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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又至年关


    又不是牛马,配什么?


    念儿一脸感动,碍于主仆有别,也不敢抱住自家姑娘,只是抓住自家姑娘的胳膊泪眼汪汪。


    余红卿转头就去找白如意告状。


    关于城内许多人都在打听贺元慧近况一事,白如意也听说过,大多数人都只是好奇……但是打听到安东侯府与余红卿面前,绝对不是好奇可以解释。


    白如意当天就将廖玉珠给约了过来,有意无意透露了此事,她没有明说怀疑陈菁儿帮人打听,只说了陈菁儿好奇心挺重,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表示,姑娘家在成亲之前怎么都行,成亲后若还有这么重的好奇心,可能会被婆家长辈训斥。


    廖玉珠当时连勉强的笑容都扯不出,敷衍了几句后,立刻直奔女儿院落。


    彼时,陈菁儿还坐在窗前看花发呆。


    廖玉珠冲进去,一把揪住女儿胳膊:“菁儿,你真的是疯了!”


    陈菁儿一看母亲这怒火冲天的模样,就知道母女俩告了状,她努力抽回自己的胳膊。


    因为用的力气太大,还将廖玉珠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廖玉珠稳住身子后,久久回不过神,看着面前的女儿,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陈菁儿对像母亲那样的眼神,有些心虚,往后退了一小步:“娘,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


    “你以为我爱管你?”廖玉珠都要急疯了,“是谁让你去打听贺姑娘的病情的?”


    陈菁儿一脸疑惑:“我自己好奇啊,不能打听吗?”


    廖玉珠不相信女儿会蠢到这种地步,此时女儿分明就是在装傻,越想越气。廖玉珠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出。


    陈菁儿的头被打得偏了去,脸颊上火辣辣,一片疼痛,喉咙里都有了血腥味。


    从小到大,陈菁儿从来没有挨过母亲的打,她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


    廖玉珠打完了人,感觉到手心的麻痛,瞬间就后悔自己对女儿动手,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去摸女儿受伤的脸。


    陈菁儿却后退一步,拒绝了母亲的触碰。


    母女相对,中间只隔了两三步,此时的距离却犹如天堑一般。廖玉珠又是后悔,又是无力:“菁儿,事关皇子妃,不是你我能掺和的。你不要犯傻,不然,出了事情谁都救不了你……包括你舅舅。”


    “我舅舅?”陈菁儿满脸讥讽,“人家现在一心护着女儿,哪里还记得我这个血脉相连的外甥女?”


    廖玉珠哑然。


    兄长是如何对待余红卿姐弟的,她都看在眼里。实话说,她心里也有些不满,又不是亲生的儿女,送财送铺送庄子,甚至还送得力的护卫,那真的是将姐弟二人如同亲生的儿女一般努力托举。


    姐弟俩也因为将军府子女的这一层身份而节节攀高,尤其是余红卿,居然还入了安东侯府的眼。


    在廖玉珠看来,如果不是余红卿多了一个做大将军的爹,想要攀上侯府,估计有点难……即便是能够嫁给贺元安,多半也是个侧夫人!


    不满积攒多了,就变成了嫉妒。尤其是在自己女儿只能嫁侯府普通公子后,廖玉珠心中又添了一层怨气。更气人的是,侯府普通公子还是母女俩尽全力攀上去的,在女儿自己上赶着,还不被人家重视时,心中的不满和嫉妒更是达到了顶峰。


    廖玉珠也时常开解自己,各人是各人的命。余红卿那样的出身还能做世子夫人那是人家命好,她女儿这样的……算是正常。


    人到中年,廖玉珠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心里的不满,只是偶尔在女儿面前才会泄露一两分,但她没想到,只这一两分,还是被女儿看入眼中,并且牢牢记住。


    “照顾你是情分,不照顾你是本分。”廖玉珠深吸一口气,“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陈菁儿眼泪唰就下来了:“娘,我不服!”


    廖玉珠心中酸涩,口中嘱咐:“不服也憋着!那些贵人之间的恩怨不是你我可以掺和的,你都知道你舅舅不疼你了,怎么胆子还这么大?这天底下所有的情分,恩情友情亲情还有夫妻之情,通通都需要维系,要以真心换真心,若是换不来,所有的感情都会被消磨,渐渐就没了!你懂吗?”


    她们在廖齐面前有几分脸面,若是陈菁儿闯了祸,廖齐肯定会尽力相救,但能救一次两次,绝不会救一辈子,就像是她之前玩笑一般让表姐妹二人成亲以后互相照顾,余红卿那个机灵的就不接话茬……因为表姐妹之间感情没那么深,没到掏心掏肺照顾对方的程度。


    当时廖玉珠有些恼,却也能理解,亲生的姐妹在嫁人之后都各有各的立场,遇事多数是顾着自己的婆家,而不是替对方考虑。所谓的表姐妹,一丝血缘都无,哪儿能指望对方将菁儿当亲姐姐?


    何况,女儿很不争气,抓着一个不在乎她的男人不肯放手。


    陈菁儿垂下眼眸不吭声。


    廖玉珠无奈,追问:“你跟我说实话,谁让你打听贺姑娘的?”


    安东侯府的姑娘在做了皇子妃后,余红卿的身份隐隐又被拔高了一层。如果他日三皇子有机会登临大宝,那侯府……可就是国丈。


    自家运气好点,兴许也能趁着这一阵东风扶摇直上。当然,从龙之功没那么好的,一个弄不好,全家都要万劫不复。廖玉珠早已将余红卿身份写信告知自己枕边人,日后要不要帮,帮到什么程度,都得提前考虑好。


    陈菁儿强调:“没有谁让我打听。”


    廖玉珠:“……”


    “高官勋贵对待自家女儿,多数是护着,但……前些年定国公府就没有管嫁出去的姑奶奶,任由其夫家全家上下被发配边关。菁儿,你难道想嫁人以后就和我们彻底撇清关系?”


    陈菁儿霍然抬头:“不是六郎让我打听的。”


    未婚夫妻之间,大多都不会太亲密。她张口唤对方“六郎”,明显是二人之间最近感情进展神速。


    往常袁六郎对女儿爱答不理,突然就这般……廖玉珠闭了闭眼:“婚期提前,你嫁过去吧,嫁完了,以后少回来,好生跟袁六公子过日子。”


    陈菁儿心中一慌,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实在拒绝不了提前成婚的诱惑。


    廖玉珠见女儿没有解释,没有推迟婚约,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期待,心中又凉了几分。


    她拂袖而去,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去找了白如意,一边哭,一边将提前成亲的事情讲了。


    彼时余红卿也在。


    白如意看小姑子哭得这般伤心,心下无奈:“提前婚期还是不行,不能让人以为咱们将军府的姑娘恨嫁。”


    廖玉珠也知道不妥:“我让人递个话,侯府若有意,应该愿意提前。”


    而且她猛然发现,自从母子几人进京以后一直住在将军府,他们陈家和将军府之间靠得太近了,往常她只是觉得方便,如今看来,外人或许以为她的一双儿女能够牵动廖将军心神。


    廖玉珠住在将军府,确实有借势的意思,就比如女儿和安西侯府袁六郎的亲事,如果不是有廖齐这个舅舅在,不会这般顺利。


    她当时想着妹妹借哥哥的势,那是应当应分。哥哥就该照顾她。


    如今看来,这吸引来的人,心里还带着点歪心思,压根不是为了结亲而结亲。


    此时廖玉珠心里很后悔,不该看对方是侯府就欢欢喜喜促成婚事。


    女儿是人家的,白如意不好多劝,只道:“也可能孩子真的只是好奇,毕竟贺姑娘的传言真的很多……”


    廖玉珠扯了扯嘴角,想说女儿不是好奇,又想给女儿留几分脸面,很快告辞离去。


    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余红卿出声:“她当时的语气和神态,不止是好奇那么简单。”


    “我就是随口一说。”白如意笑眯眯看着女儿,“我闺女就是聪慧,你能这般谨慎,我也放心了。做侯府的世子夫人就是要小心,无论是谁,都不能过于信任,与人说话间留个心眼,别落人话柄,更不可落把柄。”


    *


    天渐渐冷了,到了年关,贺元慧还没回来。


    余红卿站在香满楼的窗户旁,看着大街上的喜庆和热闹,回头笑道:“元慧年前会回府吗?”


    贺元安摇头:“三皇子最近感染风寒,一个月都没有出宫……其实,人已经不在宫中,去西南了。”


    余红卿讶然,若是没记错,贺元安说过,贺元慧如今就在西南。


    确定他不是玩笑,余红卿忍不住笑了。


    “这一下,元慧可算是找着伴了。”


    能够陪着贺元慧一起浪迹天涯的人可不多。


    “如此看来,元慧运气不错。”


    赐婚还能得一如意郎君,可不就是运气不错么?


    贺元安听出了她话中之意,笑道:“我的运气也不错。你的运气好不好?”


    这话分明是直白地询问余红卿满不满意自己的未婚夫。


    余红卿脸颊微红:“我一向运气不错。”


    贺元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嗯,胆子也挺大。”


    余红卿还以为他指的是她偶然发现他选秀的男儿身却没有声张的事:“我那都是装的,心里怕得要死,我还没有活够,不想被灭口。”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余红卿都觉得他会灭自己的口。


    贺元安:“……”


    “我是那滥杀无辜的人吗?”


    余红卿扬眉:“我哪儿知道你是不是?”


    至少,那时候她不知道。


    现在也不知。


    在余红卿看来,能够被皇上看中,还被派往兴安府那么远办差,绝不是胆小的人。


    第102章 谈及嫁妆


    临近过年,当家主母们都忙。


    白如意肚子越来越大,余红卿不舍得让她操劳,于是把将军府过年的那一摊子事情都接了过来。


    廖玉珠还带着女儿住在府中。


    书院里是腊月二十六放年假,廖齐早说了,到时候他去接兄弟俩。


    廖玉珠在这半年之内安顿好了三个儿子,都在各自的书院中准备了院子,她如今是一心一意守着女儿,手把手的教导女儿人情世故,希望女儿在嫁人之前学得通透一些。


    安西侯府到底是没有退亲,并且还接了提前成亲的话茬,将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六。


    也就是说,再过俩月,陈菁儿就要嫁人了。


    过年时,陈万全会来,他顺便还会带一些原先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廖玉珠是刀子嘴,无论嘴上对女婿有多看不上,还是舍不得让女儿到了婆家被人看低,嫁妆是她精心准备,一样一样添置。


    真正疼爱长女的人家,在给女儿备嫁妆时,不会比给儿媳妇准备的聘礼少。


    余红卿忙前忙后,至于廖齐的生母,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见人,她老人家虽然没出家,但和出家人也差不多,一年到头不开荤,平时只着素衣,屋子里极为简朴。


    *


    陈万全来时,还带上了岳母。


    小周姨娘一来,直接住进了将军府后宅。


    对于客人住哪儿,白如意无心过问,反正各有各的院子,也打扰不到她。


    陈万全到的那一日,余红卿准备了接风宴。


    夜里,所有人都到了将军府待客的大堂里一起用膳,分了男宾女客两桌。


    饶是在这样的场合,周姨娘也还是不肯出来。整个将军府上下都习惯了,小周姨娘却觉得不对劲。


    “大过年的,没个长辈操持,这府里像什么样子?”


    余红卿伸出三根手指去拿点心,闻言动作微顿:“不如您去将老夫人请出来?”


    白如意是没请么?


    是根本就请不动人。


    但小周姨娘不信:“原先姐姐好歹还愿意出来凑凑热闹,如今一心钻佛堂,阿齐啊,这谁的亲娘谁自己过问,你可别因为娶了媳妇就把娘撂到一边让别人孝顺。”


    余红卿扬眉,看了白如意一眼。


    上次相聚,小周姨娘看着是挺和善的老人家。


    此次这才见面,接风宴还没吃上。小周姨娘话里话外就已经在暗示白如意这个儿媳妇不孝顺,把老人家气得不肯出来赴宴。


    白如意有点受不了这指手画脚的长辈,如果等廖齐出声,指定是一下子就把人摁下去了,她率先笑道:“我们每天都有去给母亲请安,昨儿我就请了母亲赴宴,今儿也去了一趟……实在请不动……”


    “请不动就算了,对吗?”小周姨娘不依不饶,“你们年轻,许多事不懂,长辈多活了几年,至少见识要比那么多,若是好心说几句,做晚辈的最好是听着……”


    廖齐不耐烦:“我娘没有话对我们说,周夫人,你若是嫌弃饭菜不好,那不如回院子去让厨房单独给你准备?”


    这和撵客差不多,明明是接风宴来着。


    “回院子”几个字,也是在提醒小周姨娘的身份。


    小周姨娘当初未搬出将军府之前,也算是这府中的长辈,但她已经随同廖玉珠住了多年,再来府中,就和客人一般。


    廖齐是真不耐烦应付这些张嘴就阴阳怪气的长辈,说句不好听的,他的亲娘都没有对白如意各种挑剔,得知白如意有孕之后,更是一头扎进了佛堂。他看得出来,母亲不见人,并非是对白如意有所不满,而是她很感激儿子愿意娶妻还即将有后,又跑去祈福,是希望这个孩子顺利出生。


    母亲是为了孩子在祈福,小周姨娘可倒好,跑到这里含沙射影,这要是让白如意动了胎气,孩子就危险了。


    小周姨娘气得胸口起伏,廖玉珠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母亲有错在先,可是哥哥如此不给母亲面子……母亲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大家虽同住一屋檐下,但互相不管对方的杂事,嫂嫂应承一下,敷衍一下,又能怎地?


    “娘,我们回院子去吃吧。”


    廖玉珠起身。


    她护着自己亲娘,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此一来,兄妹之间的情分必然受损。


    白如意眼神一闪:“妹妹,这里饭菜都准备好了,将军是随口一说,你们怎么还当然呢?”


    “身为晚辈,不该那样对长辈说话,尤其是真心疼爱我们的长辈。”廖玉珠强调,“长辈是人,会伤心的。”


    廖齐懒洋洋道:“既如此,那不如让周夫人住到外头去?大家离得远,她看不见将军府内之事,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不会被她念叨得心情烦躁,对大家都好。”


    廖玉珠脸色微微一变。


    她提出带母亲回院子,确实是在明明白白表露出对哥哥的不满,但她没想到哥哥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维系,直接就奔着断绝关系而去。


    回将军府这么久,廖玉珠也看出来了,别看兄长位高权重,在这城内却没有几个有交情的府邸,先前还以为是兄长的那份差事不适合与各家来往,此时才明白,分明就是兄长说话太臭,张嘴就得罪人,没有人愿意与之深交。


    “大哥,我……”


    廖玉珠没打算搬出将军府,还准备在府内发嫁女儿,且已经提前将这件事情分别告知了兄长和嫂嫂。


    兄长无所谓,嫂嫂则是听兄长的,如今闹得这么僵,她哪儿还好意思在将军府嫁女?


    “老了老了,讨人嫌了,连话都不能说了。”小周姨娘叹口气,“不过,将军府是我的夫家,我对廖府有生育之功,想让我这大年关的搬出去,不行!我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


    廖齐提醒:“你生育有功的是廖府,不是将军府!”


    这将军府的牌匾是廖齐去战场上拼杀而来,可不是从祖辈手中传下来的。


    小周姨娘呵呵:“我要住自己的院子,谁都不能撵我走。”


    语罢,扬长而去。


    白如意就觉得莫名其妙。


    完全想不通小周姨娘这一通火气的来处。


    如今将军府的家主是廖齐,如果小周姨娘要长期住在将军府内,必然不能和他们夫妻撕破脸,否则,衣食住行上稍微使点手段,那真的是有苦都说不出。


    当然了,廖齐是个正直之人,不喜欢在背后算计一个女人,白如意也做不出那种龌龊的事。


    难道小周姨娘是笃定了二人的性子才这般?


    廖齐看她离去,起身绕过屏风,目光直直看着廖玉珠:“看来周夫人对我有许多的不满,妹妹,做兄长的想问一问原由。”


    廖玉珠一脸尴尬:“我不知道啊。娘……娘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咱们做晚辈的多担待。”


    “那是你娘,你愿意担待是你的事。她冲我冷言冷语我能忍,但是,你嫂嫂肚子里是我唯一的血脉,她若真的疼我,就不该在这时候找你嫂嫂的茬。”廖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生硬,“她是对廖府生育有功,我确实该奉养她,但要怎么养,那是我说了算。”


    换句话说,想要逼得小周姨娘在这府中住不下去,也就是廖齐一句话的事。


    廖玉珠一脸的尴尬,急忙起身追了出去:“我去劝劝她。”


    出了大堂,廖玉珠很快就撵上了母亲:“娘,您到底是要做什么?”


    小周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是将军府出去的姑娘,你的女儿,也算是半个将军府之女。廖齐给那个继女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据说两间库房都堆不下了,到了菁儿这里,一点表示都没有,你居然也不吭声,脑子呢?”


    廖玉珠一懵。


    从来也没有嫁出去的女儿还让娘家帮着给自己女儿准备嫁妆的规矩。


    就像是白如意,不可能再回太傅府替女儿问长辈讨要嫁妆啊。


    长辈愿意给是情分,主动讨要……那都不是脸皮厚,而是没道理,完全不要脸。


    当然了,将军府情形不一样,廖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亲生的女儿。那个余红卿,不过是外头来的罢了,一点血缘都没有。论起来,还不如陈菁儿和廖齐之间亲近,好歹……陈菁儿身上还有一半廖家人的血脉呢。


    结果,两个姑娘


    在廖齐那儿的地位完全不同。


    余红卿的嫁妆装了两库房,还都是好东西。廖府的家业本就是廖齐得了大半,他后来在战场上立了功劳,积攒下来的财物不比先辈留下的少。


    反观陈菁儿……陈家的底子远远不如廖府丰厚。廖玉珠再疼爱女儿,置办起嫁妆来,也远远不如将军府的手笔。


    第103章 老封君


    陈菁儿再有两个月就要出嫁,余红卿还有半年,光是余红卿如今的嫁妆,就已经比陈菁儿要多了。


    其实廖玉珠心中不甘归不甘,也知道这没什么不对。


    余红卿母家出身太傅府,又有一个做将军的继父,她嫁妆多……那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您这么发了脾气,大哥也不会主动帮菁儿添妆啊,兴许还会把我们一家赶出去。”


    “他敢!”小周姨娘满脸愤怒,“我是这将军府的人,你是将军府的女儿,只要我们不走,他绝不敢赶我们。”


    廖玉珠没吭声。


    兄长对嫂嫂有多深的感情,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里。自从嫂嫂有了身孕,那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果嫂嫂厌恶了他们,或者稍微使点小算计,说是因为她们被气得动了胎气……还真有被赶走的可能。


    当然了,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廖玉珠不觉得嫂嫂是那么卑鄙的人。


    其实,白如意性情脾气都挺好。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不满,但心里的酸涩的嫉妒是压都压不住。


    “回吧!这一次,我得让他主动出嫁妆。”


    “不用。”廖玉珠忙阻止,“菁儿嫁的是侯府普通公子,卿娘是侯府世子夫人,她嫁妆多些,本就正常。”


    “不能这么论!”小周姨娘强调:“正是因为菁儿嫁得普通,所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才要尽力帮她争取嫁妆,让她能被婆家高看一眼。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管了,忙你的去!”


    翌日,廖齐启程去书院中接表兄弟二人。


    他前脚才走,白如意还没起身,就听说小周姨娘到了。


    将军府的下人能分得清楚谁是主子,一看小周姨娘这么早去了主院,立刻有人把消息报到了余红卿跟前。


    廖齐是妾室所出,这将军府没有正经的长辈,两位姨娘就算是半个长辈,尤其是这位小周姨娘常年不在府中,白如意很愿意与她维持面上的和善。


    余红卿赶到时,小周姨娘正坐在正院中待客的大堂里喝茶,看见她进门,冷笑道:“你是来请安的?”


    母女俩之间相处得格外亲近,余红卿每天都要往正院跑好几趟,没有正经请过安。


    “您这是……”


    小周姨娘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将军都出门了,将军夫人居然还未起身,不应该早点起来相送么?”


    天这么冷,白如意还怀有身孕,折腾着起来做什么?


    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而且,廖齐和白如意之间怎么相处,那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廖齐愿意体贴妻子,关她何事?


    余红卿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垂下眼眸:“将军府中唯一的长辈常年在佛堂里,无人给我娘立规矩,如今这是……您要补上那些规矩?老人家,您能做阿爹的主吗?”


    小周姨娘微微仰着下巴:“我算是将军半个长辈,难道不该受你们母女的礼?将军府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嫁妆,你尊重将军府的长辈,那不是应该的吗?”


    余红卿算是知道这老人家发作这一通的缘由在何处了。


    她的嫁妆很多!


    白如意将她嫁妆的四成都给了她,太傅府那边添了不少,又有廖齐尽心尽力,如今她的嫁妆已经超过了白如意当年,这还没算各亲戚友人的添妆。


    出嫁的头一日和出嫁当天会陆陆续续有人添妆,太傅府的那些舅母们无论心里怎么想,在送即将做侯府世子夫人的外甥女时,添出的嫁妆绝对不会太简薄。这还没算范继海呢……他如今是奉禹书院的夫子,即便手头无钱,想要敛一笔钱财,也是很容易的。


    范继海这个亲爹添的嫁妆,应该不比太傅府众人添的嫁妆少。


    余红卿没有细算过自己的嫁妆,但也知道很多很多。她知道别人会不满,尤其是陈菁儿,两人年纪相仿,婆家地位同等,难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行个礼吧。”小周姨娘放下茶杯,危襟正坐,慢悠悠道:“给我行个跪拜大礼,不算委屈你吧?”


    余红卿原本站在她跟前,以示自己的尊重,闻言反而坐在了旁边。虽是身居下位,但也算是违逆了老人家的意思。


    小周姨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屋内正在梳妆的白如意听见这动静,看了一眼陪嫁丫鬟。


    这丫鬟陪同她嫁入彭家,如今又一起嫁入将军府,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推开窗户,对着候在廊上的人低语了几句。


    母女俩都是一样的脾气,她们平时客气有礼,对待长辈敬重有加。但若是长辈不值得敬重,两人便不会再客气。


    原本慌慌张张梳妆,准备出门招待小周姨娘的白如意也不着急了。


    一墙之隔,小周姨娘听得到类似的动静,方才还听得到里面慌里慌张,后来动静变小,她心下冷笑了一声。


    “将军夫人的派头果然很大。”


    余红卿正在吃点心,眉眼都不抬,脸色也不变。


    派头大了又如何?


    白如意的傲气,那是廖齐给的底气。且不说他们夫妻感情好,就是感情不好,廖齐人到中年才得第一个孩子,如何慎重对待都不为过,白如意今儿就是对她不尊重,廖齐回来,也不会指责妻子。


    直到廖玉珠匆匆赶来,白如意才慢悠悠出了内室。


    “妹妹来了。”


    白如意先打了招呼,目光一转,看到小周姨娘时一脸惊讶:“呀,周夫人是何时到的?为何没有禀给我?”


    前一句是问小周姨娘,后一句问的是身边丫鬟。


    丫鬟立即道:“奴婢有罪,方才太小声了,又是通耳之时,夫人可能没听见。”


    白如意颔首:“下次大声些。”


    主仆两人一问一答,就将白如意把人撂在外间这么久的事儿给糊弄了过去。


    小周姨娘都气笑了:“将军夫人就这么糊弄长辈?”


    “不然呢?”白如意早已经受够这老人家的不依不饶了,“周夫人要是看不惯,可以不用来。”


    小周姨娘呵呵:“我要是不来,看得见你?”


    这是在嘲讽白如意不主动去她院子里请安。


    白如意扭头看满脸慌张想要阻止母亲但什么都没说的廖玉珠:“妹妹,你确定要让这老人家在此倚老卖老?你


    们兄妹之间感情不错,再让她闹下去,怕是……”


    “如何?”小周姨娘霍然起身,“你还能把我们赶出去不成?我们母女是将军府的人,你走了我们都不会走。”


    白如意沉默。


    她忽然发现,廖齐的将军府也没那么和睦。


    于是她坐了下来:“我记得妹妹的嫁妆中,在京城内也是有宅子的?不如回家去过年?”


    这就是撵人了。


    廖玉珠面色一变:“哥哥没有让我们走。”


    “我与他夫妻一体。”白如意语气还是一样软,态度却特别强硬,“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妹妹让人去收拾一下院子,过年嘛,当然是要在自家的院子里才自在。”


    廖玉珠一家人住在将军府,是要占不少便宜的。且不说走出去自报家门时说住在将军府能让别人高看一眼,过年后,京城各家会互送年礼。


    别人在给将军府送年礼时,也不会忘了廖玉珠这个被廖齐疼爱照顾的妹妹,会顺便送陈家一份。


    陈家收了礼物,自是要还礼,有来有往间,就会生出几分交情,哪怕只是一分面子情。以后在外头遇上了别家夫人,也能搭得上话。


    如果陈家独自在外头过年,记得给廖玉珠送年礼的人家最低要少一半去。


    这么说吧,将军府在京城之中有头有脸,凡是朝堂上的官员,没有谁敢忽略了廖齐,而陈家……名声不显,若不是廖齐,谁会知道?更不会主动送年礼了。


    小周姨娘皱眉:“阿齐就这一个妹妹,不会撵她,你这么做……”


    白如意笑了笑:“真正懂事的长辈是不会让儿女作难的,周夫人非要让将军夹在在我和妹妹之间左右为难……”


    长辈都不替晚辈着想了,凭什么要晚辈给面子?


    小周姨娘不相信将军会这样对待自己,不过,看着白如意脸上的气定神闲,仿佛将他们赶出门只是一句话的事。小周姨娘有些不放心,从将军府主院出来后,想了想,去了周姨娘的院子。


    孩子还小的那些年,两个寡妇在这廖府之内互相扶持,相同的境遇,还恰巧都姓周,二人那些年感情不错。


    小周姨娘相信只要自己挑拨几句白如意不孝顺之类的话,周姨娘应该就会站在她这一边。


    至于证据……白如意是一大早上都不起身,不送廖齐出门就算了,也没有去找婆母请安,对夫君不体贴,对婆母不尊重不孝顺。换了别家,被休了都是活该,做长辈的,该压一压。


    小周姨娘满肚子的腹稿,想着先和姐姐叙叙旧,然后再告状。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见姐姐。”


    守在院子门口的丫鬟一脸严肃:“早上卯时初到辰时末这段时间,主子要做早课,期间不会见任何人,就是将军夫人到了,也是进不来的,若要请安,在门口就行。”


    小周姨娘:“……”


    难怪白如意不起身。


    男人体贴,不要白如意相送。做婆母就更体贴了,辰时末才忙完……也不知道姐姐图什么,如今都是将军府的老封君了,还早起晚睡,天天跪着做早课,真的是没事找事。


    于是,她打算在此等到辰时末,心里还暗暗期盼着白如意不要过来坏她好事。


    白如意当真没来,不过,余红卿到了。


    小周姨娘连白如意都看不上,自然更看不上这小丫头,斜着眼睛问:“你来做什么?”


    第104章 姐妹相见余红卿是来请安的。


    余红卿是来请安的。


    白如意之前是每天都来请安,后来发现周姨娘真不在意,多数时候都进不去,于是就三天两头的来。


    人虽然没来,周姨娘所要用的一切,但凡吩咐下去,底下的人都会准备得妥妥贴贴。


    婆媳俩见面的时候不多,互相之间都不找事,相处得和睦和气。


    但是,任何关系都经不起挑拨,余红卿一听说小周姨娘往这边来,还等在门口非要见到人不可,便也收拾了一下过来请安了。


    不为请安,防的就是小周姨娘胡说八道。


    “请安啊。”余红卿笑吟吟,“晚辈敬重长辈是应该的,周夫人这是……也给我祖母请安吗?”


    余红卿搬入将军府这么久,唤廖齐为阿爹,也找改口喊老夫人为祖母了。


    老夫人还挺高兴,特意挑了一套玉质不错的首饰送给她……后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还悄悄透露,那是老妇人手头最好的首饰之一。


    可见是真心喜欢余红卿。


    小周姨娘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当年两位姨娘同时有孕,差不多的时间生孩子。其实她们都明白,男人已经快要不行了,夫人还那么年轻,多半要改嫁,谁能先生下廖府的男丁,谁以后就能做这府邸的老夫人。


    周姨娘先有孕,小周姨娘肚子里的胎要小一个多月。如果不是怕孩子早产出来养不活,小周姨娘真的很想服催产药。


    结果,早产的人成了周姨娘,比稳婆算的临盆日子早了半月……小周姨娘当时再服催产药,肚子里的孩子会更危险。


    后来周姨娘生下男丁,小周姨娘生了女儿,她才渐渐释然。


    生早了也无用,廖府需要的是传家的男丁,女儿嘛,锦上添花而已。


    后来廖父去世,夫人改嫁,长辈们虽然没有将周姨娘扶正,但府中隐隐以周姨娘为首,后来更是让周姨娘管了后宅。


    周姨娘性子和善,从不为难人。那些年小周姨娘有意讨好,姐妹二人相处得不错,后来廖齐去了边关,廖府关门闭户。周姨娘大多数时候避居佛堂,姐妹俩渐渐疏远。


    廖玉珠的婚事是小周姨娘多方打听而来,周姨娘当时不太赞同,觉得不应该让廖府唯一的女儿远嫁。


    当时廖齐去边关多年,虽有升迁,却也只是六七品的武将。小周姨娘认为,陈家是女儿能够触及到的最好的亲事,而且过门就是宗妇,在族中颇有威势,也能照顾到自己。不顾周姨娘阻止,执意促成这门婚事。


    后来小周姨娘更是随女儿嫁去了陈家,一主这么多年。


    论起来,小周姨娘确实该来给姐姐请安。


    周姨娘当初在长辈那儿没有正名,但如今她是廖母亲,是这将军府唯一的长辈。而且长辈们离世前已经吩咐,等周姨娘过世,与廖父合葬,且到时将其记上族谱。


    只有正妻,才会被记上族谱。


    没有夫人之名,却已是廖府夫人。


    如今周姨娘出现在外,看在廖齐的面上,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余红卿见小周姨娘脸色难看,心知她心里又不爽快了。


    上次见面,还是白如意嫁过来那会儿,大家你好我好,余红卿都没发现小周姨娘的肚量这么小,动不动就生气甩脸子。


    余红卿是掐着点过来的,只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周姨娘身边的嬷嬷前来:“姨娘快请。”


    又笑眯眯看余红卿:“姑娘来了,带云片糕了么?”


    “带了。”余红卿从念儿手中接过食盒,“特意让人去买的,还温热着呢。”


    小周姨娘这才发现余红卿的丫鬟还带着吃的,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余红卿不搭理她。


    长辈年纪大了,要的就是被儿孙惦记着,无论吃的用的,只要心意到了,长辈都会很高兴。


    余红卿也不与她争,小周姨娘快步走在前面,进屋看见一身素衣的姐妹,含泪唤:“姐姐!”


    周姨娘侧头看她:“妹妹哪天到的?我这一天天拘在佛堂,愣是没听底下的人说。”


    小周姨娘一把抓住周姨娘的手:“姐姐,你倒是图什么呀?都已经是老封君了,还天天穿得这般朴素。”


    屋子里也特别素净,没有名贵的摆件,就连帐幔,都是素色。


    周姨娘人虽关在佛堂,却并非对府中的事情一无所知,顺手抽回了自己的手,笑道:“一把年纪了,姐姐妹妹的,徒惹人笑话。姨娘此次入京,以后还走吗?”


    “唤了这么多年姐姐,突然改口……”小周姨娘尴尬,“哪里记得住?姐姐啊,你是不知道,现如今的将军夫人有多嚣张,对我没有半分尊重……”


    周姨娘乐了:“她本来也不必尊重你,姨娘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这些年我可一刻也不敢忘,咱们俩,不过是廖府买来传子嗣的物件罢了。”


    小周姨娘闻言,脸上勉强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姐姐怎的如此卑微?”


    当年能够压住二人的长辈早已变成了一捧黄土,如今的兄妹二人又愿意敬着她们,何必还记着当年的卑贱?


    “


    事实而已。”周姨娘笑眯眯朝着余红卿伸出手,“卿娘来了?不用过来请安,你娘近来可好?”


    问完不等余红卿回答,又恍然道:“对了,我求了平安扣,已经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让你娘戴上。”


    边上立刻有人用托盘送来一平安扣,念儿急忙上前接过。


    要说这老人家求神拜佛对晚辈有什么影响,就是各种平安符箓特别多。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一片好心,戴着又不费事,就当是哄老人家开心了。


    余红卿笑着道谢:“娘一会儿就戴。”


    小周姨娘看不下去了:“姐姐,将军夫人不将你我看在眼里,更是出言撵我们一家离开,这大过年的,廖府只剩下兄妹二人,依着她的做法,兄妹俩你离断绝关系就不远了。她这么过分,姐姐都不管吗?”


    周姨娘瞅她一眼:“怎么管?难道把你们留下,将我有孕的儿媳妇撵出去?姨娘,你是妾室,算不得将军的长辈,却要管到将军头上,谁给你的胆子?当年长辈们离世,将这偌大府邸交给我,若没记错,你也归我管!”


    她眉目一片慈悲,语气却越来越冷,“你若不愿意和玉珠一起搬走,不如留下跟我一起侍奉佛前?”


    小周姨娘:“……”


    “姐姐别开玩笑,我……”过不了清苦的日子。


    周姨娘目光一转,看向门外:“你身边那个叫书元的丫鬟……与我八字相冲,你要留下,也得把他撵走。”


    小周姨娘面色微变,不确定书元是不是被看出了真正的身份。


    周姨娘原还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看她脸色变了,语气更冷了几分:“限你今日之内搬走,否则,将那个书元撵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将军府后宅带,你也不怕死了以后被廖府的列祖列宗责备,老爷也不会饶了你!”


    小周姨娘狼狈而去。


    余红卿就觉得奇怪,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


    周姨娘已经打开食盒,开始吃云片糕。


    “别看了,那个叫书元的,不是个女人。”


    余红卿:“……”


    什么叫不是女人?


    看着挺女人的啊。


    不是女人,难道还是个男人?


    她轻咳了一声:“祖母,今日的糕点味道可对?”


    “对,你有心了。”周姨娘夸赞了一句,“不用怕我被人挑拨,我是真心希望府里热闹一些,儿孙嘛,越多越好。让你娘别多心,安心养胎。”


    她没有要压服儿媳妇的意思,出身低的女子得了一个高贵的身份,比如一品将军之母,走出去有太多的人需要寒暄。可她……出身不够,心里发虚,与人来往间难免露怯。


    她不怕被人笑话,但却害怕自己言行举止不够大方而给儿子丢人。


    儿媳妇的出现,简直解了她的大难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跟其他夫人来往时要怎么说话做事才不失礼,只管把所有的麻烦往外一推,关在佛堂里就行。


    各人是各人的脾气,有些人要强,有些人只求小富即安,她是后者。如今正正好,有吃有穿不操心,还即将有亲孙子,这日子是周姨娘以前梦寐以求的。


    得了老人家这番话,余红卿也放心了,一刻钟后,老人家说是要午休,余红卿急忙告辞离开。她没有回院子,而是去了主院。


    当白如意得知小周姨娘身边带的丫鬟是个男人时,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事还有谁知道?”


    她想问廖玉珠知不知。


    第105章 母女余红卿摇头。


    余红卿摇头。


    “祖母没说。”


    白如意缓缓坐回了椅子上:“让人去院子里盯着,半个时辰之内,那个叫书元的丫鬟没出来,我就亲自去一趟。”


    她扬声吩咐,立即有丫鬟走了一趟。


    余红卿轻咳了一声:“姨娘身边带个年轻男人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白如意给瞪了一眼。


    余红卿:“……”


    “我好奇嘛!”


    小周姨娘守寡已有几十年,养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在身边,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除了闺中寂寞,还能是为什么?


    白如意怕女儿是真的不明白,隐晦地提了提,然后长叹一口气:“怎么到哪儿都有不省心的长辈呢?此事我得跟将军提一下,如果一会儿姨娘不搬,也得让将军出面让她搬走。不然,此事若是泄露出去……”


    陈菁儿的婚事绝对要受影响。


    就是余红卿,这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估计也要换人。


    不然,余红卿嫁入侯府,那贺姑娘都不一定能做皇子妃了。


    虽夸张了些,但影响就是有这般深远。


    余红卿没吭声。


    白如意心中又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小姑子,只一瞬就放下了此事。


    如果小姑子不知道,及时处理了小周姨娘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但之后呢?


    她身为嫂嫂,得知了小姑子生母做出这等荒唐事主动告知,她是好心,但多半不会得到小姑子的感激。


    还是不说了吧?


    一会儿让廖齐去说,亲生兄妹之间,生气了也没有隔夜仇。


    小周姨娘到底还是有分寸,白如意的人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小周姨娘就已经带着丫鬟收拾行李搬到了廖玉珠所住的院落。


    “娘,您怎么搬出来了?先前不是说……”


    先前生母振振有词说她是将军府的人,不住在府中,是她自己不愿意住,而不是别人不许她住。


    小周姨娘身边养着个年轻男人的事情没有告诉女儿,此时也不可能主动提及,只叹息道:“人心易变。当年我和姐姐在府中相依为命,那会儿是互相扶持,不是亲生姐妹也生出了几分姐妹情。如今……姐姐一心向佛,刚才我去拜访,先是避而不见,后来又为了那个丫头冷落我。”


    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摆了摆手:“罢!我想歇一歇。”


    廖玉珠就以为是老人家的冷淡伤着了生母,叹气道:“人嘛,难免势利,你们这份姐妹情早在当初各自生下孩子时就渐渐变了。”


    一个生了传家的男丁,一个生的是锦上添花的女儿,从孩子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谁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


    小周姨娘叹息:“兴许吧。”


    她知道这时候该立刻将书元送走,但书元知情识趣,又会说话,她舍不得。


    反正周氏避居佛堂,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应该不会说出来。


    稍晚一些的时候,廖齐回来,叫了廖玉珠过去说话。


    廖玉珠因为是母亲做事惹恼了兄长,又恨嫂嫂告状,见面时,见嫂嫂不在,便知兄长肯定要训自己,她心中满是不忿,面上就带出了几分。


    廖齐好奇问:“姨娘搬出将军府后宅之后,可有将她身边那个叫书元的丫鬟送走?”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廖玉珠只觉得莫名其妙。


    “丫鬟?丫鬟怎么了?为何要送走?”


    廖齐默默看着妹妹。


    廖玉珠茫然回望。


    兄妹二人对视良久,廖齐见妹妹似乎是真的不知,看了一眼廖玉珠身后的丫鬟。


    廖玉珠不解,但这么多年得了兄长不少的照顾,她直觉这件事关重大……兄长不爱管闲事,提出要单独说话,定然是这话不太好传出去。


    于是,她吩咐丫鬟退走。


    当屋中只剩下兄妹二人时,廖齐直言:“那个书元是男人。”


    廖玉珠脑子轰一声,脸色先是变得通红,然后变得煞白。


    她想脱口喊不可能,又知道兄长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张了张口,半晌才问出一句:“嫂嫂告诉你的?”


    廖齐刚才回来从妻子那里得知此事,立刻就要将妹妹叫来,还是白如意揪着他的耳朵灌输了一通“道理”,他才单独见了妹妹。


    当然了,他并非不知道要维护白如意,只是他以为妹妹不是外人。


    到底……还是外人!


    姑嫂之间,相处的气氛微妙,需要他在从中仔细调和。


    “不是你嫂嫂,我还没回府时,母亲派的人就在外头等我。”


    言下之意,是老人家说的。


    廖玉珠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生母是从老夫人的院子回来之后才搬出了内宅,应该就是被老夫人识破了那丫鬟的男儿身。


    “我知道了。”


    说着,廖玉珠转身就走,“多谢哥哥提醒。”


    往回走时,廖玉珠脸色乍青乍白。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母亲干的一些荒唐事,往常都是让那些人伪装成她院子里的粗使,好歹男还是男,院子一关,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母亲的房里事。


    后来她极力劝阻……那是在陈


    家的宅子里,若是母亲做的事暴露,她也会跟着面上无光。兴许还要被人怀疑是否母女俩都是一样的人。


    廖玉珠第一回得知,脑子气得嗡嗡的,关起门来发了好大一场脾气,母亲当时有把人送走。没多久提出要去庄子上住,廖玉珠心有所感,可这种事,就和那喜欢去喝花酒的男人一样,堵是堵不住的,还不如放了母亲离开,在庄子上荒唐,做得隐秘一些,应该不会传入府中。


    母亲身边断断续续换了好几个人,此次入京,一行人刚到,廖玉珠就将母亲此次带回京的人仔仔细细盘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疑之人,她才放了心。


    没想到,母亲愈发大胆。


    “你是不是想毁了我?”廖玉珠去了母亲的屋子,一进门就挥退了所有下人,还勒令下人退到几十步开外到院子门口守着。


    “娘啊,我的亲娘啊!我是一个人住在京城里,你干的那些事情要是被陈府的人知道,人家怎么看我?”


    不光是陈府内的人,可能连枕边人都要疑心她是否忠贞。


    廖玉珠质问着母亲,满脸的崩溃。


    小周姨娘身边养着人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有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正因如此,她心中便一直存在侥幸之意。


    “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老夫人怎么知道?大哥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小周姨娘冷哼:“我就说那个姓白的爱告状,当时姐姐挑破书元身份,余家那丫头就在旁边,肯定是她告诉了她娘,她娘又告诉了你哥。”


    廖玉珠脑子嗡嗡的,惊得声音都变了:“连余红卿都知道?”


    小周姨娘冷笑:“知道了又如何?她还敢说出去不成?你放心吧,余家那丫头出身差,走了狗屎运才能和安西侯府结亲,她绝对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那你可有替我想过?可有替菁儿想过?”廖玉珠都不敢想象,如果陈家人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生母,到时候会怎么看她。


    余红卿是高嫁,身上不能再添瑕疵,可陈菁儿同样是高嫁啊!


    此事若暴露,对余红卿的影响其实没有那么大。毕竟,小周姨娘这些年都住在外地,近几日才回了京。


    也就是说,小周姨娘那些年是和她们母女一起住的。在旁人眼里,上行下效,她们母女肯定会跟着小周姨娘学……不都说近墨者黑?


    论起来,当年的廖玉珠也是高嫁,只不过廖齐官位越来越高,超过了陈家,廖玉珠在婆家也有了底气。


    最开始,她虽然是宗妇,但上头的长辈并不愿意将族中之事交给她,还是兄长争气,给她增了脸面,她才能得到族中所有人的尊重。


    “赶紧把人送走。”


    “不会有人知道。”小周姨娘语气笃定,“先前我天天把书元带在身边,你不也没看出来?姐姐能看出,多半是因为她自己也……”


    廖玉珠简直要疯了:“夫人这些年诚心礼佛,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娘啊,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要是被大哥知道,他真的会把我们赶出去!到时你就满意了?”


    小周姨娘不满:“你别嚷嚷,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果然是大了翅膀就硬了,如果不是我那些年费心为你筹谋,你能有如今?”


    廖玉珠:“……”


    “别东拉西扯,我就问一句,你到底要不要把那人送走?”


    小周姨娘皱了皱眉:“不要自己吓自己。人家才提,我这头就把人送走,显得我心虚。先……”


    “先个屁啊!”优雅了半辈子的廖玉珠再也忍不住,“你要是想把那人留下,我就让人将他杖毙!你选一个吧。”


    小周姨娘见女儿这么激动,心里也有点慌:“你别这么大声啊,再让人听见。”


    “你也知道见不得人啊。”廖玉珠以前从来没有和母亲因为难宠的事情当面对质过,她假装不知道,以为母亲知道分寸,会将那些人藏好。


    小周姨娘:“……”


    “我走就是了,搬去郊外庄子,或者直接去


    奉禹书院……”


    “不能去书院。”廖玉珠脸色难看至极,“你毁我们母女还不够,还要毁了青山吗?”


    小周姨娘不服气:“我不过就是有点小癖好,怎么就毁了你们?这么多年,谁发现过了?”


    “可现在就是被人发现了啊。”廖玉珠一脸崩溃,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她都在欢欢喜喜准备过年了。


    母亲做的这些事,真的比直接往她身上泼一盆冰水还让人心凉。


    第106章 临过年


    小周姨娘被人点破一把年纪了,身边还养着个年轻后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仅此而已。她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又不是外人。”


    廖玉珠:“……”


    “你搬走吧,别留在府里了。”


    “要搬也是过完年再说。”小周姨娘倔脾气上来了,“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不是让你来嫌弃我的。我当年要是改了嫁,独留你一人在廖府,你能不能长大都难说……我为了护着你,甘愿守寡这么多年……”


    廖玉珠听不下去了。


    “你身边一直有人,哪里有守寡?”


    小周姨娘张了张口:“有人……又怎么了呢?我又没有害谁,你情我愿的,以前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如果是你爹做了鳏夫,身边多养几个丫鬟,你会不会这般?”


    “那怎么能一样?”廖玉珠真的要崩溃了。


    “怎么不一样呢?”小周姨娘瞪着女儿,“同样都是人,你爹能做的事,你娘不能做,凭什么?”


    “你不要问我凭什么,世道就是如此。”廖玉珠跟母亲说不清,也懒得再与之争辩,主动退了一步,“过完年你就走,我不管你去哪儿,总之不要留在将军府,在我所有的儿女亲事办完之前,你都不要和我同住。”


    小周姨娘眼泪都下来了。


    廖玉珠硬起心肠,不再看她。


    *


    廖齐也认为大过年的将妹妹撵出去容易惹人注意,万一让人知道了内情,还会影响家里姑娘的名声。


    于是,他默认了廖玉珠一家过完年再搬出去之事。


    过年嘛,越热闹越好。


    原本白如意是打算好了带上廖玉珠一家一起过年。


    如今……她不想管那一家子了。


    廖玉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本来她就准备了小厨房,赶在年前让小厨房的人准备了一些食材,过年当天,在小厨房做年夜饭。


    关于小周姨娘身边养着的丫鬟是男扮女装一事,只有母女二人知情。


    但是其他人也不是瞎子,尤其是陈青山,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府中的气氛不太对劲,舅舅舅母待他看似和从前一样,但好像又有些不同。


    不在一起过年,更是说明其中有事。


    陈青山过完年十六岁,要参加来年的县试,书院的夫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多半能榜上有名。


    也就是说,年后如无意外,他就能有秀才的功名,母亲的意思,等考中秀才,就会着手帮他说亲。


    他不太想娶妻,只一心想有个功名。


    可是,家中出了事,他却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陈青山想要去问母亲,但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真相,问舅舅舅母,他又问不出口。


    母亲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如果是舅舅舅母理亏,府中不会是如今局面。得知全家年后就要搬出将军府,他再也坐不住了,拿着文章跑去彭知礼的院子。


    明面上是求教……别看彭知礼年纪小,但人家有功名,学识比他厉害。


    读书嘛,达者为先。


    彭知礼认认真真看了文章,说了自己的见解。可一看陈青山魂飞天外,他只好放下手里的文章,问:“表哥,你在想什么?”


    陈青山只


    分了一点心思听表弟说话,原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话头递到跟前,他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府里的气氛不对?”


    彭知礼一脸的茫然:“啊?”


    其实他有察觉到。


    不过,他是廖齐的继子,在有一半廖家血脉的陈青山面前,可不敢以主子自居。


    至于到底出了何事,他想找姐姐打听,奈何姐姐太忙,他原本打算等年夜饭时抽个空问一问。


    “有这回事?哪里不对?”


    陈青山小声说了自家单独过年的事:“将军府主子不多,舅舅一向看重我娘,前些年我也在将军府过年,那时候是一家子一起……我不是说舅母拿我们当外人,而是我娘她……过年了都兴致不高。”


    不应该啊。


    姐姐的婚期定在二月,不说姐姐和未来姐夫两人之间的感情,陈家能够与侯府结亲,怎么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不至于大过年了还哭丧个脸。


    “那应该大概可能是真的有事情瞒着你。”彭知礼不想深究其中发生了什么,转而道:“我这也烦着呢,彭家那边叫我去过年,我不想去,但我祖母勒令我必须去……”


    陈青山听不下去,他还一脑袋烦恼呢,哪儿帮别人分忧?


    而且,清官难断家务事,彭知礼在哪儿过年,他实在是出不了主意。


    *


    彭知礼无处询问,问到了余红卿跟前。


    余红卿心头就有点纠结,这事好说不好听啊。主要是彭知礼年纪小,可能懂得男女之情,但万一这事让他移了性情怎么办?


    彭知礼见姐姐不肯说,愈发好奇。


    “你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外人。”


    余红卿:“……”


    她小声提了小周姨娘身边那丫鬟是男扮女装。


    彭知礼先是一脸茫然,想明白其中关窍后,面色一言难尽。


    “这这这……这未免也太胆大了。”


    谁说不是呢。


    “都被发现了还不肯把人送走?”


    余红卿颔首。


    彭知礼突然想起来陈青山说他娘大过年的郁郁寡欢,摊上这种事……谁高兴得起来?


    这么一看,彭家的长辈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彭知礼一时间还有点儿欣慰,随即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余红卿瞅他:“你傻了?怎么自己打自己?”


    彭知礼打了个哈哈:“爹让我回去过年,还让我带上你一起。我打算初二回去……”


    余红卿打断他:“你自己回,我就不去了,人家正烦我呢。大过年的去彭家,会扫他们的兴。”


    彭知礼想了想:“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待你很客气才对。”


    在书院之中这大半年,彭知礼那种读书人的清高渐渐淡去,变得务实,变得势利……不是他势利眼,而是懂得了权势对人的重要后,愈发能看懂人心。


    姐姐以后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彭家虽然也和安西侯府扯上了关系,但彭宝儿只是一个妾,远远不如世子夫人来的尊贵,她和世子夫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就是星星和月亮……完全不能比。


    余红卿笑了:“我又不打算和彭家深交。”


    彭知礼就是随口一说,他自己都有点烦彭家人,当然不会逼着姐姐和彭家交好。


    年夜饭时,老人家终于从佛堂里出来。


    白如意早就知道老人家要吃年夜饭,特意让人给她准备了一桌素斋。


    是的,哪怕过年,老人也要吃素。


    周氏笑眯眯的,取了两套首饰,母女俩一人一套,还给彭知礼准备了笔墨纸砚。


    晚辈收长辈的年礼,是要磕头的。


    姐弟俩磕头,周氏笑盈盈接了礼,还亲自扶了余红卿起身,又握着白如意的手:“我儿有福,得了你这个媳妇,一年就儿女双全。”


    言下之意,她拿余红卿姐弟俩当亲生的孙子孙女。


    白如意心下有些感动,过门大半年,婆婆从来没有给她添过堵,反而还帮她解围……她刚过门那会儿,看见和善的婆婆,还以为婆婆是装出来的善解人意。


    “是我有福气,得了将军真心以待,又得了您这样和善的长辈。若不是到了将军府,我……我还跟那无根的浮萍似的。”


    白如意这话有点夸张,无论如何,太傅府总不会撵她走,她始终都是有家的。只是,难免会有些孤单。


    周氏握着儿子和儿媳妇的手合在一起,嘱咐道:“以后你们夫妻好好过,互相照顾,互相理解,和睦相处。”


    白如意含泪嗯了一声。


    廖齐却觉得母亲这嘱咐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娘,您得看着我们,万一哪天我们吵架,还得您帮着说和……”


    “你敢跟媳妇儿吵架?”周氏笑吟吟,挥了挥手,“年后啊,我想挑个日子搬去庙里。当然了,得是卿娘出阁后。留你们在府里,我没什么不放心……”


    眼看儿子不乐意,她强调,“我又不是不回来,只是想去庙里多住一段时间,逢年过节,该回还是回。”


    廖齐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您是觉得住在府里会给我们添乱?”


    周氏笑容满面:“我早就想去住庙里,与这个没多大的关系。”


    那就还是有关系嘛!


    余红卿若有所悟,应该还是和小周姨娘跑去找她有关。


    周氏的存在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可以压制住廖齐和白如意的长辈,想要教训这二人,找她就行。


    偏偏周氏很烦这些杂事,她也不希望自己被利用,所以,能躲就躲,府里躲不住,干脆躲到庙里去。


    第107章 动手廖齐当然要劝。


    廖齐当然要劝。


    周氏却是难得的强硬,打定主意要走,谁都劝不住:“下半年出门,如意也生了,到时……”


    “到时您可以留在府中含饴弄孙。”廖齐忙接话。


    “我又不会带孩子。”周氏笑了,她出身差,家中只是小商户,养孩子的方法和大户人家完全不同。


    她留在府中,可能会看不惯儿媳妇养孩子的一些做法。但是儿媳妇出身太傅府,前头养大的一儿一女都聪慧机灵,尤其是余红卿那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在生父身边长大,竟然也能参选秀女,还被侯府世子看中求娶为妻。


    如果廖府子孙也能像这姐弟二人一般,那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对了,过年祭祖时,给卿娘上了族谱吧。至于知礼……看他自己,若是不愿,也不必强求。”


    彭知礼愿意的。


    父亲有了其他子嗣,又再一次定了亲。彭知礼在彭家人刚入京那会儿回去,明显能感觉到全家对他的重视,如今嘛……便有几分怠慢。


    关键是彭府上下没有几个机灵的,一群拖后腿的,和他们做家人。彭知礼时常需要提着一颗心,生怕自己懵懵懂懂就被牵累了。


    大年夜,多数时候都是廖齐夫妻俩在劝周氏留在府中……但其实也没有多少离别的伤感,说到底,周氏搬走,那是下半年的事。


    还有半年呢,兴许在这半年之内,周氏又改主意了也不一定。


    大年初一祭祖,余红卿改名为廖红卿,彭知礼到底还是没改名。


    至于缘由,余红卿没问。


    彭知礼已经是秀才,做出任何决定,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从初一起,世上没有余红卿,只有廖红卿。


    改名时,白如意还特意派人跑了一趟奉禹书院,将此事告知于范继海。


    大过年的,范继海身边只有妻子的娘家侄子。


    林大同还和同窗约好了一起出门赏雪,院子里只剩范继海一人,倒也有人来陪他,但他不愿意和陌生人热闹。


    得了口信,范继海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二子一女中,范继海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


    当年没让孩子跟自己姓范,他心中特别歉疚,也想找机会给孩子改姓,可父女分别后,见面特别难


    ,而且族谱远在潍州府,改姓之事,说大不大,为这专门跑一趟……他才入书院做夫子,不好耽搁那么久。


    改了也好。


    有个将军做爹,对孩子有好处。


    但凡上了族谱,论是否亲生,那就都是亲生的父女。


    廖齐很高兴,感觉自己和妻子之间的牵绊更深,白如意应该更不可能离开他。


    因为白如意已三嫁,廖齐便明白,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万万不可将人惹恼了,不然,十头牛都拉不回她来。


    *


    廖家族谱孙辈上的第一人是廖红卿,廖玉珠得知此事,心情格外复杂,又有点羡慕。


    同为廖家女,廖玉珠谈婚论嫁时,将军府还只是廖府,在这京城之中名声不显,可有可无的。


    如今不一样,廖齐是皇上跟前红人,他的女儿,自然是众人争相求娶。


    陈菁儿婚期临近,得知此事后,说心头没有触动是假的。


    同样是廖府的人,甚至她身上还有廖府的血脉,就因为姓陈,便成了外人,既得不到舅舅准备的丰厚嫁妆,也得不到将军府的庇护。


    是的,年后廖齐亲自到偏院来让他们一家尽快搬走。


    别说是陈菁儿接受不了,就是廖玉珠都想不明白哥哥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搬就搬!


    廖玉珠恼了,想着兄长原先还重视亲情,自从有了妻子,好像就有了主心骨似的,她这个妹妹也不重要了……兄长早晚会明白,夫妻之情,远远不如血缘亲情要紧。


    到那时,她非得等兄长好生道歉才原谅他!


    陈家买下的宅子在外城,别看同在京城之中,从将军府过去,坐马车也需要近三刻钟。


    陈家人搬出了将军府,对白如意的影响没有多大。


    本身陈家人住在外院,白如意不过去,一般见不到人。


    廖玉珠搬家那日,白如意从头到尾没露面。想也知道,见了面只会说些气话,伤情分呢。


    虽说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情分,大过年的,将军福喜事在即,白如意不想跟人吵架。


    *


    大年初三,安东侯府到将军府来下聘。


    大红的箱子摆了一院子,贺元安亲自到了,侯夫人也在。


    婚期还有半年,侯夫人脸上满是喜气。抓着廖红卿的手不肯放。


    “廖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卿娘,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廖红卿垂下眼眸。


    侯府真的很疼贺元慧,别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就是对她有贺元慧一半好。成亲后的日子也绝对不难过。


    贺元安难得来将军府一趟,廖红卿带着他去园子里的花廊散步。


    这花廊是廖齐让人给白如意准备的。


    天气寒冷,大夫让白如意多出门走走,廖齐怕她冻病了,便买来了青砖丢了足足一里路的长廊,长廊中摆满各种名贵花草,其实就是个比较长的暖房,赏花时还暖意融融。


    只这一条长廊,就知廖齐对妻子的心意。


    “元慧何时回来?”


    婚期就在七月,在那之前,怎么都该到了。


    贺元安笑看着她:“她说了要回来送你出嫁,我们成亲前,她肯定会回。”


    他眼中的热意烫人,廖红卿低下了头:“那她可有消息?”


    “去了云山看云海。”贺元安宽慰,“我有让人跟着他们,不会有事的。且元慧知道分寸,如果是她自己孤身一人,可能会甩掉后护卫,如今……皇子身份贵重,不可有任何差池,她心中有数。”


    如果皇子和侯府的姑娘出游时出了意外,侯府肯定会受牵连。


    廖红卿点点头:“那就好。”


    贺元安忽然伸手扯了她的袖子的一角:“卿娘,我就要娶你了。”


    廖红卿侧头看他:“很期待?”


    “当然。”贺元安眼眸弯弯,冷漠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廖红卿好奇:“侯夫人一直挺疼我,话说,你那隐疾到底是什么?”


    贺元安一乐:“到时你就知道了。”


    廖红卿轻哼一声:“到现在还不说,就不怕我改主意?我如今可是将军之女了,退亲……”


    话未说完,嘴被捂住,修长的大手温热,廖红卿的脸腾地染上了一片绯红,耳根都红了,她往后退,贺元安不许:“不能说那几个字,我不爱听。”


    二人对视,眼神缠绵。


    还是丫鬟来打破了旖旎的气氛:“姑娘,贺世子,该用膳了。”


    两人往回走,并肩而行,廖红卿走得快,他就快,廖红卿放缓脚步,他就慢下来等待。


    廖红卿侧头看他:“你会一直这般迁就我吗?”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廖红卿问出这话时很清醒。


    “当然。”贺元安看着她眉眼,“我此生……只愿意陪着你。”


    *


    出了正月,又一年的县试开考。


    林大同终于榜上有名,一起考中的还有彭知书。


    有范继海在,林大同再高兴,也只能暂时按捺住。


    而彭家就不同了,这可是长孙考中了秀才,彭老夫人特别高兴,不顾二儿子的阻止,非要在家中摆宴。


    还振振有词:不管京城里有再多的秀才,这都是彭家孙辈第一人。


    至于彭知礼,他考中秀才时彭家人不在京城,后来也没正经将这件事情禀告过长辈。十分的喜庆只剩一分……也是因为彭知礼的秀才功名是靠太傅府,而彭知书,那是老夫人一手扶持,是她亲自看着孙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考中的。


    还因为二儿子总说大孙子不是读书的料,这辈子能考中秀才就顶了天。


    如今二十不到就是秀才,老夫人不相信孙子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内还取不中举人。


    她就是要庆贺,谁拦着都不好使。


    彭继文拦不住,便也随他去,只是宴席当天,他借口有事,从头到尾没出面。于是,前来贺喜的客人便知道,彭继文并不在意侄子是否考中功名,或者说,区区一个秀才,彭继文压根不在意。


    老夫人面上笑吟吟待客,私底下将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特意派人去将军府报信。


    白如意得了彭家下人送的信,只觉得莫名其妙。


    廖红卿提醒:“可能是炫耀来了。”


    万氏处处不如她,心里又要和她比。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拿得出手的喜事,怎么可能憋得住?


    白如意:“……”


    恰在此时,外头有丫鬟来禀,说是搬出去的廖玉珠被砸破了头。


    廖齐今日出了京城,即便得到消息,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到底是亲生兄妹,白如意觉得自己该去看看,一边起身一边问:“是别人砸的她,还是不小心撞的?”


    报信的丫鬟一进门就跪下了:“是……是姑爷砸的。”


    白如意好奇:


    “为何?”


    陈万全是读书人,性子和善,也是因为过于和善,行事少几分魄力,以至于人到中年了又有将军府做后盾,官职也还不高。


    也没听说过廖玉珠以前有被打过,陈万全这突然动手,肯定是有缘由的。


    丫鬟哭着摇头。


    “不知,奴婢一得到消息,立刻就赶回来了,求将军夫人去看看吧。”


    喜事在即……二月初的婚期推迟到了二月底,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四五天陈菁儿就要出嫁,陈万全这时候打破妻子的头,是不想让妻子出门待客吗?


    不然,廖玉珠一出现,别人就会好奇她头上的伤,这天底下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安西侯府袁六郎的岳父是个爱对妻子动手的凶悍之人。


    第108章 陈菁儿出阁


    在婆家受了委屈,都是娘家人出头。


    廖齐不在,白如意肯定要去瞧一瞧。


    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带上年轻人,但廖红卿不放心母亲,非要跟着一起。


    半个时辰后,母女俩的马车在陈家院子外停下,门口早已有人守着,立即带着二人往里走。


    白如意面如寒霜,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架势。


    一路到了正院,廖玉珠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这会儿正坐在主位上默默垂泪,而陈万全不见人影。


    “妹妹,怎么回事?”


    廖玉珠看到嫂嫂来了,没有娘家人相助的欢喜,只有难堪。


    瞅见小姑子的神色,白如意自觉猜到了真相:“无论发生何事,妹夫都不应该动手,我已让人传信给将军,他那边一得空,立刻就会往回赶。”


    廖玉珠颇有些尴尬:“没有多大的事,就是我们夫妻话赶话,夫君气急了,才……”


    白如意执意要问个清楚:“我不是外人,总要知道你们夫妻打架到底是谁的错处。”


    如果廖玉珠不想让她来,完全可以拦下报信的人。她又不是那爱管闲事的性子,廖玉竹挨了打,只要没求助,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跑来过问。


    “就是那个书元……”廖玉珠含含糊糊,“大人无意中得知此事,要跑去跟我母亲说此事,母亲一把年纪的人,要是被女婿拆穿了这种事,以后大家还怎么相处?”


    母亲又怎么见人?


    “我拦了一把,大人一着急,就动了手。”廖玉珠无意把事情闹大,“大人也不是有意的,大夫还是他让人请来的。”


    白如意颔首:“那你请我来是为了何事?”


    廖玉珠:“……”


    正如嫂嫂方才那话所言,不管发生何事,大人都不应该对她动手。


    将军府来了人,让陈万全知道她是有娘家护着的人,以后不再动手,这就行了。


    “我让人准备了晚膳,等大哥来了,你们用了晚膳再一起回去。”


    白如意没有拒绝。


    廖红卿面色一言难尽,既然到这事见不得人,早该处理了啊,从廖玉珠发现书元到现在,已足足两个月了……还没把人送走,这是想做什么?


    白如意也认为,小姑子对生母过于纵容。


    正是因为这份纵容,所以小周姨娘才会得寸进尺。


    陈万全是真的气急了,得知将军府来的是女眷,他都没有出面。一直到廖齐入府,他才出面招待。


    廖齐也是没脾气了。


    他从陈万全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三天之前,陈万全偶然发现了书元的身份,是他身边的人去给小周姨娘送东西,隐约察觉到屋中的动静不对,立即禀给了主子。


    陈万全知道岳母寡居多年,身边不该有男人,可偏偏有了,还让其男扮女装。在家中有女儿即将嫁入安西侯府,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形下,肯定要把这“丫鬟”先处理了。


    他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去跟岳母谈这件事情不合适,于是让廖玉珠出面。


    廖玉珠并非没有说,跑去苦口婆心劝了两天,一连三日,都没能让母亲把人送走。


    刚好陈万全今日公事上不太顺利,心情正烦躁,回来听说岳母还未将人送走,一怒之下,就要去找岳母商谈此事。


    母女之间还好说,若是被女婿拆穿这种事,小周姨娘哪儿还有脸面?


    廖玉珠想拦,陈万全本来是想砸砚台,廖玉珠冲上去时刚好撞上。


    “大哥,这事真的不能再纵容,您想想办法,万一让侯府那边得知,即便不退亲,菁儿入府后哪里还有脸面?”


    廖齐愿意帮妹妹撑腰的前提是妹妹自身没有错处而被婆家苛待,如今这些破事……他一点都不想管。


    不过,来都来了,他得看看妹妹还有没有救,若是执迷不悟,以后夫妻俩再吵,不管谁错,他都不会在再插手。


    “你的意思呢?”


    兄妹二人单独相处,廖玉珠顶着脑袋上的伤低着头:“我娘不肯送走,她如今是梗住了,非要跟我争这口气。”


    廖齐点点头:“然后呢?”


    廖玉珠咬牙:“我想把他们一起送走,大哥,你能不能让我娘回将军府住一段时间?”


    小周姨娘的身份,她如果想要住将军府,谁都不能赶她出来。


    但是小周姨娘爱找事,家里即将办喜事,白如意即将生产,廖齐不想把麻烦往府中带,提议道:“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比如我娘,就喜欢侍奉在佛前,不爱见人,看着是不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其实我刚回京那会儿也很不习惯,有女眷登门,都没人帮我招待。不过,那是我娘,辛苦那么多年将我养大,又守这么多年寡,已经很辛苦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好勉强她老人家,只能随她去。”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廖玉珠的心坎上,她抹着眼泪道:“谁说不是呢?娘养大我那么辛苦……”


    廖齐觉得自己母亲苦,但真心不觉得小周姨娘有受委屈,他这些也不是为了听小周姨娘的辛苦,打断妹妹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改变不了她们的想法,那就放任,前提是不能影响别人。姨娘这般……你就没想过让她改嫁?”


    廖玉珠眼睛一亮。


    嫁了人,身边有了男人,母亲自然就不会想着养小倌。而且,母亲有了另一个家,也不需要她时时操心。


    廖齐见妹妹听进去了:“天不早了,我得带你嫂嫂回去。”


    廖玉珠急忙挽留:“用了晚膳再走……”


    “不了,你嫂嫂最近胃口不好,吃不惯其他厨子的手艺。”廖齐说走就走。


    廖玉珠急忙相送,脸上再没了愁容。


    白如意看得啧啧称奇,回府后迫不及待问:“你怎么劝的?”


    廖齐不想细说:“今日可有不适?”


    白如意没那么好糊弄,斜睨着他。


    廖齐无奈,笑道:“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


    到了陈菁儿出嫁那日,白如意并没有提前登门帮忙,而是大喜当天才带着廖红卿上门添妆。


    陈菁儿一身大红嫁衣,眉眼间俱是娇羞之态,收了母女俩的添妆礼,也没再说出嫁以后要互相扶持之类的话,只认认真真道了谢,还道了歉。


    “以前是我不懂事,给表妹添了不少麻烦。”


    廖红卿笑眯眯看着她:“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


    陈菁儿还想再说几句,前院却传来了喜乐声,迎亲队伍已到。廖玉珠哭着给女儿带上了盖头,陈青山背了姐姐出门。


    廖红卿没有到前院去凑热闹,也不打算去安西侯府。白如意身子越来越不便,她怕被人冲撞,不愿意往人堆里扎,自然也不去侯府。


    迎亲队伍离去,廖玉珠抹着泪:“嫂嫂,你能代我送一送菁儿么?”


    白如意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摇头。


    廖玉珠看到了嫂嫂的肚子,也不好强求,扭头看向廖红卿:“卿娘……”


    廖红卿的婚期还有四个月不到,即将做侯府世子夫人的她若是亲自送嫁,也是给陈菁儿撑腰。


    “我得陪着我娘。”


    廖玉珠:“……”


    她心知祖孙三人之前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到底还是让母女俩伤了心。


    想当初刚住在一起那会儿,表姐妹之间感情不错,姑嫂二人也相处和睦。


    她隐隐有些后悔,那段时间不该住在将军府,如果一开始就住在这里,兴许不会闹得这么僵。


    小周姨娘今日也出现在人前,风风光光送了外孙女出门,脸上的笑容霎时就落下了。她身为外祖母,算是亲戚,原本可以送嫁,前两天她提出送外孙女一程,被母女俩一口回绝。


    她哪里不明白,母女俩这是嫌弃她妾室的身份。


    廖玉珠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更害怕母亲私底下养小倌男宠的事他日传开后,影响了女儿在侯府众人心里的印象。


    先前廖玉珠


    跟母亲承诺了会帮她改嫁,小周姨娘才愿意把那个书元送走。


    女儿一出嫁,帮母亲相看之事就提上了日程。


    她都快要做外祖母,母亲都要做曾外祖母的年纪,还要嫁人……她没法子,只期盼着在升辈分之前赶紧将母亲嫁出去。


    廖红卿母女俩没有多留,迎亲队伍一走,母女俩就告辞了。


    回将军府不久,外头安东侯府的马车到了,说是接廖红卿去安西侯府贺喜。


    廖红卿只觉得莫名其妙,之前她就跟贺元安说过,今儿不去侯府,怎么还是来接了?


    贺元安等在门口,一身浅紫,气质高华,看见她后,笑容绽开:“卿娘,我来带你看热闹去。”


    第109章 宴上热闹


    贺元安一说,廖红卿也来了兴致。


    “会出何事?”


    贺元安小声:“大概就是袁六郎的某个前未婚妻会穿着嫁衣上门逼嫁。”


    廖红卿:“……”


    “啊这……侯府那么多人,怎么会允她进去?”


    贺元安扬眉:“穿着嫁衣当然是进不去,只能进去再换。”


    谁提供屋子给换?


    还有,嫁衣繁复,从发冠到内衫外袍到鞋子,无一处不精致,不管东西又多又杂,想要嫁衣穿得好看,那都不能一股脑塞包袱里,而是的平整地带进去。


    如果用托盘,至少要七八个托盘才能装得完,这么大的动静,侯府的人是死的?


    廖红卿不太相信。


    贺元安牵着她的袖子送她上马车:“侯府内帮忙干了这事儿还不被罚的,刚好就有一人。”


    廖红卿瞬间就想到了哭哭啼啼的袁七,如果是袁七倾力相助,还真能成,她坐在马车里,掀开一条缝问:“今儿的新嫁娘是我表姐,我跑去看热闹,不太合适吧?”


    “那你去不去呢?”贺元安问这话时,已经帮她放下了帘子。


    还是去。


    二女嫁一夫,这样的热闹难得。


    廖红卿想了想,还是让身边的盼春跑了一趟陈家:“你去将此事告诉姑母。”


    盼春不赞同:“万一世子得到的消息有误,您岂不是被撂到了空里?”


    “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廖红卿语气笃定,“而且,姑母得到消息赶过去,若是没有发生乌龙,她应该也能找到很好的理由遮掩。”


    盼春没有同去,念儿撇撇嘴:“她们母女都不是好人,您还帮着。”


    廖红卿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别拉着脸,好歹是亲戚,帮着报信,也算仁至义尽。”


    她无比庆幸当初没有答应廖玉珠那姐妹互相扶持的话,也是早就猜到了陈菁儿嫁人之后的日子会不平静,没想到,这还没嫁进去,就开始被为难了。


    安西侯府最后一位公子成亲,侯府的那一条街几乎都堵上了,好在迎客人的那条路始终保持畅通,廖红卿这一路看到了不少富贵府邸的马车,马车子在大门口停下,她掀开帘子时,贺元安已经等在了门口,还伸出手要扶她。


    二人是未婚夫妻,在人前同行是合规矩的。


    看看天色,大礼还有两刻钟,侯府正堂那边已经热闹喧天,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赶过去观礼。


    身为安东侯府的世子,贺元安还有个靠前的观礼的座位,廖红卿身为他的未婚妻,也坐在了他的旁边。


    观礼处坐着好多客人,贺元安一靠近,跟那些年长的行礼,也有不少人主动跟他打招呼。还有人夸二人如神仙避人,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廖红卿故作羞涩地低头,眼角余光却撇向一双新人走来的方向。


    一般行大礼的时辰早在定下婚期时就由道长算出,新嫁娘可以找到,但不能误了时辰,否则就会不吉利。


    陈菁儿早就到了,先是坐在花轿中等待,后来就被扶到了行礼的大堂后面,新人也是从那处走来。


    随着喜乐声起,喜官高唱新人到,贺元安与众人的寒暄告一段落,坐了回来。


    大礼一成,两人结为夫妻。因此,廖红卿认为,如果有人想要坏了这桩婚事,必然是得在行礼之前。


    “新人结连理……”


    还没到一拜高堂呢,就见方才新人来的方向又来了一位新嫁娘,只是这姑娘头上没带盖头,泪水盈盈出现在人前。


    宾客中顿时传来一阵骚动,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这这……袁六郎成亲,哪儿来的这么多新嫁娘?


    观那嫁衣,分明就是按袁六郎的官职而制。


    官职越高,爵位越高,嫁衣也有不同,虽都是大红,但霞帔和霞帔上面的纹样都有规定,不可逾制。


    袁六郎身为九品侍卫,新嫁娘可用霞帔,但霞帔需简洁,只能用普通花样。


    陈菁儿感受到了人群的骚动,尤其喜官的喊唱并不连贯,好像是被事情给绊住了,她很想掀开盖头看一看,但人前掀盖头,会显得新娘子不知羞,也有点不吉利。


    她只能扯头问身边丫鬟:“出了何事?”


    丫鬟抱青,是出嫁之前廖玉珠新给配的。


    廖玉珠跟女儿之间谈不拢,深深觉得是女儿身边的丫鬟没有规劝主子,将所有丫鬟全部都换掉了。


    抱青脸色苍白,这么大的事,瞒也瞒不住,小声道:“又来了一位新嫁娘。”


    一女二嫁被人耻笑。


    一男两娶,同样会被视为没有结亲的诚意,是对新嫁娘的漠视和羞辱。


    陈菁儿哪里还站得住,一把掀开头上盖头,看到对方打扮和自己一般无二,就连头上的凤冠都一模一样,瞬间怒火上头,脸色涨红,她不是爱哭的性子,可今日之事实在是超乎预料,陈菁儿还未开口说话,泪水已落下,她扭头控诉地瞪着袁六郎。


    “怎会如此?”


    袁六郎也想问这话,他并不想在成亲当日出这样的笑话,一直没吭声就是等着双亲解决此事。


    此时安西侯夫妻二人身居高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惊住了。两人身边的管事早已有了反应,想要劝那位姑娘先离开,但是,袁珍珠护在了新嫁娘的旁边。


    袁珍珠有多受宠,府外的人都有所耳闻,府内的这些下人自然不敢唐突了自家姑娘。


    事情一时僵住了。


    安西侯夫人怒斥:“把那位带走。”


    袁珍珠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快步上前:“母亲!如果六哥不娶了林表姐,林表姐就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闭嘴!”再疼女儿,安西侯夫人也没想在人前丢人,“小六只有一个新嫁娘。来人,将表姑娘扶下去。”


    袁珍珠扯了扯新嫁娘,二人一起跪下。


    这位林姑娘其实是安西侯夫人娘家妹妹的女儿,先前是为了亲上加亲,后来林姑娘和袁珍珠起了争执,袁六郎执意要退亲。


    恰巧安西侯夫人也不太想结这门亲,不过是因为娘家母亲牵线搭桥,希望她照顾一下妹妹,她不太好拒绝。有了充足的理由,安西侯夫人都没有多考虑,就退了亲事。


    林家诗书传家,对女儿的要求极其严苛,自从被退了亲事,林夕就先被关入佛堂,一个月后被送往了庙里。


    如果不是她和母亲苦苦哀求,在被送入庙中的当天就要被剃了头发。


    庙中清苦,林夕待了大半年,实在是受不了了,期间让人给袁六郎带了好多次口信,消息如石沉大海一般,始终没有答复。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林夕偷跑出来找到了袁珍珠,苦苦求她救自己一命。


    二人当初起争执,是袁珍珠看不惯兄长对林夕好,说到底,只是一件小事。袁珍珠不愿看她因此毁了一生,于是跑到双亲那里去试探。


    话才说出口,就知道兄长不可能再退亲娶林夕,于是她想出了这个法子。


    林夕说了,哪怕做妾,哪怕林家容不下为妾的姑娘,以后与她断绝关系和来往,她也要留在侯府,总比在庙里被那些所谓的老人欺负要好。


    但是袁珍珠认为,自己的亲表姐怎么都不应该做妾,最好是今日一身大红嫁衣嫁给兄长……至于陈菁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反正陈菁儿身为将军的外甥女,又不愁嫁。


    “母亲,表姐要是不嫁给六哥,就没有活路了。您是想逼死人吗?”


    安西侯夫人气的跳脚:“珍珠!这么多客人看着,不许胡闹。”


    “明明表姐也是六哥的未婚妻啊!他们之间不正经定过亲事,退亲时过于儿戏。”袁珍珠目光一转,看向泪水盈盈的陈菁儿,“陈姑娘,林家规矩严苛,我表姐若是今日嫁不出去,就只有死


    路一条。你不一样,没了我哥,你也还可以跟其他人定亲……”


    陈菁儿满腔的愤怒,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她感觉到袁六郎捏着红绸的手没有动,便渐渐冷静下来。


    定亲到现在已有大半年,陈菁儿早已认清楚了这未来小姑子在夫君心里的地位,她放弃了与小姑子相争。


    因此,当着人前,她绝对不会指责小姑子的错处,只强调:“陈家也是诗书传家,家中长辈确实不会逼我去死,可姑娘家名声要紧,我都上了花轿却又被退回去,以后我还怎么见人?与其那时候一根白绫吊死,不如我……”


    说着,整理了一下裙摆,“我生是袁家的人,死是袁家的鬼,今日入了侯府大门,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语罢,冲着旁边的大柱子冲了过去。


    她手中还抓着红绸,红绸另一端在练过武的袁六郎手中,她自然是扑不到柱子跟前就摔倒了。


    抱青急忙上前去扶,袁六郎脸色难看。


    袁珍珠眼见兄长要去扶陈菁儿,咬牙道:“六哥,你若还当我是妹妹,今儿就娶了表姐!”


    安西侯夫人只觉得头疼:“来人,将这二人带下去。”


    指的自然是袁珍珠和林夕。


    袁珍珠一下子拔下头上的钗环:“娘,表姐因我被退亲,如果她今日被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等于是我害死了表姐,杀人偿命,我……”


    安西侯夫人吓了一跳:“快把簪子放下!”


    袁珍珠梗着脖子:“我不!”


    林夕却在此时扑到了摔在地上的陈菁儿面前磕头:“陈姑娘,我从不敢与您相争,我希望您收留我,给我一条活路,求您了。”


    陈菁儿只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大婚当天就要接纳妾室,何其荒唐?


    第110章 成婚


    可若是一口回绝,那就是一条人命。无论林夕最后会不会死,陈菁儿都会落下一个小气绝情的名声。


    此时陈菁儿真的是杀了小姑子的心都有。


    袁珍珠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


    明明一开始退亲就是因为袁珍珠和林夕争执,亲事退了就退了,怎么能在袁六郎重新定亲以后又重提?


    既然一家人都觉得林夕好,那为何又要退亲?


    她算什么?


    算笑话么?


    陈菁儿脸色乍青乍白,今日出嫁,她脸上的脂粉很厚,却也盖不住她神情间的崩溃和难堪。


    林夕也不识趣,想要求收留,倒是求袁家啊,怎么会求到她面前?


    实则,陈菁儿这大半年和袁六郎之间的相处,早已认清了袁珍珠在侯府中的地位,但凡是袁珍珠想要办的事情,那就没有办不成的。今日林夕非要逼嫁,对于侯府而言,不过是多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而已,别说林夕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商量是否收留林夕,只要袁珍珠执意要留下她,肯定都能成。


    事情从一开始,林夕能不能留下,从来就不是陈菁儿能决定的。


    至于林夕为何明知可以留下还要穿着嫁衣到人前晃悠……估计还是不甘心在作祟,她不想做妾,而是想做妻!


    如果袁六郎要赶她走,安西侯府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陈菁儿就得灰溜溜带着自己的嫁妆离开。


    若是袁六郎当初没有退亲,陈菁儿与他无缘,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可阴差阳错之下,如今离满足心愿只差最后一步,这让陈菁儿如何甘心?


    “我……”


    她想着干脆认了算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个袁家的儿媳妇大度能容,算是受了大委屈,袁家的长辈们心有歉疚,日后她在侯府的日子应该能松快些。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到门口传来一句“陈家人到了。”


    这么快?


    陈菁儿扭头,只见宾客们主动让开一条道,她一眼就看到了怒气冲冲走进来的双亲,长到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达官显贵注目过,方才是哭也不敢哭,吼也不敢吼,满腔怒火不敢发。就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丢了侯府和陈府的脸面。


    此时双亲一到,陈菁儿瞬间泪如雨下。


    “娘……”


    一个字喊出,更是泣不成声。


    廖玉珠早就知道,未来女婿那么疼妹妹,女儿嫁过来,难免要受些委屈。但她没想到,事情居然来得这么快,女儿都还没有正式过门,那个不好惹的小姑子就开始闹妖。


    她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到了将军府门外,已经有人简略地告知她前因后果。


    “菁儿。”廖玉珠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抬首去看安西侯夫人,也瞄到了要被拖走的新嫁娘,质问道:“侯府今日要娶两个媳妇进门吗?”


    安西侯夫人张氏有些尴尬:“不是,是出了一点意外。亲家母别生气,我这就让人家乱子收拾了,不会耽误拜堂的吉时。”


    又是这样。


    廖玉珠有时候还希望侯府真的不要太看得起陈家,直接不要给陈家人脸面,比如此时,侯府直接说要娶平妻,要在儿子大婚的当天一起纳妾。


    做得过分一点,廖玉珠也好彻底割舍掉这门亲事。


    侯府每次都是及时认错,虽然只是一个态度,却又让人觉得情有可原。


    袁珍珠听到母亲的话,冲到人前:“陈伯母,如果我表姐今天不过门,就会被剃度出家。”


    廖红卿是坐在第一排观礼,袁珍珠这一冲,差点撞上她。


    贺元安伸手护了她一把。


    此时袁珍珠满脑子都是帮表姐诉委屈,一心想要撮合表姐和自己的哥哥,倒顾不上二人。


    “陈伯母,您也是女子,知道女子存世的艰难,能不能……”


    廖玉珠活了半辈子的人,不像是陈菁儿这般脸皮薄的小姑娘,听到袁珍珠这胡搅蛮缠的话,她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一开始退亲的不是我们,要把你表姐送去庙里的也不是我们,上门提亲的是你们袁家,婚期也是你们定的,期间改了两次。我们什么都没说,这诚意足够了吧?结果呢,大婚当日袁府搭台唱戏,你们都是亲戚,为何不关起门来商量?这戏是唱给谁看的?即便我女儿过门后要纳妾,那也是有商有量,你们明着说出了乌龙,实则行逼迫之事,你是觉得我陈家好欺负吗?”


    她目光一转:“侯夫人,你们侯府尊贵,但我陈家也不是无名无姓,今日之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依着她的意思,亲事退了,带着女儿回家。刚好她也不太想结这门亲,如今错不在陈家,兴许还能得一笔赔偿给女儿添妆。


    可是,廖玉珠一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不会答应。


    “先行大礼。”张氏早已有了决断,“其余的事,稍后咱们关起门来慢慢商量,侯府绝对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廖玉珠心里一沉。


    她倒更希望袁珍珠闹得更大一些,最好是让她六哥娶了那位林姑娘。


    侯府的下人办事很利落,陈菁儿盖头被重新戴上,袁六郎抓了红绸,将她带到了行大礼的位置。


    袁珍珠不满意,但她接触到了母亲满身威胁的目光。


    如果再闹,母亲一定会生气。


    袁珍


    珠有些害怕,回头看到表姐哭得肝肠寸断,她扑上前:“嫂嫂,您就给表姐一个容身之处吧,算是帮我一个忙。”


    哪怕有人拦下了袁珍珠,可她的动作那么大,这番姿态已落入了满堂宾客的眼中。


    瞧这模样,是非要逼着陈菁儿承认林夕姨娘的身份。


    陈菁儿盖头是纱巾,戴好了也能影影绰绰看见大堂中情形。


    袁珍珠还不依不饶:“六哥,你会害死表姐的。”


    陈菁儿看到了双亲脸上的愤怒,看见了袁六郎的迟疑,就袁珍珠这胡搅蛮缠的架势,便是当堂不承认林夕身份,转头她也要捏着鼻子认下这位姨娘。


    每个女子心中都希望和未来夫君相濡以沫,能一生一世一双人,陈菁儿自然也想过。当然了,她更明白堂堂侯府公子不可能守着一个妻子度日,早晚都会纳妾,会有通房。她只是希望那一天来得迟一点,更迟一点。


    成亲当天就多一位姨娘,这是陈菁儿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她心中怒火交织,还有满满的不甘,明明她都一步步退让了,袁六郎却视她的真心为无物,一次又一次的逼着她妥协。


    她突然一伸手,再次扯掉了头上的盖头,这一次用了很大的力气,凤冠都有些倾斜。


    “够了!”陈菁儿目光落到袁珍珠身上,“你六哥会与她退亲是因为你,如今你又要让你六哥娶她,当我是什么?袁姑娘,您是侯府嫡女,小女子惹不起您,今儿……如你所愿!”


    说着,她将手中盖头团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


    “是你们侯府对不住我,今日婚事不成,非我之过!”


    语罢,上前扑到了母亲怀中:“娘,我们回家。”


    张氏在对待陈家人时,确实有些傲慢。即便是女儿闹了这一场,她也不觉得今日的婚事会有变故,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儿媳妇脾气竟这般烈性。


    儿媳妇要是走了,今儿该怎么收场?


    “亲家母……”


    廖玉珠杀人的心都有,阴沉着一张脸:“当不起侯夫人这句称呼。”


    女儿真的做了决断,廖玉珠欣慰之余,心头也很不是滋味。


    侯府真的是陈家女儿能够攀上着最好的亲事,今日退了亲,即便不是陈家女的错,女儿的名声也会受些影响,到时候想要相看门当户对的人家都难,更别提再嫁侯府了。


    除非侯府姿态足够低,又保证了会好生安顿那位林姑娘……廖玉珠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继续结亲。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早已将陈姑娘当成了自家人。”张氏笑吟吟抓住了廖玉珠的袖子,“亲家母,不可冲动啊!”


    在宾客们眼中,是侯夫人低头认错。


    廖玉珠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女儿。


    陈菁儿泪眼汪汪,也看向母亲。


    母女之间不说心意相通,也能猜得到对方的想法。婚事谈到现在,陈菁儿不甘心,廖玉珠也舍不得。


    到底,不是成了礼。


    廖玉珠观礼的位置刚好就在廖红卿旁边。


    “卿娘,换做是你,会怎么选?”


    廖红卿:“……”


    “不知道,我也没遇上过这种事啊。贺世子……应该不会在大婚当天闹出这等热闹,对吗?”


    最后一句,问的是贺元安。


    贺元安颔首。


    瞧见二人的模样,廖玉珠心里更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