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四十三章 狂想大厦
温葶别过头, 说不出的古怪尴尬。
白色的冰蝶冻住了宫白蝶的大半身躯,绿色的代码链在冰蝶下运转不停。
上面的乱码已全部修复,变得清晰明了。
从他脚尖开始, 身体渐渐分解, 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消失,像是粉笔被板擦一点点擦去。
地上的血与水都在分解,化作点点萤火般的白点。宫白蝶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产生的一切痕迹也需要被擦除抹去。
他躺在地上,右臂被七八只冰蝶压着, 左臂好些,只有两三只, 还能动弹。
“抱一下。”他对着温葶伸出左手,声音是损坏的电子音, 笑意却融融如秋阳春景。
看惯了他冷笑狞笑鬼笑,乍一眼看这么阳光开朗的笑容, 温葶没由来的恶心。
“你怎么想的。”她感到惊奇,“我为什么会同意?”
宫白蝶抿唇, 一段静默后,生涩地开口,“抱…抱一下,求你。”
那沙哑磨损的电子音变细了些。
他不会撒娇、用不了柔软的语气, 羞耻又别扭。
第一次说,还是12层的幻境, 那时他对温葶说:
「别走,求你……」
她没有听,对他努力尝试的首次撒娇不屑一顾,宫白蝶恼羞成怒, 气得破口大骂。
莹莹的白点从他身上、地上浮飞,夜空就在头顶,那些白色的光点却被空气墙阻挡,在飞出这个钢筋水泥盒子前就消散破灭,如同一个个醒后无痕的梦境。
温葶确认:“你是要死了?”
宫白蝶伸着手笑:“是。”
“彻底死了?”
“是。”
“我会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
“是。”他换了口气,才有力气说完下半句,“你会忘记这里。”
尘埃落定,温葶如释重负,狠狠松了口气。
这场怪谈令她精疲力竭,稍一卸劲儿,她连控制方向的感知力都失去,直接倒在宫白蝶身上,像是躺在了一张吸满臭血的袍子上。
他身上的冰蝶硌得她难受,刺鼻的雪兰味和腐烂的腥气往她鼻子里钻。
她不在乎了,烂泥似地压在宫白蝶身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无。
他们就这样躺了一会儿,当宫白蝶小腿全部分解消失时,温葶再度确认:“我会忘了这里?”
“嗯。”他说一个字,她脸下的胸腔就微弱地震动一下。
温葶被震得脸麻,转头换了面枕,“我不想忘。”
他的语气立即上扬:“你不想忘了我?”
“嗯,万一你又从手机里爬出来,我不想一无所知地面对你。”
他不说话的时候连呼吸也没有了,成了一面冰,又冷又硬。
很久,他说:“无所谓的。你早习惯了。”
他一直在抹除她的记忆,怪谈里、梦境里,不管抹除多少次记忆,她的选择都不曾改变。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们曾在最初的几个梦里有过回忆。
不是多美好的回忆,梦里是,这里也是。
“忘记吧温葶。”他在冰蝶的围剿中伸手触碰她,“……按你的方式活下去。”
他不能再时时刻刻从手机里看着她了,她自私一点、冷血一点,他才能安心。
“把对我的狠劲…用在……所有人身上。”
温葶勾住他即将掉落的手,“我对你狠吗?”
她垂眸看着他没了皮肤的脸颊,“蝴蝶,我对你不狠啊。”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是从手机里爬出的非人类,是古怪诡异的上司、是温良贤淑的人夫、是疯疯癫癫的村夫、是吃人的怪物、是歇斯底里的恶鬼——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总归都接受了宫白蝶。
“……我错了?”宫白蝶迷茫无措,“是我搞砸的?”
没有人会欣然接受身边出现一个非人类怪物。
何况她对他的爱不屑一顾,爱留不住她,他只能恨她。
温葶沉默片刻,阖眸,“你没错。”
他最大的错就是不恨她。
但造成这一点的不是宫白蝶,而是她,是她赋予了他这样的认知与性格。
“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她轻拍着他,能当好人的时候温葶一定当。
“我知道你委屈啊,蝴蝶。”她抬头吻上他的唇角,“以后不用那么累,可以休息了。”
宫白蝶敛眸,他已看不见,也感知不到温葶的嘴唇,但他知道这一刻她是心软的。如同她杀死朝朝后,悉心照料对方留下的土豆苗。
她在老家根本不种地,都不知道土豆不能天天浇水,害他一遍遍花力量抢救那些苗苗。
他们嘴唇贴着嘴唇,几粒莹白的光点从中飘升,在飞向天穹之前便早早破灭。
这个姗姗来迟的吻隔了一个世界,谁也感知不到。
“我做得好么……温葶。”他问。
“当然了,”温葶柔声回答,“你再是恨,也没有真的杀人。如果我是你,未必做得到。”
他依旧是游戏里那个宫白蝶,命运多舛,却坚韧。
“不,我是问,这么多年,我有帮到过你么……”
温葶一愣:“什么?”
他的声音黯淡得快要熄了,游丝般苍弱:“我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你过得太辛苦了温葶……”
“我赚的那些钱,有帮上你的忙吗……”
温葶仰头,望着万千光点飞向的地方。
片刻,她说:“有啊,当然有,你不知道你帮过我多大的忙。”
如果没有一上线就盈利的宫白蝶,她应该已是带着孩子的母亲,囿于在三个家庭和职场的困境里;
如果不是小有名气的宫白蝶,她不可能进入绿森这样的大厂;
如果没有宫白蝶赚的那些钱,在把初恋送进拘留所后,她或是灰头土脸回到老家,或是挤在首都的青年旅社里。
温葶从来没有见过流星,此刻身边点点腾空的白点,像是一场逆流的流星雨。
她身下是天,星星从她身边颗颗流至大地。
“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她望着那些小光点,真心实意地告诉他,“你帮了我太多太多。”
说完,她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温葶低头,看见他依偎在她怀里,露出甜蜜的、纯真如孩童似的笑脸。
他像是即将乘着这些流星,去地上做一个童话般美梦。梦里净是爱他或是恨他的温葶。
爱和恨,都可以。
温葶搂紧了他,光点已然分解完他的双腿。
陪他离开的尾声里,她无意识地轻吟了一声:“……对不起。”
他无法回答她了,只是笑得更加开心。
他们静静走完了最后一程——本该如此。
在温葶望着飞升的光点发呆时,四四方方的墙角上突然出现一张没有血色的人脸。
“啊!”温葶心脏骤停,马上把宫白蝶推出去,自己爬起来撤离。
被推开的宫白蝶只剩半截身子,连人带冰在地上滚了两圈,咚的一声正面朝下,身上光点冒得飞快。
温葶没空管这个死人了,自己紧贴墙角,惊骇戒备着从墙头露头的少女。
少女皮肤苍白,白得不像是活人,眼睛则黑得没有一点光亮。
看见温葶,她一对黑森森的眼睛微微睁大,宛如猫咪受惊后瞳孔扩散
,立马缩下墙头。
温葶没有放松,紧盯着那个方向。
少女没有再出现,约莫两分钟后,她离开的位置浮起一行黑烟组成的文字:
[人类?]
温葶盯着这三个字符。
显然,能说出这种话的家伙一定不是人类。
她是什么东西……
定了定神,她扬声道,“是的,我是人类。请问您是?”
那行字散开,组成字的黑烟丝丝缕缕地伸进了这方楼梯间,如同伸张的触角汲取这里的信息。
其中一缕擦着温葶飘过,她偏移几寸,不着痕迹地避开,黑烟倒也没有缠上她,兀自贴上她身后的墙壁。
没过多久,那些黑烟如潮退去,悉数收回,组成了新的文字:
[你解决的怪谈]
[厉害]
[你可以有一个愿望]
温葶惊愕,这是什么意思?打通游戏出系统奖励了?
怪谈还有这样的机制?
难道她关于能力者选拔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可以提一些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毕竟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我有很多疑惑。请放心,如果您不希望我知道,我会立刻止住好奇心。”
灰黑色的烟雾停顿了一会儿,组成了新字:
[可以]
明明只是些烟雾,温葶却从它迟缓的动作里品出了些为难。
看来对方并不太乐于解惑,她要尽量精简。
“谢谢您。”
“我想知道,我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原本的世界吗?以后还会不会被卷入这类事情?”
[嗯]
[不一定。许愿不被卷入,我会满足你]
这个愿望值得考虑。
“谢谢。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呢。”
[拾]
“拾…女士?”少女外表看起来远远不到被称呼为“女士”的年龄,“我能这样称呼吗?”
[嗯]
“谢谢。”温葶极尽礼貌,“拾女士,您是如何进来的?”
拾实简明扼要地写下:
[我祓除怪谈]
温葶眸色微深,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很早之前她就推测,既然世界上有“邪恶”的怪谈势力,那么大自然为了平衡数值一定会有解决怪谈的“正义”势力。
哈,来得够早的,再晚一分钟她都自己出去了。
温葶又问了几个关心的问题,得到的回答都很简短,少女似乎不擅长与人交谈,语言能力一般。
[没有时间了]
她们隔着墙交流了三分钟,拾便收到了[世界]发来的新任务,她催促道,[说出你的愿望]
温葶还有很多想要了解的,但按照少女和宫白蝶说法,离开后她就会忘记怪谈里发生的一切,现在知道太多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谢谢您耐心回答我的问题。”她止住对话,毫不犹豫给出了愿望,“我希望得到钱——以合法正当的形式获得我所处国家流通的货币,越多越好。”
[没问题]
拾很熟练地写下:[解救一个生命三万,击杀领主两百万,你可以获得两百三十六万]
“等一下!”温葶错愕,“离开怪谈的人数应该不止12…”她说完自己反应过来。
5是她盗登OA解决掉的人数,其他人算是被领主击杀的,和她没有关系!
“只是两百多万吗?”她不可置信,在这么艰难的求生比赛里取得全面胜利就只有这么点奖金?
[两百三十六万]
文字的“语气”有些发冷:
[这是[世界]定下的规则]
温葶极有眼力见地马上服软:“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有冒犯,请您原谅。”
[确定愿望了么]
确定了么……用这样一段离奇恐怖的经历就换三年收入,她确定吗?
温葶不甘心,怎么看都是她亏了。
“或者,我可以许愿成为绿森主美?”
[这超出了我的权能]
[我很难干涉[世界]生命体系里已有的规则,更不能改变其他生命的命运]
温葶成了主美,原来的主美命运就大幅改变了,拾没有这个权力。
“意思是,您只能给我一次性的死物?”
[我还可以在规则限度内分你一点力量,让你变漂亮、变健康]
那除了钱,就再没有其他更实惠的愿望了。温葶很失望。
白色的光点从她眼前飞过,她这才想起来,地上还趴着个人。
宫白蝶的身体已经分解到了心脏,这点身躯,连翻身都做不到。被她推开后一直面朝下伏着。
两百三十六万——
按照她之前的计算,以宫白蝶的绣工,月收六七万不难。
如果留下他,只要三年,她就能获得超出奖励的收益。
温葶抬头,看向灰黑色的文字,“那么,我可以将他带走么?让他保留记忆,以普通人类的姿态活在我的世界里。”
烟雾停顿片刻。
[好]
拾习惯了这类愿望,这是很多非恶意怪谈里幸存者的心愿,但她很少见到恶意怪谈里还会有人选择这种愿望。
温葶还想进一步确认,就见一枚漆黑的羽毛从墙外飞了进来,射.入宫白蝶的残躯。
霎时间,浮空的白色光点被定格暂停。
伴随着血肉翻飞的黏腻声响,宫白蝶的残躯飞速生长出肌肉、骨骼、神经,如同3D打印一般塑造出了一具身躯。
温葶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对少女的来历愈发好奇。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处违和——
少女那边有一套成熟的物质奖励规则,击杀领主两百万没什么问题,但“解救”一个人三万……
离开怪谈的方法是死亡,所谓的“解救”说白了就是“杀人”。
不排除有聪明人发现了怪谈的退出机制,通过“杀人”的方式帮助其他人离开;
但这种有勇有谋的好心人能占多少比例?
温葶相信,绝大部分人在怪谈里的杀人动机是和她一样的,纯粹为了自己。
这个少女真的来自“正义”的组织么?
一个奖励“杀人”的组织?
少女对于自己的称呼也并不正派,她称自己为[世界的爪牙]。
“爪牙”显然不是个褒义词。
在谈话间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温葶感到些许不适。
她洞悉了黑暗的一角,可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再也不会和这些怪力乱神扯上关系。
抱着一侧胳膊,她站在一旁等待宫白蝶修复身体。
修复过程比分解快得多,侧面印证了少女的能力比宫白蝶强得多。
当宫白蝶长出上半身,温葶立刻朝他靠近。
要是少女出手害人,他也许、指不定能帮她挡一挡。
腿还没长完,宫白蝶双臂撑着地板,阴恻恻睨了她一眼。
她最先提的什么愿望,他不是没有听见。
温葶地冲他讨好笑笑,人畜无害地合掌,“哎呀,不谢谢我吗?”
宫白蝶垂眸,看着自己慢慢回来的身体。
他其实一点儿不生气,只是陷在不敢相信地茫然懵澄里。
她放弃了钱,选择了他?
谁?
温葶?
这个十五分钟前把他按在地上打、骂他烂货、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女人,选择了他?
他复杂得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隐隐有些忧虑。
温葶一眼看出了他的踌躇。他还是不相信她。
一阵疾风赫然卷入,将两人拉扯得踉跄趔趄。
这熟悉的劲风让他们知道,怪谈即将破裂。
温葶张了张口,出口的话全被风堵了回来。
她无法安抚解释,于是只对着宫白蝶喊:“来找我!”
宫白蝶疲惫地扯了扯嘴角,“找到你,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无所知的温葶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突然从手机里出来的东西。
他的头发和破烂的长袍在风里凌乱狂舞,像是黑红的两道泼墨。
温葶摇头,脸颊上的肉被风刮得生疼,她说不出话,伸出食指,于空中画了个圈。
不会影响的。
记忆不会影响她的选择。
逆着风,她在最后对宫白蝶大声嘱咐:“宫白蝶!让我知道你是宫白蝶!”
像是他们在进入第十层前的打赌那样——
他赌她知道他是非人类后,会迫不及待地除掉他;
而她赌,只要她知道他是宫白蝶,她就能和他一起生活。
温葶指了指楼上,双手在胸口比叉。
不要是富二代、不要总监、贵公子,一定让她知道,他是宫白蝶。
宫白蝶困惑,墨发后的眼里满是不解。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会反感抗拒有钱有势的“宫总监”,却能接纳一个非人的怪物?
她最爱的难道不是钱……思绪一顿,宫白蝶兀地想起了她摘下工牌时的决绝。
那时候的温葶,盛态极妍,旺盛得好似一朵熊熊燃烧的火莲,宁死也不肯折腰一点。
「钱啊——」
「亲爱的,不管游戏里还是游戏外,任何世界能让人有尊严活着的,是钱啊!」
一些细枝末节在此刻串联起来。
宫白蝶蓦地抓住了温葶的手腕,慌乱急切。
她要的不是钱,她要的是……
她为什么会要强调“有尊严的活着”?
她遭遇了什么?在他觉醒之前、在温葶卸载游戏的那段时间,她遭遇了什么!
风势浩大。
温葶弯眸,意识在逐渐模糊。
来不及告诉他了,相信以后会有机会。
她用最后的力气反握住宫白蝶。
要来找她,一定要来找她,以宫白蝶的身份,别让她的两百万打了水漂。
他是她一笔一画、一点一滴创造的灵魂,宫白蝶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归属于她,他是她的一部分。
她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哪怕自己的一部分是恶鬼怪物、是没人再要的烂货——那也是她自己。
她心安理得——
作者有话说:一句话:温葶,只接受水仙。
第97章 第四十四章 狂想大厦
嗡——嗡——
手机震个不停, 温葶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时间。
星期日 13:46
她放了心,用手背搭了搭额头。
应该是烫的,但手背也烫, 测不出温度。
幸好病在周日, 到下午还不退烧就得去趟医院了,不能耽搁明天上班。
看时间的那一瞥,工作消息弹满了屏幕, 温葶呻.吟着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回消息。
红点最多的就是朝朝, 小姑娘心急火燎地发了一大堆消息给她:
周五
“Windy姐,你怎么还没来公司”
“嘿嘿, 我今天迟到了好几个小时,结果你来的比我还晚啊”
“姐你今天请假了吗”
[语音未接通]
“一组组长叫你去开会, 我说你有事不在”
[语音未接通]
“姐你还好吗”
“我们都联系不上你,就说你请假了”
[语音未接通]
“你回我一句啊”
“我们要不要帮你报警啊”
[语音未接通]
周六
[语音未接通]
“姐, 你报个平安啊”
[语音未接通]
[语音未接通]
周日
[语音未接通]
[语音未接通]
[语音未接通]
“我们决定报警了”
温葶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赶紧给朝朝拨了个语音, 对方秒接,一接通就是激动的问候。
她被小姑娘尖尖的声音刺得将手机拿远了些,有气无力地和她解释自己病了。
通知完朝朝,她又向其他几个组员报了平安。
除了自己的组员外, 其他人倒没有那么关注她,只是留了句“你今天请假了?那你看下这些……”“你周一在的吧?”
都是些工作消息。
温葶把急的回复了, 可以暂缓的推到了周一。
她有些奇怪,自己居然病得那么重?从周五病到周日,病得连请假都忘了?
回完这两天的工作消息已过去两个小时,头更晕了, 眼睛干涩得发痛。
她揉了揉眼,身体不止是难受,还有一股沉绵的疲惫。
才刚刚复工,工作上压力并不大,她也没怎么加班,不知道为什么会身心俱疲。
温葶呼出口滚烫的浊气,听见客厅传来电视和嬉笑的声音。
看来是合租的室友又把男朋友带来了。
这次的室友还算省心,不仅和她约好工作日不会带男友来,连周末节假日也绝不会让男朋友留到晚上八点。
这比之前三任室友要强很多。她该知足。
温葶躺了回去,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说笑。
“干什么呢,我室友还在。”
“我又没怎么样。”
“别动手动脚!”
“我稀罕你啊。”
“不要不要不要!”
他们的声音不算大,顾忌着温葶,压低了音量,只是房间的隔音实在一般,温葶一个字都没落下。
云鹤唳这次新年流水不错,她要不要考虑一个人住呢……
这想法刚冒头就被温葶压下。
真是烧糊涂了,合租一个月都要四千,收入翻倍之前她绝不会花那么多在睡觉上。
“有人敲门。”
客厅里的嬉闹暂停,室友的男友站起来,“应该是外卖到了。”
他拉开房门,正要伸手拿外卖,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
“怎么了?”室友探头,“不是外卖吗?”
男友面色古怪地侧身,让出门外的年轻男人。
“打扰了。”陌生的青年戴着黑色的口罩,提着两个塑料袋,对房里的两人开口,“我来找温葶。”
他连鼻梁都被口罩包裹着,仅露出的那对凤眸顾盼生姿,惊鸿一瞥便难以挪目。
“啊、哦、哦好!”从那非人类级别的美貌中回神,室友去敲了温葶的门,“温葶、温葶,有人找。”
床上的温葶懵了会儿。
应该没有人知道她的住址,谁会来找她?
她应了声“好,稍等。”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拉了件披衫,用手理了理头发。
开门之前,她将手机握在手里,先摁好了“110”。
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她弄进过拘留所的初恋。
但他已经见识过首都的治安,知道这里不是他们十八线的老家小镇,应该不会再敢动她。
可除了他,谁会找上门……
温葶将拇指压在拨打键旁,另只手按下门把。
门打开,颀长清贵的青年站在她面前。
他伸手将口罩勾下几寸,露出一张温葶无比熟悉的脸,左眼之下,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的蝶纹。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唤一句:“妻主,白蝶来了。”
烧得浑浑噩噩的大脑蓦地惊醒,温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除了衣服,其他从头到脚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怎么可能……手机里的角色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一旁吃瓜的室友问:“那个,是你朋友吗?”
温葶如梦初醒,将门敞开,“嗯、是…那个,你先进来吧。”
她让青年进屋,将门关上。
对她来说十分宽敞的房间,进入一个宫白蝶后变得有些逼仄。
门外没有了室友两口子的声音,安静的房间气氛愈发僵冷。
温葶上上下下地打量青年,他摘下一边口罩,将塑料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药和退烧贴朝她走来,“去床上躺着。想吃点什么?”
他态度熟稔,可与她印象里的宫白蝶人设又有不同,少了些恭顺。
“等一下。”温葶揉了揉额角,“我烧出幻觉了?”
“没那么容易。”昳丽的青年哼笑,“看见我,你不高兴?”
这不是高不高兴的问题,温葶费解:“你真的……是宫白蝶?我创造的宫白蝶?”
比起游戏里的角色来到现实,还是她疯了产生幻觉更加合理。
“你想我怎么证明自己?”
温葶沉吟,如果不是幻觉,那他就能做到宫白蝶能做,而她做不到的事。
她打开衣柜,翻出条毛巾给他,“绣点什么吧……嗯,没有针线,我出去找找。”
看着她递来的毛巾,宫白蝶失笑。
真是一模一样。
“无妨,我随身带着。”他拉下冲锋衣的拉链,从内侧取出根针。
温葶微微皱眉,她尚未开口,对方就像知道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兀自解释道,“这不是别的画师给我加的暗器,是我担心你在外面衣饰偶有擦碰。”
“原来是这样……”温葶愣了愣,她该惊讶宫白蝶的体贴细心,可却不怎么吃惊。
仿佛她早就知道。
宫白蝶偏首,勾过身后束成马尾的长发,取了几根下来作线用。
从线到他手里那一刻,温葶已然信了大半。
不过八九分钟,毛巾上出现了一张桂圆大小的黑色蝴蝶纹,精致乌亮,马上可以送去打样,做成金属纪念徽章。
温葶可以缝个扣子,补个裂口,但绝没有这样的手艺。
以防万一,她拿出去给室友看了看,确认室友看见的内容和她一样。
心情复杂地带着毛巾回来,温葶抬眸,和在屋里等她的宫白蝶四目相对。
“所以、嗯……”她迷茫无措,“你真的是宫白蝶?游戏里的角色是可以出来的?”这正常吗?
宫白蝶朝她伸手,指尖离她不过半尺,她没有躲避的动作,他便牵起她的袖子,将她拉去床上。
“这些以后再说。”他扶着她躺下,“先等你的病好。”
何止是她满腹疑惑,他也有很多事想要问她。
确定了青年的身份,温葶便没再反抗,顺着他的力道躺下。
她躺得够慢了,眼睛还是有点发花。
额头一凉,被他贴上了退烧贴。
“睡一会儿,等下吃了饭再吃药。”
他拂开她脸上的碎发,指下的脸又红又烫。
她的表情与其说是乖巧,不如说是迷糊。
才见面十分钟,手机屏幕还亮着拨打“110”的界面,她这样的警惕,却在知道他是宫白蝶后立刻放下戒备,连眼神都松懈得涣散了。
宫白蝶半垂眼睑,指节摩挲过她潮红的脸颊。
她还真是没有骗他……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温葶用力抓着他的手,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用宫白蝶的身份来见她,他一定会选择别的身份重逢。
比如她的新上司、她的邻居、她的客户,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从游戏里爬出来的非人类。
真奇怪,她到底喜欢宫白蝶什么?
不管失忆了多少次、遇见的是什么形态的宫白蝶,都能立刻接纳他。
温葶吸了吸鼻子,从被子伸出手,拉住他的外套。
“你…去哪?”
“去厨房,给你做饭。”他回身,将她的手塞回被窝。
温葶好不容易有的力气被刚刚的警惕耗完,她变得比先前更加难受,鼻子不通,嘴巴呼出的气连她自己都觉得滚烫。
“我带你去吧。”她挣扎着起来,“厨房里有些东西不是我的。”
“歇着吧,”微凉的手将她按下,“我都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温葶强撑着睡意,看他脱下浅灰色的外套,从她衣柜取出个衣架,把外套挂到墙上的强力钩上。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熟悉得像是在自己家。
他大概真的知道。
温葶闭了闭眼,放心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耳边传来低声呼唤。
她烧得难受,不愿意睁眼。
过了会儿,那声音停歇,一声浅浅的叹息后,她被人插着腋下从被子拔出,靠坐在床上,被迫醒来。
一张小桌板架在她腿上,放了碗浓稠的鸡丝粥,配两碟小菜,边上放了杯水和两颗药。
“吃了药再睡。”他坐在床边,一只手扶着桌板,白色的袖子翻折上去,露出半截肌肉流畅的小臂。
“……”温葶昏昏沉沉地拿起勺子,“谢谢。”
手上没有力气,体温很高,又畏冷打颤,触碰到勺子时温葶顿了一下。
铁勺是暖的。
她用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愈发确定了他就是她的宫白蝶,她的角色里只有宫白蝶这么贤淑。
他做的事温柔得过分,表情语气却淡淡的,等她吃完就把东西收走,拿去厨房收拾。
热腾腾的稠粥下肚,温葶出了点汗,从肚子开始暖洋洋得犯懒,一挨着枕头又有了困意。
门外传来水声,他应该是在洗碗。
少许,水声停歇,温葶听见室友两口子和他在说些什么。
他很快又推门进来,除了门把手发出的声音外,连脚步声都无。
温葶想问问他和室友说了什么,却实在没有精力,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惝恍迷离间,她额头上的退烧贴被撕下,一只温凉的手覆了上去。
她努力撑开一点眼皮,在烧到模糊的视线里,见他定定地看着她,眉间微蹙,有些烦忧,却也不至于焦急。
他是什么态度……
温葶睡着前想,这不合理。
他一点儿没有从游戏里出来第一次见到“妻主”的激动喜悦,提着两个超市药店的塑料袋来,进门就脱衣服干活,把她提溜到床上睡觉。
简直像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没有浪漫,只有实干。
……
温葶是被热醒的。
窗外蒙蒙亮,她一身汗,烧倒是退了。
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周一 05:23
她居然睡了十三个小时。
好热……温葶掀开被子透风。刚一动,一只手就摸向了她的额头。
温葶一怔,蓦地扭头,见床内侧躺着熟悉而陌生的男人。
他睡眼朦胧,从被子里伸手侧她的体温。
“退了。”他松了口气,没等温葶说话就坐了起来,“我给你拿吃的,再服一道药。”
他背对着她下床,一头青丝如瀑散开,随他行走摇曳出滢滢水光。
温葶呆在床上,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的粉色睡裙在他身上。
厨房里微波炉响了起来,几分钟后,他端来昨天剩下的粥。
温葶一边喝一边打量坐在椅子上的青年。
早春冷灰色的曦光里,他的皮肤通透如玉,眉眼清冷矜贵,眼下的蝶纹恍然被蒙上了一层银光。
他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吃饭,体态气质出尘得像是一卷旧日的美人图。
即使他穿着粉色的蕾丝裙。
温葶搁下勺子,宫白蝶偏头,“味道不好?”
“不是…”
“不好也忍着,你室友睡了,深更半夜我不能开火,只有这个。”
“我是想问问你的衣服。”温葶没有忍住。
“这个?”宫白蝶目光向下,“买了三年,你又不穿。”
当时被卖家秀诈骗买了这条裙子,送到后温葶一直没空拆箱。
等系统都自动签收了,她才想起来。
她就在拆箱的那天穿了一次,这诡异的粉色、松散的版型显得她又矮又黑又胖,根本穿不出去;当做睡衣,上面的蕾丝又磨得难受。
而此时穿在宫白蝶身上,不仅不见了缺点,还一股子慵懒绰约。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穿我的裙子。”温葶委婉地提醒他分寸,“也没想到你会直接睡在我的床上。”
“我照顾了你一天,你就这么小气?”宫白蝶挑眉,“连这点东西都吝啬给我。”
“不是小气,只是我们才刚刚见面,你需要什么我可以买新的,直接拿……嗯,会让我有点不适应。”
那张漂亮的脸上漾开浅笑,将一池清贵搅浑,晃出妖冶。
他用两指捻起肩上的蕾丝,“那我现在就脱了,还给你。”
衣服被提起,露出半边优美的锁骨。无端的,温葶联想到偾张展开的天鹅长翅。
“这次就算了。”她撑持着礼貌,“以后请尽量提前和我说一声。”
宫白蝶觉得好笑。
她大病初愈,还在冒虚汗,就恢复了那虚情假意的微笑。
油盐不进,比石头都难捂热。
可想到她摘下工牌后那些震颤的冰蝶,她本性越是虚伪冷血,他便越是难以言喻的欣喜,心甘情愿地想伺候她。
温葶恢复了精力,立刻盘问起自己面前的游戏角色。
这可不是件小事,她有很多问题,起码得弄清楚他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宫白蝶给出的答案大多模棱两可,有的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只说以后再告诉她。
对于这样的超自然现象,理智疯狂报警,感情上,温葶却觉得亲切非常。
她很快接受了现状,称得上是欣然接受,连该有的怀疑都没有持续多久。仿佛……她已与他经历过许多事,知道在某些方面没有揣测他的必要。
这也不奇怪,他是她独自创作出来的角色,认识的时间也足够长,去掉退游的那一年,他们也朝夕相处了六年有余。
最关键的是,宫白蝶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他自称没有特殊能力,但光是他作为普通人类的技能就足够有价值了。
“既然有了你,我们就不能住在这儿了。”温葶从礼貌疏离到眉开眼笑不过两个小时,“一会儿我去买你的手机,转点钱给你,你随便逛逛。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去找中介租房。”
宫白蝶知道她在迫不及待什么。
她不是急着给他一个住处,而是急着让他有工位干活。
如果是以前,他指不定冷笑,对她感到心凉。
可怪谈崩坍的最后,他隐隐洞察出温葶对金钱的渴望背后所折射出的不安。
他想知道,温葶到底遭遇过什么。
不是为了给她的势利赋予正当理由——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单纯地……想要怜爱她。
毕竟,她也曾哄过他。
“用不着,”宫白蝶道,“你去上班,我自己看房。”
“你一个人可以吗?”温葶有点不放心,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我先筛一遍,等你看过后再确认。”
“那也好。”节省了她的时间。
分配好近期日程,两人一起出门,一个上班,一个看房。
仅仅是过了个周末,踏入绿森大厦自动门的瞬间,温葶竟心跳如鼓,紧张非常。
站在匆忙上班的人潮里,她呆呆望着电子横屏上的云鹤唳,云鹤唳之后出现的是一组组长的代表作冰龙公主翡昂丝。
白色的小冰龙出现的刹那,温葶太阳疯狂跳动起来。
她不自觉抚上脖子,冰凉的幻痛伴随着头晕目眩的恶心直冲天灵盖。
是发烧还没好么……
这种恍惚的难受,在进入电梯后更加强烈。
看见电梯面板显示的时间,温葶倏地打了个寒颤。
同乘的好几个人都看出来她的不适,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没、没事……”温葶惨白着脸,最后一个走出电梯。
她虚弱地笑了笑,“病没好全,一会儿吃点药就行。不用担心,你们快去吧,要迟到了。”
“是吗,那你有事要说哦。”面子上过得去了,大家便匆匆散了。
好陌生……
温葶扶着墙,将胸口的恶心压下。
这样日常的假客套,她竟觉得好久没有听见了。
刚刚那一瞬,对着Cathy浮夸做作的关心表情,她差点想皮笑肉不笑地回一句:“跟我装什么呢臭婊子。”
要是说出这句话,不知道那女人的表情会多么精彩。
真是的……她到底是怎么了,内心居然还有点些期待。
恶心和幻痛很快平复,温葶推门走进办公室。
玻璃门拉开,所有组员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Windy姐!”
“Windy姐你病好了?”
对着这五张朝夕相处的脸,温葶忽如大梦初醒,一阵失神。
“真不好意思,”温葶歉疚地对他们笑笑,“礼拜五烧得昏过去了,没发现手机没电。让你们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吓得我们差点要报警了。”
“对不起对不起,”温葶穿过他们,走向自己的工位,“以表歉意,今天中午我请客。”
“中午又吃不痛快,你有诚意,就该晚上请。”
路过DD的位子时,温葶骤然定住。
她盯着他桌上的咖啡,是DD这个可乐爱好者每天都会喝的可乐美式。
温葶站在那里的时间有点久了,DD顺着她的视线,迟疑地问:“你想喝?”
“啊不用。”她移开视线,看向DD那张清秀的娃娃脸时,倏地生出一声呵笑。
好小子。
“你在说什么鬼话。”脆生生的女声插入,满是嫌弃,“除了你谁会喝这种东西。”
温葶回眸,看见过道另一侧的朝朝。
“姐,”朝朝从桌上拎起一只蛋糕店的纸袋,“你得吃这个。”
“给我买的?”温葶微讶。
“嗯嗯!你今天不是从家里过来的嘛。我早就发现了,你只有住在休息室的时候才会在公司食堂吃早饭,从家里来的日子都不吃的。”朝朝把袋子塞进她手里,叮嘱道,“一定要吃啊,你看你这次病得那么严重,肯定是饮食不规律的缘故。”
“天呐小宝贝,你怎么会这么细心。”温葶收下,“我马上就吃。”
“你真是专门给Windy买的?”朝朝隔壁的女组员打趣,“看看你桌上这一大堆,你是刚刚才随手拿的吧。”
温葶也发现了。
才刚上班,朝朝桌子上已经堆满了食物。薯片饼干、蛋糕甜点这些不提,连奶茶都已经点了三杯。
“你周五也是,狂点了七八份外卖。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也不知道啊。”朝朝挠头。
“你那天一边吃一边哭,不会是暴食了吧?”
“我也不知道啊。”朝朝依旧茫然。
她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困惑地自语,“就是觉得,吃东西好幸福……”
“这么夸张?”
“真的。以前吃多了都会后悔愧疚,这次没有。”朝朝的语气带着自己都不理解的疑惑,“这几天吃到窜、吃到睡不着,我都觉得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幸福。”
“其实我也是。”DD突然开口,“这两天不仅食欲旺盛,周末还去旅游了。”
“你?你居然去旅游了?”办公室一片惊讶,他们都知道DD是个深度宅,平常团建都不愿意去。
“嗯……”他的表情和朝朝类似,稍有恍惚,“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发现户外活动也不错。”
“天啊,你们两个是怎么了。”Dany调侃,“跟从监狱里出来放风似的。”
温葶面色微变。
她也隐约有种这样的感觉,发烧之后心情一直好得不得了;此刻看见朝朝DD两个人,还有些说不出的惊喜庆幸,像是——
在衣柜里意外发现两张不知何时遗落的纸钞。
不过她的好心情来源明确,是因为有了宫白蝶,生活质量马上可以上一层楼。
朝朝和DD又是因为什么?
“说起来咱们公司最近好多人都有点反常,”另一个组员道,“Windy姐还不知道吧,周五好多人请假,美术团队空了一半!都说家里有事,要回家。更诡异的是,那天下午,七组的组长Cathy给整个人设组都点了奶茶。”
“她?”温葶惊愕,“看来确实是发生了天大的好事。”
Dany将刚才的话题续上,意有所指道,“是呀,连Cathy都给我们点下午茶了,你就只请我们吃顿午饭呀。”
温葶笑吟吟地拉开椅子,“哎呀,真不巧,我今天晚上有约了。”
“那明天?”
“明天、后天,往后都满了。”
她笑得春风得意,办公室里响起抑扬顿挫的调子,“看来不是手机没电,是爱情把我们屏蔽了吧?”
温葶笑而不语,没有否认。
组员的反应提醒了她。
午休的时候,她翻出公司之前发的电子相册,给宫白蝶发去消息:
“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对方很快回复:下午再看几个,你下班直接来中介所签约。
温葶:辛苦了
温葶:方便发张自拍给我么
宫白蝶:?
宫白蝶:我在外面
莫名其妙,她开什么玩笑。
温葶:哎呀,给我嘛[可怜巴巴]
对面没有回复。
正当温葶不抱希望时,一张对着地铁站玻璃门的全身照发了过来,他在照片里的表情有点僵硬。
温葶勾唇。
她下载了这张照片,调了下光影,把图片导入电子相册。
她坐着办公椅往后滑出两步,横过手机,拍下了自己立着电子相册的工位。
温葶:[图片]
温葶:好漂亮,工作的心情都好了
温葶:搬完家再多拍几张吧^ ^
桌子上放男人的照片,她在公司的那些流言蜚语大概能消停些。
之后Max那帮蠢货再缠着她时,她就说自己已经结婚好了……
结婚——
对啊,她该结婚了!
温葶眼睛一亮,那么多年,该把交过的份子钱收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可以堵住父母的嘴,不用去妹妹家当月嫂。
结婚、结婚,真不错。
温葶望着电子相册十分满意,宫白蝶不是人的时候给她赚了不少钱;成了人后不仅能赚钱,还能帮她解决许多麻烦。
她得对他好一点,让他留在她身边。错过了宫白蝶,可再找不到第二个结婚人选了。
点开手机,温葶浏览起周围的花店。
下班后带束花过去吧,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哄哄他。
……
首都地铁站内
执勤的工作人员打量着旁边的青年,犹豫着自己是否该上前为他提供帮助。
青年戴着加宽加深的黑色口罩,眼睛下的整张脸都包住。
包裹得这样严实,工作人员都能感知到他的异常。
口罩外露出的耳朵、脖子通红发烫,呼吸也略显粗重。
宫白蝶咬着嘴里的软肉,盯着对话框里发来的文字,视线不知第几遍从那句“好漂亮,工作的心情都好了”扫过。
她突然撒娇就算了,怎么能用这么客气礼貌的语气跟他调情。
青天白日、道貌岸然地说这种话,她还不如给他一耳光。
宫白蝶闭了闭眼,一想到所有来到温葶工位上的人都会看见他的照片,他就连眼球都充血发烫。
早知道是用在公司里,他就把脸拍清楚点了。
等待的地铁驶了过来,宫白蝶欲行又止。
他低头,就着手机屏幕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模样。
片刻,宫白蝶打开导航,搜索去绿森的路线。
她才退烧,刚出怪谈又回公司,不知道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活该,她活该,他才不后悔内疚,她到最后遇到危险时都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独自逃命,这样的女人,他有什么可愧疚的。
但符合条件的出租房没有几套,他一个上午已经看得差不多,剩下那些用不了多少时间,主要也是因为有一套房子正好在绿森大厦旁边……
总归是顺路,是顺路和她回家。
第98章 第四十五章 狂想大厦
生活里突然多了个人, 带来的一系列新变化耗费了温葶不少精力。
租房、采购、布置新家,规划未来……大大小小的事接踵而来,所幸开年没那么忙, 温葶连着一个月没有加班, 七点就匆匆回家。
其实大部分的事都是宫白蝶在做,他料理得很好,但他毕竟是刚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温葶总有些放心不下。
“组长今天又那么早走?”她这反常态的举动,连组员都不适应了, “这次这么特别吗,之前谈恋爱你也没有这么早下班过。”
温葶将笔记本放进包里带走, “是呀,这次是天命。”
“看出来了, 加班费都不要了。”Dany劝她,“别太上头了, 男人哪有钱重要。”
“知道。”温葶笑笑,拎包走人, “你们也早点下班,明天见。”
她走去地铁站,两边是再熟悉不过的街道。
温葶走过,忽而顿足。
身旁是一家新开的欧包店, 不能算是新开,已经满一年了。
店铺装修得很好看, 温葶很早之前就想试试。
一开始是新店开张,客流太大,她想着过段时间人少了再来。
就这样想着,想着, 一晃一年多了她都没有进来。
今晚她也没有买欧包的计划。
宫白蝶来了以后,温葶的一日三餐都由他接管。
晚饭已经有了,第二天的早餐估计也已准备好了。
但她记得,宫白蝶还从来没有吃过欧包。
脚步一转,她进了店。
扫码支付的时候,她下意识看向手机屏幕右下角。
那里空空荡荡。
《桌面恋人》已正式宣布永久性关服,那个陪伴了她七年多的Q版小人彻底消失不见。
每每打开手机,她都有些不习惯。
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温和的明光迎面而来。
温葶在门外顿了顿,亦是一种不习惯。
她下班下得晚,就算是盛夏,回到家里也已天黑,从来没有开门是光的情况。
“回来了?”
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站起来,面前的茶几上铺着48色的线板、针线盒和图纸、碎布。才刚安顿好新家,他就开始做起了活儿。
“嗯,回来了。”
他走向她,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东西的那一刻,温葶说不出的不习惯。
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情,一时形容不来。
宫白蝶将东西放去鞋柜上,又帮她脱下外套,“今天回来的也早。你不用顾虑我,按平常的时间来就行。”
他知道的,温葶哪里是准点下班的人,恨不得住在公司里。
青年修长的手指落在她颈前,他为她解扣,浓长的睫毛半垂,投下一小片阴影。
温葶退开一步,在宫白蝶微凉的抬眸中,回避他:“刚从外面回来,衣服脏,我自己来就好。”
宫白蝶眼里的冷意顿时融化,他道,“哪里那么讲究。”
“路上看见家漂亮的店。”温葶自己脱了外套,指指那个纸袋,“你看喜不喜欢。”
宫白蝶打开袋子:“给我的?”
她进了厕所洗手,于水声中回道,“是啊,你尝尝。”
看着包装上的店铺名,宫白蝶了然。
这是去年温葶就留意过的店,可她总是太忙,下了班,店也关了门。
“你总算是买到了。”
浴室里传来回应:“我想让你尝尝。”
很简单的一句回答,却令宫白蝶心尖一颤。
他收下袋子,压住明快的心情,道:“先吃饭吧。”
“嗯,好。”
她换了衣服,走出来时桌上已摆好热过的饭菜。三菜一汤,份量都少,留了份装进饭盒,当做温葶中午的便当。
香气扑鼻,她的位子上摆好了碗筷,连椅子都被拉开,就等她坐下。
温葶没有就坐,她绕去宫白蝶座位后,俯身轻吻他的侧颊,“太辛苦你了。”
宫白蝶喉结微滚,嗅到她身上的淡香。
这个吻轻浮客套,他知道里面没有多少真心。
连着一个月她都是这样,虚情假意得他都懒得说她。
等温葶坐下,她照旧是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又关心他这一天做了什么,最后劝他别着急,慢慢来,多出去逛逛,缺钱了就告诉她。
她简直像是从完美情人的模板里走出来的,可宫白蝶只觉得好笑。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你不用有负担的,白蝶,家务太累的话就叫钟点工吧,你好不容易从手机里出来,不该把时间花费在这种事上。”
她笑得温婉动人,浑然不见骑在他身上,抓着他的头发往地上砸的疯狂。
这么温柔的嗓音,曾歇斯底里地骂他烂货、骂他是万人骑的男妓,骂他怎么还不去死。
“扑哧。”
温葶疑惑地看着忽然笑起来的宫白蝶:“怎么了?”
“没事。”宫白蝶支着头,懒洋洋地催她,“快吃,吃完了来操.我。”
温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裂。
“哈哈哈、哈哈哈哈……”宫白蝶别过头,抑制不住地发笑。
“你、你是认真的吗……”她露出一点无措惊慌,“会不会…太快了?白蝶,我不想对你太仓促。”
女人眼神躲闪,脸颊微红,不自然地挽发。
但宫白蝶看进了她的眼底,那里可没有一点儿羞怯。她无所谓早做还是晚做,总归他是她的创造物,是她的资产、她的一部分,像手一样。
“说那么好听,不就是你不行。”宫白蝶扬唇,恶劣地笑,“你那腰真是烂透了。”
温葶一噎。
要不是眼前的人和宫白蝶长得一模一样,她这个亲妈都认不出他是谁。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把端方如玉的贵公子变成这样?
是关服刺激到了他?
虽然她也不在乎他性格扭曲成了什么样,是她的宫白蝶就行,但温葶隐隐感觉,见面以来,他似乎一直在试图挑衅她。
她起先忍住了,耐着性子和颜悦色,他反而目露失望;相反,她没控制住情绪,语气稍硬时,他竟一脸期待——
期待什么?他到底想让她作出什么反应?
和宫白蝶吵嘴没有任何意义,她也没必要逞强自己有多行。
温葶眸光一转,无奈苦笑,“是啊,一天到晚坐着,我的腰确实不好。”
她歉疚又不好意思地对他道,“白蝶,你还年轻,而我已经快三十了。严格来讲,比起‘妻主’,我们的关系更偏向‘母子’,所以你不用对我有任何责任,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完全支持你和年轻的女孩子谈恋爱。”
温葶说完,眼见他漫不经心的调笑一点一点淡下。
那双内勾外翘的凤眸凝起寒意,“你想我和别的女人谈?”
“我希望你能享受你的人生。”温葶微笑,“和同龄的女孩子谈恋爱是一种美好的经历。”
“……我就知道,你那时说的是真心话。”他的语气霎时森冷。
温葶不解:“什么真心话?”
“我就是个万人骑的烂货,是不是?”他盯着她,怒极反笑,“哈,是你把我卖去的妓院,现在嫌弃我脏了,看不上?”
温葶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连忙安抚,“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快乐,就像你说的,我的身体未必能满足你,你有资格追求更好的体验。”
“你非要拐着弯儿来骂我?”宫白蝶绕过桌子走向她,“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浪,没了女人活不了?”
他逼近她身侧,撑着她的椅背,五指用力泛白,小臂青筋浮起,将实木的椅背抓得微凹。
“以为在你的世界我就没办法了?”泛着雪兰香的发尾划至温葶脸侧,如冰凉的蛇尾扫过。
他俯身,逼视她,“别气我,温葶,你最清楚我的能耐了。”
掠夺的气息刹那间笼罩了温葶,她身体一僵,“别激动白蝶……这点小事我们坐下慢慢说。”
“小事?”他的骤然睁眸,情绪爆如锐针,“你管这叫小事?”
温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对宫白蝶来说,贞洁是要以死明志的头顶大事。
青年颈侧、额角的青筋悉数暴起,他盯着她,近乎带着恨意。
被一个认识不久的成年男性如此压迫,她该害怕、该立刻和他一刀两断。
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令温葶冷静地看向了宫白蝶眼睛。
好红,雾蒙蒙的,快要气哭了。
“可,是你说的……我的腰的确不好。”温葶别过眼,放轻了声音,半是委屈半是难堪,“你都这样嫌弃我了,我又能怎么回答?”
“你给我两巴掌啊。”
“……什么?”
她的手被拉了起来,覆在了宫白蝶脸上。
他皱眉,不太自在地开口,“我有错,你打我就是了,我又没不让。”
“什么?”温葶诧愕,旋即双手捧住他的脸,“我怎么能打你?我永远不会打你的,白蝶,你也绝不能和对你使用暴力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我也一样。”
宫白蝶睇她。
懒得讥讽她。
“我不在乎。”他覆上温葶的手背,凤眸如丝,舌尖沿着她的掌心缓缓顶.弄,“我就是哈嗯…乐意被你弄。怎么弄都好。”
温葶呼吸一屏。
那双美眸勾魂摄魄,黏腻温热的触感仿佛从掌心顶入心脏。
她可没有谈过这种级别的男朋友。
好吧,她已经表达过自己的开明温柔了,他非想要,那她就给他。
“我也是,”她顺势笑道,“白蝶,我也爱你,只要是你,不论什么性格我都接受。”
宫白蝶动作一顿,先前被气红的眼睛愈发嫣红,他瞋了温葶一眼。
早这样多好,非要说那些废话气他。
“别亲手了,”温葶低吟,“亲这里,白蝶,亲亲我吧。”
心跳重响,他的呼吸当即紊乱。
宫白蝶睁着眼,视野之内唯有温葶。
他偏头,啧啧的水声蔓延开来,温葶勾着宫白蝶的脖颈,摸清了某种规律。
她在他稍稍分离时软声呢喃,“好舒服……白蝶,你亲得真好。”
将熄的火种霎时熛燃,他扣着她的后脑,急促地吻了回去,闭着眼都止不住眼角泛红。
半晌,在他即将结束之际,温葶又一下下轻舔他的唇角,猫儿样撒娇,“好棒,还要。”
他的呼吸频率顿时成了哭泣一样。
良久,待他平复下来,温葶坐在他腿上,愧疚地亲吻他眼下的蝶纹,“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
唇上的凤眸氤氲含雾,眼尾绯红。他像头吃饱的大猫似的,慵懒餍足。
这时候的宫白蝶好说话得很,何况从第一个吻开始他就消了气,再难听的话她也不是没有骂过。
环着温葶的腰,他懒懒地嗯了声,算是掀过这一页。
但温葶不会。
妓院这个剧情,应该是横在她和宫白蝶之间最大的一根刺,比她设置的宫家灭门都让他痛恨。
虽然他能爱上让自己家破人亡又沦落妓院的女人,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的离奇怪事,但温葶还是想尽量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我真的很抱歉,”她倚在宫白蝶胸口,牵着他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拥有自我意识……白蝶,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该多么痛苦啊。”
宫白蝶淡声道,“我已经忘了。”
最痛苦的并非她设置的剧情,而是她离开他,天地皆寂的那一年黑暗。
稍一回想那段黑暗,哪怕他现在拥着她,宫白蝶也寒蝉若禁,恐惧交加。
“可我不能忘。”温葶抬眸,五指插.入他的指缝,“白蝶,我会用余生的时间来赎罪赔偿。”
宫白蝶回握住她的手。
纵使知道这是她的花言巧语,是为了绑着他干一辈子苦力,他听着也舒坦。
“我虽然是创造你的人,但很多细节习惯我也可能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就像是今天这样。”温葶柔声道,“白蝶,如果我又哪里做得不对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量修正的,好吗?”
她此刻的声音温温柔柔,轻轻慢慢,她说什么都好。
“好。”宫白蝶敛眸,“我也一样,温葶……你不丢掉我,对我怎么样都好。”
“哎呀别这么说,”温葶蹙眉,“说得这么可怜,让我忍不住又想要亲亲你了。”
微突的喉结在她眼前涩然滚动,他低声回道,“我又没说不让。”
温葶弯眸,没忍住笑。
反复实验中,她找到了宫白蝶的开关。
他比普通人类更好驱使,像个机器,喂两句撒娇就能不停做事,温葶回家,连拖鞋都不用弯腰拿。
家务全包不说,他也不吃白饭,才搬完家,马上接了单子做衣服、做娃娃。
宫白蝶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温葶乐得多哄他几句好话——有时候甚至都算不上是好话。
曾有天周末,她凌晨五点起床上厕所,回来时发现厨房灯亮着。
温葶进去一看,宫白蝶挽着袖子低头揉面。
“今天周末,怎么起那么早。”她自后拥上了他,那腰又细又紧,根本不是人类所能保持的比例,抱着格外舒坦。
宫白蝶回眸,一早发现了她:“有个订单要赶,先把你的早饭弄了。”
温葶还困着,额头抵在他背上,发出睡不醒的呻吟,“怎么这么贤惠呢,蝴蝶。”
宫白蝶没有回答,眉眼悄悄柔和了几分。
“离不开你了。”温葶磨蹭着他,“不要离开我白蝶……想把你锁起来,永远只和我在一起。”
她是困迷糊了,随口开的玩笑,一抬头,他的耳朵却红了。
“呵。”他哼唧。
温葶一愣,偏头去看他的脸。
晨辉透过窗,照得他肤色暖白,满脸的温柔缱绻中携着一丝羞意。
这对宫白蝶来说,也能算是夸奖的好话。
温葶觉得这人真是没救了,骨子里挥之不去的封建男德,居然能和杀自己全家,把他丢去妓院的女人谈情说爱,毫无芥蒂地爱上她。
这般想着,温葶随即又惊觉,没救的是她。
她只是想哄好了他,让他和她结婚,为她分摊生活压力,可才相处一个多月她竟越来越觉得……宫白蝶有些可爱可怜在身上。
可既然对她没什么损失,温葶也就放任自流,继续了这样的生活。
两人在新的出租房里安顿好,没过多久,温葶妹妹的预产期就到了。
温父温母提前两天坐高铁过来,凌晨一点,羊水破了,两人立刻给温葶打电话。
温葶睡得正沉,宫白蝶替她接的电话。
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就传来中年女人焦急的声音:“葶啊,你妹妹羊水破了,你快来啊!”
宫白蝶皱眉,扫过床头的电子钟。
今天可不是周末,明天七点半温葶就要起床。
但打电话来的是她母亲,既算他的祖母,又是他的岳母。
宫白蝶好声好气地回道,“您别急,我马上过去。”
电话另头顿时死寂。
隔了会儿,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是?”
“未及拜访,我是温葶的未婚夫,宫白蝶。”
温葶终于是被吵醒了,她翻了身,困倦地问:“怎么了亲爱的,在和谁说话?”
“是母亲。”宫白蝶将手机拿远了些,告诉她,“母亲说,妹妹羊水破了。”
温葶登时惊醒。
她急忙将手机夺过来,对着电话另一头受惊的温母解释。
“好好、好的。”
“有医生在呢,你和爸在酒店歇着吧,我现在过去。”
“行吧,那你们找个地方坐坐。”
挂了电话,她立刻下床穿衣。
“这个点儿了,你真要过去?”宫白蝶拧眉。
“我妹妹肚子里这个孩子,之前产检就说头比较大,不好生。她和老公又坚持顺产。”温葶系上扣子,脸色也不好看,“我弟不在首都,就我爸妈陪着,说不过去。”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产房里有医生护士,外面有她老公,为什么要你去。”他在她手机里住了那么多年,可是知道温葶和两个弟弟妹妹的关系。
三人感情一般,没什么矛盾,但也联络不多。
“你明天还有早会,”宫白蝶拉住她,“我去陪。”
“你去算什么。”
“我见的可比你多,阁里的男人多得是偷偷怀上的。”
“我不是说这个。家里第一次有人生孩子,我还是得去。”温葶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回眸,若有所思地看他,“不过你要是愿意,和我一块儿去吧。”
宫白蝶挑眉。
她解释道,“我爸妈都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你介绍给他们。就说我们在准备婚礼了,这样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让我去妹妹家里给她坐月子。”
她说完,见宫白蝶忽而笑了。
他想起了在怪谈里,他初次以“宫白蝶”的身份出现。
温葶甫一确认他的身份,马上甩出一大堆推理分析,询问他的意见想法。
现在也是一样。
才认识了一个多月,她竟直白了当地对他说“这样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让我去妹妹家里给她坐月子”。
以温葶的性格,绝不会对外人说出这种暴露自己冷漠自私的话,这话也根本没必要告诉他。
“是了,刚刚在电话里打过招呼,是该当面问候。”宫白蝶颇为愉快地应下。
温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大概是因为能见父母,这恋爱脑感到高兴罢了。
她匆匆洗漱,打车到楼下。
准备走的时候,见宫白蝶提着个袋子。
“拿的什么?”她问。
“昨天剩的豆沙花卷、刀切馒头,还有两罐八宝粥。”
温葶:“我不饿。”
她被宫白蝶扫了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嫌弃和无奈,“是给父亲母亲的。”
“两个老人熬一夜,天亮了还得照顾女儿和孩子,给他们带着。”他又拿了围巾给她绕上,“你的早餐,我来得及就回来给你做,来不及你就自己去公司楼下买吧。夜里冷,头别吹风。”
温葶:“啊……”
作为一个古风乙游男主,他未免太会过日子,不给她任何乙游女主的梦幻恋爱感。
两人到的时候,妹妹已经开了十指。
隔得远,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但护士一说这话,温母就坐在椅子上掉眼泪。
“爸、妈。”温葶快走两步,又看向站在手术室门前的男人,“妹夫。都还好吧?”
“还好,医生护士在里面。”温父目光指向温葶身后,“这位是?”
宫白蝶低头,“初次问候,我是温葶的未婚夫。”
三人懵住。
“啊,你好你好。”温父惊疑地伸出手来,“刚刚电话里是你对吧,小宫?”
宫白蝶笑:“是的,父亲。”
“父…”老人一噎,“先缓缓吧,才第一次见面哈。”
温母一把扯过温葶,“你跟我来下。”
温葶对宫白蝶示意,他点了点头。
母女俩去了楼梯间,温母立刻询问:“怎么回事你,上个月还说不想结婚,怎么出来个未婚夫!”甚至不是男朋友。
“很早就认识了。”温葶道,“已经八年了,觉得合适就成家了。”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之前他年纪太小,十几二十岁的,我哪里好意思说。”
温母确实看出来宫白蝶不大,狐疑地确认:“他几岁了?”
“二十三。”
“二十三?”她震惊,“你疯了温葶,这个岁数了,你找个二十三的男的,一个不定性,另一个……”她压低声音,“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差六岁而已,”温葶好笑,“你还给我介绍过差八岁的,有什么不可以。”
“那是比你大八岁,你…”温母指着她,“你看看他那个样子,一点儿不像个男人,留着长发,长得比女人还白,就跟那个妖精似的,这种男人怎么靠得住?”
“好了妈。”温葶打断她,“除了他,我谁也不要。你们同不同意的,反正我们已经同居了,不出意外年底领证。”
“你要气死我们啊温葶!”
温葶知道父母不待见宫白蝶的原因,担心她有,怕被村里人议论也有。
她不在乎背后的闲言碎语,只担心宫白蝶听了不高兴,一怒之下离开她。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宫白蝶对温葶的担忧不以为意,“我早习惯了那些话。”
这个世界,温葶不是游戏女主那样的簪缨世家,他也没在妓院里滚过一遭。
那才真的被戳脊梁。
“你也不用怕我对婆母不孝。”宫白蝶道,“长辈面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倒是你……我跟你了那么多年,你对父母未免耐心太少。”
温葶目光微移,稍有些被戳中的心虚。
宫白蝶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我也知道他们在经济事业上没能帮到你,平常说话也不那么好听,可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总归以后有我在,家里的关系我帮你打理,你少说话,拿出在公司的假笑就行。”
“……”温葶埋进他怀里,“别说了,越说我越愧疚。”
“这又有什么可愧疚的?”
“就是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温葶抱着他,“你这么好,却要白白被说闲话。”
“少操这些闲心。”宫白蝶用目光指了指她带回家的工作,“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快点弄完,早点干我。”
温葶已经开始习惯了他这么说话。
“不行,今天还有别的事。”她给宫白蝶发去几个链接,“看看。”
宫白蝶点开。
满屏喜红。
他看向温葶,温葶笑道,“国庆之后怎么样?避开高峰,天气正好。”
屏幕上的绣衣灿灿。
宫白蝶穿了不知多少次的嫁衣,嫁衣对他来说,并不是幸福的终点,而是噩梦的开始。
但在游戏里,他总归能从头再来,现在的他却没了机会。
他真的决定了么——他看向温葶,女人笑靥温婉,可眼里净是粉饰不住的算计。
他们见面已经很久了,她到现在才提结婚,是因为最近三个月他有了不错的收入。
“我不穿这个。”宫白蝶关掉网页。
“嗯?后面还有几套,你再看看?”
“我要办西式的。”
温葶感到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中式婚礼。”
“那些腻了。”他的余光落在她脸上,回想起怪谈的第一个梦境。
他已见过了她穿喜服的模样。
所谓的恨实在可笑,恨到开启怪谈的第一晚,他首先做的是让她穿上他拼拼凑凑出来的嫁衣,与他花烛洞房。
“我想要不一样的。”
他见过了她一身鸾衣,还未曾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
“没问题。”温葶莞尔,吻着他的下颚,“只要我可爱的蝴蝶愿意和我在一起,一切都按你的想法。”
宫白蝶偏首,让那一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抚过温葶的侧颊,深入她的唇瓣。
呼吸交织,夜幕静谧,房内是温和的暖光。
幽幽的雪兰香气铺开,丝丝缕缕地勾在两人身上。
“温葶。”
“嗯?”
相濡以沫的温存间,他贴着她的唇舌低语:“我永远不会负你。”
温葶刚要挽笑,忽而一愣。
恍惚间,她眼前闪过似火的暮霭,烧得澄黄紫红的天穹。
她似乎看见纠缠半空的两股长发,它们被高层的猎风吹得飞扬,不停抽舞,纵情泼墨。
这场景陌生而熟悉。
「只要你爱我——温葶,我永远不会负你。」
风声卷携着谁的声音,这一瞬的心悸心慌令她没办法轻佻地敷衍过去。
顿了顿,她在那莫名的怅惘下匆匆转移话题:“那我找点西式婚礼的资料,你想要普通一点儿在酒店,还是正式一点儿在教堂?”
宫白蝶睨她:“随你。”
她又不会为了准备婚礼而请假,怎么办还不都是他的活儿。
他实在是了解温葶,后续的婚礼筹备间温葶几乎没有参与。
她什么事儿都不管,却能营造出一种自己很上心的架势。
问她捧花要什么样,她说:“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
她还不是纯粹敷衍,要是宫白蝶发来几种选择让她挑,她也看似认真地回应:“这张蓝色看着简洁清爽,银色的质感不错,粉红的好像稍微弱一点,不过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其他配饰上做点修改。一切都看你。”
宫白蝶问她:“你知道我们是在选什么吗?”
温葶:……
宫白蝶:“还没翻到记录?屏幕都划烫了吧。”
温葶:……
温葶:“:P”
她都发“:P”了,他除了体谅她,还能怎么样。
没有第二个人指手画脚反而省事,何况温葶这个气氛组当得很好,给足了宫白蝶情绪价值。
她每天回家都带点儿小礼物,一进门就抱着宫白蝶愧疚地慰问夸奖。
哪怕知道温葶是装的,宫白蝶也极为受用。
他忙着筹备婚礼,忙着结交温葶的家人,还要忙着自己的订单生意,眨眼间就到了日子。
温家二老犹有顾虑,婚礼当日,温父挽着温葶,站在酒店会厅门外时,还是忍不住劝说:“葶啊……”
温葶转头。
为了今天,特地将两鬓染得黑亮的老人愁着眉:“不再想想了?”
“爸…”“我知道,我知道你有主见,小宫也确实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对我们两个老的那么上心,可他、可他…”温父实在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比你小那么多不说,一个男的又是留长发,又是靠绣花赚钱——这怎么能…”
“爸,我心里有数。”
从温葶说要结婚开始,这话题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直到今天,温父还是忍不住重提:“唉,你平常是有数的,我就怕你被他那张脸迷住,脑子也浑了。”
温葶失笑:“他是长得不错,可那么多男明星,你见我喜欢过谁?我可不在乎男人的脸。”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温父话未问完,会厅的大门忽而打开,传来司仪振奋高亢的声音:
“有请新娘父亲和新娘入场!”
礼花彭然炸开,粼粼的彩缎和金片翩翩落下。
满厅的目光汇聚门口,温父不得不将话搁置,微微僵硬地挺起胸膛。
温葶挽着他的手,走在父亲身侧。
红毯的对面,是一身新装的宫白蝶。
他一身雪白西装,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扎起,坠在腰际。
那双凤眸穿过会厅,笔直注视着温葶,仿佛天地皆寂,唯有她而已。
才行过半段红毯,他已走下台来迎。
温父侧身,看着身边的女儿迫不及待地将手放去男人的掌心。
温家二老无数遍的劝说,得到过无数遍相同的答案。
她总是说,她选他,只是因为他适合结婚而已。
只是适合吗?
温父怅然若失地松手,看着女儿携着新郎迈步前行。
新郎的耳尖泛着薄薄的红意,而她笑得春光烂漫,步履轻快,璨然若星。
偶一对视,她眸中的笑意愈发浓郁。
温父从未见过生性冷淡的大女儿这般热爱过什么东西。
——
(单元二·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明天再一章番外,说是番外其实算是后日谈,有一些伏笔收回,比较推荐看。
后天是新单元,和前面两个又是不太一样的风格,我个人很喜欢第三个单元的女主,希望大家来看!
第99章 番外 狂想大厦
“对, 您在这儿签字就行。”
“欸好,谢谢您嘞,那我们就回去了。”
“麻烦你们了师傅, ”温葶从后备箱里拿了两瓶水。
“太客气了。, ”两名搬家师傅接过水上了车,朝她爽朗告别,“乔迁快乐哈美女!”
搬家公司的卡车离开, 温葶看了眼物业发来的地图,将车停进地下车库。
这辆SUV基本是宫白蝶在用。
一开始是用来去各个展子出摊, 卖手工谷子;后来规模大了,有了间工作室, 他要跑原料厂,对比各家布料、配件的差异, 侦查最近的流行和对家情报;最近几个月,好像还去一些平台和广告商的线下活动。
另外, 每次下雨加班,这车还要来接温葶。
买了快三年, 温葶开了不到十个数。
找到自家对应的车位,后备箱里就是最后的零碎了。
宫白蝶已陆续在新家整理了七.八天,她把这批东西带过来,整个搬家过程就结束。
踏入电梯, 温葶按下第9层。
这是半年前她和宫白蝶买下的房子,挂的夫妻同共财产, 离公司稍远。但有了宫白蝶,她不需要接大量私活儿,也不用花时间做家务,相较而言, 增加一点儿通勤可以接受。
看房看了小半年,这套双阳台带天台的老洋房是综合对比下他们最满意的一套。
开门进屋,转过玄关,一眼就是巨大的落地窗。
房子背靠一处小公园,盛夏的树林在远处摇曳,被风掠过的叶子反复折射阳光,如同一片苍翠的宝石闪闪发亮。
每次看见这幅景色,温葶都不禁失神。
智能锁发出解锁声。
温葶回眸,看见宫白蝶进门,扯下口罩,“你先到了。”
“押金退了吗?”温葶问。
“嗯。”他脸上的皮肤发红,口罩覆盖的地方闷出了细汗。
“热坏了吧。”温葶拧了瓶矿泉水给他,“40度还戴这么厚的口罩,你也真是没苦硬吃。”
宫白蝶接过,“我都还没有戴手套。”
温葶把空调打开,“来现代三年了,你的思想怎么还没矫正过来。”
“我可不是在守护你的财产,是我自己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他仰着头喝水,温葶望着他滚动的喉结,忽而笑了起来。
宫白蝶睨她,用眼神问她在笑什么。
“没什么,”温葶柔声道,“就是觉得你真可爱。”
矿泉水瓶被捏得凹陷几分,他若无其事拧回盖子,不以为然,“可爱?”
“你和最初的人设越来越不像了。”
瓶子发出嘎啦声,宫白蝶睇着她,“是你不许我布菜、不许我给你脱鞋洗脚、不要我跪在门口朝送暮迎,现在你又不喜欢?”
说什么永远一起生活。
才三年,现在房子到手了,她就受不了了?
那双凤眸里快要渗出怨毒,兀地被柔软的嘴唇封住。
他抬手就要推她。
身上都是汗,连他自己都嫌弃。
“听我说完呀。”这个吻一触即分,在被宫白蝶推开前温葶便退后,莞尔无奈,“我只是发现,哪怕你和最初的人设不一样、甚至很多地方都截然相反,我居然觉得你……更可爱了。”
宫白蝶呼吸微滞。
她自己也略不好意思,挽了挽耳畔的碎发,“刺刺的,像个小刺猬。”
“你…”这形容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算褒义,宫白蝶有些羞恼,目光却无法移开。
她温温柔柔说话时,像是用柔软的白绫套住了他,他的软肋拴在她手里,挣脱不开。
相较于柔情似水的宫白蝶,偶尔阴阳怪气、同她顶嘴的宫白蝶令温葶感到心安。
这些年她发现宫白蝶越是卑顺,心情就越糟糕。但用“心安”来形容似乎也有些夸张了。
难道她潜意识还觉得宫白蝶存在危险么?
温葶不排除这个可能,他毕竟不是人类,是该有危险性的,但她一点儿不打算让他离开。
她还需要他,他绝不能离开。
“大白天的说这些做什么,”宫白蝶抿唇,耳尖泛红,“快收拾吧,别浪费时间了,你就这一天假期。”
“哎呀,赞美老公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温葶大为吃惊,“我可一直把这件事当做人生的首先任务。”
“你…”
“再亲一会儿吧亲爱的。”她搭着他的肩,软声央求,“你这么可爱,我好喜欢。”
那颗喉结在温葶眼前艰涩滚动。
她立刻被笼罩了,仲夏暑日,他身上依旧是清清冷冷的雪兰幽香。
吞咽与吸吮的水声间,传出一句模糊喑哑的呢喃:“不用问我……别再问我了,温葶。”
她明知道只要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他给出的回答就不可能是否定,何必再一次次询问他的想法。
“我爱你呀,”她亦含糊地回答他,“我总想确认你的心意。”
纤长的五指覆上宫白蝶的胸膛、抚过他潮红的脸颊,她偶尔泄出几声轻和的鼻音,喟叹低吟,“好喜欢……白蝶,再多亲亲我吧。”
本已渐入尾声的吻立刻深入加长。
她今天真是吃了蜜一样。
“温葶……”那双内勾外翘的凤眸媚如糖丝,他气喘微微,情不自禁地央求,“温葶,我…”
“不行啊。”这时候她推开他了,一脸为难,“我只有今天一天假,得赶紧收拾了。”
宫白蝶深深吸气。
她故意的。
他转身,冷着脸去收拾房间,要走了又被她自后环住腰。
“你生气了?”她的声音无辜到无耻,娆娆得堪比猫尾巴。
“你到底想怎么样?”宫白蝶挑眉,“收拾房间,还是收拾我,选一样。”
她在他背上发出两声闷笑,松开手,“好嘛。”
实在是今天的心情太好,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只能用在宫白蝶身上。
宫白蝶一早发现了。
从半年前买下这套房子开始,温葶就时常表露兴奋。
平常碗都不爱洗的女人,今天从早收拾到晚还能哼歌。
从九点一直到晚上七点,新居大致归纳完毕。
温葶拦住了要做饭的宫白蝶,叫了附近的海鲜店送餐。
本以为只是叫了两碗海鲜饭,没想到她竟摆了一桌子高级生鲜,甚至还要了两瓶酒。
宫白蝶蹙眉,“存款都花光了,别那么奢侈。”
“叫都叫了,别那么扫兴嘛。”温葶开了酒,“钱花就花了,以后还能赚。”
宫白蝶愕然,这辈子都想不到温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什么表情。”温葶扑哧一笑,把酒递给他,“我喜欢钱,是因为钱能让我过上想要的生活。现在、在这套新房里和爱人吃一顿豪华海鲜大餐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乐意。”
别的没听清,可她称他为爱人,宫白蝶便什么意见都没有了,坐下陪她吃饭。
这套房子前阳台是自然风光,后阳台则对着首都的高楼马路。
暮色昏暗,前阳台的园景看不清了。
那些宝石般闪闪发亮的树暗了下去,后阳台的城市夜景则开始通明生辉。
“干杯。”温暖的餐厅灯下,温葶向他举杯,“这半年辛苦你了,又是看房又是盯装修,没有你,再十年我都未必住得进来。”
“净说漂亮话。”宫白蝶与她碰杯。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酒液折射出醇美的泽光。
温葶喝了两杯,支着头,望着后阳台外的夜景。
“首都……”她轻声念着,“真美啊。”
“美么?”宫白蝶感受不到。
他已经去过了很多城市,见识过了现代社会,相较于其他城市,首都有很多缺陷。
它的建筑过于密集,挤占了绿化空间;
因地价昂贵,太多早年的老建筑无法拆迁,让这座城市看起来杂乱破旧,比如今的新一线城建落后近半个世纪;
此外,人流车流过多,这里的空气也很糟糕。
总体而言,它甚至没有宫白蝶游戏里的皇城好看。
“对我来说,这是全国最美的地方。”温葶望着窗外的灯火。
相隔甚远,那璀璨的灯光如一弯弯银河落在她眼里。
“白蝶,你可能不知道,十年前的首都对于其他地方而言有多么先进。”
她无意识地摇晃酒杯,清亮的白葡萄酒在杯子里打转。
“我感受过那份不可思议的先进。”
“那种冲击感,就像是对二十年前的人说,纸币马上没人用了一样,令当时的我很震惊。”
透明的酒杯映照出温葶泛粉的脸,微醺。
“我当时就想——这么好的地方,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宫白蝶眯眸。
这就是她全年无休,从睁眼到闭眼都在工作的理由?
“再好,你猝死了又有什么用。”
“死在首都也是一种幸福。”她那轻佻的笑让他恼火。
“发生过什么?”他拧眉,“你对生活品质有那么高的要求,你是……受到过侵害么。”
“侵害?”温葶迟钝地眨眼,片刻,啊了一声,“是发生过一些事,但都不重要,追求美好生活本来就是人的本能,我只是遵循本能意愿而活。”
他的表情凝重低沉,温葶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哎呀,你该不会以为我穷到差点饿死才对钱产生了执念吧。”
宫白蝶沉默。
“天呐,我在你心里还是个美强惨吗?”温葶笑了出声,“没有的事,我从小到大都挺顺利的,尤其是在创造了你之后,人生可算是扶摇直上。”
宫白蝶几乎要相信了,如果不是她说的后半句,他真的以为温葶说的是真话。
“顺利?”他讥笑,“觉醒意识之前的事我不清楚,但觉醒以来我一直看着你。
“被穿小鞋、被诬陷洗稿抄袭、被关系户挤掉参赛名额——哦,还有被找刺激的合租室友在你的床上□□,这样的人生叫做扶摇直上?”
温葶一噎,别的就算了,最后一个是怎么知道的。
对了,她是拿手机拍了自己床边垃圾桶里的避孕套……
宫白蝶脸色发冷,“你不相信我就不要说,没必要撒这样的谎。”
“不是不相信你。”温葶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觉得那些事没有说的必要。”
过了会儿,她意识到什么:“难道你很好奇?”
宫白蝶抿唇,满脸都写着“不,我不好奇,你最好死都别告诉我”。
“好嘛,亲爱的。”温葶伸手,越过桌子,勾了勾他的指尖,“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和我生气。”
“那你说。”
“嗯,里面涉及了一些会让你不高兴的内容,所以……”她端着酒杯站起来,步态虚晃地绕过桌子,走去他身边。
宫白蝶微愣。
她一手酒,一手勾着他的脖颈,坐进了他的怀里,对他笑,“我得用这个姿势说才行。”
她呼出来的气息是淡淡的葡萄香气,比酒更加温暖馥郁。
“你说,”宫白蝶扶住她的腰肢,所有冷意融化殆尽,“我不生气。”
坐在新居的同一把椅子里,两人从日暮聊到了夜浓。
大部分时间里是温葶一个人在说,宫白蝶要求她把从出生起的所有记忆都分享给他——她知道他的所有事,他也必须知道她的一切才算公平。
“……他被关了三天,我收拾了东西,用万罗赔偿的三万租了套市区的高层,找了一个月的工作,最后进了绿森。”
她一边讲一边喝,不知不觉两瓶酒都进了肚子,舌头也有些发麻,说话不清。
“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你就再没有找他了?”
“我找他做什么?”
掌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温葶醉得犯困,没有察觉出宫白蝶的怒意。
半晌,腰间倏地一紧。
他箍着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对我那么狠,怎么就不知道往他下面来一脚。”
温葶下巴搁在他肩上,吃吃地笑,“谁向我保证不生气的?”
“再说,我那么温柔知性,什么时候打过人呀,我都不太会骂人呢。”
“……”宫白蝶托着她摇摇欲坠的脑袋,“你没打过你那些前任?”
“我怎么会打人呢。”温葶几乎是闭着眼睛了,“除了第一任,我在其他人那里的风评可是很不错的。”
她说完,后知后觉宫白蝶大概要醋了。
不料,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是么?”
“是啊。”他笑什么?
脸颊被蹭了蹭,温葶耳边传来含笑的叹息:“都让我有些想念了……”
“想什么?”
“下周末吧。”他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今天太晚,来不及讲了。”
温葶确实困得没精力拓展话题,只随便发了个模糊的鼻音。
睡着之前,她抓着宫白蝶的胳膊,将自己今天最想说的话告诉他:“白蝶。”
“嗯?”
“谢谢你。”
“这套房子?大部分是你出的钱。”没必要谢他。
“不、不止是这个……”她的声音没在他的肩颈与发丝里,“应该还有别的……”
“我要谢谢你,谢谢、谢……”半梦半醒的脸上,一对秀眉紧紧蹙起,“谢什么来着……”
她叫餐之前还打过腹稿,准备和宫白蝶好好道一次谢,喝了两瓶酒,居然给忘了。
困意如丝,一圈圈柔软地缠住了温葶的思绪,令她无法思考,混沌发懒。
她努力地想,想得眉心越皱越紧。
“好了。”一抹温凉的力道抚平了她的眉心,耳畔传来清冷而和煦的嗓音,“我知道的,温葶,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你知道了?”
“嗯。”
“你真的…知道了?”
“我还不知道你?”他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睡吧。”
他说得很笃定,温葶放了心,不再逼迫自己思考。
她想不起来了,他知道就行。
换了个舒服的角度,她埋进他怀里,嘱咐他最重要的事:“明天……记得叫我…起床上班。”
“好。”他下意识应了,忽然反应过来——
他在地狱苦苦挣扎,好不容易从游戏里爬出,本是为了让她长睡不醒的,现在却习惯了叫她起床。
呵……
双臂收紧,宫白蝶低头,埋入温葶的后颈。
三年下来,她身上也有了雪兰的香气。
她最后想要说的是什么,他大概是知道了,温葶。
——
(单元二·完)
第100章 第一章 失落庄园
[哈…哈……]
[呼……]
黑背白底的燕子俯冲向下, 抓住一截树枝,停歇喘息。
它惊魂未定地回头,一颗鸟头360度顺逆转了两圈, 确定没有追它的影子了, 才后怕地松了口气。
太可怕,太恐怖了。
在它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把砍刀当头劈下, 它差点就变成两半!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世界的爪牙]居然悄咪咪尾随在它后面, 它一点儿没有发现。
整整一个月,燕子都在生死时速, 途中短暂地甩掉了少女两三次,可要不了多久她就又追了上来。
这样下去, 它根本无法开拓怪谈,必须向主人请求支援。
猩红的鸟眼弥漫起黑雾, 变得漆黑无光,向上传递见闻。
好一会儿, 那眼睛才慢慢恢复本色,有了神采。
这样就行了。
燕子理了理飞乱的羽毛,主人已收到它的信息,会安排其他的[扈从]干扰少女的注意力, 趁这个机会,它得赶紧开拓新的怪谈。
再次选择领主, 燕子没有冒然行动。
它反思了前两次失败的原因,首要原因当然是领主们有病!
不过它之前的思路确实也存在一些误区。
它以为怪谈需要一个嗜血狂暴又渴望力量的领主,于是选择了那条傻狗。
傻狗很快被人类驯化。
它以为怪谈需要一个阴暗扭曲又渴望复仇的领主,于是选择了那个疯子。
疯子很快被人类驯化。
怪谈的核心是负面情绪, 领主并不是机器,总归是有情绪的,一个有感情的生物,就一定有被驯化的可能性。
现在的逻辑是:
只要出现足够聪明的人类将领主驯化,怪谈就会结束。
按照这条逻辑思考,重要的似乎不是领主,而是怪谈里的人类?
但燕子无法干涉[世界]的生灵,它不能筛选进入怪谈的是谁。
一个怪谈的规模越大、持续时间越长,进入的人类就越多,早晚会出现一两个聪明的,这无法避免。
燕子烦恼地抬爪挠头。
爪子划过脑袋时,它灵光乍现。
如果领主眼里只能看见笨蛋呢?
聪明人总是会有的,那么选择一个满心满眼只看得见蠢货的领主,领主就永远不会被聪明人干扰。
太妙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组合。
这组合比[世界的爪牙]跟它主人[骗子]□□生蛋都要离谱。
可盲目选择领主,只会浪费羽毛。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燕子决定先找找看再说。
……
五月初,菲利安亚旗下的雷霆车队结束了场锦标赛。
为庆祝佳绩,管理层给车队安排了次放松的团建。
“就跟我一起去吧菲菲,求你了。”
李雨菲不耐烦地转了个面,忙着看手机上SN新品发布会,“别烦我郑建彬。”
年龄相仿的男人在床上膝行两步,再度绕到她面前,“各部门分开的,我们这边去的人不多,就两个正选、三个测试、几个领航员,你都认识。”
李雨菲聚精会神地盯着直播画面,目光紧锁在出场的每一个模特身上。
“那地方环境可好了,是个超级豪华的庄园,附近的小镇也很有特色,你去嘛、去嘛,说不定你去了会有灵感呢——搭配套庄园舞会装扮啥的。”
女人妩媚的狐狸眼一挑,落在男人脸上,轻声细语:“郑建彬,你再哔一句,就给我滚。”
郑建彬噤声。
他小心瞟着女友的侧脸。
李雨菲的脾气出了名的差,他无数次希望她能乖巧一点,可她恼火愤怒的样子也实在美丽,如被火光吞噬的玫瑰,投下的影子都是浮光跃金。
李雨菲清静了两分钟,就听男朋友在旁边小声哼唧:“但是……迪安也会带他女朋友去。”
“谁?”李雨菲蓦地扭头,“宋晓娜?”
郑建彬点头。
“我不是让你跟他说了吗!”李雨菲登时怒道,“他俩怎么还在一起!”
“这我能怎么办啊,”郑建彬冤枉,“人家是男女朋友,哪里会在乎我这个外人说什么……再说了,我一大老爷们当着面说人女朋友坏话,我成什么了。”
李雨菲扔了手机,正视他,“你压根就没说,是不是?”
“我真开不了这口……”
“怎么开不了这口了,哪里就开不了口了!”
“我怎么说啊,说‘嘿哥们儿,你那女朋友小学霸凌同学,初中剪我女朋友舞蹈服,高中同时交三个男友,她是个人渣,你马上和她分手’?”
“对啊!”李雨菲睁眸,“你不是会说吗?”
那对狐狸眼瞪得圆溜溜的,像是只猫。
李雨菲的性格也像只傲娇的猫咪,他离开一会儿,她就焦虑炸毛;等他在她面前了,她又高冷孤傲。
“哎呦喂老婆啊,”郑建彬在床上给她跪下磕头了,“人宋晓娜今年又资助了车队一千个W,虽说不多吧,可毕竟也是个出资者。”
“什么意思啊郑建彬!”李雨菲手机一放,“就说人家是WV的千金,有钱有势,我不过是个三线博主,人微言轻。所以你们就都向着她是吧?”
“我不是…我,”郑建彬实在不懂,“人家好端端的小情侣,我干嘛给拆散了。难道宋晓娜谈一段恋爱你就给拆一段啊,你也说了,她高中开始就好多男朋友,你也拆不过来啊。”
“行,宋晓娜和谁在一起,我不管。”李雨菲指着他,“但你,必须换领航员。”
“什么?”
“那什么迪安安迪的,你不许再和他往来!”
“这不瞎闹吗。”郑建彬错愕,“正式车手一共就两个,正式领航员也就两个,都固定了,你要我换谁?换谁也不是我说了算,是经纪人和领导他们决定的,我哪有这个权力。”
李雨菲气得捶他,“你不是总说你是顶梁柱、是头牌吗,换个领航员都决定不了,废物,你有什么用啊你!”
“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啊。”郑建彬缩着肩膀让她打,李雨菲的力气大得可怕,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学舞蹈,又日常健身的缘故,换作赛前,郑建彬还真不敢让她碰。
“我无理取闹?”李雨菲诧愕扬声,“你个没良心的,到底她是你女朋友还是我是啊,为什么你总是要帮她说话!”
他不想再吵,摆手求饶,“算我没眼力见,今天这事儿当我没提行吗,你不待见宋晓娜就别去了。”
“凭什么!我怕她啊!我偏要去!”
就这样去了。
先是高铁跨市,再是通往郊区的大巴。
五月底,室外34度,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上,李雨菲捂着嘴,憔悴欲死。
她懊悔不已,余光一瞥,看见走道对面坐着的女人,又气不打一处来。
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就是宋晓娜,二十八,和李雨菲同龄。
她们是一个小区、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一个大学。
前二十二年,她们的人生几乎一模一样,从二十二岁开始,一切变得不同。
二十二后的六年里,宋晓娜留学、进入自家公司,成为独立自强的金融女强人;
而她,和父母决裂,被断经济来源,成了表面上的美妆博主,实际上的无业游民。
其实从中学开始,两人的差异就浮出了水面。
宋晓娜德智体美全面优异,以高分考入A大;李雨菲则靠家里捐实验设备进入A大。
此时此刻,在高温下经历了三个小时的交通,李雨菲胸闷气短,宋晓娜却依旧得体优雅。
大巴上,整个车队的男人都围着她说话:“晓娜,真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会抽出时间来和我们一起团建。”
宋晓娜笑了笑,握住旁边迪安的手,“你们锦标赛的成绩那么好,我这个投资人当然得过来一趟了。”
投资人?
李雨菲听得想吐,前后一共就投了一千五万,买辆车都不够,还好意思自称投资人。
“我其实不想她来的。”迪安回握住女友的手,“这么热,多受罪,她业务也忙,下周又要出国。”
“就是因为下周要走了,所以才多留时间陪你啊。”两人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车上一片起哄,“太过分了吧。”“这里可都是一群单身狗,别再刺激人了。”“诶,来个人开窗,把迪安扔下去!”
嘻嘻哈哈的闹声里,宋晓娜笑着道,“好了好了,别欺负我们家迪安。我带了点果汁过来,还冰着,给你们尝尝。”
“我靠你小子,什么天仙女朋友啊,又漂亮,又能干,还这么贤惠善良!”“我正好口渴,快让我尝尝。”
迪安起身,去行李架上找到保温袋,每人发个纸杯,故作抱怨:“我说重得要死,她说自家农场种的,非给你们带上。喏,冰袋都装了仨。”
“晓娜姐还有自己的农场啊!”
宋晓娜摁开冒着冷气的保温壶,给凑过来的纸杯一一倒了,“不是什么大场,就是平常给自家人供点水果蔬菜的。你们尝尝,好喝的话我让助理再给基地送点儿去。”
“谢谢嫂子!”“宋大美女亲手倒的,怎么可能不好喝!”
“哎呦,你们就别再开我的玩笑了。”
要忍受宋晓娜一路的做戏已经够让李雨菲烦躁,更烦躁的是,郑建彬这个蠢货居然也弯腰伸着纸杯,像条哈巴狗太监似地讨那点果汁。
李雨菲气得爆炸。
他可是她的男朋友!
“欸,也给雨菲拿一杯啊。”宋晓娜给郑建彬倒了,不忘留意靠窗的李雨菲。
“谢谢啊。”郑建彬笑着,把手上的那杯先给了李雨菲。
李雨菲忍着怒意没把那杯子砸了,冷声道,“不要。”
郑建彬轻啧一声,“人家特意带的。”
“所以呢?”她晕车晕得想吐,给不了一点好脸色,“我说不要。”
这话不算响,也足够整个大巴听到。
活络的气氛就此一僵,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郑建彬脸上有点挂不住,手肘顶了顶她,让她别闹,“喝嘛,这人家自己农场榨的,又没有糖。”
她都说了不要了!明知道她有多讨厌宋晓娜,这狗男人还拼命往她面前送!
“你有没有常识啊!”李雨菲火大,“果蔬榨汁后纤维全都被破坏了,这一杯子的游离糖比普通白砂糖更难代谢!你想喝就自己喝好了,扯上我干什么!”
当着整个车队的面被女朋友下面子,郑建彬也恼了,“人家晓娜好心好意带过来,你干嘛啊。”
“晓娜?”李雨菲拔高音调,“叫得可真亲热啊。”
“李雨菲你有病吧。”
“啊,我是‘李雨菲’,她是‘晓娜’?”
宋晓娜连忙打断,“这都扯到哪去了。”
她越过脸色涨红的郑建彬,看向李雨菲,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忘了雨菲你不爱喝果汁。”
“错了,”李雨菲瞥了眼她手里的保温杯,“我不是不爱喝,只是不想喝这种不知来历的三无产品而已。”
“这就是一杯普通的果汁,”宋晓娜蹙眉,“雨菲,你不要想得那么复杂,以前……这也就是你每天喝的果汁而已。”
李雨菲睁眸。
哈这个狗屎绿茶婊,讽刺她现在流落街头,连杯果汁都喝不起了?
她有私人造型师的时候,这碧池还扎着个马尾辫在地上玩泥巴!
好气,气死她了,要不是晕车,她真想站起来骂她。
“那时候小,现在我长脑子了。”李雨菲指指太阳穴,“所以我不会被营销号洗脑,把果汁当成什么好东西。我劝你也少喝一点,牙齿都快黄了。”
宋晓娜落落大方地笑,“好啊,既然是你提的意见,我会考虑听的。”
李雨菲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气得更想吐了。
气氛更僵。
车上的男人纷纷移开目光。
车外骄阳似火,大巴内只余冷气嗡嗡的响。
郑建彬黑着脸,接下来的路上再没说话。
李雨菲脸色更加不好。
还好她跟着来了,要是她不在,郑建彬不知道和宋晓娜打得多么火热。
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谁是他女朋友!怎么一点儿数都没有!
快十分钟了,他还不给她道歉。
李雨菲又气又恼,又有些委屈,这种男朋友有什么用,她回去就和他分手!
看着窗外的风景,李雨菲本想消消气,忽然发现环境越来越眼熟。
过了葱郁斑驳的林荫隧道,大巴进入一处安谧的小镇。
并非是行政区的“镇”,而是模拟的景点小镇。
左右十字交叉的街道上,地面铺就青石砖路,两旁店铺是中世纪的灰红屋顶,招牌木制,没有电力交通,只有几辆马车停在一旁揽客。
这是处宛如童话故事和奇幻游戏中的小镇。人少,店铺开得也不多。
小镇广场中央立有一座纯白的双人石雕,不等众人看清,大巴就驶了过去。
穿过主路,一座恢宏华丽的巴洛克庄园出现在尽头。
宋晓娜余光微瞥,扫向李雨菲。
从进入小镇开始,李雨菲眼神渐渐僵直,脸色发白,整个人状态极不正常。
“喂,没事吧。”郑建彬也顾不得冷战了,搂上她的肩膀,“晕车这么严重吗,要不要我陪你下来走走?”
李雨菲充耳不闻,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庄园城堡。
怎么会是这里……
她怔忪地呆在座位上,这里怎么会变成旅游景点对外开放……
看见庄园的刹那,巨大的冲击令她忘记了不快,唯剩满心的不可置信与震惊。
从大巴下来,负责接待的导游早已在场等候。
他热情介绍,“欢迎雷霆的各位来到普绪克庄园。”
还未入场,庄园外部随处可见天使与女神的雕像,前庭纤尘不染,圣洁气派,不仅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草木玫瑰香。
“这座庄园三个月前才被出售,开始对外开放。”
“大家真的是非常幸运,现在整个普绪克小镇除了你们外,只有几十名游客。快进来吧,房间都安排好了,希望各位能享受在普绪克的时光。”
车队跟着导游进入庄园内部,郑建彬牵着女友走在最后,“怎么样,下车了还难受吗?”
李雨菲回神,抿唇,摇头。
一声惊呼从前面传来:“哇喔,这里面有够豪华的。”
两人抬眸,同样顿足。
没有人能不为其震惊。
巴洛克的教堂艺术充斥着这座城堡,二十三米的挑高带来极其震撼的庄严。
巨大恢宏的天花板壁画一眼撞入视线,瑰丽厚重的色彩配合着彩色大理石与金饰、镜面,令笔画上的诸神们威严昳丽,不可逼视。
走在众神的注视下,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很震撼对不对?”导游一边介绍道,“更让人震撼的是,这座恢宏的艺术品是私人出资建设的,从设计到竣工只花费了短短六年。”
“这是一座教堂和城堡完美融合的建筑,建设它的主人没有为其命名。我们在接管它后,称它为‘普绪克庄园’
“‘普绪克’——在希腊语中意味‘心灵’‘灵魂’,也是一位女神的名字,她是爱神厄洛斯的妻子,是掌管人类心灵、灵魂相关的神。”
“我们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庄园里到处都是普绪克女神的元素和标志。”
“这是少见的以普绪克为主题的景点。刚刚大家进来时的小镇广场上也立有普绪克和爱神的双人雕像。”
“那座雕像下记载了他们的爱情故事,是一段充满了浪漫、考验和救赎的神话,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雕像下看看,或者等明天我来为大家讲解。”
“现在我们所处在的是城堡的一楼大厅。整座城堡一共七层,一百五十三间房间和会厅。”
整座普绪克堡共七层——一百五十三间房。
李雨菲看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
她的影子在斑斓的石纹间扭曲拉长。
153,是希腊神话《克里特岛传说》中的爱情密码,是耶稣的希腊字符数字相加的总和,意味‘深刻的爱情是信仰、奉献、忠诚以及尊重’。
他根本不信教,可对这一理论深以为然,坚持要了一百五十三间房。
“从我们现在的位置,穿过第一层大厅,正对出去的,是一片玫瑰的海洋。”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微风,带来了馥郁的花香。
大厅正对出去的后院,炽热如血的盛红在众人面前怒放。
苍绿的叶子上,是一朵朵心脏般火红的玫瑰花。
李雨菲一颤。
风带着温暖热烈的芬芳。六年过去,这里依旧是她初次来时的模样。
侧面的墙体被切割挖空,制成了一面巨大的万花筒玻璃窗。
毒辣的阳光穿射过切割细碎的彩绘玻璃,如密密麻麻的眼睛盯视她,将她的影子钉死在地上。
瘦长的人影在光洁的大理石中、在天穹诸神的注视下战栗仓惶。
为什么会是这里、为什么是这个地方,这里怎么会拍卖变成景点,这里分明是……
是她差一点儿就要和程煜舟举行婚礼的地方。
六年,李雨菲的人生已截然不同。
她到最后也没给过程煜舟一点好脸色,当她终于放下芥蒂,试图接受他时,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同这个庄园,当她再一次踏足这里时,它已被公开售卖,再不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选择一个满心满眼只看得见蠢货的领主】
好,这就是这个单元了↑
阅前提示:第三单元的女主和前两个单元相当不一样。
我知道看规则怪谈的大多都有厌蠢症,写的时候非常担心小女儿会被骂,也曾一度打算不写这个单元了,但两个故事就结束有点仓促,也实在没有别的梗想写了,最终还是选择写她。
希望大家能口下留情,让让笨蛋吧QAQ
至于为什么选择燕子这一形象呢,其实一开始想的是黑猫、山羊、乌鸦,然后在24年10月底,有一天我在公司上完厕所,往办公室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篇小学课文,叫作《一次比一次有进步》。
我们的燕子也和课文里的小燕子一样,每飞出去一次都会留心观察,在领主的选择上一次比一次有进步[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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