭,却见内侍总管已经领着一批人浩浩荡荡进了正院。
叶姝意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凤栖宫的徐公公,在岳溶溶耳边快速低语一句,带了七分敬意:“原是徐公公。”
徐公公并不拿乔,笑呵呵朝叶姝意作揖:“韩少夫人也在。”然后又看向岳溶溶,无比恭敬地行礼,“奴才见过岳姑娘。”
岳溶溶往后退一步,被叶姝意抵住了后腰,她看这叶姝意云淡风轻的笑,也沉着一笑:“见过徐公公。”
徐公公忙是后退躬身:“不敢当,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给姑娘送些礼。”
说罢,身后的丫鬟内侍鱼贯而入,将一系列金玉钗环,药材补品,还有一些美容养颜的玉容粉一一送进了堂中。
徐公公道:“皇后娘娘口谕,姑娘不急着进宫谢恩,待姑娘伤好一些,再进宫也不迟。”
岳溶溶目瞪口呆,有些反应不及,等送走了徐公公,叶姝意才兴奋道:“皇后娘娘这是承认了你了。”
这么简单?
岳溶溶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诚惶诚恐,夜里她盘坐在席榻上,偶尔蹙眉地看着桌上的赏赐,沈忌琛进房她还托着腮揪着眉。
沈忌琛淡淡看了眼桌上的东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弹了下她揪起的眉心:“怎么了?”
岳溶溶摸了摸被他轻弹的地方,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沈忌琛瞥一眼赏赐,慢条斯理道:“给未来的弟媳送些礼物,能有何意?”他垂眸目光攫住她,“难道你忘了你之前理直气壮地喊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岳溶溶脸上一红:“那是权宜之计,起到震慑作用的!”她没看到沈忌琛忽沉的眸色,兀自道,“何况我的身份,你的身份,你的家世,你的母亲”忽然她的下颌被不轻不重地捏住,话头全都止住了,她被迫怔怔地看向沈忌琛,才看到他眼底的不悦。
“你说这些是何意?你又想反悔了?之前你说赖定我的话,全是哄我的?岳溶溶!”
岳溶溶心头一急,急忙勾住他的脖子,快速在他唇上一吻:“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大长公主对她的厌恶还历历在目,他的身份实在尊贵,她迟疑着,嗡声嗡气道,“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愿为妾,除了自尊外,嫖姚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
听到她这么急着否认,听到她的表情,沈忌琛薄怒的眸色稍霁,唇角溅起一抹弧度:“谁说你要和别人分享我了?经过这么多事,我还敢让你为妾吗?”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递到岳溶溶手里,眉峰微挑:“看看。”
岳溶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一瞧,双瞳逐渐放大,抬眼的瞬间满眼星辰:“这是?”
“上呈礼部的通婚请求,求娶岳溶溶姑娘为我唯一的妻子。”
看着婚书上最后一句“永结鸾俦,共盟鸳蝶”,岳溶溶胸腔一暖,眼眶一热,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你爹娘同意吗?”
沈忌琛轻抚她的红唇:“你只要安心做我的新娘就好,其余的事我自会替你解决,等你脸上的伤好了,我便带你进宫拜见姐姐和皇祖母。”
他弄的她嘴唇有些痒,抬手按住他的手,却见他眉心微蹙,她顿时紧张:“我碰到你的伤口了?不对啊,你伤得不是右手吗?你的左手也受伤了?”
她急忙拉下他的手查看,翻起袖襕果然看到腕间有一道淤青:“怎么回事?”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按下她的手,拉下袖子:“日常切磋。”
岳溶溶明显不信,眉眼灼灼地盯着他:“你是沈侯,谁敢跟你日常切磋?还敢伤了你?”
见他目光躲避,岳溶溶思忖一瞬,顿时想到了:“你和玉白打架了?”
沈忌琛眼尾一挑,语气冷岑岑:“玉白?”
“呃别转移话题,他伤得不重吧?”
“伤得不重吧?”他咬牙切齿,将那个“吧”字咬的极重,冷哼了几声,岳溶溶见他容色不对,想逃,已是来不及,被他扣住了脚踝,压在了身下。
“岳溶溶,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关心别的男人?”
岳溶溶躲着他的吻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朋友的关心嘛,你别生气”
“晚了!”沈忌琛故作凶神恶煞,眼底却是掀起的浓郁,“你最好想想如何取悦本侯。”
至于后来岳溶溶是如何取悦了沈忌琛,外人不得而知,不过翌日沈侯再见到薛玉白时,表面沉稳内敛,内里却十分的神光奕奕,气得薛玉白恨不得再揍他一顿。
第63章 番外*被抢走的青梅竹马 以曲烈山的视……
兴源镖局这回走的镖遇上了匪寇, 十分不顺利,却因为镖头曲烈山身手强劲,头脑灵活, 不仅带着他们十一个镖师打退了百十号匪寇,还成功护住了镖, 一时间风头无两, 有几个镖师虽受了点伤, 但回程的路上都津津乐道。
到了镖局, 人高马大的曲烈山扯住缰绳, 骏马嘶鸣一声踏着铁蹄,曲烈山安抚几下,利落地一跃下马,将缰绳交给了上前来的小厮。
新来的少年镖师对曲烈山的崇拜简直如滔滔江水,随手将缰绳一甩, 跳上前来:“曲大哥!今晚我们去司康坊喝酒如何?我请!就想听听曲大哥的英雄事迹!”
一旁的陈镖师衔着一根稻草走过来,一把攫住他的肩, 将他箍在腋下, 粗犷道:“小子!你这没个知心知热的人念着想着, 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自然没心没肺, 咱们曲镖头可不一样!人家心里想着紧呢!别耽误了你曲大哥的正经大事!”
“去!”曲烈山一脚踢过来, 面色凛然眼底却闪过一丝柔和,陈镖师咧嘴笑着一躲而过。
另一年长的常镖师走过来, 一巴掌拍在陈镖师的肩上:“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想着女人呢!”
陈镖师不服气地“嘿”了一声:“你问问镖头,他想不想溶溶姑娘!你问问他!”
年轻的镖头讶然地瞪大了眼睛:“溶溶姑娘?是不是那位给天成寺画神佛壁画的岳溶溶姑娘?听说她可是个大美人呢!”
曲烈山藏不住的骄傲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陈镖师重新箍住他:“那可是我们将来的嫂子!你小子可别打歪主意!”
年轻的镖师急忙摇头摆手:“不敢不敢!我只是好奇罢了!原来她就是曲大哥的心上人啊!那我就不敢邀请曲大哥今晚去喝酒了!”
曲烈山打了他的后脑:“别胡说!”
陈镖师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老大!你还没跟溶溶姑娘表情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溶溶姑娘在杭州城可是刚出炉的肉包子, 大伙抢着呢!”
曲烈山不以为意地笑着瞥了他一眼。
“哎呀,你别不当一回事,虽说你和溶溶姑娘青梅竹马,情分旁人不可比拟,可情缘这回事,可不是你认识的久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啊!抓紧着些!”
曲烈山眸光微顿,还是轻轻一笑:“我和溶溶之间,你都不懂。”转头还是对年轻的镖师道,“今晚我就不去了。”
陈镖师见他如此自信,也不好再说泼冷水的话,便拉着年轻的镖师道:“去曲大哥今晚没空,我们去喝!你请客!哈哈哈。”
常镖师走上前来,郑重道:“小陈说的也在理,你也年纪不小了,二十有一了吧,溶溶也十六了,趁小姑娘还没有心上人之前,赶紧把大事定下来了。”说着他拿出两张戏票,“哝,今晚的,主动些。”
曲烈山接过戏票眸光一深,想起每回走镖离开的日子他简直相思入骨,又担心溶溶过得好不好,至于心上人,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公子向溶溶表过情求过亲,其中不乏文人书生,达官贵族,哪回溶溶当一回事了,他想,溶溶心中定然是有他的,虽然溶溶没有对他道明,但他有自信没有男人能比得过他在溶溶心目中的地位。
想着他从腰封里拿出那支蔷薇簪子,勾了勾唇角,大步走出镖局,牵过马一跃而上,直往岳溶溶的画苑去。
临近画苑,就看到画苑门口站着一抹娇俏的身影,青衫绿裙,婷婷袅袅,策马走近,就见溶溶韶颜姝丽,他不禁看得痴了。
“曲大哥?你回来了!”溶溶听到马蹄声转头看到他,惊讶之色中露出喜色,他更觉心头一顿,立时下马,紧走两步至她身前。
“溶溶,你在等我?”他不自觉连平时走镖时生硬的声音都柔和了好几分。
溶溶愣了愣,显得有几分局促,脸颊飞上两朵红晕,迟疑着:“我……”
这情态,令曲烈山大受鼓舞,一股脑拿出那两张戏票:“老常给的,别浪费了,一起去吧。”
溶溶低头一看,微微一喜:“是南林子的票。”
见她喜欢,曲烈山一颗心都涨满了:“我们先去吃些东西。”
溶溶还是有一分迟疑,只是问他:“你才回来,不累吗?”
见到你,又怎会累?但他只说:“不累。”
他往前走,回头却见溶溶看着另一方面发呆,他不明就里喊了声:“溶溶?”
溶溶才回神似的跟了上来,那时他不明白溶溶的两次迟疑是何意,也不明白溶溶跟上来时一闪而过的失落又是什么。
甚至他从未想过,溶溶站在画苑门口等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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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冉冉升起时,城中最大的戏园子望春山已经人声鼎沸,满堂上下两层围成了“凹”字形的堂坐,二楼基本已被达官贵人定了位,一楼的散座皆是一些百姓,老常送的票做自然是一楼的,并且还是堂中偏一点的位置。
曲烈山领着溶溶穿过人流找到他们的位置,坐下时他还特意拿手帕给溶溶的座位擦了擦,溶溶嫣然一笑:“曲大哥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将来谁若是做了我的嫂子真是她的福气。”
曲烈山手微顿,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很快丝竹管乐声响了起来,溶溶连忙拉着他坐了下来,台上伶人逐渐出场,他却没有看,只是侧目看着溶溶,看着她两靥笑意点点,只觉满心欢喜,连方才的一点失意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游走的小二走到了他们桌前,曲烈山只扫了一眼,小二托盘里的点心牌子,就每样各来了一碟,再要一壶好茶,他偏头问溶溶:“想喝什么?”
溶溶似乎在出神,愣了一瞬,目光才聚焦看向他,盈盈一笑:“曲大哥做主便是。”
曲烈山摒弃心头那一点疑惑,点了一杯她爱喝的酸梅饮子,快入秋了,这酸梅饮子也快下市了,点好后,他转头时,又看到溶溶低一回头,他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道:“溶溶,你有心事吗?”
溶溶抬头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没有啊。”说完她便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笑容跟在场的人是一致的。
曲烈山便没有多想,低头手掌按住腰封,他心道,等戏散场后,他便将簪子送给溶溶,告诉她他这么多年的心意,他暗暗深吸一口气,踌躇满志抬头,准备安心看戏,却觉得身后有一股强烈的气势压迫而来,他敏锐地转头,就看到一行贵公子稳步而来。
为首的那位少年公子清贵无比,也骄矜无比,英俊白净的脸似是结了一层寒霜,那双精锐漆黑的眼眸也盛满了碎冰一般的凛冽,透出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盛势,他们竟朝着他们这一桌的方向走来,多年来走南闯北的走镖,曲烈山瞬间感觉到了少年公子对他冰冷的敌意。
为何?杭州城所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他都有识得,这位却面生得很,尤其在他身后的那三位公子也同样的矜贵,却莫名衬得为首那位公子仰之弥高,他印象里那些趾高气昂的贵公子好像在这位公子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了似的。
他倏然生出若干警惕,周围的百姓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股冷冽压迫的气势,热闹的氛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溶溶也感觉到了,她转头看去,突然脸色一变。
曲烈山立刻发觉了,握住了她的手,触及一片冰凉,同时他感觉到一道冷厉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没多想,眉头紧蹙看着溶溶:“溶溶,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溶溶却像是被火星子溅到一般,倏然弹开他的手,有些慌张地转身重新面向台上,专心致志地看戏:“没事。”
曲烈山也没再关注那几位贵公子,就要转过身去,却听到身后极冷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沉沉的威压:“你,起来。”
他转过身去,就见那位少年公子轻叩他们隔壁桌的桌面,那桌上的三个百姓顿时惨白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公子身边的随从上前丢出一个厚鼓鼓的荷包,“啪”的一声,砸在桌面,听得出有好几十两银子的重量,随从笑道:“几位,我家公子买了你们的位置,还请见谅。”
那几个百姓本来就迫于那股气势要让的,结果还能收到这么大笔银子,立刻喜滋滋地拿了荷包让了。
少年公子在正对着台上的主位坐下,曲烈山正好看过去,又与他对上了一眼,少年公子的眸光冷若冰霜,他身边的那三位也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一些纨绔公子仗着有几分优势就爱挑衅人,曲烈山之前也遇到过几个,他不想因为几个不相干的人坏了他和溶溶的兴致,转过身去,不再关注。
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掰下一瓣递到溶溶嘴边,溶溶像是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了,曲烈山笑道:“尝尝,很甜的。”
溶溶还是摇头推开,神色有些紧张,曲烈山以为她是害羞了,并不在意,执意伸着手,溶溶无法,勉为其难地拿过他手里的一瓣橘子,适时,慢条斯理的掌声响彻大堂,清脆沉稳,一下一下振奋人心。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曲烈山看到溶溶面色一僵,他也转头看去,是那位少年公子,看着台上,鼓掌表示欣赏,可他的眼底全无欣赏之意,就听到他冷喝一声:“赏!”
随从立刻又丢了一个厚鼓鼓的荷包扔进打赏的篮子里。
完全是贵族的做派。
此时掌声轰鸣,天上一曲毕,又一曲起,班头估计也瞧出了这位爷来头不小,领着方才的女角儿下来谢恩,女角儿模样妩媚多情,腰肢款摆走到少年公子跟前,那声音简直能酥软人的骨头,班头也极尽奉承。
曲烈山冷暼一眼,凑到溶溶身侧不屑低语:“又是一纨绔公子,看上了人家姑娘。”
此时为了烘托氛围,堂中灯光幽暗,他也没瞧见溶溶倏然苍白的脸色和眼底闪过的一抹恼意,就听到溶溶压低的声音说道:“我失陪一下。”
“我陪你?”
“不用了。”溶溶笑笑随即离开,她的脚步又急又慌,他望着溶溶的背影出了神,等他回神之际,又朝后头看去,哪里还见少年公子,只有另外三位少年看着他,极为高贵地笑了一下。
他顿时凛然,起身追了出去,他在后园找了许久,才听到一阵声音从花园里传来,那声音又娇又嗔,分不清是生气还是伤心。
“你是我什么人!你让我等你,我就得等你吗?我和谁来看戏,又用得着你来管吗?你管你的女角儿好了!”
那是溶溶的声音!是他从未听到过的带着情绪意气的声音,曲烈山蓦地手脚发颤,脚下一个趔趄朝着声音来源奔走而去。
“我是你什么人!”一道低沉带着震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切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忽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曲烈山血液一股脑直冲脑门,他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僵立在那,看着那位少年公子将溶溶压在墙壁上吻得天昏地暗。
第64章 番外*被抢走的青梅竹马2 这个番外完……
曲烈山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喉咙, 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整张脸血色殆尽,他拼命克制喉间那股腥甜, 不明白不过短短十几日,他才走了十几日, 溶溶身边如何有了一个他!
那个人!现在想来, 他才明白那个人望着他的眼神, 那是男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他攥紧了拳, 指关节咔咔作响, 却抵不了撕心裂肺的痛,若无其事地坐回位置,所有的喧嚣都在他耳边嗡嗡轰鸣。
他看着溶溶回来,脸颊红得似沾了晨露的樱桃,眼底星辰点点, 小声对他说:“曲大哥,我有些事, 先走一步。”
他强颜欢笑点头, 连提出送她都失了勇气, 只是怕她拒绝时,说出实话, 他便大势已去, 只能僵着笑看着她离开,在她离开后, 他听到身后那三个少年张扬地慢条斯理:“无趣,无趣得很呐,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大戏呢。”
又是一人道:“在嫖姚跟前,谁能演出大戏?”
三人笑着, 不再逗留,潇洒地离去。
曲烈山紧绷着脸,一颗心冷硬如石,再被狠狠击碎。那一晚他没有回家,在镖局击了一晚的木桩,直到指骨渗出鲜血,仍未决,看着被他击得震颤的木桩,俨然是那少年公子的脸,他凶猛强劲,杀心溅起。
那日后,他没去找过溶溶,只是四下打听那位少年公子,他得知那少年公子名唤沈忌琛,字嫖姚,问起门第和任职,对方有些含糊,只说是上京人士,来杭州从军,如今是柴将军手下一名小将。
曲烈山默默听着,嘴角不经意攒起一抹不屑的轻笑,举杯将杯中酒饮尽,一名小将而已,算不得什么,如今他已是杭州城最大镖局的镖头,在城中已有名望和人脉,还在最热闹的长街置了宅子,能给溶溶最踏实的生活,一个毛头小子,自己既无功名,也无着落,如何与他相比。
他兀自安定,却没听到对方好心提醒一句:“奉劝仁兄一句,最好离这位沈公子远些,他可不是一般人。”
曲烈山像是再度找回自信,即便他们已有亲密之举,可相识不过短短数日,如何与他和溶溶的十几年的情分相比?
是以他再度出现在溶溶面前,邀请溶溶同他一起参加兴源镖局东家董爷的寿辰宴,他看出溶溶有些犹豫,便道:“自小董爷对我多有照顾,对你也曾照拂一二,往年从不缺席,今年也该去给他贺寿。”
溶溶自小父母双亡,是个极为懂得感恩的人,以恩情要挟,向来没有不成之事,往年董爷寿辰,溶溶都会和他一同出席,今年的迟疑,他没有问她其中缘由,也不愿往沈忌琛那方面想。
果然,溶溶迟疑片刻后,仍旧欣然答应,她歪头一笑道:“那我送什么礼给董爷好呢?”
之后他们便一起商讨给董爷的寿礼,他的心安定下来,有一种夫妻亲密探讨的错觉,让他更加魂牵梦萦。
董爷贵为兴源镖局的东家,在黑白两道都有自己的人脉,杭州城内的名人绅士也会给他一份薄面,这场寿宴办的极为隆重,连刺史都督这种大官都来捧场。
曲烈山作为董爷的左右手,时刻伴在左右,为他招呼宾客,来者也都给他几分脸面,他虽为武夫,倒是孔武心细,今日装扮一番,倒也有几分贵气,想他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又在杭州小有名气,与溶溶更是情谊深厚,那沈忌琛如何与他相比。
他想,溶溶或许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待他告知溶溶他的心意,溶溶自会回到他身边,他信誓旦旦,走到正与闺秀说话的溶溶身边,带着她去给董爷贺寿。
他握起溶溶的手,溶溶手指微顿,想要抽回手,他适时低语:“人多,可别让曲大哥下不来台。”
溶溶果然犹豫了,任他握着,一起跪在堂中的蒲团上,给董爷磕头贺寿。
上座的皆是达官贵人,董爷高坐堂上,豪迈笑道:“好好好,给红包。”
不知谁玩笑了一句:“瞧着两个人,俨然一对小夫妻似的。”
溶溶接过红包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白了一瞬,忙要出声解释,却听董爷朗声笑了起来道:“可不是,烈山是我的左膀右臂,溶溶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两人青梅竹马,倒是相配,他二人自小父母双亡,今日在此,我就托回大,将他二人的亲事定下,如何?”
周围立刻起哄附和。
“那可是他二人的福气。”
“恭喜二位,恭喜董爷了!”
溶溶的面色僵白一片,曲烈山却无丝毫意外,只因这事是他昨晚特意去求了董爷,他想着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和溶溶的亲事定下,无人敢再趁虚而入,溶溶也定然不会狠心拒绝。
“董爷,我”溶溶急切地出声,却被周围哄闹恭喜的声音压住了声音,曲烈山也适时按住她的手。
温柔低语:“溶溶,今日这样的场合,别扫了董爷的兴,若你不愿,事后我再与他解释。”
“那怎么能行呢!婚姻大事”溶溶急着解释,却被曲烈山拉了起来,众人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压根不给溶溶说话的机会。
溶溶听着那些天造地设的溢美之词,就要发作,却听到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压过了满堂的礼乐之声,压过了鞭炮的喧嚣,更是压过那七嘴八舌的哄堂声。
“哦?可是有什么喜事?”云淡风轻的声音不轻不重传来,不知是谁第一个住了嘴,渐渐喧闹的声音低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
曲烈山看过,原本喜庆的眉眼皱成了川字,他看着不请自来的沈忌琛,还是那矜贵的举止,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平静的盛气凌人,迈步走来,从容瑰伟,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似乎沈忌琛的出现,将在场的大都督这个武将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他心底攒起一股怒火,低头看向溶溶,溶溶像是被困已久的囚犯乍然得见曙光的明媚,就要朝沈忌琛走去,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溶溶狐疑地看过来:“曲大哥?”低声示意他,他只作未闻。
冷冷看着沈忌琛,背脊挺得笔直:“这位小兄弟,今日是董爷的寿辰,邀请的都是城中贵人名绅,你似乎不在邀请之列,还请离开。”他故意,故意在溶溶面前贬低沈忌琛,要沈忌琛在溶溶跟前颜面尽失。
不知是“小兄弟”三个字冒犯了沈忌琛还是这句话冒犯了,莫说沈忌琛,就连他身后的随从和那三位公子同时都拧了下眉。
沈忌琛垂眸轻笑一声,那是目空一切的笑,曲烈山怒火越甚,上前一步:“若是小兄弟是来讨杯水酒,我便让人带小兄弟下去。”
“曲烈山。”
“烈山兄弟。”
有人同时出声,是大都督和刺史。
大都督起身走上来,看了眼沈忌琛,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道一句:“沈公子是我请来的。”
满堂诧异地看着沈忌琛,对他多番审视,一个少年郎,如何让大都督和刺史大人同时为他出声。
曲烈山惊诧僵住,沈忌琛微凉的眼眸扫过他,直视董爷,全无敬重之意,甚至是睥睨之色:“方才听得一句婚事,哪桩婚事?”
刺史也起身道:“正在说烈山兄弟和溶溶姑娘的姑娘,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无父无母,董爷要为她们做主”
“哦?”沈忌琛轻飘飘一个字威扬,气氛陡然变了,他嘴角牵扯一抹弧度,眼底却是凛然如冰霜,“溶溶的婚事,用不着各位操心了。”
众人哗然,大都督和刺史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曲烈山排众而出,怒目相向:“沈忌琛!你是何意!溶溶的事更轮不到你插手!”
沈忌琛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连正眼都没有瞧曲烈山一眼,兀自看向溶溶,眸底那抹冰霜消融:“溶溶,过来。”
“溶溶!”曲烈山拦住了溶溶,愠怒中带着急切不安。
溶溶看着曲烈山一眼,沈忌琛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溶溶,你可要嫁他?”
曲烈山紧紧盯着她,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眼底流露出的乞求之色,听到溶溶轻轻道:“不,我不嫁。”
十多年来,曲烈山从未有过的惶惶惨惨。
董爷正要动怒,大都督沉声道:“既如此,这桩婚事,我看就此作罢,董爷意下如何?”
这一问,董爷心蓦然一沉,再看向沈忌琛时,眸光浮起一抹探究,半晌,沉吟道:“也罢。”
那一晚,曲烈山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再次清醒后,已是三日后。
老常告诉他,溶溶来看过他一回,他失落的心顿时回落,他想溶溶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那日太突然了,她才不知如何是好,便起身梳洗,立刻就要去见溶溶,出门却撞上了来看他的董爷,这几日他都宿在镖局。
董爷见到他,满脸凝重:“去做什么?”
“去见溶溶。”
董爷面色一沉,摆手:“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和烈山说。”
等到房中只剩烈山,董爷道:“烈山,你是人才,我向来器重你,也有意思将镖局未来交给你打理,溶溶,还是算了。”
曲烈山几乎喊出来:“为何!您向来是支持我和溶溶的!”
“那是从前!我也是为了你好!溶溶如今不是你要得起的人,那位沈公子,非同一般,莫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前程!”
听到沈公子非同一般,似乎狠狠刺中了曲烈山的自尊心,曲烈山第一次对这个他最敬重的长辈露出暴怒之色:“绝无可能!我绝不会放弃溶溶!”
他冲了出去,直奔溶溶的画苑,不顾众人的惊惶阻扰,执意将溶溶带走,在柳池边,几乎急切地开口:“溶溶,我知道那晚的事是董爷唐突了,把你吓到了。”
溶溶点头,轻轻一笑:“是有些吓到了。”
他却话锋一转:“可他说的皆是我的肺腑之言,溶溶,我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爱你护你”
溶溶似乎被吓到了,脸色惨白,一头栽进这可怖的境地里似的,连连摇头:“可是你是我的大哥呀!”
曲烈山满心满肺的沸腾:“我何时是你的大哥了?我们只是一起长大而已,我从来不是你的大哥呀!或许一时间,你无法从这种转变中反应过来,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考虑”
溶溶看着他,眉眼清扬,很平静地打断他:“可是我已嫁给了沈忌琛。”
“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个心头肉掌中宝,第一次逼切而愤恨,“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
“就在昨晚。”溶溶道。
曲烈山无法接受,心如刀割,很快反应过来:“不,那是你不知我对你的心意,他与你短短时间,如何与我相比,如今你已知我对你的心意,你回去与他和离”
溶溶几乎荒唐地看着他,掷地有声:“可是我爱他,即便我一早得知你的心意,我还是爱他。”
曲烈山如受了好几下闷棍,打得他头昏眼花,方寸全乱,几乎激烈地攫住她,暴戾吼道:“那我呢!我要怎么办!”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乞求地看着溶溶,“溶溶,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在你心里难道不值一提吗?”
溶溶郑重道:“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那么清晰,那么无情,将曲烈山所有的妄想都撕得粉碎,那一刻他恨不得将沈忌琛挫骨扬灰,也有一瞬恨极了溶溶,她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
他甚至来不及去找沈忌琛决斗,就接到了新的送镖差事,一走就是二十日,那一道送镖,他像是入了魔,凡是遇上劫镖的,无一生还,就连稚童他都没有放过,令其他镖师胆寒。
他每日都在思忖,该怎么抢回溶溶,可等他回到杭州,却得知溶溶被沈忌琛软禁了,他暴怒的同时,心底隐隐升起一丝幸灾乐祸。
那是一扫阴霾的英气,有报仇之后的快感,到头来,沈忌琛仍旧是信不过的,溶溶终究是他的。
他将溶溶救了出来,沈忌琛追了上来,他本想趁乱杀了他,可沈忌琛身边那个随从厉害得很,他下不了手,只能中箭让溶溶心疼,果然溶溶一怒之下说出绝情之话,他看着沈忌琛身受重伤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看着他求溶溶不要走,看着沈忌琛绝望,他的胸腔全是激动,血液沸腾,若非溶溶拉着他走,他手里把柄剑就能刺进沈忌琛的心脏。
不过没关系了,都没关系了,沈忌琛没有死,但也绝不能阻碍他们了,如今沈忌琛是负心汉,而他是拯救了溶溶的英雄。
“溶溶,他那样的贵族,哪里有真心,他从来对你只是占有欲而已,我是男人,我看得出,他根本不是真心爱你。”
在前往姑苏的路上,他一遍一遍给溶溶灌输,看着溶溶一天比一天恨沈忌琛,他踌躇满志。
“溶溶,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杭州的一切,等我们到了姑苏,一切从头开始。”
他的伤好一阵歹一阵,让溶溶心疼充满了负疚感,他相信,只要他陪在溶溶身边,总有一天会感动溶溶。
正当他胸有成竹时,他们认识了葛佩兰,那个温柔大方的女子,是姑苏雷震镖局总镖头的千金,她与溶溶一见如故,对溶溶极好,他也看得出她喜欢自己。
但他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在溶溶只能依靠他时横插一脚,看着溶溶日渐对他不再依赖,他开始思忖如何除掉葛佩兰。
可此时,溶溶却满心欢喜地问他:“曲大哥,你觉得佩兰姐姐怎么样?”
他心头一震,紧盯着她:“何意?”
溶溶说:“她中意你,佩兰姐姐是个好姑娘,与你也相称”
他看到她眼中急需摆脱他的神色,唬地起身:“溶溶,除了你我不会要其他人!”
溶溶脸色一凛,再无往日的乖巧:“曲大哥,我不想你以后再说这种话,你永远是我的大哥,我想我会离开姑苏”
曲烈山蓦然慌张,他看到溶溶眼底的决绝之意,明白她决定不再爱沈忌琛,但也决定不再与他同行,所以之前她鼓励他在雷震镖局落地生根,为的就是将他的“前程”安排好。
他甚至看得出,她对沈忌琛余情未了。
这一刻,他明白,他终究会失去溶溶,所以他妥协了:“那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他看到溶溶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日子,他试着和葛佩兰相处,当着溶溶的面也不掩饰的亲近,就是让溶溶放心,久而久之,他已经和葛佩兰开始谈婚论嫁,溶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之色,狠狠刺痛他的心,也让他更加决绝的实行他的计划。
在看到溶溶有离开的打算时,这一回,他没有强留,只说:“至少喝了你大哥和大嫂的喜酒后再走。”
溶溶俏皮地一笑:“那是自然的!”
这场喜宴,自然没有办成,他买通了劫匪,挟持了溶溶,用运送的镖银当赎金救了溶溶,他了解溶溶,他要用切不断的恩情绑住她。
果然在溶溶回来的那一日,看到他被镖局痛打一顿扫地出门时,溶溶愧疚地抱住了他。
他故意放消息给溶溶,说官府在招画师,为了给他还债,溶溶义无反顾,他便买通师爷将溶溶的任职书改成了思南坊的卖身契,只要没落贱籍,她和沈忌琛再无可能。
除了恩情,他还要让自己为了溶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至此,溶溶再也无法将他丢下,一切都按照他的算计,十分顺利,他甚至将师爷抓到溶溶跟前,和他演了一出招认的戏。
师爷说“是上头有人授意”,只这几个字,就让溶溶很快联想到了沈忌琛的母亲。
对沈忌琛负心的恨意,和对他的内疚恩情,此消彼长,即便他坐在牢中,仍旧能牵制住溶溶。
即便她如今还不爱他,可她终究是不忍心丢下了他,一辈子也丢不下他。
可他唯一算漏的,是沈忌琛对溶溶的感情,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只能带溶溶离开,看着溶溶还在为他设想美好未来时,他微笑着混着讽刺,溶溶,这一辈子,你都休想摆脱我了。
当沈忌琛将一切摆在溶溶面前,溶溶还是愿意和他离开时,他几乎狂喜,这一刻,他想,终于,终于溶溶发觉爱上他了。
他用尽毕生精力带着溶溶逃跑,得到的却是溶溶的决绝,那看着他的目光冷若冰霜,再也注入不了一丝温情,就连负疚也烟消云散,他心知大势已去,逐渐变得狰狞。
听着她信誓旦旦说着“他一定会来的”,那眼底的爱意将他三年来的经营和处心积虑击得溃不成军!这一刻,他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就此掐死她!
看着沈忌琛气势威赫地追上来,他已经分不清是对溶溶的爱更多一些,还是对沈忌琛的恨更多一些!
杀气腾腾,就在这摧枯拉朽的时刻,他终究还是将抵住溶溶脖颈的软剑偏移一寸,沈忌琛射出的冰冷的利刃直穿过他的胸膛,他看着鲜血汩汩涌出,一切都仿似停止了。
他甚至连一句“有没有爱过我”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沈忌琛怜惜心痛地抱着他爱了一辈子的姑娘。
但他不用问,因他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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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小时候,在一户大户大家当小厮,因犯了错被主人狠狠痛打,是六岁的溶溶冲了出来,画了一幅画哄得主家高兴救下了他。
那时的溶溶不过就是小姐身边的画童,却骄傲自信的浑身都在发光,毫无预兆地闯进来他的心里。自那日后,他便时时照顾她,充当她的私人护卫。
陪着她看话本杂剧,台上演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时,他心念微动,半是玩笑道:“是不是与我们很像?”
十三岁的溶溶嘻嘻一笑:“这是话本,看个消遣,大哥怎么这还信,会被人取笑的。”
又看到男角儿负心薄幸时,他暗戳戳许下承诺:“若是我,爱上一个人绝不会如此。”
十六岁的溶溶还是笑嘻嘻道:“我也不会,若是我有了爱人,终此一生,我只爱他一人。”
那时候,他从未想过,这个“他”不会是他。
第65章 番外*帝后 上
立后的旨意下达时, 沈府上下一片喜庆,却无一人有意外之色,当今之下, 能成为帝后,唯沈家嫡长女沈倾辞是也。
沈清辞端坐于房中, 看着皇上单独送来的凤冠宠辱不惊, 唇角是恰到好处的笑意, 一丝一毫都是大家小姐的风范, 直到下人匆忙来报:“大小姐, 大少爷醉得不省人事了,您快去瞧瞧吧!”
闻言,沈倾辞终于露出了端庄之外的神色,她腾地起身,几乎忘了让了叫人收拾好凤冠, 急匆匆往望春山院奔走而去。
院中灯火通明,鸦雀无声, 沈倾辞走上廊下, 一道嘶哑的怒吼刺破了夜色的宁静。
“去拿酒!”
沈倾辞提裙紧走两步, 跨入房中。
一股浓香的酒气袭来,房中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 个个战战兢兢, 相劝的声音有气无力,唯有文松跪在榻前苦口婆心劝着:“大少爷, 您身上还有伤,不能再喝了。”
看着地上好几个空酒坛,沈倾辞秀眉紧蹙,抬眼看去, 就看到她唯一的亲弟弟,那个曾经名动京师鲜花着锦,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时低垂着头,束起的青丝挂在夹边,苍白俊美的脸晦明晦暗,破碎且狼狈,在文松再度劝言时,一手掀翻了榻上的矮几,红着眼圈怒喝:“拿酒来!”
矮几上的烛台砸在地上,蜡油溅在他素色单薄的睡袍和手背上,他猛地惊动一下,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似的所有下人都诚惶诚恐地伏跪在地,求他息怒。
沈倾辞再也看不下去,面色一沉,冷喝道:“你们都下去!”
所有人看到她,眼前皆是一亮,如获大赦地有序退下了,文松乞求地看她一眼,深深作揖才退下去。
沈忌琛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她,曾经不管何时都是炯炯的目光此时涣散着看着沈倾辞,凄然一笑:“姐姐来了,此次归家,还未恭喜姐姐”说着他就要起身作揖,那身素色的单衣将他修长的身姿衬得有几分单薄,他清瘦了许多,沈倾辞愠怒的只是轻轻一推,他就跌进了榻中,遮住眼睛低低笑出声来。
他笑得双肩都是颤抖。
沈倾辞恨铁不成钢的心疼:“为了一个女人,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你可还记得你是谁!你是沈家的继承人!”
这句话似乎刺激了沈忌琛,他猛地坐起来,满脸悲愤眼中猩红地盯着沈倾辞,语声暗哑怒喝:“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无用的废物!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的废物!谈何做什么沈家的继承人!”说着他痛苦地笑起来,“不,若我不是沈家的继承人,我就不会连我心爱的人都护不住。”
沈倾辞鼻尖一酸,眼眶顿时一热,她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双肩:“嫖姚,我知道你心里苦,可若是你就此自暴自弃,又有何资格将她找回来?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找回心爱之人,大权在握,谁又敢置喙你身边站着的是何人?”
沈忌琛狠狠一震,侧目看着姐姐,顿时悲伤委屈汹涌而来,他抱住沈倾辞,十八岁的少年,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姐姐你替我去找溶溶”
沈倾辞轻抚他的背脊,温柔低语:“我的嫖姚,哭过了就要振作起来,不管是为了你心爱的姑娘,还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父亲母亲,你可是沈家未来的倚靠。”
不知过了多久,姐弟二人坐在地上靠着床榻沉默不语,沈忌琛已有些疲累,目光却重新有了一丝清明,他看着沈倾辞,低沉问道:“姐姐,你可爱皇上?”
沈倾辞淡淡一笑:“我会爱他的。”
沈忌琛拧眉:“此事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
“幸不幸福是靠自己的,我是沈家的女儿,享受着旁人享受不到的无上荣光,是上京最尊贵的贵女,理应为沈家付出。”她坦然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和不甘不愿,只因她自小便知,她的婚事事关沈家的荣耀,不是她的个人情爱。
“沈家。”沈忌琛嘲弄一笑,“曾经我以沈家为荣,如今才觉得它是一道枷锁。”他又笑,半是讽刺,“旁人提到沈家都要抖三抖,呼风唤雨,却不知连我们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
沈倾辞轻轻一笑:“嫖姚你还小,等哪一日你能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旁人听到你沈忌琛的名字也要抖三抖,等旁人对你的敬称从沈大少小国舅成为你的职位时,兴许你就能随心所欲了。”
她看着沈忌琛的目光重拾从前的精锐,气定神闲一笑:“你自不必担心姐姐。”
二人深视一眼,沈忌琛自然明白沈倾辞这句话并非一句单纯的不让他担心的话,而是她的底气,她是望京沈家的大小姐,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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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这日,新帝大赦天下,图天同庆,不管是交好的番邦邻国还是交恶的野心之国,在这样的国事上,皆是来朝贺拜。
沈忌琛握着姐姐沈倾辞的手,在文武百官和各方使臣的注目中,将她送上尊贵的后位,两人迈过长殿,简直是天下最繁华的景象。
沈倾辞坐在皇上身边,端庄典雅,容色却是倾城昳丽,偏那一双凤目清明澄澈且不容侵犯,叫那些朝拜的有心之人顿时将心思收敛。
皇上将领国使臣眼底的惊艳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握住沈倾辞的手。
祭天仪式,宴请朝臣,繁繁复复的规矩一遍一遍走完后,沈倾辞终于坐在了凤栖宫的凤榻上。
若华和碧华二人立侍在册,看了眼寝殿中端立两侧的宫婢和嬷嬷,挪了挪位置,挡住她家大小姐,让大小姐有空锤一锤酸疼的小腿。
“皇上驾到。”
年轻的帝王身着大婚朝服轩然霞举,迈步而入,众人齐齐行礼,沈倾辞亦起身,走下来,正要行礼,却见皇上紧走两步牢牢握住了她交叠的双手,沈倾辞讶异抬眼,对上他那张明净清俊的脸和含笑温和目光,她微微一怔,还要再行。
皇上却还是牢牢握着她的手,扬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尚宫局的嬷嬷恭敬出声:“皇上,按礼制,大婚之夜,需有两名宫婢在外伺候”
“不必多言。”皇上语声淡然,却是不容置疑。
那些宫婢自然不敢再忤逆,应声退下,若华看了眼大小姐,见大小姐没有另外的指示,便和碧华一同退了下去。
寝宫门紧闭,房中只剩这对新人。
皇上牵着沈倾辞的手就要往床榻走去,沈倾辞却定住了脚,等到皇上狐疑回头时,她柔声道:“皇上,这不合规矩。”说着她就要撤出手重新向他行礼。
“倾辞这是不把朕当夫君?”皇上走近她,一点灯豆照进他的眼底,深邃泛着波澜。
沈倾辞心猛地一跳,抑制住本能的羞涩,得体道:“皇上自然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一生仰仗之人,可皇上亦是一国之君,是夫妻亦是君臣。”
她是沈家的女儿,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沈家,她不敢造次,也不能造次。
皇上闪过一丝微微的失落,抿唇一笑,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柔和:“那从今以后,在凤栖宫,我们便是最亲密夫妻,不必管那些规矩,除了凤栖宫,再论你的君臣,可好?”
“这”
“这是圣旨。”皇上突然正色道。
沈倾辞微愣一瞬,莞尔一笑:“臣妾遵旨。”
皇上看得有些痴了,突然打横将她抱起,头上的凤冠叮叮当当,沈倾辞的心也随着这声音紊乱了心跳,她被很温柔地放在床上。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家中的嬷嬷已经事先给她看了房事图,也在旁指导了一番,她虽羞得脸上滴血,却也明白这是她的责任,何况她的丈夫不是一般人,是九五之尊,不管皇上从前只是个冷落的旁支,不管这个皇位得了她沈家多少助益,他如今都是天子,她任由他摘下她的凤冠,青丝飘泻,皇上目色渐浓,这样的沈倾辞,少了一份端庄,多了一份清媚。
可预想之中的事没有发生,沈倾辞愣愣看着皇上扶着她的双腿替她轻捶,她立刻想要制止,却听皇上道:“卿辞为了朕劳累了一日,朕身为夫君,替卿辞捶捶腿又如何?”
这与礼不合,若是传到朝堂之上,只怕有人借机为难沈家,沈倾辞正要拒绝,就见皇上从怀中拿出一方绣着牡丹花的绢帕,看上去有些年代了,而且看着有些眼熟。
“卿辞可还记得,十年前,先帝寿诞,朕随着父王进京朝贺,可因父王无权无势,他们都以为我只是个无名小卒,遭到旁的世子奚落欺负,连身上那身朝服都脏了,宫人们不敢得罪那些如日中天的贵子,个个避之不及,没人敢替朕说句话,只有你”
沈倾辞狐疑的目光陷入沉思,逐渐震惊,往事回溯,她才想起九岁那年,她跟着父亲母亲进宫参加先帝的寿诞,嫖姚被先帝带在身边接见群臣,父亲母亲也有自己的应酬,她便在花园和郡主贵女们玩耍,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好奇赶过去时,就看到一群十一二岁的贵子围着一个小郎君极尽嘲笑和羞辱。
她面色一沉,冷喝一声:“放肆!皇宫重地,所到之人皆是贵客!你们竟敢在皇宫言行无状,可有将皇家规矩放在眼里,可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她才九岁,却将那些小郎君吼得一愣一愣的,有几个更是吓得红了眼,就连她身后的郡主贵女们也禁住了声。
有不服气的小郎君嚷道:“你不过是就是沈家的女儿,我可是羽亲王的嫡长子是世子!你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活的不耐烦了!”
小倾辞冷冷一笑:“哦?我竟不知羽亲王何时掌管了生杀大权,一个空有头衔的世子,竟也敢说要人性命这种话,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我说了不算,不如去皇上跟前评说评说?”她声音娇娇的,说出去的话却极为有气势。
原本那些在旁守护着的宫女家仆被沈倾辞的气势喝得一愣一愣的,都没反应过来,此时一听要去皇上跟前,立即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拉开自家小主子,急切的小声劝道:“我的祖宗诶,她是谁,她可是沈家的大小姐,皇上那是她的亲舅舅,皇上可只是您的堂伯父,可不能比啊。”
何况今日的确是他们的小主子欺人在先,若真闹起来,只怕没命的是他们这群奴才,好说歹说,才将这群小主子劝走了。
小倾辞身后的小郡主吞了吞口水,睁大了眼睛无比崇拜地看着她:“卿辞,你好厉害!”
谁知方才还威严赫赫的小倾辞转头朝她俏皮眨眼,小声道:“我也是学着我父亲严厉的样子,没想到真能唬住他们。”
小郡主瑟缩道:“你爹爹是挺严厉的,我每回见到他都不敢多说话的。”
一旁的小姐道:“才没有,我有回见到沈国公对着公主娘娘可温柔体贴了,一点都不凶。”
她们还在争辩父亲凶不凶,小卿辞已经走到了那位小郎君的身边,想要去扶他,却被他躲过,他低着头缩着手:“别,我,我身上脏”
那怯弱的模样,全然不似京城里趾高气昂的公子哥们,小卿辞心头一软,拿出牡丹花的绢帕,蹲下身去,执意拉过他的手,替他擦拭:“这是命令,你不能拒绝。”
她语气强势,动作却轻软无比,小郎君抬眼看向她,顿时呆住了。
之后,她还特意让人带他回弟弟嫖姚的寝宫换了身嫖姚的衣服。
“那时候朕就在想,将来等朕强大了,定会护你一世周全。”他拿着绢帕紧紧握住沈倾辞的手,温暖的力度包裹住她,像是在宣誓他的决心和情意。
“你知不知道,当大司马将皇后的画像呈上来时,朕有多欢喜,卿辞,朕终于,走到了你身边。”他挪动位置,靠近她,轻抚她柔腻的脸颊,落下缱绻的一吻。
沈倾辞从未想过与皇上恩爱缠绵的景象,他是皇上,她是皇后,她想他们相敬如宾,这样就很好,但此时,这样交缠在一起,看着他克制着温柔细致的关心自己的感受,她觉得好像也很好。
夜半之时,宫婢们奉命进房伺候沈倾辞用水,若华和碧华观察着大小姐的面容,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下了,二人相视一笑。
出来时,却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都说皇后娘娘是天下贵女的典范,端庄典雅,原来在这一道事上,也是”后面的话那个宫婢没说出来,但随之而来的几人偷笑声也让人瞬间了明白未尽之语。
碧华是个炮仗最是维护大小姐,脾气顿时怒上心头,上前就一把将那宫婢推倒在地:“贱蹄子!你胡说什么!”
那几个宫婢顿时吓得白了脸色,一股劲的筛糠,“噗通”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若华上前拧眉冷冷道:“都说皇宫规矩森严,这便是吗?”
几个宫婢一听,三魂去了七魄,又是求饶。
“既知错了,自去领罚,日后莫让再让我听到你们私下嚼舌根。”若华虽是一介婢女,此时也是有几分气势,那些宫婢立刻去了。
碧华仍是愤怒:“便宜了她们!”
若华道:“如今不是在府中,我们的言行代表了大小姐,初来乍到,莫让人看了笑话,你今日这番动手,实在失了体面,下面人犯了错,我们更该沉住气。”
碧华点头:“姐姐说的是,可是咱们大小姐如今是皇后娘娘了,还需这般谨慎吗?”
若华道:“正是因为大小姐是皇后娘娘,才更该谨慎,莫叫人抓住了话柄。”
碧华此时还不懂这话中的含义,只觉得若华姐姐说的对。
翌日一早,沈倾辞已然起床梳妆,皇上穿着明黄的睡袍走至她身后握住她的肩:“怎么不多睡会?”
她就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朕说过,在这儿,只有夫妻。”
沈倾辞嫣然一笑:“要去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是她的亲外祖母。
他们大婚,三日后再去,也是使得,但见她坚持的模样,皇上也没有拒绝她,陪她一同前去,他知道朝堂上下盯着帝后的人大有人在,他不愿叫她落了旁人的口舌。
此后的每一日请安,皇上都会陪着皇后同去,皇后只是咳嗽了两声,皇上就会亲自为她端茶,皇后冷了,皇上会不顾在场的大臣握住皇后的手暖着,很快,帝后情深意浓传遍了朝野上下。
小国舅沈忌琛更是屡屡立功,不到一年的时间,已是官拜四品!这一年里,大臣们纷纷上奏请求皇上广纳后宫,绵延子嗣,皆被皇上驳回,更显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加上沈家本就地位煊赫,如今更是烈火烹油,无人能出其右。
皇上每日除了处理政务,便是陪着皇后,有几次沈倾辞前往御书房时,正碰上皇上议事,她正要退下,皇上却喊住了她,让她在偏殿等候,只是有一会,皇上大发雷霆,就要处死曾有功绩的大臣,沈倾辞斟酌半晌,走了出来,仪态万千。
“卓大人虽有错,但历年来功绩显著,罪不至死,还请皇上饶他一命吧。”
她本意只是想旧一位贤才,也不让皇上犯错让忠臣寒了心,可当皇上采纳了她的意见,只是卓大人贬职后,朝堂之上渐渐传出了“皇后娘娘不愧是沈家的大小姐”这种言论,更有甚者开始让家中夫人进宫向皇后进言。
与沈家面和心不和的一方,开始暗示皇后摄政,皇上心爱沈倾辞,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遂将此事压下。
只是那一日,沈倾辞前往御书房给皇上送汤品,按照惯例,她无需通报,甫一进入,猛然看到长相妩媚的宫婢正将一盏茶打翻,细细帮皇上擦拭手上的茶渍,满脸羞红,像是熟透诱人采摘的苹果。
皇上看呆了一眼。
沈倾辞顿了顿脚步,没有进去,转身离开,离去前正遇上进来的吴总管,吴总管正要行礼,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必告诉皇上,本宫来过。”
吴总管起先不明,等进去,才反应过来,识相地没有进去。
碧华很生气,觉得是那个狐媚子勾引了皇上:“娘娘!您怎么不进去,那个狐媚子就是有备而来的!”
沈倾辞淡淡一笑:“能进御书房奉茶的宫婢,总是有些门路的,那些贵族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后宫进新人是迟早的事。”
从她接下封后的圣旨之日起,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是皇后,不是一般平民家的妻子。
若华怕碧华再说什么,忙笑道:“凭她进的是哪家的小姐,总是越不过咱们娘娘去,皇上对娘娘的宠爱是独一份的。”
沈倾辞笑了笑,没再多言,只是此时她的眼底还是不可掩饰地闪过一丝失落。
她以为今晚皇上不会来了,正要安寝,却见一抹轩昂的身影走了进来:“不等朕?”
沈倾辞愣住了,那模样竟有几分跳脱平日端庄的可爱,皇上看痴迷了一瞬,他喜欢这样的她。
可只是一瞬,她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柔和:“皇上怎么来了,我以为”
皇上刮她的鼻子:“以为朕被哪只狐媚子绊住了?”
沈倾辞忙道:“碧华那丫头口无遮拦”
“她护主心切,朕不怪她,你不喜欢那个宫婢,朕已经让人打发了。”皇上语声淡然,没有丝毫的勉强。
沈倾辞有些意外,但有一点甜甜的感觉从心底冒起来,即便她是个理智的姑娘,但能得到丈夫的偏爱,总是欢喜的。
只是这份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还是有新人进宫了,此人并不是什么显赫贵族的小姐,而是皇上曾经封地上的贵族,梁家,梁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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