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算 “不然呢?为你伤的,你不用负责……
甄溪得知今日蔡侍郎要过来下聘, 她不想看到那张老脸,也怕她在场会多生事端,索性回避了, 但总是惴惴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喝一杯茶定惊也能失手打翻了, 正当她拿出手帕擦拭时, 房门被猛地踹开, 她惊跳起来, 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两个高猛的男人架了起来,任由她哭闹挣扎,一路将拖到了裁云堂。
此时定睛一瞧,哪里还看得到别人, 只看到高座之上冷若冰霜的沈忌琛,她脚下发软, 猛地栽进门里, 摔倒在地, 脸上阵红阵白,起来就要跑。
沈忌琛面色微凛, 眼风淡淡一瞥, 护卫立刻堵住了门,佩刀一横。
甄溪气急败坏, 尖锐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贺敏轩再度兴致勃勃,惊奇对罗公子道:“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和仲平你在一起的姑娘?听闻二月二十五那晚的小宴,你还带着她出席了?”
如遭雷击,甄溪只觉眼前一黑, 双腿一软,栽倒下去。
诧异的声音此次彼伏,除却几个知情人,其余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甄溪。
岳溶溶看着甄溪发白的脸色心有不忍,下意识要起身,却被沈忌琛按住了手贴在膝盖上,她看向沈忌琛,沈忌琛看着她目色柔和,转头时眼底的柔和之色尽数冰冷,他道:“把她抬起来,让蔡侍郎和罗公子好好认认。”
甄溪一听,激动地蹬着腿挥着手臂去推来提她的护卫:“放开我!放开我!”
钟毓虽然气她牺牲溶溶,但见她如此,也是不忍,想要上前,可又能说什么,见沈侯爷今日这架势,必然已经查明了一切,是要彻底替溶溶解决的。
蔡侍郎看着被提拎到跟前的甄溪,发髻早已凌乱,珠钗歪斜,脸色更是半点血色也无,莫说姿色,几乎是狰狞的,他想起那晚的甄溪还算得上甜美可人,现在再看,眉眼掩不住的嫌弃,却还要硬着头皮看向罗公子:“那晚你带来的是不是她?”
罗公子恨不得掐死蔡侍郎,但也心知肚明,这件事他难脱干系,索性道:“就是这位甄姑娘,那时侍郎急切,一时没容我说的出口。”
蔡侍郎狠狠剜他一眼,转头却对沈忌琛作揖赔笑:“多亏侯爷英明。”
沈忌琛摊手沉着一笑,意有所指:“如今真相大白了。”
贺敏轩立刻起身给蔡侍郎大大作揖:“此番恭喜蔡侍郎了!找到了命定之人!既不冤枉无辜,还抱得美人归了!蔡侍郎,因祸得福啊。”
蔡侍郎心头一跳,扯起来的笑容抽了抽:“因,因祸得福?”
贺敏轩道:“可不是,朝廷命官强抢民女的罪名可不小。”
蔡侍郎身形一凛,费劲地朝沈忌琛看去,他笑容已敛,只剩冰寒,他顿时再度作揖,高喊:“侯爷所言极是!”
甄溪此刻再惊惧混沌,也明白了情势,拼尽全力挣扎:“你们要做什么!我是新科状元的未来夫人!状元郎是天子门生!你们怎么能随意欺辱我!我不认识蔡侍郎!更没有和蔡侍郎有一夜之情!分明是溶溶!”
岳溶溶怔怔地看着发狂的甄溪,痛心疾首,她没有想过甄溪此时还要栽赃给她,为了自己的幸福,毫不顾忌她的下场。
沈忌琛看着岳溶溶满眼失望似有泪光地看着甄溪,脸色更沉,结成了一层冰,泄露出杀意来。
贺敏轩冷嗤:“对了,你还有个状元未婚夫,那不如请他一同前来商议此事?”
话音才落,就听到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李公子!”
李绥安不知何时来的,撩摆步入堂中,一脸冷凝。
甄溪身子打摆,眼前模糊不清地看过去,就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前面不卑不亢朝沈忌琛和几位上官行礼。
沈忌琛冷声问道:“李状元,此人是你的未婚妻?可过了文定?”
李绥安身子笔直,今早沈侯爷派人来请他,并未说何事,只将他带到了裁云堂外,方才在堂外,他已然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心如死灰,缓缓转过头看向甄溪,眼眶因隐忍而泛红,他沉声道:“虽未过文定,但学生已许甄溪今生今世。”
甄溪震颤地看着李绥安。
韩贺郑三人微讶,此时此刻,这人居然还想着要娶甄溪,也不知是太蠢,还是颇有心机,亦或是正直过了头。
沈忌琛慢条斯理道:“既未过文定,口头之约算不得数,如今甄溪已然是蔡侍郎的人,如何还能另嫁?”
李绥安英俊的脸惨白。
蔡侍郎见状,忙道:“不错,那晚甄溪却有落红,既已是本官的人,本官自会接她入府,纳她为妾。”
甄溪崩溃哭喊:“不!不是我!绥安,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她挣扎着跑过去,扑跪在李绥安脚边,抓住他的手犹如抓住最后一丝稻草。
罗公子已然明白沈忌琛的意思,冷哼一声道:“甄溪,你的爱可真廉价,前段时间还说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甄溪猛地回头,通红的眼睛喷出一蓬火,不遗余力地瞪着罗公子,尖喊一声:“你胡说!”又转过头去拉住李绥安的手拼命解释,“我没有,绥安你相信我。”
李绥安闭一回眼,正要弯身去扶她,却听到罗公子道:“胡说?在场之人皆可作证,与你朝夕相对的绣娘们哪个不知那段时间你与我浓情蜜意。”
那弯腰的动作僵住了,李绥安痛心疾首地看着她,眼中蒙上一层水雾,这就是他爱了十年的姑娘,他的甄溪。而他满眼的失望就像千万根冰刺刺的甄溪鲜血淋漓,她无地自容。
罗公子轻笑一声:“对,我胡说,你爱的不是我,而是荣华富贵和显赫的地位,否则你怎会与蔡侍郎春宵一度呢?”
“是你对我下了药!”甄溪大喊一声,彻底崩溃了,此言一出,所有人不言而喻,她也后知后觉,猛地怔住了,苍白的脸上只有眼泪汩汩地流,却已经失了魂魄跌坐在地。
“下药?别把自己说的无辜了,你若非心甘情愿,怎会与我参加晚宴。”罗公子冷嗤,他自然不会承认下药一事。
韩子羡淡淡一笑:“尘埃落定。”
沈忌琛多看一眼甄溪都觉得厌恶,冷然道:“蔡侍郎,还不扶着你的新姨娘下去歇着。”
蔡侍郎如获新生一般,连忙扶起甄溪,此时的甄溪已然失了生机,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钟毓心痛地追了过去。
贺敏轩看着强撑着的李绥安,拍了拍他的肩,凉凉道:“节哀。”
李绥安沉默作揖,转身离开。
众人陷在这一场巨变里,久久回不过神,今日风波不停,一个一个都砸的她们头昏脑涨,可最震惊的还是沈侯爷对岳溶溶的态度。
罗公子上前两步,对着岳溶溶躬身作揖:“岳姑娘,先前冒犯了,我也不知蔡侍郎怎么鬼迷了心窍。”
岳溶溶正要起身,却被沈忌琛按住了肩,温热的掌心自她的肩头直抵心脏,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他说:“你受着就是。”
韩贺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罗公子又道:“是,岳姑娘千万受着,改日罗某必备上厚礼再度致歉。”
掌柜的见状,也上前来,再三作揖:“今日真是多亏了侯爷英明,否则溶溶不知要怎么受这不白之冤,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沈忌琛冷冷道:“溶溶的事,轮不到你来谢。”
掌柜的连忙赔笑,任含贞攥紧了手帕,脸色绷的没有一丝血色。
“只是本侯有一事不明。”沈忌琛话锋一转,所有人的心再度提了起来,“纳妾不过小事一桩,如何传扬的如此迅速?”
锦绣楼的人皆是一怔,全都低头不语。
沈忌琛轻叩桌面,淡淡道:“本侯耐性有限。”
锦绣楼的人神色一慌,纷纷朝周工看去,周工如大祸临头“噗通”跪了下去,连连磕头:“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掌柜的强撑着解释道:“侯爷,周工这人没有坏心眼,就是爱多说两句话”
沈忌琛不耐地皱眉,掌柜的立刻止住了话头,就听沈忌琛冷然道:“既那么爱说,就掌嘴五十,文松,你来行刑。”
周工此时知道怕了,再不复往日的得意:“侯爷,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小的!”
沈忌琛却已经起身:“都散了吧,文松留下行刑。”
话毕,他握住岳溶溶的手,旁若无人地离开。
韩贺郑三人也随之起身:“那我们也走了,文松你留下,今日嫖姚让你行掌嘴之刑,可是屈才了。”说完他们也走了。
文松好整以暇松了松双手的手腕,轻叹道:“周工是吗?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招惹岳姑娘,以后还说她的是非吗?”
“不敢了”
话音还未落,“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震得锦绣楼的人猛的一跳。
杜艳眼底愤恨的几乎充血,咬牙对任含贞低声道:“岳溶溶那个狐媚子!死贱人!”
任含贞撕扯着手里的手帕,摩擦着她的虎口,已然磨出了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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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侍郎拽着甄溪一路疾走,甄溪本就失魂落魄,脚步虚浮,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蔡侍郎丢开手,居高临下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嫌弃地啐了一口:“晦气!”
钟毓跟了上来正看到,她怒气汹汹冲上前护住甄溪,凛然道:“蔡侍郎你太过分了!”
蔡侍郎不想节外生枝,冷冷丢下一句:“实收妥当,我明日就来接你!”说罢拂袖而去。
甄溪恍若未闻的样子,钟毓哪里还忍心生她的气,轻抚她的背快速道:“甄溪,我们去求溶溶帮忙,让她向侯爷说情”
猝不及防,甄溪用力推开钟毓,拼命嘶吼:“别跟我提她!”她激动的浑身颤抖,眼底是拼尽全力的恨意,“岳溶溶她怎么能这么羞辱我!她是故意的!她要报复我,让我被所有人践踏!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不会”
“啪”,钟毓的手掌擦过甄溪的脸颊,她被打得翻过身扑在地上,怔住了心神。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是你贪慕虚荣在先,辜负李绥安的一片真心,如今还来污蔑溶溶,若是你当初没有鬼迷心窍,珍惜你所拥有的,怎么会落得今日的下场!”钟毓气得心绞痛。
忽然甄溪笑了起来,笑得嘶哑诡异,身子都在跟着颤,她缓缓站起身,眼中泪花闪烁,笑意浸在一片死寂中:“你向着溶溶,你们都向着溶溶,侯爷也爱她”她转身欲走,钟毓心头一慌,喊住她。
“你要去哪?”
“用不着你管!”甄溪愤恨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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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忌琛牵着岳溶溶的手走出裁云堂,转头问她:“你的房间在哪?”
岳溶溶心情沉重,没回过神来,呆呆问了一句:“什么?”
沈忌琛很有耐心,走近她垂眸凝视着她:“我问你你的房间在哪?”
岳溶溶忽然心头一跳,退开一步,低头掩饰眼底的慌乱:“在,在云锦苑。”
她刚说完,沈忌琛就拉着她走:“带我去看看。”
他们就这么离开,没有注意到程潜站在长廊尽头,冷冷注视着他们。
岳溶溶不知道他要看什么,站在门口,看着沈忌琛走进房中,眉心微蹙,显然很是不满,她没力气去猜他此刻所想,跟在后面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捧在手里静静喝着。
“生气了?”
沈忌琛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岳溶溶皱了下眉,放下茶杯,抬头看去,凝重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蔡侍郎不是良人,为什么要让甄溪给他做妾?误会解释清楚,并非一定要葬送了她的幸福啊!”
“幸福?”沈忌琛冷笑,静静凝视她,“她不配,因为她欺辱了你。”
岳溶溶心头一颤:“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沈忌琛望定她,眼底清浅的笑意消散,渐渐乌沉,他低沉道:“我残忍?岳溶溶,为了一个对你心怀不轨的女人你在跟我置气?”他低笑一声,尽是嘲弄,像是拼命克制,终究克制不住发怒喝道:“我就是这么贱,我不顾大病初愈,特意赶来帮你解围,你却为了一个欺负你污蔑你的女人跟我置气!对那种女人你尚且都能维护,为什么对我就!”
他蓦地僵住了身姿,气得转过身去。
岳溶溶心头一慌:“你病了?”
“死不了。”沈忌琛语声冷硬。
岳溶溶知自己说错了话,懊悔极了,她不是要替甄溪说话,她也恨甄溪,恨她如此自私如此狠心,半点不顾姐妹之情,可看到她那样狼狈那样绝望地跌坐在地,她心有不忍。
但此时,见沈忌琛背对着她,半点不想理她的样子,她垂眸咬了下唇,见他虽不理她,却也不走,便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闷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带了一点无心的娇,像是从前那般。
沈忌琛看着她圆圆的脑袋乌云一般的秀发,她微微低着头,能看到她柔腻白皙的脖颈,都不用她抬头,他都能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是有多可怜多委屈,他的心就软了。
“诚意。”他妥协的声音低沉醇厚。
岳溶溶疑惑抬眼,果然她眼底有一层水雾,美丽极了:“什么诚意?”
他道:“道歉该有诚意。”他举起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
其实方才在裁云堂她就想问了,“怎么伤的?”
见她的关心不似假装,他心里下好受些,平静道:“听到你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气的。”
岳溶溶面色一红,带着几分求饶:“能别提这件事吗?”说着她转身去自己的床头拿出一个药箱,转身捧在怀里,有些迟疑不确定,“要我帮你换药吗?”
沈忌琛强硬道:“不然呢?为你伤的,你不用负责吗?”
岳溶溶快步走过去,放下药箱,还在嘀咕:“你不能好好说吗。”
她和沈忌琛坐在圆桌旁,托住他的手仔细帮他拆纱布,头也不抬,问道:“你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那日他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就一病不起,发起了高烧,把太皇太后和皇后还有他母亲吓得不轻。
“偶感风寒。”他淡然道。
岳溶溶点头,没再追问,纱布拆开了,手心是三个结痂的黑印,还渗了一点血,她抿了下唇,她脑海里忽然跳出沈忌琛听到她要给别人做妾的狂怒,可他今日还是来救她了,她倒了些药粉在棉絮上,借着上药,问他:“沈忌琛,你相信我?”
沈忌琛眉头紧皱一瞬,方才在裁云堂她分明不是这么喊他的,这个过河拆桥的小白眼狼。
“当年我提出让你做我的妾室……”他对上岳溶溶看过来的目光,顿了一下,“虽是权宜之计,你都不愿意做,怎么可能看上那个糟老头子。”他语气讽刺,不知在生谁的气。
岳溶溶听到他提当年做妾一事,也生了气性,抬头问:“若是真的呢?”
房中一阵安静,沈忌琛周身的气氛逐渐冰冷,他缓缓凑近,面无表情,语声极冷:“我会让他彻底消失。”
岳溶溶蓦地打了个冷颤,为了缓解气氛,扬声道:“我这可没有上好的伤药,侯爷金贵,回头还是让太医再处理一下吧。”
沈忌琛四下看去,拧了下眉:“你这的确是够寒碜的。”
岳溶溶正包扎给他系上结,听到这话,故意戳了下他的手心,他痛得抽气一声,瞪了岳溶溶一眼,岳溶溶只当没看见。
“不是说在看宅子了?看得如何了?”沈忌琛忽然心情好了起来。
乍然听到这件事,岳溶溶还愣了一下,才想起先前为了骗他存钱的目的,扯谎说要在上京买宅子,此时他突然提起,她只能敷衍搪塞:“还在看。”
沈忌琛面不改色道:“我已经帮你看好了一处,在朱雀街上。”
岳溶溶一听,正好找到了拒绝的借口:“朱雀街?我可买不起。”他的侯府正在朱雀街正街,那可是除望京门以外数一数二的富庶长街。
沈忌琛凝视着她爬上床放回药箱的动作,理所当然道:“用不着你花银子。”
岳溶溶放回药箱的手顿了一下,回头嘻嘻一笑:“不用我花银子的宅子,我可不敢住。”
沈忌琛脸色微沉:“别装不懂。”
岳溶溶笑了笑,就是不接茬。
沈忌琛目色沉沉凝注她,眉宇间露出几分凛然端正的寒意,声音压抑到了极点:“所以,你被欺辱污蔑,你情愿牵连魏回,让魏回为你作证,都没有想过来找我,让我来帮你。”
她存心和他生分,刻意回避,一想到她将自己排除在外,那个该死的魏回却被考虑在内,连一处小小的宅子都不愿受,抿紧的唇线冷峻至极。
岳溶溶不知该怎么说,可她的沉默在沈忌琛看来却成了默认,他凝注的目光逐渐失望,愤然转身,却撞到了岳蓉蓉床头的锦盒,一个物什扎眼地刺进沈忌琛的眼,他身形狠狠一顿,在岳溶溶转过身前,将物什攥进了手里,阔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文松:好久没打人巴掌了,虽然挺爽,但手还挺酸。
(下一章有个重要的新人物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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