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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撑腰(三合一) “你看上这个老头子了……


    今夜注定不太平, 梁贵妃淡扫蛾眉跪在皇帝的寝宫紫宸殿外,珠泪涟涟:“皇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求皇上为梁家做主!”


    一刻后,年轻英俊的帝王阔步而出, 只见素日艳丽的贵妃素衣婵纱,单薄的仿似风中细柳, 细泪滚滚楚楚可怜, 他紧走几步, 梁贵妃膝行向前, 扑进皇帝的怀中, 紧紧抱着他的腰:“皇上,元汴被人打了!”


    皇帝扶着她起来,轻声道:“慢慢说。”


    身侧的宫婢上前一人扶住一边,跟随皇帝进了殿内,梁贵妃不愿坐下, 跪坐在皇帝脚边,伏在他的膝上梨花带雨:“皇上, 沈家欺人太甚。”


    皇帝英眉微蹙, 朝身侧的太监总管看了眼, 吴总管立刻倒了杯茶上前:“娘娘,喝口茶, 有话您起来慢慢说。”说着去扶她的手臂。


    梁贵妃正在气头上, 哪里会意,推开吴总管哭道:“皇上, 是沈嫖姚,是他打了元汴。”


    皇帝和吴总管具是诧异。


    话音才落,外头太监躬身而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身姿后倾, 淡淡道:“宣。”


    半晌,沈倾辞款步而入,金钗常服,美得不可方物,从容行礼,霞姿月韵。


    皇帝指了他身侧的位置:“坐。”


    此时梁贵妃细细的呜咽传来,皇帝才移开目光垂眸看向梁贵妃,梁贵妃用手帕印着眼底的泪,委屈地看向沈倾辞:“皇后娘娘尊贵,您的胞弟也是人中龙凤,可侯爷未免太过放肆了,从前年少,有个龃龉动手还是少年轻狂,如今同朝为官,侯爷这是打了朝廷命官!打了梁家的颜面!元汴也是皇亲,他也是打了皇上的颜面!”


    沈倾辞抬眼看向皇帝,皇帝也正看着她,似乎想听她怎么说,她起身走到皇帝跟前盈盈拜下,皇帝微微蹙眉:“起来说话。”


    梁贵妃暗暗咬住了唇。


    沈倾辞依旧跪着:“皇上,嫖姚动手实是他年轻气盛了些,沉不住气”


    梁贵妃嗤声:“一句气盛就想就此揭过?我们梁家是比不得你们沈家尊贵,但也绝不能如此欺辱了去,皇上”她不依撒娇。


    沈倾辞并不与她多言,喊了声“若华”,她的心腹陪嫁掌事宫女上前,恭敬呈上一份奏折,由沈倾辞奉上:“皇上,这是嫖姚的弹劾奏折,弹劾梁少卿以职务之便,欺辱民女致残,嫖姚今日私下动手确然放肆,也请皇上责罚。”


    梁贵妃脸色煞白,浑身瞬间僵直。


    皇帝看了眼奏折,脸色骤沉,愤然合上,沉声道:“嫖姚贵为刑部侍郎,掌管刑狱,依法办理,虽私下殴打朝廷命官,情有可原,着罚去半年俸禄,梁元汴,革职查办。”他将奏折交给吴总管。


    梁贵妃急了:“皇上,这一定是栽赃陷害,元汴生性纯良,绝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还请皇上明察。”“嗵”的一声,她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娇声唤道,“皇上”


    皇帝弯身去扶她,她顺势倒进皇帝的怀中,声声低泣,皇帝轻抚她的背脊:“这件事朕会命人查清楚。”


    沈倾辞起身,垂眸道:“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半晌淡淡应了声,直到她走出大殿的门,才收回目光,扶着梁贵妃回内殿。


    若华气不过:“梁贵妃分明是故意的!娘娘您为何不与皇上说说好话?”


    沈倾辞凄然一笑:“求来的感情最是廉价,嫖姚没事就好。”


    沈忌琛打了梁元汴一事,一夜之间传遍了朝野上下,结果皇帝却革了梁元汴的职,只罚了沈忌琛的俸禄,这等于就是挠挠痒。


    庆阳楼的厢房里,蔡侍郎好奇极了,问罗公子:“贤侄素日也算是与沈侯爷梁少卿,哦,如今不可叫梁少卿了,你与他们有些交情,可知他们为何闹了起来?”


    罗公子笑道:“偏巧那晚,我抽不开身,没有参加宴会,只听在场之人说他们正喝酒,嫖姚进来就浇了元汴两壶酒,接着就动手了,也不知元汴如何惹恼了嫖姚。”


    若是一人能力非凡却出生寒门,那么不足为惧,若是此人出生豪门却庸碌平平,亦不足为惧,偏生沈忌琛他既有煊赫的家世,还架海擎天,蔡侍郎想起那个矜贵冷酷的青年,打了个寒颤,幸亏自己没有得罪过他,又问:“难不成真是为了那个被梁公子致残的少女?那少女莫不是侯爷的心上人?”


    罗公子坚决摇头:“非也,因着这事,皇上也派人去查过,国公府也派了人查,那姑娘与嫖姚并无半点私情。”


    蔡侍郎点头。


    罗公子忽然一笑:“说起私情,你那一笔怎么样了?”


    蔡侍郎想起岳溶溶,气定神闲笑了一声:“拿乔得很。”他眼中露出一丝淫意,“能理解,如此貌美之人,没点脾气,可是无趣了。”


    同样是男人,自然了解对方的心里,罗公子笑道:“可不得生气,被你这么生生污蔑共度春宵,那个岳溶溶我有几分印象,不是一般贪慕虚荣的姑娘,很是不同。”


    两人心照不宣,笑着举杯饮酒。


    蔡侍郎道:“下聘那日,还得请贤侄陪我走一趟。”


    “下聘?”罗公子十分意外,以他们的身份,纳妾,直接将人接进府就是了,如何还要下聘?


    “那小娘子倔得很,上门下聘,坐实她的身份,好让她进退不得。”蔡侍郎胸有成竹一笑,“再以我的身份施压,不怕她不从,届时还请贤侄与我一道。”


    罗公子又不解了。


    蔡侍郎讥笑:“她若是闹大了,要报官,你我也能做个证人不是,清誉毁了,除了我,谁还会要她?”


    像是天大的笑话,罗公子一口酒喷了出来,大笑了两声:“报官?我们不就是官吗?我们只说她那晚就是与你在一起,谁敢置喙?下聘那日,我与大人同去!”


    “正是如此!”


    两人开怀畅饮。


    一杯酒下肚,罗公子轻皱眉头,迟疑道:“只是有一事,上回一盏江南小宴,元汴似乎对这个岳溶溶有几分青眼……”


    蔡侍郎不以为然一笑地摆手:“贤侄多虑了,如今我要纳妾一事已经走漏了风声,梁公子也已知晓,若是他有个心思,如何没有动静?不过就是贵公子的一时兴起罢了,不缺这一个姑娘,至于其他人,若是对她有意,还能放着到今日不管?”


    罗公子心绪一松,再度举杯:“那就提前祝蔡侍郎鸳鸯被里成双了。”


    蔡侍郎开怀大笑。


    **


    这几日甄溪很忙,忙着陪李绥安参加同窗宴会,只因甄溪心头不安,李绥安为了安抚她,让那些想招他为婿的上官断了念头。


    钟毓一面替甄溪开心,一面生她的气,尤其看着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而溶溶一片死寂,她就更生甄溪的气,虽然理性她明白,没有理由让甄溪为了溶溶耽误自己的事,但感情上她忍不了,却也不忍心在溶溶跟前说。


    这几日她们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躲开蔡侍郎,该怎么澄清溶溶与蔡侍郎毫无瓜葛,因为没人会信她们的话。


    岳溶溶也心知肚明,他们那样的身份地位,想给你按个罪名是多么的轻而易举,哪怕是杀人……她只觉心尖发凉,明白蔡侍郎不会放过她,凉意遍布全身,她走到院子里想用阳光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三月里的阳光正暖,她抬手遮住眼睛,避开一缕刺眼,其实她想过找比蔡侍郎更大更高的权贵帮忙,可只凭她一个绣娘身份,和世家贵女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系,谁又肯出面帮她这档子事,上京权贵之间关系交织错杂,谁又肯为了她和工部侍郎不和呢?


    除非……她峨眉轻蹙,制止自己去想那个人。


    忽然斜刺里传来一道讥讽凉薄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多孤傲,多么的不屑一顾,到头来还是贪慕虚荣,不惜爬床自毁名节。”


    岳溶溶睁开眼看过去,程潜站在廊下冷冷看着她,眼中似乎隐藏着怒意。


    他和杜艳她们是一伙的,岳溶溶不想理他,转身准备回房,眼前却闪过一抹身影,程潜挡住了她的去路,怒意更显。


    “这么一个老头子你也下得了手!你就这么贱吗!”


    岳溶溶冷冷看着他:“不管怎样,这件事好像和程大少无关,程大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是什么心态,你和杜艳还有周工,就这么喜欢说三道四吗?”


    那种没有温度的眼神没有起伏的情绪,都让程潜呼吸一滞,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几乎让他抓狂:“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岳溶溶你有多高贵,到头来还不是爬一个老头子的床,给一个老头子做妾!你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岳溶溶觉得好笑,当真笑了出来:“程大少,我给谁做妾,都与你无关,请你让开好吗?”


    程潜揪住她:“你解释啊!你为什么不解释!你不是和她们解释你没有做这种事!你跟我解释啊!”


    岳溶溶淡淡看他一眼,平静道:“我为何要跟你解释?”


    又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程潜浑身僵住了,连岳溶溶离开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似是受了蛊惑,动也不动,她凭什么看不起他,凭什么无视他!凭什么不跟她解释!因为他……


    他瞳孔猛地一缩,那种荒唐邪恶的情感缠住他,他越想得到,越得不到的情愫几乎扼住他的喉骨,让他喘不上气,他飞快地离开了。


    钟毓直等在门口,见甄溪和李绥安并肩而来,柔情蜜意的欢喜,李绥安静静看着她,随着她的脚步慢慢走,深情而又克制,他们真是一对璧人。


    到了分别的时候,甄溪万般不舍地轻轻握住他的手,李绥安先是微愣而后轻轻一握,才送开:“进去吧。”


    他回头看到了钟毓,遥遥朝他行礼,钟毓才回了礼,给甄溪使了个眼色。


    甄溪对李绥安摇摇手,转身跑了过去,一进门就被钟毓拉住:“你想到办法了吗?”


    甄溪避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没和绥安说这件事,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对溶溶不好。”


    钟毓知道她说的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把李状元牵扯进来也不好,如今只能另想法子了。”


    甄溪迟疑地看向钟毓:“不如让溶溶先离开京城,你劝劝……”


    “溶溶是无辜的!她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让她离开?”钟毓一阵烦躁,察觉到自己的口气不好,挫败地道了歉。


    甄溪知道钟毓性格正直,也没介意,可正是因为她正直,甄溪才总是回避她,这时就要离开,钟毓忽然拉住了她。


    钟毓若有所思:“溶溶说是蔡侍郎认错了人,蔡侍郎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说明的确有这么个人和他在一起,上京城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在我们锦绣楼认错了,会不会是那个人就是我们锦绣楼的人?”


    甄溪惶惶不安的心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煞白,她转过身去:“你就这么信溶溶的话?万一她是不想进府呢?”


    钟毓一口否定:“我当然信溶溶!甄溪,甄溪?”她看到了甄溪的慌张,急忙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的脸色好白,你在紧张?”


    甄溪勉力扯出一丝笑:“我紧张什么?”


    钟毓想起绣阁那一日溶溶说认错人一事时,甄溪也很紧张地喊了她,临走甄溪去扶溶溶时,溶溶也推开了她,这几日溶溶对甄溪也很冷淡,起初她只以为是溶溶心绪不宁所致,此时想来……


    她目光一瞪,蓦地抓住甄溪地手腕,凌厉地质问她:“是你!是不是你!”


    甄溪挣扎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已经吓得心惊肉跳,六神无主:“你在说什么呀!”


    她这么慌张,钟毓更加确定了:“你生病那一晚,溶溶说你回来的晚踢翻了夜香桶,也是蔡侍郎说的那一晚!是你!你根本不是踢翻了夜香桶!你和蔡侍郎在一起!是你!”最后钟毓几乎肯定了喊了出来。


    眼见瞒不下去,烦躁和愤怒积聚而来,甄溪用力甩开她的手:“是我又怎样!如今是蔡侍郎认错了!与我无关!”


    钟毓惊怔又愤怒:“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与你无关!是你做的事!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溶溶备受煎熬,自己却在谈情说爱,你太过分了!你去澄清!”


    说着就要拉她走,甄溪再度甩开她:“你别多管闲事好不好!溶溶是无辜的!难道我就活该吗?我也是受害者啊!是罗公子骗了我……”


    “就是你活该!”钟毓气愤道:“当初我和溶溶好说歹说,你非要和罗公子在一起,若是你听了我们的话,怎么会有今天!”


    甄溪掩面痛哭:“那事情发生了我能怎么办,我和绥安就要成亲了,你现在是要帮着溶溶,毁了我吗!”


    钟毓怔住了,难以置信:“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事关溶溶的清誉和未来啊!”


    “你怎么知道蔡侍郎不是她的归宿呢?蔡侍郎位高权重……”


    “那你怎么不要?”钟毓冷冷打断她,“你不是一直贪慕虚荣,想要做贵夫人吗?你怎么不要?”


    甄溪被她犀利刻薄的言辞刺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恼恨道:“是蔡侍郎看上了溶溶!即便我去澄清,他要的也是溶溶!”


    “那不一样,你澄清了,他再要溶溶,那是他强抢民女!你不澄清,那就是溶溶勾,引企图上位!”钟毓义愤填膺,“走,我们现在就去!”


    “你要逼死我吗!”甄溪尖锐地喊道,她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见钟毓被她吓住了,立刻又放软了语声,“钟毓,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可是溶溶她既没有心上人,也没有婚约啊!有了蔡侍郎有什么不好?”


    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自私恶毒,甄溪补充道:“若是溶溶有心上人,有想嫁的人,我会不替她澄清吗?”


    钟毓望定她:“此话当真?”


    甄溪心猛地一跳,勉强镇定问道:“难不成你为了帮她,要帮她扯谎有一个心上人吗?”


    钟毓抿紧了嘴,甄溪居然看穿了她的想法。


    “这件事溶溶都已经认了,你又节外生枝呢!”甄溪一再强调。


    钟毓沉声道:“溶溶不是认了,是被污蔑的百口莫辩,她还想护着你,想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甄溪,你真没良心。”她定定地望着甄溪,“你以为你不认,溶溶替你认下,你就高枕无忧了吗?当初你和罗公子在一起那么高调,他带你去过那么多场合,总有见过你的,到时候你和李绥安在一起,难道不会有人认出你吗?”


    甄溪背脊一僵,唇色发白,看着钟毓离开的背影,心惶惶不安,她知道钟毓一定会帮溶溶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去找任含贞。


    谁知任含贞听了,淡淡一笑,帮她拭泪:“你放心,溶溶左不过就是找来魏家母子作证,可是周工上回在茶楼不经意说起溶溶在魏家做客一事,正巧蔡侍郎就在隔壁,若是蔡侍郎一心要得到溶溶,想必魏家那头他会摆平的。”


    甄溪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全然放下心来,又听到任含贞道:“而且,我听周工说,蔡侍郎已经定好了后日上门下聘,势必要大张旗鼓逼溶溶就范。”


    这个“逼”字刺了甄溪的心,她没想过要逼溶溶的,可是,可是事到如今,若是不逼溶溶,那死的就是她,她只能牺牲溶溶,但是但是她以后一定会对溶溶好的!一定会的!她在心里打定主意。


    **


    这日下朝,沈忌琛照例去给皇后姐姐请了安,又去陪他的外祖母太皇太后用了早膳,才出了后宫来,却被梁元汴喊住。


    梁元汴脸上的淤青还清晰可见,脸色倒是神清气爽,好不得意地走近沈忌琛:“沈嫖姚啊沈嫖姚,你机关算尽又如何,皇上到底宠爱我姐姐,自然爱屋及乌,我们梁家不过用了一招移花接木就将你安给我的罪名摘得干干净净,再过一段时日我就能官复原职,失望吗?”


    沈忌琛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样子,垂眸轻轻一笑,那清贵的不可一世的样子,是梁元汴最痛恨的样子,他咬牙:“你装什么蒜,生气就表现出来。”


    “我知道这个罪名难不倒你们梁家。”沈忌琛抬眼,眼底是尽在掌握的清冷。


    梁元汴立刻被激怒了,他阴恻恻地盯着沈忌琛:“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沈忌琛轻叹:“别紧张,我不过就是找个借口打你一顿罢了。”


    那居高临下的不屑,顿时点燃了梁元汴的怒火,他的眼睛像是要喷出一蓬火:“沈嫖姚!”这么一激动,立刻牵扯到他嘴角的伤口,他怒火更甚,看着沈忌琛瑰伟的背影,他怒极反笑,“沈嫖姚,过两日可要去喝蔡侍郎的喜酒?他要纳妾了。”


    沈忌琛站住脚转身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要说什么事,听到竟然是蔡侍郎纳妾,他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梁元汴,转身欲走。


    “你不想知道蔡侍郎要纳的是哪家的闺秀吗?”梁元汴在后头气定神闲地喊着,身边有列队的太监走过,纷纷停下朝他们行礼然后离开。


    沈忌琛走下台阶的脚步没有停歇,显然对这种无聊的事一点兴趣也无,就算蔡侍郎纳的是仙女或是公主,他都毫无波澜。


    文松跟在沈忌琛身后没忍住给梁元汴翻了个白眼,这个梁公子可真无聊。


    “锦绣楼的岳溶溶。”


    沈忌琛蓦地站住了脚,利剑自他心脏穿刺而过,他倏然攥紧了拳,脸色紧绷凌厉。


    文松惊惧地转身,脱口道:“梁公子莫要胡说!”


    梁元汴起初只是怀疑,那一次沈忌琛和他抢岳溶溶做活或许只是针对他,但是在一盏江南被沈忌琛打了后,他才反应过来,沈忌琛打他之前,他正提到岳溶溶,此时不过也就是试探来佐证他的猜想,没想到……他眉眼间是一扫阴霾的英气,走过去时意气风发。


    看着脸色乌沉的沈忌琛,梁元汴愈发痛快:“听说是岳溶溶爬了蔡侍郎的床,蔡侍郎这才无奈纳她为第九房姨娘。”


    脸色本就难看的沈忌琛,一点一点苍白,也越来越冷,结成冰霜,梁元汴感到寒意刺骨,可他那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却让梁元汴愈发心血彭拜。


    文松握紧了拳,在他快要一拳打在梁元汴脸上时,生硬开口:“梁公子请吧!”


    梁元汴笑了两声,长长舒出一口气:“记得备份厚礼。”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沈忌琛紧握的手逐渐充血,半晌,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文松既慌张又担心,还有隐隐的恐惧,他低声道:“侯爷,梁元汴的话不可信。”


    沈忌琛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发寒,喉头似是腥甜,他压抑着吞下去,脸色青白一片,平静地下楼,腿忽然发软,身子狠狠打晃,直直摔了下去。


    “侯爷!”


    **


    蔡侍郎的人挑着三箱聘礼摆在裁云堂的正厅时,锦绣楼所有的绣娘都站在了两边,唯独不见甄溪。


    钟毓站在岳溶溶身边,浑身都紧绷着,准备随时战斗,她看向岳溶溶,岳溶溶正冷冷看着蔡侍郎。掌柜的领着一众绣娘给蔡侍郎和罗公子行礼。


    罗公子风流倜傥地站在蔡侍郎身侧,扫了一圈,不见甄溪,心下冷笑,她倒是识相。


    杜艳激动极了,顾不得尊卑说道:“蔡侍郎罗公子莫怪,我们与溶溶朝夕相处,情如姐妹,今日是溶溶的大日子,我们便过来观礼,能与蔡侍郎为妾,真是溶溶的福气。”


    蔡侍郎笑道:“说得好!”他上前意欲挽岳溶溶的手,钟毓眼疾手快推着岳溶溶站到一边,蔡侍郎神色一冷,剜了钟毓一眼,钟毓毫不畏惧直视回去。


    罗公子爽然一笑:“溶溶啊,你看蔡侍郎多重视你,你此次进府虽是九姨娘,可恩宠却是独一份的,毕竟谁家纳妾能出这番聘礼的,还不赶紧领受,谢了蔡侍郎一片心意。”


    钟毓傲然道:“蔡侍郎,罗公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溶溶没有父母,自然是由她自己做主,左右不过一句‘我愿意’,否则岂不是强抢?”


    蔡侍郎不紧不慢坐在了上位之上,罗公子冷笑一声:“这大喜事你情我愿自然是好,只是溶溶已然被蔡侍郎破了身子,在场之人皆知,难不成她还能别嫁不成?”


    钟毓气性上头:“若是溶溶不愿!她情愿去做姑子!”


    掌柜的低斥一声:“不得胡言!”他生怕钟毓得罪了蔡侍郎。


    蔡侍郎鼻子一哼:“做姑子?岳姑娘好大的气性,那也得看本官愿不愿意。”


    钟毓拧眉:“蔡侍郎是要强权压人了!那我们只能上告大理寺!上告刑部!请上官为我们做主!”


    “你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蔡侍郎怒而拍案,双目一瞪。


    岳溶溶按住钟毓的手。


    蔡侍郎看到岳溶溶出面,脸色稍霁,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岳姑娘当真要闹得人尽皆知?你觉得闹大了,一个四品大员纳妾此等小事,大理寺会如何宣判?”


    岳溶溶面色冰冷,掷地有声:“那晚同侍郎在一起的人是谁,侍郎心知肚明,罗公子也心知肚明,侍郎如今要强纳我为妾,我誓死不从。”


    罗公子不慌不忙走近她:“闹大了对你没好处,上京是什么地方,遍地权贵,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识时务者为俊杰,蔡侍郎说是你,就是你,大理寺刑部的上官们会信你还是会信工部侍郎?怪只怪,你无权无势,聪明的,领了聘礼与侍郎为妾,否则”他轻笑着拍了拍岳溶溶的肩,眼底极尽冰冷威胁。


    他这一番以为足以震慑岳溶溶,谁知岳溶溶后退一步,厌恶地用手帕掸了掸他碰触的地方,罗公子脸色一凛:“敬酒不吃吃罚酒!”


    杜艳假惺惺劝道:“溶溶,这是你的福气呀,侍郎对你多好。”


    岳溶溶愤恨地瞪着蔡侍郎,她知道罗公子说的对,他们这种身份想要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她气得浑身颤抖,只能捏紧了手指强迫自己镇定,她傲然挺直背脊,稳住声线:“那晚,我正在启明巷魏家做客,那儿附近的百姓都认得我,皆可为我作证。”


    纵然蔡侍郎和罗家势力强劲,她也不信他们敢明目张胆威胁一众百姓。


    谁知罗公子爽然一笑:“你是说魏家和他的邻居吗?我去问过了,他们都说那晚并没有见到你,还有魏回,新科二甲进士,近日蔡侍郎派他出城办差了,至于魏夫人,也被支走了,他们何时能回京”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岳溶溶脸色一点一点发白,才道,“就看岳姑娘何时进府了。”


    岳溶溶一阵惊怖,三年前绝望的恐惧再度袭来,她看着蔡侍郎看着她的眼神,贪婪的犹如一头兽,她只觉四肢发凉,钟毓有一种大势已去地悲凉,紧紧扶住她,眼中蓄满了泪,在强权面前,她们渺小如沙砾。


    裁云堂很安静,任含贞静静看着面如死灰的岳溶溶,唇角逐渐勾起一抹弧度。岳溶溶,今日你是非嫁不可了。她有一种马上就要除去眼中钉的畅快,一想到日后不用再看到岳溶溶在她面前晃悠,不用再担心岳溶溶抢了她的先得权贵青眼,再也没有人能抢走她的风头,她整个人都飞扬了,恨不得立马倒一杯酒饮尽。


    “掌柜的!掌柜的!”忽然一个伙计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猛地摔在地上,顾不得疼,就嚷道:“侯爷来了!还有韩大人贺大人郑大人!浩浩荡荡。”


    众人皆惊,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位侯爷!”


    “还有哪位侯爷!自然是武靖侯,沈侯爷!”


    岳溶溶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生气,目光闪动了起来。


    任含贞笑容倏然一僵,双肩不由发抖,怔怔看向岳溶溶,不,不可能!侯爷绝不会是为了她来!绝不会!


    其他人却是又惊又慌,诚惶诚恐地开始整理仪容,蔡侍郎也不复方才的唯我独尊,站了起来,与罗公子对视一眼,皆是凝重。


    “他们怎么来了?”听到沈忌琛的名头,蔡侍郎没来由地一慌,


    罗公子拧眉摇头:“我也不知,先看看。”


    话音才落,在场之人皆是齐齐朝门口看去,就见沈忌琛为首,韩贺郑三人紧随其后,再后便是一众护卫,一行人阔步而来,沈忌琛明净英俊的脸上似是结了一层冰霜,颀长的身姿瑰伟冷峻,风拂起他的衣摆都叫人心生惶恐,掀眼朝门内的人看去,所有人心神一震,忙是低下头去。


    今日的沈侯似乎尤为不同,像是千斤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沈忌琛跨过门槛,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步一步入内,所有人默契地躬身往后退去,齐齐拜下:“见过沈侯爷,见过各位大人。”


    当所有人躬身行礼时,岳溶溶立在那尤为醒目,沈忌琛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一瞬的消融,岳溶溶忽然所有的酸楚集聚而来,胸口一闷,眼眶一热,滚下一滴泪来,沈忌琛眉心微蹙,只觉得心头一烫。


    罗公子上前笑道:“嫖姚你们怎么来了?”


    沈忌琛横横斜了他一眼,掠过他,罗公子心头一跳,怎么回事,他何时得罪了沈忌琛?


    贺敏轩看了眼地上的箱子,挑眉:“哟,今日可热闹啊,有什么好事?”


    罗公子看着沈忌琛坐到了上位,神色瞧不出什么来,便回道:“也不是大事,蔡侍郎与这里的绣娘互生情愫,所以特来下聘纳为妾室,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韩子羡和郑旭朝也坐到了一旁,贺敏轩兴致勃勃:“工部侍郎纳妾还是小事啊,看上谁了?”


    大概是久经朝堂的敏锐度,蔡侍郎莫名有些不敢说岳溶溶的名字,总觉得他们突然来的有些蹊跷,罗公子也了解他们不是无聊之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来,一时也沉默了。


    掌柜的见没人回答,便上前作揖道:“贺大人,是岳溶溶。”


    贺敏轩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走到岳溶溶身边,不可思议:“你和蔡侍郎互生情愫了?”


    岳溶溶很想翻他一个白眼,还是忍住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蹦:“没有!”


    贺敏轩问:“哦,”转而回头,看向罗公子:“那你们怎么撒谎说她看上蔡侍郎了?”


    所有人皆是一惊,就凭岳溶溶这两个字,他们就信了岳溶溶而不是再三质疑?


    罗公子忽然心慌手抖了起来,强装镇定地笑:“这件事说来话长”


    “溶溶,过来。”


    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忽然响起,罗公子喉头一滚,目光一颤,扭头的时候艰难地吞了在口水,就看到沈忌琛静静地看着岳溶溶,岳溶溶则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慢吞吞走向沈忌琛。


    蔡侍郎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岳溶溶却看到了沈忌琛右手缠着纱布,她目光一凝,将自己的关心压了下去。


    沈忌琛看着她,嗓音微凉:“你看上这个老头子了?想给他做妾?”


    岳溶溶忍无可忍:“我疯了不成!是他缠上了我!污蔑我!非说我”她气得脸色涨得通红。


    沈忌琛没让她再说下去,众目睽睽之下握住她气得发抖的手,将她拉到他身边,睨向蔡侍郎,唇角轻勾,尽是冷意:“哦?蔡侍郎污蔑她什么?”


    明明沈忌琛只是晚辈,才二十有一,偏他气势凌冽的叫谁都心惊胆战,蔡侍郎再蠢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顾不得内心对于岳溶溶居然和沈忌琛扯到了一起的震惊,慌忙道:“是误会,是我认错了人”


    沈忌琛轻笑一声:“既是认错了,必有前因,说来听听。”话音刚落,他看了眼文松,文松立刻搬了个绣凳到沈忌琛身边,沈忌琛拉着岳溶溶坐下。


    所有人看着这一举措,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可韩贺郑三人却不以为然,蔡侍郎更是抹了额头的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曾与一姑娘春宵一度,以为是”


    “何日?”沈忌琛不想在他嘴里听到岳溶溶的名字,冷冷问道。


    蔡侍郎忙道:“二月二十五。”一时不确定地看向罗公子,“是吧?”


    罗公子正胆战心惊,此时见蔡侍郎将他拖了进来,先是打了个寒颤,才犹豫道:“好像,好像是”


    沈忌琛笑道:“蔡侍郎果真认错了人,那晚溶溶正与本侯一同在魏家做客。”


    此言一出,犹如一瓢水泼进了油锅,所有人都炸开了锅,钟毓惊诧地捂住了嘴,眼睛里却露出了惊喜之色。


    任含贞脸色惨白,只觉一股血气冲顶,猩红了眼睛。


    言尽于此,还有什么不明白,蔡侍郎忙是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定然是那晚天色太黑,以至于认错了。”


    贺敏轩不愿放过他,奇怪道:“既然说天色黑,那是人也没有看清了,怎么就能认错了?”


    蔡侍郎脑子飞快一转:“那是见到岳姑娘那日,她手腕上正带着一串珠串,与我相好之人,也戴了同一款。”


    贺敏轩见坡下驴:“怪不得。”


    蔡侍郎大大松了一口气,忙道:“既是认错了,在此给岳姑娘赔个不是,回头我定然找出当晚之人。”


    沈忌琛拧眉道:“不必如此麻烦,本侯已经替侍郎找到了此人。”


    岳溶溶脸色一僵,怔怔地看着沈忌琛,情不自禁低声一喊:“嫖姚!”


    沈忌琛气定神闲的神色一顿,看向她,眼底流泻出淡淡的笑意,却冷声一扬:“带进来。”


    门外就见护卫拉着脸色惨白的甄溪往门口一推:“还不进去!”——


    作者有话说:文松:来来来,一个一个清算。


    **其实嫖姚和溶溶之前的事,不是误会那么简单,如果单纯误会,说清楚再哄哄再吃点苦头就完事了,但是其中牵扯到很多,所以他们两个人总是好一阵歹一阵,就是都不能当过去烟消云散,但又忍不住想靠近,尤其是沈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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