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憔悴


    谢少惟在珍琅阁买好了首饰,准备去接谢淑月,到了公主府,却被告知品茗宴已散,各夫人小姐都已归家。


    谢少惟只当自己来晚了一步,复又回谢家。


    回到家中,刚进大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侍从告知谢淑月被琼华郡主推下了湖,才被侧妃送回来,母亲听后被气晕了过去,现在家中乱作一团。


    谢少惟目光一沉,又连忙往谢淑月的院子赶。


    乔初瑜正好出来,她是东宫侧妃,不好在谢家多待,谢夫人已经醒了,有了主事的人,她也该回东宫了。


    不想,出来时能遇上谢少惟。


    乔初瑜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谢淑月脖子上的红痕,看见谢少惟,着实有些局促。


    从前来谢家做客,和谢少惟也有些接触,年少不懂事时还羡慕阿月有一个事事顺着她的阿兄,虽然话少了点,性子冷了些。


    不像她和钟肃,三句话还没说完就要吵起来。


    现在看,倒是不能细想。


    谢少惟行礼:“臣见过侧妃。”


    乔初瑜从前和谢淑月一样叫谢少惟阿兄,现在这个称呼有些烫嘴,客客气气的叫了声谢大人。


    两人点头示意,谢少惟侧过身,乔初瑜先走一步。


    上了马车,乔初瑜疲惫的靠在珊瑚身上,阖上眼休息了会。


    到了东宫,先去正院。


    凌姐姐走的那样急,定是出了不小的事,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帮的上的。


    不想,到了正院,下人告诉她,太子妃不在。


    *


    听政殿。


    庆云帝忧心的看折子,刚刚递上来的消息,江南不太好。


    时疫范围扩大了。


    齐祀站在下首。


    “陛下,长乐长公主、顺郡王还有谢大人求见。”


    庆云帝刚舒展开的眉心顿时又皱了起来,他没记错的话今日琼华不是要办什么品茗宴吗,前几日长乐还问他要了许多好茶走。


    不在府里帮着琼华办宴,到这来求见他做什么。


    以庆云帝多年收拾烂摊子的经验,瞬间感觉不妙。


    齐扶那小子和谢家的也一起来了,上下一联系,庆云帝脸色难看起来。


    沉声:“让她们进来。”


    齐祀:“儿臣告退。”


    庆云帝急忙叫住:“等等,你在这待会。”


    太子的冷脸,就是长乐这个做姑母的都怕,关键时候,还能起到点效果。


    齐祀想起上午刚答应的事,没推辞,坐下。


    三人走进,谢大人哭丧着脸,向庆云帝和太子行礼后就跪下:“陛下,请陛下为小女做主。”


    庆云帝:“……”


    上次礼部尚书在早朝上闹也是这句话。


    庆云帝目光一转,狠狠地瞪了长公主一眼,再起身,亲自把谢大人扶起,温声道:“爱卿莫慌,朕一定为爱卿做主。”


    “长乐,这是怎么回事?”


    长乐长公主不慌不忙的道:“皇兄,今日鸾儿办宴,与谢家小姐聊了几句,一时没谈拢,二人双双落湖,是顺郡王把鸾儿救上来的。”


    避重就轻,齐扶听的直皱眉。


    什么一时没谈拢就落湖,明明是郡主推谢小姐落湖,谢小姐不小心拉住了郡主。


    庆云帝心里门清里面的弯弯绕绕,忙看向谢大人:“人没事吧?”


    “回陛下,小女无恙,幸亏救的及时,不然臣……”


    说着,谢大人抹了下眼泪。


    庆云帝忍着怒气忙安抚谢大人。


    谢大人见好就收,从一进门他就在试探陛下的态度,不出所料,陛下虽是生气但到底还是偏袒长公主的。


    连问话都是先问的长公主。


    女儿从出门前就和他坦白了,这一出落湖的戏码,是她和郡主商量好的。


    女儿不愿嫁顺郡王,郡主又想嫁。


    谢大人就是气谢淑月拿自己的性命做赌,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也不求其他,只求能把这婚事顺顺利利的退了好。


    回去他再教训谢淑月。


    谢大人拱手作揖:“如今情形,还望陛下怜惜,小女万万不能为人妾室。”


    ‘妾’字一出口,庆云帝脑子一震,“这是自然。”


    这样应着,又忍不住的瞪了长乐长公主一眼。


    一天天的就知道给他惹事。


    长乐长公主被瞪习惯了,也不在乎这多一个少一个,听着他们说话说不到重点上,直接道:“此事是鸾儿的不对,本宫和鸾儿都可以向谢家赔罪。”


    “但顺郡王与鸾儿……还请皇兄下旨赐婚。”


    庆云帝头痛的看看两边看,谢大人连忙表态:“但凭陛下做主。”


    庆云帝来来回回的走,这上一世这齐扶和谢家的姑娘可是琴瑟和鸣。


    这……这一世怎么变成了这样?


    难不成是他提前赐了婚导致一切都变了?


    庆云帝头大起来,唉声叹气的在殿中来回的走。


    长乐长公主本来就没多好的脾气,被这几声叹气叹的烦躁起来,催促:“皇兄,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不好下旨的?”


    从进来一句话都没有说的齐扶:“……”


    他什么时候情愿了。


    庆云帝理都没理长公主,目光转向齐祀:“太子,你怎么看。”


    期待着庆云帝能给他一次说话的机会的齐扶:“……”


    是太子娶吗,问他什么意见?


    齐祀目光在殿中所有人身上转过一遍,想了想上午才应下的事:“姑母说的在理。”


    殿内安静了半刻钟,庆云帝出声,满怀愧疚:“谢爱卿,若是以后看中哪家公子,告诉朕,朕来赐婚。”


    长乐长公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长乐代鸾儿谢过皇兄。”


    “臣叩谢陛下圣恩。”


    庆云帝忧心忡忡,他都不敢想象这一封圣旨下去,明日有多少弹劾的折子上来。


    那几个御史又要叨叨了。


    想想就头疼。


    目光一转,庆云帝这次注意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齐扶,明明是他的婚事,到头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庆云帝有些尴尬的清咳


    一声,装模作样的要问齐扶意见。


    目光对上,齐扶行礼:“臣谢陛下赐婚。”


    这婚事从他救了沈鸾开始,就已经定下了。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在湖中把人救上来,若他不娶,就算沈鸾有个皇帝舅舅,也只能低嫁了。


    以沈鸾那骄傲的性子,让她低嫁,不如让她落了头发去做姑子。


    况且,沈鸾喜欢他。


    话全被堵在嗓子里,庆云帝只好笑笑,“既如此,你们都退下吧,长乐留下。”


    顺郡王面无表情的走出去,知道齐祀在身后,步子慢了些,直到人走到他前面。


    齐扶蓦然出声:“阮柔的事,是真的吗?”


    齐祀停下步子,转头:“你若是当看不见,也可以是假的。”


    *


    次日,庆云帝下旨长乐长公主之女沈鸾由郡主降为郡君,同时赐婚与顺郡王。


    顺郡王与谢家小姐的婚事作废。


    没过三日,谢家小姐被封县主,封号端宁。


    长乐长公主亲自带着琼华郡君去了谢府,至于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东宫,东侧院。


    乔初瑜已经连着三日没看见凌婉书了。


    品茗宴前,凌姐姐都会来东侧院陪她说会话,可品茗宴回来,乔初瑜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凌婉书。


    乔初瑜心生奇怪,去了一趟正院,却被告知太子妃得了风寒,这几日都提不起精神,在卧床休息。


    说怕她担心才没有告知她。


    乔初瑜没强求要见人,半信半疑回了院子。


    次日一早,乔初瑜一醒来就见到了凌婉书。


    憔悴了许多的凌婉书。


    眼下乌黑,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原本还想多睡一会的乔初瑜也不睡了,强撑着下耷的眼皮起来。


    洗漱完后,乔初瑜和凌婉书一同用早膳。


    凌婉书用了三碗。


    早膳后,两人也没回软榻上,默契的坐着。


    不一会,凌婉书开口:“品茗宴那天,借着二妹妹,凌家姨娘向我送来了两个消息。”


    屋子里很静,只有凌婉书的温柔的声音,像是在讲故事。


    可话中的内容不禁让乔初瑜屏住呼吸。


    “我母亲尸骨还在。”


    “当年的那群山贼是赵氏收买的。”


    “昨日,姐姐见了林姨娘一面,还见到一位故人。”


    “她是我母亲的贴身奴婢,从小伺候到大。”


    “她坠落山崖后被流水冲走,被人救了下来,这么些年,躲躲藏藏,凌姨娘找到她后才稳定下来,也挺不容易的。”


    “等会儿,姐姐要去见陛下。”


    “赵氏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让她下去见见母亲了。”


    短短几句话,乔初瑜串成线,好像能想象到事情的所有经过。


    看着乔初瑜又是担忧又是心疼的眼神,凌婉书笑笑:“别担心我,也不用安慰我。”


    “母亲走的时候我年岁小,其实真说起来没多少感情。”


    乔初瑜敞开手抱住她:“不安慰你,就抱一下。”


    凌婉书毫无负担的靠在乔初瑜肩上,闭上眼睛,感觉浑身的担子卸下来了片刻。


    她很喜欢乔初瑜,不因别的,和她相处,很舒服。


    一刻钟后,凌婉书松开人,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我走了。”


    乔初瑜朝她点点头,送她到了院门,“姐姐,阿瑜等着你回来。”


    凌婉书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颤着声应下。


    凌婉书去了前院,和太子一起进了宫。


    乔初瑜半日都在东宫里面转悠,魏太医说她身子太弱,最好要多动动。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多走走路。


    进东宫这么些天,还没好好的看过东宫,乔初瑜闲来无事,就把整个东宫都走了一圈。


    还派了下人守在东宫正门前,太子和太子妃的轿辇快到,就会来禀报,她要履行诺言,去接凌姐姐。


    想的很完美,但一直到日落西山,才传来消息,轿辇到了。


    乔初瑜打起精神走去正门处,在经过正院的路上,遇到了回来的齐祀和凌婉书。


    乔初瑜福身:“殿下,凌姐姐。”


    注意到乔初瑜的称呼,齐祀神色微微一动。


    乔初瑜走到凌婉书身边,语气欢快:“姐姐,我来接你啦。”


    赵氏的处罚就要下来,凌婉书的笑容明媚,拉着乔初瑜的手点头。


    齐祀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搭在一起的手,默默记下:“前朝政务繁忙,孤先走一步。”


    乔初瑜没有半点犹豫的再欠身:“恭送殿下。”


    齐祀完美无缺的表情一僵,随后转身离去。


    凌婉书忍着笑行礼。


    等人走远,拉着乔初瑜进了前院,毫无顾忌的笑。


    乔初瑜被她笑的有点懵:“姐姐,你这是……太高兴了?”


    凌婉书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看着乔初瑜还懵懂无知的样子,怜爱的摇摇头,不愿解释。


    这样的场面若能多看上几次,也不错。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74默默记下,默默吃醋[爆哭][爆哭][爆哭]


    周四加更[抱抱][抱抱][抱抱]


    第32章 夫君


    乔初瑜一直在正院待到了天黑。


    齐祀忍无可忍的过来抓人。


    看到齐祀黑了的脸色和过快的步子,乔初瑜还没反应过来。


    一直走到东侧院,进了内室,乔初瑜问:“殿下,今天有人惹你生气了?”


    齐祀无语凝噎:“是。”


    乔初瑜委委屈屈:“那你也不能把火气往阿瑜身上发。”


    齐祀:“……”


    乔初瑜还在一本正经的说着:“阿瑜胸襟广阔,一次两次无所谓,但是多了,殿下觉得合不合适?”


    齐祀:“是孤的不是。”


    孺子可教也,乔初瑜当即就给了齐祀一个不错的眼神,没想到齐祀下面说的话让她傻了眼。


    “下午回来时孤以为阿瑜是来接孤的,高兴了许久,不想阿瑜眼中没有半分孤的位置。”


    “今晚孤特意早些处理完政务,想和阿瑜一起用晚膳,却不想,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阿瑜。”


    “孤一时没忍住,就冲着你发脾气了,孤道歉。”


    齐祀说完,期待着乔初瑜反应。


    不想,眼前人竟是笑了起来。


    “殿下,你知道阿瑜为什么笑吗?”


    齐祀摇头。


    乔初瑜毫不客气的指出:“太假了。”


    若是只有前面两句,乔初瑜说不定还会愧疚一二。


    这最后一句一出来,乔初瑜立刻就知道了齐祀的心思。


    齐祀没想到这招还能失效,顿了下,搂住人:“孤……只是想让你把目光分多一点在孤的身上。”


    “孤……有点吃味。”


    乔初瑜笑意一凝,随后用手戳戳他:“殿下,太子妃是阿瑜的姐姐,你是阿瑜的夫君,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何况,也就这一次。”


    齐祀听到某个字眼后就全身僵住,喉结微不可见的动了下:“你叫孤什么?”


    乔初瑜刚刚没过脑子就说出了口,眼下再想起,腾的一下脸红起来。


    偏偏耳环不停的萦绕着齐祀的话。


    “再叫一遍好不好?”


    “上次,你不是问孤有没有小名吗?”


    “孤再回答一次,孤没有小名,但阿瑜以后可以叫孤夫君。”


    “所以阿瑜愿意吗?”


    乔初瑜感觉脑袋嗡嗡,低着头,宁愿把脑袋埋在齐祀的怀里也不愿抬头。


    齐祀知道现在想让她再说上一句,恐怕不容易,但若是今天不把这个坎迈过去,下次再想听到不知道要等多久。


    几瞬后,那熟悉的略带失望的语气又来了。


    “若是还没适应,再过一段时间也行,孤慢慢等,今日是孤心急了。”


    “夫君。”


    乔初瑜倏然抬头。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听够了吗?”


    乔初瑜真是怕了齐祀,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好像在给她挖坑,每个坑都让她心甘


    情愿的往里面跳。


    齐祀坚定的回:“不够。”


    低声哄着人:“阿瑜再叫几声好不好?”


    乔初瑜往后躲。


    齐祀太会蛊惑人了,她不能听。


    乔初瑜推开他,推着他往外面走:“时辰不早了,快去沐浴吧。”


    齐祀笑笑,知道不能把人逼的太紧,顺从的去了净室。


    乔初瑜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平复着心跳。


    心里不禁算起了还有几天满十五日。


    ——还有七天。


    乔初瑜心尖一颤。


    这日子怎么过的这么快,一晃眼,一半就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乔初瑜沐浴完,习惯的枕着齐祀的胳膊,想和他商量:“殿下,阿瑜觉得最近身子还有有些不爽利,半个月的日子,能不能……往后推推?”


    乔初瑜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答复,一抬眼,人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乔初瑜撇撇嘴,只好闭上眼,明日找机会再说。


    次日近午时醒来,齐祀的枕头上摆在一张纸。


    墨水早就干了,强劲的笔力透过纸张印在后面。


    ——给孤想个小名吧。


    *


    五日后,庆云帝下旨废去左相夫人赵氏的一品诰命,赐白绫。


    左相也被牵连罢官。


    一时间,消息传遍了整个上京,就连百姓都在议论。


    左相原配夫人被山贼杀害的事情,当年在上京还闹过好一阵,那段时间,若非要事,官眷否不会出府。


    不想,竟不是山贼,是人为。


    后宅争斗常有,闹出人命来的也不少,但这种妾室大着胆子谋害主母,还摆到台面上来,这么些年也就只有这一桩。


    凌婉书到凌家时,顾家和安家也在。


    都是来退亲的。


    左相也上了年纪,听了圣旨后就晕死过去。


    整个凌家都乱作一团。


    顾家和安家来退亲,退的格外的顺利。


    顾家嫡次子定下的是凌家三姑娘凌芸,也是赵氏头生的女儿。


    娶妻娶贤,母亲蛇蝎心肠,教出来的女儿面上看不出心肠好坏,但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更别说左相的官职都没了,等起复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娶回来半分助益都没有。


    自圣旨下来,顾夫人一刻也等不了似的,就要来退了这婚事。


    至于安家,带着凌家送去的聘礼,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凌尤还远在江南办差,陛下虽未言明是否有处罚,但相府倒下,就算凌家大公子有些真本事,那也得慢慢熬了。


    安家也是名门,安夫人就一个女儿,自然也不会让女儿吃这个苦头。


    更别提,东宫的态度那样的明显,甚至直接影响到了陛下。


    太子妃恨赵氏恨到了骨子里,太子也偏向太子妃,若非如此,左相又不知此事,罚几年俸禄就过去了,不会严重到被罢官。


    人能爱屋及乌,自然也会恨屋及乌,赵氏的三个儿女,怕是在太子妃面前都卖不着好。


    自己的女儿本有大好前程,何必去躺这浑水。


    凌婉书见到顾夫人和安夫人,心情确实不错。


    赵氏诞下二女一子,最看重的就是儿女的前程。


    除去最小的女儿还没及笄,这两门姻缘可都是赵氏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亲事,如今因自己全都断送了,可谓是诛心。


    凌婉书寒暄几句就去了赵氏被关着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凌家废弃的,用来打杂的院子。


    院中的地上全是绿色的落叶,乱中带着一丝的生机。


    张来福也在:“见过太子妃。”


    “张公公免礼。”


    凌婉书看看紧闭着的门,再看看宫人端着的白绫,心中了然。


    张来福也是很给面子:“太子妃可要和罪人赵氏说几句话。”


    凌婉书笑笑:“本宫就不进去了,让侍女隔着门说几句。”


    张来福:“娘娘请。”


    凌婉书挥手,茯苓会意上前。


    片刻后,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凌婉书你这个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张来福脸色一凝,带着人进去。


    没一会,里面就没了声音。


    张来福也带着人出来,行过礼后就回宫了。


    凌婉书静静站了一会,外面传出动静,是凌芸来了,见到凌婉书,身子一抖,满脸的恐惧,不敢上前。


    凌婉书轻轻的看了一眼,对着茯苓道:“走吧。”


    走过凌芸时,轻声道:“人我会派人埋起来,这是你最后一次见。”


    说完,也懒得看凌芸的反应,迈出了院子——


    东宫。


    凌婉书一下马车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嘴角露出笑意。


    乔初瑜满脸笑容的迎上来,熟捻的拉住凌婉书的胳膊往里面走:“姐姐,猜猜阿瑜今天为你准备了什么?”


    凌婉书思索片刻,想不出来:“阿瑜给些提示。”


    乔初瑜微皱眉头:“姐姐你好好再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


    凌婉书认真想了想,还分析了一下,能让乔初瑜走到宫门来接她,一定是件重要的事。


    想来想去,凌婉书得出答案:“赵氏死的日子?”


    乔初瑜:“……”


    凌婉书还觉得没错,顺着往下问:“所以你要与我庆祝一番?”


    见凌婉书是真忘了个干净,乔初瑜只好直说:“姐姐自己的生辰,自己都忘了?”


    凌婉书一愣,自从祖母过世后,她就没有再过过生辰,三年过去,若是没有人提起,她确实是记不起来。


    不过每每快到日子,殿中省和皇后倒是每年都会送东西来,茯苓也会提醒她。


    记不记得的其实也没太大区别,记起来了还而还会想以前的日子。


    有时候,也会不争气的掉点眼泪。


    乔初瑜边说边看向凌婉书,眼睛扑闪扑闪的:“阿瑜听茯苓说,从前凌老夫人会给姐姐做一碗长寿面,但阿瑜不擅厨艺,做的可能难吃了些,姐姐你就忍忍,明年阿瑜厨艺长进了,一定给你做个好的。”


    凌婉书刚生出来的感动,硬生生的那句‘忍忍’给全部憋了回去。


    下一句明年又让她生出些许的期许来。


    凌婉书故意道∶“你若是做的太难吃,我就吃一口。”


    乔初瑜眉毛一横:“那可不行,阿瑜做都做了,必须全部吃完。”


    凌婉书被她的表情逗笑:“那我试试吧。”


    “这才差不错。”


    二人一路到了东侧院,桌上放着一碗长寿面和一个小盒子。


    凌婉书忍住眼眶中的湿意,坐下拿起木箸。


    乔初瑜坐在旁边,有些忐忑,这虽不是她第一次下厨,但确实第一次给别人做吃的。


    看着凌婉书吃了一口,乔初瑜期待的问:“怎么样?”


    凌婉书抬眸:“好吃。”


    和祖母做的一样好吃。


    乔初瑜半信半疑:“真的?”


    凌婉书:“当然。”


    没一会,碗中的面就见了底,乔初瑜不由的沾沾自喜。


    凌婉书看着乔初瑜得意的样子,冷不丁的问:“你要告诉殿下吗?”


    乔初瑜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连连点头。


    凌婉书看看碗中剩下的汤,好心提醒:“阿瑜喜欢下厨吗?”


    乔初瑜摇头。


    凌婉书给她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那最好还是不要和殿下说了。”


    说了就要再进一次小厨房。


    乔初瑜福至心灵,立刻转头看向珊瑚。


    珊瑚:“奴婢这就去吩咐她们管住嘴。”


    不过这次,凌婉书和乔初瑜多虑了。


    齐祀一连三日住在了宫里,连同一起住下的还有右相和几位尚书侍郎——


    作者有话说:74:夫君是要叫的,小名也是要取的


    下一章就圆房了[坏笑]


    ————


    解释一下,上一世的阿月是嫁给了顺郡王


    但阿月在婚前就已经知晓了救她的人是兄长,因为圣旨已下还有婚期将近,就是狠狠地拒绝了谢少惟(谢少惟也被伤了心)


    齐扶也在婚前意识到了自己对郡主的喜欢,但郡主已经伤心的嫁人了


    齐扶和阿月的婚后生活就是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心碎(各破各的防)


    上一世总结:齐扶和沈鸾(男c女非)


    阿月和兄长(双c)


    到时候看大家的喜欢会出番外哒[抱抱][抱抱][抱抱]


    第33章 熙满


    听政殿。


    接二连三的事,把庆云帝折腾的老了几岁。


    这几日,来求见他的人就没停过。


    先是琼华干出来的好事,几位御史像是约好了似的轮流在他这念叨了一个上午。


    再是太子妃的事,他罢了左相的官,左相的学生、还有交好的人家一个两个知道求东宫不成,全到他这来。


    刚想着能好好休息几天,都准备让张来福收拾收拾把折子全送去东宫,江南就出事了。


    庆云帝气的胡须都在抖。


    江南三个州的刺史,连同赈灾大臣,剥削赈灾粮食,流民能分到手的粮食,只够活一两天。


    就这只够活两天也是掺了水的稀粥。


    刺史拿着剥削来的粮食,高价倒卖,导致这个江南米价飙升,就连普通百姓,也买不起米了。


    被活活饿死的流民和百姓数不胜数。


    就这样持续几天,江南动乱,水贼山贼连在一起,带动着流民还有百姓,要造反。


    江南三个州压下消息,扣下何大将军还有太医,要强行镇压,时疫扩散,还是淑妃的母家派人拼死送出来的消息。


    要是再晚上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江南的半数百姓都要没了。


    庆云帝气的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把那几个没心肝的刺史,还有那个凌尤抓回来剥皮抽筋。


    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右相颤颤巍巍的出列:“陛下,当务之急派人到江南把那几个刺史拿下,安抚百姓,解决时疫,修好大坝。”


    何大将军修坝工程还未了,现在水患缓解是因为江南近日少雨,可一到盛夏,江南雨季到,若这大坝还没修好,那死的就是整个江南的百姓了。


    连带着下游的州也会没牵连。


    右相说的庆云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这人选,有些难。


    要有手段有谋略,最好要有上战场的经验,且还要狠下心,懂取舍。


    最关键的一点是,不怕死。


    来报信的人说的很清楚,时疫扩散,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派去的曹太医被刺史扣下,还未研究出解这时疫的方子。


    现在的江南就是一个烂摊子。


    谁去,都有可能会丢性命在那。


    所有人都不禁想起了先帝在时那场动乱。


    前前后后派去了五拨人,最后回来的只有半数。


    有被刺杀的,有传染了鼠疫后死的,还有的是去看望百姓被群起而攻之最后死在了拳脚之下。


    是人就会惜命,去了江南不一定能立功,但很有可能会死。


    符合条件的,都已经功成名就,谁还愿意再赌上一赌。


    整个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右相再次出声:“陛下,其实殿内就有一位好的人选。”


    甫一话落,右相的视线往旁边看去。


    殿中所有大臣都瞪大了眼。


    这可是太子。


    庆云帝看向右相,眸中翻涌着晦暗的情绪:“右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右相不卑不亢:“陛下,太子殿下文武双全,且极的民心,只有殿下去江南,才有可能最快的使江南安定。”


    “太子受万民供养,也该为百姓尽一尽心力了。”


    右相边说边跪下:“老臣为江南百姓恳求陛下,派殿下去江南。”


    庆云帝直接气笑了,右相的儿子也在人选之中,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还用百姓做幌子,说的这样大义凛然,也不怕闪了舌头。


    算盘打的啪啪响,贼心思都到了太子身上了。


    庆云帝越看越生气,直接一脚踹在了右相的肩膀上。


    太子天下的太子,也是他的儿子。


    太子可以去江南,但绝不是这种半胁迫去的。


    是他脾气太好了,才让这老头敢这样和他说话。


    庆云帝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右相被踹倒在地,殿内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其他几个大臣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呼吸都放轻了,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庆云帝被右相气上狠了,他们也受牵连。


    一边屏气一边不合时宜的想,他们的儿子都不太中用,靠着荫庇混个官职,没有右相的担虑。


    一时之间,心中百味陈杂,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了。


    就在庆云帝气的不行,还想在踹右相一脚时,齐祀开口:“父皇,儿臣愿去江南。”


    从进来后,齐祀就没有说话,是一直在想若自己到了江南,或是旁人到了江南,第一步该怎么做。


    心中初步有了想法,右相就提了让他去。


    太子开口,庆云帝面色缓了缓,右相也连忙跟着道:“殿下深明大义,有殿下实乃我元朝之福,百姓之福。”


    庆云帝刚消下去的气血又往上冒,指着右相:“你闭嘴!”


    “太子留下,其余人到殿外去候着。”


    几位大臣连同张来福一起退至殿外。


    清风拂过,户部尚书愁眉苦脸的担心起了今年的税收。


    江南是钱袋子,今年看样子是收不上来银子了。


    江南收不上银子,旁的州又不顶用,若是明年出点事,这修一下,那建一座,户部的银子就拨不出来了。


    张来福和其他几位大臣的眼神却是直直的往右相身上瞟。


    太子去,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可若是太子真在江南出了事,那这太子之位给谁?


    陛下就两个儿子,没了太子,可只有二皇子了。


    右相做事最是圆滑,在官场上几十年,几乎没得罪过一个人,是只千年的老狐狸。


    今天怎么冒着被贬斥谏言,要说是为了儿子,为了百姓,在场的,没一个会相信。


    可转念一想,右相孤僻的性格,也没什么交好的人家,找不到漏洞,只好打消了怀疑。


    许是真的爱子心切。


    感受到身上的视线逐一离开,右相轻蔑的扯了扯唇。


    *


    东宫,东侧院。


    乔初瑜以为齐祀今晚还是住在宫里,也没等人,早早的就睡下了。


    又梦到了那只大黄狗。


    它好像长大了一点,见到她开始狂摇尾巴。


    乔初瑜害怕往后缩,上次被它舔的实在难以忘怀。


    想叫人,一转头,珍珠珊瑚还有表哥都不见了,只剩她和那只大黄狗。


    表哥总说旺财能听的懂人话,乔初瑜试图和他商量:“你乖乖的别动,我让人给你去找吃的,好不好?”


    下一瞬,旺财朝她跑来,乔初瑜转身就是跑。


    等等——


    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人再叫她。


    梦境消失,乔初瑜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后,强撑着睁开眼睛,已经猜到了是谁回来了。


    一睁眼,就是齐祀。


    “殿下。”


    齐祀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乔初瑜睡的迷糊的样子,低眸轻笑。


    乔初瑜锤他一下,问:“几时了?”


    齐祀:“亥时。”


    乔初瑜心疼的看着他:“那不说话了,快睡吧,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呢。”


    齐祀定定的看着乔初瑜:“不睡了,明天一早动身去江南。”


    乔初瑜一惊,直接坐起来:“去江南?”


    江南是个什么情况,宫中最近也透露出些风声。


    江南已经乱了,甚至比先帝那次还要严重。


    齐祀也坐起来,答:“是。”


    可江南有时疫,乔初瑜一句话堵在嗓中,想说又不能说。


    渐渐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也看不清齐祀了。


    乔初瑜不想让他看见她哭,扑进他的怀里。


    齐祀无比自然的伸手抱住。


    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齐祀感受到左肩处湿了一片。


    乔初瑜想忍住不哭,但还是控制不住。


    乔初瑜努力平复呼吸,努力用正常的音调说话:“殿下,阿瑜在东宫等你回来。”


    齐祀不敢答。


    刚刚父皇问他的时候,他没有迟疑,现在抱着人却迟疑了。


    他害怕他回不来。


    乔初瑜没有逼着他答


    ,默默的又滚落下一颗泪珠。


    齐祀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放心,有曹太医在,会没事的,等江南安定下来,孤就给你寄信。”


    后面传出闷闷的鼻音:“殿下说出口的话,不能食言。”


    “孤对你,何曾食言过。”


    乔初泪如雨下,却不敢发出声音。


    齐祀装作不知,心中酸成一片,承诺:“夏末秋初,孤一定回来。”


    乔初瑜点头,下巴磕在齐祀肩膀上,莫名的安心。


    齐祀算着时间,让她发泄出来了,就松开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替她擦净眼泪。


    温柔的哄着:“好了,不哭了,伤眼睛。”


    赐婚后,勇毅侯到东宫来说了许多事,齐祀听着,当时也不知有没有进心。


    两个月过去,现在回想,每句话都无比清晰。


    其中有一件,就是乔初瑜的眼睛不大好,稍远一点就看的模模糊糊。


    勇毅侯无比愧疚,乔初瑜的眼睛是因为他伤的。


    因为他经常离家,每次离家,乔初瑜一个人都要哭上许久,次数一多,眼睛就坏了。


    他视阿瑜为珍宝,所以哪怕是他,也不能伤害阿瑜。


    齐祀转移话题:“上次孤不是让你取小名吗?取好了吗?”


    乔初瑜摇头,声音还有未消散的哭腔:“小名都是父亲母亲取的,阿瑜哪能取,不合适。”


    齐祀笑:“真的吗?”


    乔初瑜重重点头。


    齐祀叹口气,佯装失落的语气:“孤还期待了许久呢。”


    乔初瑜戳戳他:“夫君。”


    齐祀眸光微动。


    自上次之后,他怎么哄她,她都没叫过他一声夫君。


    乔初瑜指正他:“才几天呢,哪有那么久。”


    齐祀不动声色的把人搂紧了点,哑声道:“孤已经期待许久了。”


    乔初瑜轻轻推推他,别开脸:“你别来这套,每次有点什么事就装可怜,我不吃这套。”


    齐祀无声的笑了下,没解释,就静静的看着她。


    果然,不出半刻钟,乔初瑜就败下阵来:“好吧,我是想了一个,不过在告诉你之前,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毕竟想着个小名可费了我许多精力。”


    说着,还拿手比划多少。


    屋中沉重的气氛去了几分,掺进许多有些刻意的轻快。


    齐祀不假思索的就应了。


    他有的都是阿瑜的,他没有的,阿瑜想要,他也会为她取来。


    乔初瑜和他拉勾:“君子一言。”


    齐祀笑接:“驷马难追。”


    可他从来都不是君子。


    “那我开始讲第一个条件了。”


    齐祀点头。


    乔初瑜板正着脸:“第一个条件就是以后不许装可怜,不许用美色诱惑我,不许套路我。”


    齐祀提醒:“这是三个。”


    乔初瑜:“这三个都是一个性质。”


    齐祀从善如流的应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乔初瑜眯眼,不禁怀疑他能不能做到。


    “至于第二个和第三个,我还没想好,等殿下回来,阿瑜再说。”


    齐祀:“小名。”


    “熙满。”


    乔初瑜羞赧的笑了下,解释:“‘祀’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对殿下期许。”


    “而熙满二字,是阿瑜对殿下的祝福。”


    “熙熙泰和,长乐无忧,阿瑜希望夫君的余生满是顺遂安康。”


    齐祀神色一动,抱住她:“孤很喜欢,谢谢阿瑜。”


    乔初瑜回他:“阿瑜也喜欢夫君。”


    时辰不早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乔初瑜催促他齐祀快睡。


    明天走后就要赶路,风餐露宿的也睡不好,到江南还有场硬仗要打,没有精神,怎么行。


    齐祀突然拉住人,一本正经问:“阿瑜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乔初瑜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


    齐祀提醒:“今天是第十四天。”


    离魏太医所说的半个月只剩几个时辰了。


    乔初瑜:“……”


    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齐祀还想着这个。


    乔初瑜明白他的意思,但心里还惦记着齐祀的睡觉时间:“做这个会耽误多少时间啊?”


    齐祀眼都不眨的就开始懵人:“很快。”


    乔初瑜今夜格外好说话:“那你既然想……就来吧。”


    这些天,乔初瑜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她还把避火图翻出来看了。


    走之前,圆了房,也挺好。


    最少,有了夫妻之实。


    乔初瑜也是愿意的。


    话落,大手拉起帐幔,覆身上来。


    齐祀眸子晦涩不明,衣衫尽落,呼吸交织紊乱。


    这条路,比想象的难走,齐祀用尽生平的所以耐心,等乔初瑜慢慢适应。


    乔初瑜能感受到他的忍耐,想着越来越少的时间,心里一横:“夫君,不疼。”


    你进来吧。


    最后一句话,乔初瑜还是没说出口。


    齐祀直勾勾的望着她,听懂了。


    下一瞬,乔初瑜感觉撑了许多。


    齐祀哑声哄她:“再叫一声。”


    清晰的变化,乔初瑜知道是自己刺激了人,立刻像锯了嘴的葫芦,不敢再乱叫了。


    片刻后,烛火随着帐幔晃动,白玉般的胳膊伸出帐幔外,抓住床沿,有时松有时紧——


    屋子里本是不热,可到了最后,两人身上都变得黏黏糊糊的。


    乔初瑜又累又兴奋,身上早已没了力气,意识涣散的闭着眼睛。


    齐祀随手拿起干净的被褥,把乔初瑜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再抱着她去了净室。


    被温水包围住,乔初瑜舒服的喟叹一声,下一瞬,下身的细碎的痛感让她没忍住的哼了一声。


    齐祀有些懊恼的看着乔初瑜身上的印子,她身子不好,又是第一次,他不该这么失控的。


    手指一动,齐祀低眸。


    乔初瑜勾着他的手指,扬起笑,还有些许不好意思:“夫君,阿瑜……也挺舒服的。”


    除去一开始有点点的痛意,后面确实是舒服的。


    还有欢愉。


    一字一句从乔初瑜的口中被吐出,齐祀呼吸微沉,转头掩下眸中的欲色:“下次别说这些话。”


    他会忍不住。


    虽是已经坦诚相见,乔初瑜还是不能接受让齐祀给自己沐浴,她赶人出去,撑着力气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特别是小腹。


    那边,齐祀也快速的沐浴完,乔初瑜穿好衣裳叫他,张开手。


    齐祀将人抱走,走进内室。


    床上被褥全部都换成了新的,自从上一次有了经验后,乔初瑜就准备了许多新被褥,让珊瑚收在柜子中。


    再次陷入枕头里,昏昏沉沉的乔初瑜立刻进入了梦乡,快的齐祀都没没反应过来。


    餍足的齐祀把玩着乔初瑜的一缕头发,满足的闭上眼。


    一夜好眠,齐祀睡的很沉,早上是钱来隔着屏风叫醒他的。


    前一阵一直睡在东侧院,还没察觉,直到一连住了几天在宫里,齐祀才发现他在乔初瑜身边好像睡的更安稳。


    安神汤更是一次都没有喝过。


    佛祖有言:“菩萨畏因,凡夫畏果,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从地狱到天堂的滋味,叫人食髓知味,甘愿沉沦。


    洗漱完要走出院门时,还是没忍住转身进了内室。


    撩开帐幔最后再看一眼。


    *


    乔初瑜睡的迷迷糊糊,翻身把手往齐祀身上搭,扑了个空。


    脑袋瞬间清明。


    睁开眼,天早就亮了,齐祀已经走了许久了,身边的被褥一片冰凉。


    因着被褥是新的,睡了一晚,连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心悬在空中,虚虚实实的落不下去。


    乔初瑜完全没了睡意,起身叫人洗漱更衣。


    一个上午,乔初瑜都变得焦躁不安。


    她心慌的厉害。


    特别是在听到了江南已经因时疫死了许多人的时候。


    殿下的能力她相信,可这时疫和能力可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一个不小心染上。


    乔初瑜不敢深想。


    凌婉书上午知道了太子带兵去江南的消息,就立刻就来东侧院。


    看到乔初瑜心神不宁,想了个法子:“镇国寺的佛最是灵验,要不走一趟?”


    乔初瑜直愣愣的看向凌婉书。


    凌婉书明白她的意思,向她摇头:“赵氏做的事归赵氏,说起来,母亲在镇国寺也待了近二十年,我该去看看的。”


    见凌婉书是真不介意,乔初瑜认真考虑起来。


    乔初瑜是不信佛的,但在这干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去上炷香。


    乔初瑜点了头。


    凌婉书和乔初瑜这次出去,一切从简,就带了身边最常伺候的人还有侍卫。


    钱来不会武,没去江南,被齐祀留在了乔初瑜身边伺候,这次也跟在乔初瑜身边走了一趟。


    一个多时辰后,镇国寺。


    乔初瑜和凌婉书上了香,凌婉书由僧人引着去了后山。


    山脚下就是冯氏曾经安息的地方。


    乔初瑜转道去了小佛堂,去求平安福。


    乔初瑜没想到在这还能遇上谢淑月和沈鸾。


    沈鸾这次做的事太过分,降为郡君后太后发话让她来寺里待一段时间,修身养性。


    明面上是处罚,但也让前朝的人没话说了,不能盯着庆云帝就要谏言。


    乔初瑜目光转向谢淑月,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谢淑月向她眨眨眼,等会再说。


    沈鸾看着她们眉眼官司,无聊透了,带着侍女直接走了。


    “县主,大公子解完签了,在找您——”


    话说到一半,看见乔初瑜,连忙行礼:“给侧妃请安。”


    “起来吧。”


    乔初瑜看向谢淑月:“你和他过来求佛上香?”


    语气满满的不相信。


    谢淑月点头。


    乔初瑜狐疑的摇头,谢淑月比她还不信佛,父亲去边关,她和姨母也来过几次,可谢淑月从小到大是一次都没来过。


    身边都是她和乔初瑜信的过的人,谢淑月准备直接说了,乔初瑜想起身后还跟了一个钱来,忙拉着谢淑月走到一边。


    谢淑月眨眨眼,再回头看一遍:“那是钱公公?”


    乔初瑜:“你快说。”


    谢淑月:“镇国寺的空净大师算姻缘很灵验,前几日阿兄来了一次,那大师把我和阿兄的关系算了个十成十。”


    “阿兄现在可信他的话了,那大师一说是带着意中人来算的更清楚,今日阿兄说什么都要我来。”


    后面又用极低的声音道:“他都求我了。”


    眉眼间还带着些得意。


    乔初瑜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实在想象不出谢家阿兄求谢淑月是什么样的情形。


    总之,阿月开心就好。


    乔初瑜拍拍她的手:“他找你,快去吧。”


    谢淑月摇头:“好不容易见一面,我让人和他说一声,我陪你。”


    说着转头回去,那侍女会意,立刻转身。


    谢淑月:“走吧,你原先打算去哪?”


    “去给殿下求个平安符。”


    路上,谢淑月搂着乔初瑜胳膊,向她发牢骚:“你是不知道,把这段时间一过,等着我的就是一堆的相看。”


    乔初瑜倒是能理解谢姨母,谢淑月这亲事太坎坷了些。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先瞒着?”


    谢少惟年纪也不小了,早到了成婚的年纪,就这样一直拖着,也不行。


    谢淑月叹口气:“母亲近来身子不好,我不敢说。”


    因为她的婚事,母亲已经晕了好几次了。


    兄长的婚事也没有着落,母亲也很是心焦。


    若是她说喜欢兄长,且不说母亲会不会罚她,就是母亲的身子也受不起这个惊吓。


    这确实这个大问题。


    就算是谢姨母谢姨夫想通了,同意了,世人也不一定能接受。


    传出去,只会有难听的话。


    且大部分都是冲着谢淑月来。


    说不定还会扯着前两次定亲,扭曲事实,说是谢淑月品行不佳。


    乔初瑜矛头对谢少惟:“他就没没什么打算,就让你一个人担心?”


    谢淑月:“阿兄族谱上的名字还是记在二叔名下的,他说就这几天,他会向父亲母亲提出去立府的事。”


    “再向外宣告他不是谢家亲子。”


    之后的事就会好办许多,对谢淑月的影响也会少些。


    还算有条理,乔初瑜对谢少惟的印象勉强好了点。


    前面就是小佛堂,乔初瑜叮嘱:“你和他的事找个合适的机会,早点坦白。”


    谢姨母担忧操心着两人的婚事,一个接一个的相看,总这样瞒下去也不是事。


    瞒久了,到时候说出来,说不定更难接受。


    谢淑月怏怏点头——


    作者有话说:圆房被删完了,我也没办法[爆哭]


    马上就到江南线了


    预告一下,江南线有点狗血[狗头]


    第34章 谢家


    小佛堂中。


    谢淑月和僧人站在旁边。


    乔初瑜拿着香跪在蒲团上,心中默念:“佛祖在上,信女不求其他,只求太子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还望佛祖庇佑。”


    乔初瑜恭敬的磕了头,再将香放进了香笼中。


    小僧人朝她点头:“施主,请随我来。”


    乔初瑜还挺熟悉这套流程,这是要去拿平安符了。


    乔初瑜和僧人没走上两步,后面传来谢淑月惊慌的声音:“阿瑜——”


    乔初瑜回头。


    谢淑月一脸惧色的指着香笼:“香断了。”


    乔初瑜脸色一白。


    随后心跳的厉害,从没有的恐慌感袭来。


    小僧人急忙去看那香,从根部断裂,是大不吉。


    寺中来求平安符的有许多,为保香不断,图个好兆头,买来的香都是极好的,断香的情况都是少见,更别说是这种从下面就断了的,一年也就一两次。


    小僧人连说了几个阿弥陀佛,随后走到乔初瑜身边,面带歉意:“施主,这平安符是不能给您了。”


    乔初瑜心不在焉的点头,谢淑月还想说什么被乔初瑜拉了出去。


    觑到乔初瑜强颜欢笑的脸色,谢淑月绞尽脑汁的想理由:“阿瑜,刚刚一阵风吹进小佛堂,许是风把香吹断了,当不得真。”


    乔初瑜知道谢淑月是担心她,缓了缓心里的劲,勉强扯出了个笑。


    两人一路走回,也没心情聊天了。


    谢淑月看出乔初瑜想一个人静静,也没再多说。


    临走前,谢淑月忍不住再说一句:“你别多想,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平安安的。”


    乔初瑜点头,谢少惟从另一边走来,向她行礼后,和谢淑月并排走了。


    镇国寺位于京畿山腰处,山不高,亭子倒是建了不少,以供来上香的人歇脚。


    乔初瑜随便找了个无人的亭子坐下,等着凌婉书回来。


    没一会,凌婉书就回来了,眼眶边还有些红。


    临近午时,凌婉书和乔初瑜就没有下山,在寺中用了斋饭。


    两人都满腹心事,这顿饭用的极为沉默。


    下山后,乔初瑜那股心慌又奇迹般的停下了,凌婉书这才发现乔初瑜有些不对劲。


    乔初瑜简单说了一遍,凌婉书轻皱起眉头,来镇国寺就是为了求个心安,这下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乔初瑜先一步开口提起别的,不给凌婉书安慰她的机会。


    凌婉书看出她的意思,也顺着她的话说。


    回了东宫后,乔初瑜就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


    白天练字,用完晚膳后就散步,当做强身健体了。


    身边人也刻意的不提起齐祀,渐渐的,乔初瑜也不会时不时的就想起他。


    四日后,钱来告诉她,殿下已经到了江南,当天就入罗州城了。


    乔初瑜听过后就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又过了五日,凌姐姐告诉她,殿下带过去的人已经换下了江南几州刺史,估计没几日,原刺史还有凌尤就会被压至上京。


    曹太医也开始再研究解时疫的方子了。


    没过一日,阿月给她递信,准备向父亲母亲坦白了。


    一切都很顺利,乔初瑜却又开始心慌起来。


    当晚,乔初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从小到大,从没有这样过。


    乔初瑜坐起来点了蜡烛,望着帐幔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了些许的睡意。


    屋子渐渐变亮,乔初瑜终于睡了过去。


    *


    长春宫。


    宫中人拜高踩低,柳嫔因着儿女双全,降位之后,才勉强过的还算样子。


    直到九日前,宫中人突然开始殷勤起来。


    柳嫔一打听,才知自己的母家立了功。


    自进宫后,柳嫔和母家联系不多,柳家本家远在江南,于她没什么助力,柳嫔曾不止一次想让柳家进京。


    可柳大人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政绩上不要说有什么出色,考核不在下等就已经是头脑清醒了。


    后宫不得干政,天家无情,陛下又极公私分明,她刚入宫时盛宠之时提了一嘴,就被冷了好些时日。


    自此之后,柳嫔再也不敢从庆云帝这下功夫。


    可这次不同,虽不是多大的功劳,但也是个突破口,顾着荣安和安儿的脸面,这时她再提上一提,陛下想必会同意。


    若是她能用的好,连带着自己复位也是可能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的禁足解了,且能见到陛下。


    柳嫔正想着法子,一封密信被送进了宫。


    ——是家里送来的信。


    柳嫔猜着里面的内容,想着江南的情况,不免有些担心,母亲这些年年纪上来了,大大小小的毛病也出来了,不会是……


    沉香为柳嫔打着扇子,望着柳嫔看完信后,问:“娘娘,大人在信中写了什么?”


    柳嫔已经在看到内容时僵住,听到沉香说话绝望闭眼。


    信从指尖掉落,柳嫔捂着胸口,气的直发抖:“父亲要对太子动手。”


    沉香摇扇动作一顿,眼睛睁大,震惊的不知如何接话。


    就是娘娘都不敢轻易得罪太子,大人张口闭口就要杀太子。


    柳嫔急的已经站起来了。


    “父亲竟这样光明正大的就把要杀太子的信送进宫来,万一交手的人别家的人或是陛下的人,那……”


    柳嫔不敢往下想。


    过了许久,沉香弱弱道:“这信能顺利交到娘娘手里,想是没有出差错的吧。”


    不知实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柳嫔。


    柳嫔把信捡起,仔仔细细的再看一遍,望见‘有人相助,万无一失’八个字感觉呼吸不上来了。


    有人相助,是何人?


    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有提前告知一下她一下!


    柳家对太子出手,一旦被查出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她布得局。


    以陛下对太子的看重,别说是她,就是荣安和安儿都不会讨到什么好。


    父亲怎么就如此糊涂?


    柳嫔急的直打转。


    沉香慌乱出着主意:“娘娘要不写一封信送回江南,让大人停手。”


    江南的信送到宫里,正常要六七日,加急也要四五日。


    按信中所说十日后对太子动手,折去送来的时间,她再送信出去,也拦不下父亲了。


    柳嫔面如死灰的坐下,把信给沉香:“把这信烧了,今天,就当作谁都没有见过这封信。”


    现在只盼,父亲能如信中所说,万无一失。


    *


    傍晚,谢家。


    自从前几日谢夫人知道了大儿子有喜欢的姑娘,谢夫人头也不疼,腰也不酸了。


    再听说大儿子要告知他们是谁,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的床上起来,琢磨这准备聘礼单子了。


    谢淑月看在眼里,阻拦了几句被谢夫人注意上后,就不敢多说什么。


    她一说话母亲就疑心她的那姑娘是谁,然后就来套她的话,这谁敢说话。


    谢淑月无精打采的用晚膳。


    明日就要和父亲母亲坦白了,她心慌。


    听到脚步声,谢淑月抬头,颀长的身影出现。


    谢淑月一喜,叫道:“阿兄。”


    她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


    “嗯。”


    谢少惟默默走到另一边,谢淑月说过更喜欢他这边的侧脸,边答边看桌上的饭菜:“吃不下?”


    谢淑月点头,想着母亲高兴的准备聘礼的样子心中已经打起退堂鼓,拉着谢少惟的袖子弱弱道:“我有点不放心母亲。”


    谢少惟盯着自己的衣袖,想,上一次他来,她都是拉他的手的。


    “要不,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谢少惟眸色不明:“多长时间?”


    谢淑月支支吾吾:“就……等母亲身子再好些。”


    谢少惟反手包住谢淑月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母亲出事的。”


    谢淑月眉心一皱:“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心。”


    谢少惟:“母亲已经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了。”


    谢淑月一僵,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谢少惟云淡风轻的道:“从镇国寺回来,母亲就知道了。”


    谢淑月一颗被抛弃的心慢慢的落了地,想着这些母亲的怪异,还有她糊弄母亲的样子,顿感尴尬,挥手锤了谢少惟一下。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谢少惟:“母亲不让说。”


    谢淑月一口气没提上来,谢少惟坐下,声音压低,望着她:“明日过后,我就要搬出府了。”


    睫毛在眼帘下投出的扇形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鼻梁直挺,流畅的弧度,从眉心滑到鼻尖,再险险的停在了唇峰上方。


    嘴唇很薄,谢淑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喝醉的那晚。


    她的唇和颈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温度。


    谢淑月心里那点不虞瞬间消失,还有些不舍的念头冒了出来。


    自那晚之后,兄长对她都牢牢的守在了分寸之内,最多就拉了下手。


    来她的院子也是不到一刻钟就走了。


    谢淑月失落低眉。


    这和话本子里描述的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一点都不一样。


    若不是兄长长的好看谢淑月早就不乐意了。


    谢少惟的余光无声的打量屋内,默默记下。


    她嫁给他,不可避免的会受些非议,都是他的过错。


    他满心愧疚,唯有加倍对她好才能弥补一二。


    在她去江南议亲之前,曾说过,若是出嫁,想要一个和在谢家一模一样的院子。


    她说过的话,想要的东西,他都会记下。


    他买下的宅子,离谢府就隔了一条街,大体是按照谢淑月的喜好布置的。


    但院子他还有些拿不定,谢淑月住的院子他从前没来过几次,想要一模一样,只能每天来一次,一次多记下点。


    到时,给她一个惊喜。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


    “夫人。”


    “小姐呢?”


    “小姐在里面用膳。”


    听到谢母的声音,谢淑月瞪大了双眼,忙站起来:“母亲来了,怎么办?”


    说着,还着急的推了谢少惟一下。


    就算母亲知道她们两情相悦,但和他出现在她的闺房根本不是一码事。


    若让母亲正好撞见,母亲又气出病来了怎么办?


    谢少惟不急不缓的起身,刚想说他来她的院子母亲知道就被谢淑月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去里面待着,


    快点!”


    这个诱惑这点大,谢少惟犹豫了一瞬就往里面走。


    谢少惟越过屏风往里面走,谢夫人也正好进来,看见女儿站在桌前,眼神刚收回来,满桌的菜像是一口未动,谢夫人心中有了数。


    嘴角微微扬起笑:“站着做什么?”


    谢淑月憨憨的笑,努力糊弄着道:“刚刚听见母亲声音了,想起身迎迎您。”


    谢夫人意味不明的往里面看了一眼:“是吗?我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你往内室看,还以为你吃不下饭想进去呢。”


    一句话把谢淑月说的心惊胆战:“怎么会,母亲想是看错了。”


    谢淑月走到谢夫人旁边,忙转移谢夫人的注意力:“母亲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听说你胃口不好,就来看看,若是实在吃不下,就让人撤了。”


    撤了就要进内室了,谢淑月生硬一笑:“女儿突然有胃口了,不用撤,我再用一点。”


    谢夫人:“那母亲陪你。”


    话已经说出去,谢淑月坐下,拿起木箸夹菜。


    谢夫人坐在旁边,冷不丁的道:“你和惟儿的事,惟儿已经向我解释清楚了。”


    “咳咳咳——”


    谢夫人被谢淑月了反应吓了一跳,见她噎着,给她倒水:“慢点慢点。”


    这句话,属实是把谢淑月唬住了,她摸不清谢母来她房中的意思,也不敢拿正眼去看谢母。


    怪尴尬的。


    自己生的女儿,头一低谢夫人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谢夫人给了句准话:“行了,低着头做什么,你和少惟在一起,母亲高兴都来不及。”


    自己儿子女儿在一起,接受起来时困难了些,但一旦迈过那个坎,谢夫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养出来的儿子,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女儿这一辈子就是享福了。


    一下解决了两件大事,谢夫人最近走路都带风。


    谢淑月疑惑:“那母亲最近怎么在准备聘礼?”


    谢母对女儿这脑子有些无语,平常也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就转不过来弯呢。


    定是随了她父亲。


    “傻瓜,那是给你准备的嫁妆。”


    谢淑月一噎,难怪这几天总让她参考参考。


    她当时还真以为是母亲给兄长准备的聘礼,满心愧疚。


    谢夫人过来是有事要和谢淑月说:“刚刚收到了你弟弟的信,他明日一早到,你今晚早点睡。”


    谢家三公子在书塾读书,因着过于顽皮,被谢母勒令每三个月回来一次。


    事说完了,原本还想逗逗女儿,但女儿这脸皮一下就薄起来了。


    谢夫人也只好回去了。


    谢淑月见人要走,眼睛一亮,就要送人。


    谢夫人心底无奈摇头,太藏不住事了——


    作者有话说:大家有没有发现谢少惟人前叫淑月,人后叫月儿哈哈哈哈哈


    这两章阿月和兄长出现的会多一点,之后就是瑜宝和74啦


    第35章 刺杀


    东宫,东侧院。


    乔初瑜是被吓醒的。


    凌婉书坐在床边,看着醒来的人松了口气,昨日中午她依着习惯来和乔初瑜一起用膳。


    结果被告知乔初瑜还在睡觉。


    她也没多想,这几天她什么状态她看在眼里,多睡会也好。


    可一直过了晌午,眼见天色一点点变暗,人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凌婉书觉得奇怪,进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乔初瑜睡的满头大汗。


    手心一摸,滚烫。


    凌婉书连忙把魏太医请来,诊断后和猜想的差不多,是受了凉,得了风寒。


    魏太医开了方子,凌婉书原想将人叫醒吃药,可无论怎么叫,人就是醒不过来。


    只好让侍女扶起来,她再喂药进去。


    就这样过了一日,身子是不热了,可人不知怎的了,一直在说胡话。


    请了魏太医来施针才醒来。


    乔初瑜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看着面前的凌婉书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姐姐?”


    呆呆的样子,怕不是烧坏了,凌婉书作势要叫魏太医。


    乔初瑜撑起胳膊,身子抬起,脑袋离开枕头悬空的那一刻像是被人狠狠地拿东西打了,又沉又疼。


    乔初瑜想着梦境中的画面,顾不得别的,拉着凌婉书的手:“殿下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凌婉书这一天没收到江南的消息,看着乔初瑜失魂落魄的样子,宽慰她:“殿下在江南一切都好,你放心。”


    “快两天都没用膳了,饿不饿?”


    乔初瑜:“我睡了两天?”


    凌婉书眉心一皱:“可不是,受了凉,得了风寒,烧的迷迷糊糊的还说胡话。”


    那些……都是梦吗?


    可若是梦,为何都那么真实?


    乔初瑜想不通。


    凌婉书猜道:“可是做梦了?梦到不好的东西了?”


    乔初瑜喃喃:“梦到殿下受了伤。”


    凌婉书心疼的看着她,还有些自责:“都是姐姐的不是。”


    若不是她提了去镇国寺的事,人也不会变成这样。


    听凌婉书这么说,乔初瑜连忙接话否认:“姐姐是好心,妹妹自己身子不中用。”


    凌婉书知道不能这样讲下去:“好了,不推来推去,先扶你起来洗漱。”


    简单洗漱用膳后,凌婉书陪着乔初瑜说说话,到了晚上,才回正院。


    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她不要多想。


    乔初瑜不想凌婉书跟着担心,微笑着应下。


    等人走后,乔初瑜屏退侍女,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想了许久,回忆着梦中细节,每一处都异常清晰。


    和从前做的梦不一样,从前就是做梦,醒来后,记的很迷糊,一两天就忘了个干净。


    她确定,这就是不一样的。


    *


    谢家前厅。


    今日谢家在外读书的小郎君回来,谢家上下一早就在前厅候着了。


    谢淑月大早上被侍女叫起来,正是犯困的时候。


    就一个早上,谢淑月已经不知打了多少的哈欠了。


    谢淑月每打一个哈欠,谢夫人就看过来一眼。


    终于在谢淑月第二十次捂嘴时,谢夫人忍不住了:“昨夜不是让你早点睡吗?怎么困成这样?”


    谢淑月心虚往谢少惟那望了一眼,见他一点事都没有,不解的直皱眉。


    同样是下棋,为什么他不困?


    谢夫人随着女儿的视线,直直的看向大儿子。


    谢夫人:“……”


    忘了这茬。


    谢父:“?”


    “月儿你困看你兄长做什么?”


    谢淑月和谢夫人都不知如何接这话。


    马上就要坦白了,要不要现在就说。


    谢淑月咬唇思忖。


    谢少惟不紧不慢的道:“昨日,悦悦到了淑月的院子里去。”


    谢淑月神色一松,接话:“是,和悦悦多玩了会,误了时辰。”


    谢少惟口中的‘悦悦’,是他及冠时谢淑月送的狸奴。


    名字也是谢淑月取的,叫悦悦。


    当时的谢淑月觉得兄长没那么疼爱自己,心里难过了好一阵,还是乔初瑜帮着出的主意,买了一只狸奴,特意取名叫悦悦,放在谢少惟的身边养着,谢少惟每看见它,就能想到她。


    现在想来,谢淑月真是后悔。


    谢少惟每叫一次悦悦,她的心就忍不住的多跳一次。


    谢父困惑解开,对着女儿关心道:“以后还是要早点睡。”


    谢淑月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噗嗤——”


    谢夫人正在喝茶,差点呛着,谢父向她看去,谢夫人就摇摇头也不说话。


    谢父狐疑,今日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奇怪?


    没等谢父深想,门口的下人道:“小郎君到了——”


    谢父谢母起身往外走。


    谢淑月慢她们一步,瞪了谢少惟一眼,再跟上。


    谢少迟比谢淑月小两岁,今年十四,因着年后谢夫人就带着谢淑月去了江南,所以谢少迟年后第一次回家没见到谢夫人和谢淑月。


    这是第二次,算算日子,已经有六个月没看见谢夫人了,顿时哭成了泪人。


    抱了谢父谢母,转头就看向谢少惟。


    但这个长兄对他向来严厉,谢少迟有些怕他,谢少惟见状主动上前抱了抱他。


    谢少迟顿时咧开嘴,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最后看向谢淑月,伸手就要抱。


    谢淑月虽是想弟弟,但他满脸的眼泪鼻涕,谢淑月着实嫌弃。


    面对弟弟的拥抱,谢淑月保持沉默,往后退了一步。


    谢少迟:“……”


    谢少迟立刻扯着嗓子控诉:“阿姐,你嫌弃我——”


    话落,上前追着谢淑月要把这个抱补齐。


    谢少惟拉住人:“淑月已经及笄了,男女有别,你也大了,要有分寸。”


    长兄发话,谢少迟有些委屈,但不敢造次。


    谢父也跟着帮腔。


    谢夫人看了眼泪都憋了回去,招呼着人进去。


    她怕谢父再说下去,等会饭桌上会忍不住掀桌。


    一个时辰后,谢家饭桌上。


    大家都用的差不多了,谢少惟放下木箸,起身,跪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坐在旁边的谢父看傻了眼:“这是做什么?”


    谢少惟:“儿子有事向父亲母亲坦白。”


    谢夫人挥退下人。


    谢父想到了也许是件大事,但还是保持一贯的微笑:“有什么事坐着说,不用跪着。”


    谢少惟躲过谢父要扶他的手,道:“儿子大逆不道,心悦淑月。”


    谢父的手僵在空中。


    谢少迟惊讶的把嘴长成了圆形。


    谢淑月的心也被揪起来。


    谢父收回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耳朵,脸上的笑意还没收,不死心的再问:“你说你心悦谁?”


    谢少惟跪的笔直:“儿子心悦淑月。”


    “你你你你你——你!”


    谢父气的脸涨红,看看谢少惟又看看谢淑月,最后定住问女儿:“你知不知道此事?”


    谢淑月刚想说话就被谢少惟截住:“是儿子强迫她的。”


    谢父立刻就想到了方才在前厅的事,女儿的性格他了解,若不是自愿,怎么会?!!!!


    谢少迟感觉自己在做梦,艰难得出结论:“你们……这是□□?”


    谢夫人的一巴掌和谢父凌厉的眼神同时落到谢少迟的身上,谢少迟害怕的缩了缩,连忙闭嘴。


    谢父闭闭眼,起身:“你跟我过来。”


    “父亲——”


    谢父见谢淑月还敢出声,更生气了:“你给我闭嘴,回头找你算账。”


    谢淑月担心的看向谢少惟,谢少惟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和谢父走了。


    谢淑月把求助的目光头向母亲,谢夫人气定神闲的转头给谢少迟盛了一碗他最讨厌的汤。


    解释:“你兄长不是亲生的。”


    谢少迟的嘴再次变成了圆形。


    转头就对谢淑月道:“阿姐,你和兄长真厉害。”


    不出意外,谢少迟的头又挨了一巴掌。


    谢夫人看他这不着调的样子就心烦,催促:“快喝,补补你的脑子。”


    长兄和阿姐出事,自己向来也要跟着遭殃,谢少迟分不清母亲有没有生气,也不敢拒绝,只好一口闷了。


    谢夫人知道谢父是真的动怒了。


    别看谢父平常对着三个孩子都是纵容居多,有时候还需要谢夫人扮黑脸,可真到大事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含糊。


    刚何况这事办的实在是乱。


    惟儿也是犟的,父子俩闹起来怕是一个都是不会低头。


    谢夫人掐这时间离开了饭桌,还不忘提醒谢少迟:“等会把你的功课带着去你兄长的院子。”


    谢夫人一走,谢少迟立刻转头,哭丧着个脸:“阿姐,你陪我去兄长的院子,好不好?”


    他每次回来都要挨兄长的戒尺,今日兄长才在父亲那吃了落挂,说不定就把火发到他身上来了。


    谢淑月无语凝噎,她若是今日去兄长的院子,怕是找父亲母亲的骂:“你这话要是敢拿到父亲面前去说去,我就敢和你去。”


    谢少迟当然不敢,只好作罢,心底那点好奇心却是遏制不住:“阿姐,你和兄长,你们什么时候……”


    谢少迟向谢淑月挤眉弄眼。


    谢淑月脸颊一红,起身提起裙摆就走了。


    *


    今晚,乔初瑜又做梦了。


    昨天,她看到的是齐祀受伤昏迷的片段。


    今天,她看到的人她都不认识,两个人坐在屋子里,一个有些岁数了,另一个蒙着面,但听声音岁数应当不大。


    看着他们穿的衣裳和屋子里的摆件,应当是富贵人家。


    蒙面的人道:“放了两倍的人手,全部都布置好了,只等人去了大坝,届时还请大人封城。”


    年纪稍大的立刻应下,神情里有兴奋有惶恐:“敢问公子,那位带来的兵还有亲信怎么处置?”


    “大人想成事,还需再果断些。”


    年纪稍大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多谢公子提点,老朽明白了。”


    画面一转,就到了另一处宅子外面,门前的牌匾上刻着‘王宅’二字。


    乔初瑜看着齐祀带着二十左右的侍卫从里面出来,上马后,和何大将军一起赶去了大坝处。


    一行人下了马,齐祀刚和何大将军商谈两句,空中突然传出箭雨声。


    有好几支箭直冲这齐祀面门去,何大将军眼疾手快把齐祀推开,箭擦着脸过去,留下一片鲜红。


    乔初瑜看着还没松口气,第二波箭雨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黑衣人,全部冲着齐祀而去。


    所有人拔剑杀人,可黑衣人人数太多,箭雨又不分敌我的射下来,也不在乎黑衣人的死活,全部都冲着齐祀去。


    齐祀一边要应付两三个黑衣人的剑,一边要躲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染红了衣裳,乔初瑜看的心焦,恨不得自己上去帮忙。


    眼见带出来的侍卫一个又一个倒下,齐祀和何大将军被逼到江边,面前还有几十个黑衣人,乔初瑜心一凉。


    ——梦境戛然而止。


    再醒来,又过了一个晚上。


    乔初瑜强迫自己入睡,她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可她心中越是想知道,就越是睡不着,只好又坐起身。


    若是第一个梦,她还能说服自己是自己多想了,那这个梦,绝对不是。


    直觉告诉,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作者有话说:谢少迟是个喜剧人[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谢家部分就结束了,后面有,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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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南阳城


    乔初瑜坐在床上沉思片刻,随后起身洗漱换衣,并让人叫来钱来。


    乔初瑜理理思绪,道:“接下来我的问的话,钱公公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钱来应下。


    乔初瑜回忆的着那人说的话,问:“殿下这次带在明面上的亲信是不是只有五十人?”


    钱来惊讶抬头,不明白侧妃是怎么知道的。


    乔初瑜急切:“钱公公,快回答我。”


    钱来:“是。”


    乔初瑜这次的问话变成了肯定:“殿下这次去江南住的是王家旁支的宅子。”


    “……是。”


    “殿下的右手是不是受过伤,之后就使不上力。”


    在梦里,齐祀拿剑时,是左手拿剑。


    正常人都是右手拿剑,若非是天生的习惯,那就是右手没办法拿剑。


    “是。”


    钱来再次震惊,殿下右手有伤的事


    ,他也是伺候了好几年才慢慢发现,平常根本看不出。


    无论是练武还是动笔,殿下都是用右手,表现的毫无破绽,只有冬春时节才会偶尔的犯疼,但殿下从来都不会说。


    “敢问侧妃是如何知道的这些?”


    乔初瑜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殿下这次具体带了多少人过去,东宫又留下了多少人?”


    勋爵人家按照爵位高低,可以养不同数量的侍卫,同理,宗室也是如此。


    东宫在明面上的人可能不多,但该有的也绝不会少。


    钱来表情一愣。


    殿下明面上带去的人侧妃都知道了,那这话问的就是底下的。


    乔初瑜以为他不愿答:“这关系着殿下的命,我不会害殿下,还望钱公公如实说。”


    钱来懵了一下,随后飞快反应过来:“侧妃是说有人要害殿下?”


    乔初瑜点头:“现在可以说了吗?”


    钱来:“陛下拨了三千兵,至于其他,奴才也不知殿下具体带去了多少,但应该不多。”


    “好,我知道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乔初瑜道:“按照殿下带走的亲信,给我百余人。”


    “侧妃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做事我信得过,带五十名亲信过去,自有他的用意,可若是我告诉你,这五十名亲信折了一大半呢?”


    罗州时疫蔓延,只要沾染上的都倒下了,那三千兵,是陛下用来替换罗州军防的,定不会守在殿下身边。


    可照着梦中场景,还不知那刺杀的黑衣人数量有多少。


    她要去江南,那这一百人是最少要带过去的。


    钱来会意:“奴才这就去安排。”


    “你告诉他们,此次出行,他们只是张夫人的侍从,与东宫毫无干系。”


    那个蒙面交谈的男子的口音是上京人士,既然出自上京,也许就会有人盯着东宫。


    东宫旁边不好设伏,那出陆路和水路必然会有人盯着。


    当然,这一切都是乔初遇的猜想。


    既然做了,她只想尽力周全。


    钱来会意,恭敬的行礼。


    这次,是实打实的佩服。


    他不知侧妃是怎么知道那些的,但就冲着走一趟江南,他都佩服。


    乔初瑜没注意到钱来的变化,对着珍珠珊瑚道:“现在帮我收拾出五六日过夜的衣裳,还有银票,多带点。”


    珊瑚:“娘娘这是要出门?”


    乔初瑜点头:“去罗州。”


    刚刚坐在床上她已经想过了,给自己一次任性的机会。


    所以她叫来钱来确认。


    若是梦境中的事大差不差,她就立刻出发。


    若是一处都对不上,她就当是自己太心焦了,以后都不会再想去江南的事。


    事实也告诉她,这个决定没有错。


    乔初瑜没有解释,直接安排:“珍珠你留下守院子,珊瑚跟着我去江南。”


    *


    正院中,乔初瑜为了不耽误时间,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她知道,因为两个梦要去江南太过随便,但若是她的梦是对的,那等来的也许就是死讯。


    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凌婉书定定的看着她,道:“需要姐姐做什么?”


    乔初瑜快速的说着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带着一百个侍从去江南,扮做富商,准备走水路,去南阳城。”


    她的身子差且又不会骑马,赶路只能坐马车,中间耗费时间太多,不如水路。


    她一个女子,装作富商出行,身边带着百余个侍从也说的过去。


    凌婉书疑惑:“为何是去南阳城?”


    乔初瑜解释:“江南三州都是时疫,里面的人都往外面跑,就算是做生意,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往罗州去。”


    “从上京出发,去罗州和去南阳城顺路,届时在随机应变。”


    凌婉书明白了。


    乔初瑜继续道:“我身子不好,长时间不出门没有人会怀疑,但出去是个问题,船也是个问题。”


    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走。


    凌婉书接过话:“东宫后面有小门,你从小门走。”


    “至于船,去江南的船每日都有,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回去收拾收拾,记得每月要喝一次的药要带上。”


    在她这的难题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乔初瑜高兴的抱住凌婉书:“谢谢你,姐姐。”


    这么大的事情连问都没问一句就帮着她做了。


    凌婉书拍拍她的手:“不用谢,快回去准备。”


    乔初瑜松开人,转身走了。


    午后,码头处。


    凌婉书还是不放心,换了素些的衣裳亲自来送乔初瑜。


    一百名亲信已经上了船,离开船也没多少时间了,乔初瑜不舍得拉着凌婉书的手:“姐姐,我走了。”


    凌婉书眼酸的颔首,乔初瑜拉上帷帽,就和珊瑚转身上船。


    凌婉书看着这单薄的背影,心中涌出些后悔。


    风寒还没好全,船上的大夫若是不顶用,这……


    茯苓安慰:“娘娘,那日魏太医也说了侧妃娘娘心中郁结,这去了,兴许会好许多。”


    不说不要紧,一说凌婉书才想起来还有魏太医这个人。


    魏太医奉陛下的命来照看乔初瑜的身子,每两三日就要请一次平安脉,现在人走了,给谁请?


    凌婉书忽觉头疼。


    *


    踏上船,乔初瑜近来似有似无的心慌彻底好转。


    船上,侍女站在两侧,见乔初瑜来就有一位侍女道:“还请这位小姐报上房间名。”


    “六号。”


    那侍女没有说话,另外一名侍女迎了上来:“小姐,我是兰儿,现在带您去房间。”


    乔初瑜点了下头。


    兰儿引路时时不时转头为乔初瑜介绍,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小姐。


    衣裳首饰虽素净,但都并非凡品,没说几句话,但兰儿听的出来,应就是上京人。


    兰儿带着乔初瑜上了楼,再沿着船廊一路由南走向北,舱外掠过侍卫的刀鞘声,甲板上传来吴侬软语的调笑声,檀香混着沉水的气息遍布船舱内。


    船内一共有三层,最低的一层住着船内的侍女和侍卫,第二层住着客人,设着两百余间精巧别致的舱房,越往北价格越高,同样房间越大,第三层则是为主家多留。


    凌婉书给乔初瑜定的房间是仅剩下的最好的屋子。


    说起来,若不是江南闹了时疫,各地去江南的人少,这房间早就住满了。


    这是乔初瑜第一次出远门,从前听谢淑月说专门载客去江南的商船怎样怎样的繁华。


    今日来了,才能感受到一二。


    房间门前站着十个侍女,全部穿戴统一,见到兰儿后打开房门。


    兰儿侧身请乔初瑜进去。


    房间就布置的及其奢华,屋子的摆件样样精品,一眼望去,四扇乌木雕花刺绣屏风、青花底琉璃花樽,桌上摆的芙蓉白玉杯,银白点珠流霞花盏,就是比起她的东侧院,也是不遑多让。


    富贵的令人咋舌。


    侍女为乔初瑜上茶,兰儿请乔初瑜上座。


    乔初瑜这才取下帷帽。


    兰儿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艳,来船上也许多年了,这般容貌的女子,却是少见。


    就是通身的气度,也非常人可极。


    再一眨眼,看见乔初瑜梳起的头发,懊恼:“原是夫人,是兰儿眼拙。”


    乔初瑜:“不碍事。”


    兰儿按照惯例问:“夫人贵姓?”


    乔初按照事先想好的说:“张。”


    侍女脑中一边思索着上京张姓人家,一边问:“张夫人从前可曾坐过我们的船?”


    在接到这位夫人之前,她已经知道了今日住在六号房的是位富商,还是女子。


    东家下了令,弄清楚是做什么买卖的,看看能不能搭上线。


    乔初瑜捏不准这问话的意思,就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


    兰儿常年伺候在六号房,形形色色的贵人见过不少,顿时就知道自己的举动惹了这位张夫人的不快,告罪:“是兰儿冒犯了,未曾和夫人讲清楚,还望夫人勿怪。”


    乔初瑜也不是真想为难她,叫起了。


    兰儿心中大概有了数,这位夫人是个好性的,再次扬起笑为乔初瑜介绍:“夫人,若是从未坐过我们的船,按例,兰儿需带您好好的转一圈。”


    乔初瑜微微侧头给珊瑚一个眼神,珊瑚上前道:“转就不必了,我们夫人身子不好,若有什么新奇的,直接


    说便好。”


    这就是第一次来做她们家的船了,兰儿掂量着话中的意思,从别的侍女手中接上一个单子,递给珊瑚。


    “每日的饭菜皆有不同,这是单子,夫人可自行挑选,若是想用的菜在单子上没有,可与兰儿说。”


    珊瑚接过,乔初瑜端坐着看着指甲。


    兰儿注意道:“夫人的手白皙纤细,若是染上蔻丹定极为好看。”


    乔初瑜抬眼:“兰儿姑娘不必再试探,本夫人是第一次上你们家的商船,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就报上来吧。”


    兰儿笑意更大了些,挥手侍女全部下去,凑近低声:“夫人是想要清倌还是谈生意?”


    清倌二字一出,乔初瑜心中一震,她说了一句好玩的有趣的怎么就和清倌扯上关系了。


    但架不住心底的好奇:“说说看。”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来他们船上,为的也就这两件事。


    要来这船上谈生意的自是会让给她叫她们东家,没叫东家,说的就是男人了。


    兰儿:“夫人好运气,我们船上最近新到了一批好货,夫人可要见见?”


    将人称为货,乔初瑜从前还真没有听说过。


    乔初瑜眼神一动,朝兰儿招手,睁着眼睛开始胡扯:“相貌如何?”


    兰儿见她真是喜欢清倌,答:“夫人放心,我们东家的这批货虽非从罗州拿的,但不必罗州的差。”


    江南瘦马名盛天下,乔初瑜到不知这罗州清倌都与旁处不同。


    乔初瑜本就是套话,没想见人,随手挥挥衣袖:“刚上船,有些乏,等稍晚些用过膳之后再说吧。”


    “你和那些侍女在外面就好,不必进来,若是有事会叫你。”


    兰儿见此没再多言,这位张夫人是要在南阳城下脚,总共有将近五日的路程,这才刚上船,不着急。


    珊瑚见状也递给兰儿一个荷包。


    荷包光滑,里面应是银票,是个出手阔绰的。


    兰儿笑容更甚——


    作者有话说:江南线开启[抱抱][抱抱][抱抱]


    第37章 五两金


    出门在外,乔初瑜没有和珊瑚分开住,里间除了床,还有一张极大的软榻,够珊瑚住。


    兰儿一出去,乔初瑜和珊瑚就进了里间。


    珊瑚拿着那单子,问乔初瑜可要看看。


    乔初瑜一边摇头一边看里面的布置,觉得诧异。


    外面的摆件都是上品,里面的东西却是平平无奇,这说不通啊。


    还有一点,这香味也太浓了,熏的人头疼。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乔初瑜从小就比旁人要对气味敏感些,这香味可能珊瑚闻着刚刚好,可她闻着却是刺鼻的很。


    乔初瑜看着熏炉直皱眉,珊瑚会意,到了杯茶浇上去。


    没过一会,屋子里的味道淡了许多。


    乔初瑜稍作修整,看起兰儿给的单子。


    名字起的花里胡哨,乔初瑜也没心思去猜这到底是什么菜,就随眼缘点了些,让珊瑚把单子递给兰儿。


    门前传来声音,珊瑚进来:“夫人,兰儿姑娘求见。”


    乔初瑜:“让她进来。”


    兰儿一进来目光冲着熏炉看去,果然,已经被灭了。


    兰儿笑道:“刚刚在门前闻到屋子里的香味好似淡了些,敢问夫人可是不喜欢?”


    “香味太重,熏的人头晕。”


    不喜欢燃香的贵人,兰儿从前也遇到过不少,应付的轻车熟路:“因着船在江上行走,屋子又不通风,所以就点了许多浓香,若是灭了,屋子中的味道怕是不会好闻,兰儿让人上些淡香,夫人从中选出一味喜欢的,可好?”


    乔初瑜不可置否,微微颔首。


    兰儿命人送来了二十余种香料供乔初瑜选。


    乔初瑜挑了一个最淡的果香。


    乔初瑜:“差点忘了,今日上船的一百名侍卫都是我的侍从,菜你让他们自己点,到时候一并算账。”


    兰儿一怔,那一百名侍卫她知道,当时还在猜测是哪位贵人。


    第二层的屋子每间定价都不同,但一次定下一百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就是有钱,大多数贵人也是不愿花在侍从身上的。


    在许多贵人眼中,她们这些侍从都不是人,只是比牲畜稍好些,通人语,心情好了给点赏赐,心情不好,随意打骂。


    更别提奴仆与主人家同住一层,贵人们都会觉得降低了身份。


    就像他们东家,恨不得把一层的房间再缩小些,可以多住些奴仆。


    这种情况,兰儿在船上待了这么些年,也就见过这一次。


    不想,竟是眼前的这位夫人。


    兰儿心中生出了些好感,和一众侍女退下。


    到了稍晚些,兰儿敲房门,晚膳到了。


    乔初瑜这才知道她都点了些什么。


    爆炒掌心是熊掌,清煮红窝是鲍参翅肚,香煎峰肉是指驼峰……


    整整六道荤菜,腥的乔初瑜闻到味道可以吐出来。


    兰儿见张夫人微蹙眉头,以为她是不满意:“夫人若是想用别的好货,可以出这个数。”


    说着伸出五根手指。


    乔初瑜惊讶:“你们还有别的好货?”


    大元有律法中明确规定了,山珍海味商者不可食。


    她现在的身份是富商,这船的东家也是富商。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卖了?


    而且还有别的。


    兰儿轻笑:“五两金的品质,保证夫人满意。”


    乔初瑜再次被惊到,一个菜,五两金。


    这怎么不去抢。


    这兰儿没说时她还以为是五俩银子。


    乔初瑜觉得自己的认知收到了冲击。


    五两金,就是再珍贵的菜,也不值这个价。


    这是挣了多少啊。


    乔初瑜顿感这东家也太会做买卖了。


    “你们东家叫什么名?”


    问到了关键的,兰儿立刻答:“罗州江家,不知夫人可认识?”


    江南有名的富商之一。


    乔初瑜听说过,但从未记在心里过。


    这次,是真真切切的记住了。


    一时没收住表情,兰儿的警惕又回来了,犹豫着试探:“夫人可是觉得这菜……不好?”


    乔初瑜用帕子遮住鼻子,道:“身子不好,闻不得腥味,这些菜,看过了,也就可以了,兰儿姑娘上些清淡的菜吧。”


    兰儿稍稍放下戒心:“船上有大夫,夫人可需要大夫瞧瞧。”


    乔初瑜没拒绝:“明日上午吧。”


    话落,兰儿给旁边的侍女使个眼色,侍女立刻将膳撤了。


    不一会,就送来了许多清淡的菜。


    晚上,乔初瑜洗漱后本想早早睡下,看看今晚会不会也像前两晚一样做梦。


    奈何鼻尖总是萦绕着似有似无的咸味,扰的她睡不好觉,只好起身。


    屋子里再次点上蜡烛,守在外面的兰儿略等片刻,问:“夫人可是有哪里不适?”


    乔初瑜在里面听的模糊,也没应声,穿戴好衣裳出去。


    一打开门,两排的侍女映入眼帘,乔初瑜迟疑的问:“你们就这样守一晚上?”


    兰儿和侍女行礼,兰儿解释:“稍晚些她们会走一半的人,夜半后再更换。”


    乔初瑜点头,目光在侍女的脸上扫过:“那守着后半夜的可以去歇息了。”


    兰儿微微一愣后道:“夫人,这不合规矩。”


    乔初瑜不以为意:“若是不合规矩就让你们东家来找我。”


    话说到这,兰儿不再多言:“多谢夫人。”


    接着转头,给身后的侍女使个眼色,一半的侍从退下。


    兰儿:“夫人这是准备在船内逛逛吗?”


    乔初瑜嗯了一声,从珊瑚手中接过帷帽戴上,“你带着


    我简单逛一下,其他人留在这。”


    兰儿躬身:“夫人请。”


    这次没有走来的路,从另一边沿着朱漆廊柱向南走,每过三步,便有支墩搁着湘妃竹帘,屋子也比来时的大上不少,里面偶有丝竹管弦声传出。


    这里,不像是住人的房间,倒像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快到中央时,兰儿停下:“夫人可要进去看看?”


    乔初瑜挑眉。


    兰儿暗示:“夫人想要的里面都有。”


    乔初瑜轻笑,知道她会错了意,珊瑚解释:“我们夫人觉得房间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


    揣度错贵人的意思,兰儿告罪。


    乔初瑜依旧好脾气的叫起了,兰儿想将功抵过,提议:“那……奴婢带夫人去船外逛逛?”


    船内就没有透气的地方。


    乔初瑜:“走吧。”


    兰儿带着乔初瑜从一个小门出去,门一推开,凉气骤然席裹全身,珊瑚递上披帛,乔初瑜系上才觉得好些。


    乔初瑜踏上船舷,风挟着水腥味袭来,无孔不入的越过纱飘进,乔初瑜不由动了动鼻子。


    这风的味道算不上清爽,但总比里面快喘不过来气强。


    来船舷处透气的人不少,最南边,也就是船艉处人稍微少些。


    兰儿打着灯笼,引着乔初瑜走过去。


    不知为何,越往船艉处走,那股咸味又出现了,且越发的浓厚。


    乔初瑜心生奇怪。


    这次,就连珊瑚也闻出些不对。


    兰儿脸色一沉,有些慌张的想要观察张夫人的神色,但因天色太晚,什么都看不清,把灯笼往上抬一抬,也只能大概看个轮廓。


    兰儿的动作,被乔初瑜看在眼里。


    乔初瑜主动递上话,装作嫌弃:“这有股难闻的味道,和晚膳的那股腥味如出一辙,透气也透的差不多,兰儿姑娘,回去吧。”


    听着这话,兰儿心中一起一伏,随着话落,心中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


    顺着乔初瑜的话解释:“是奴婢的不好,忘了底下是侍女侍卫的浣衣的地方,让夫人受惊了。”


    “兰儿这就引您回去。”


    乔初瑜微蹙眉心,看出兰儿在说谎,也没戳破。


    乔初瑜无心在船舷上待着,直接回了房间。


    进了里间,乔初瑜感觉那股咸味又出现了,且比刚刚她走时更强烈些。


    乔初瑜问珊瑚:“你再闻闻,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一股咸味?”


    珊瑚猛吸几口气,然后摇头。


    她只闻到了香味。


    珊瑚猜测:“夫人是不是闻错了,或是刚刚在船艉处停的久了,衣裳沾染上了那味道?”


    乔初瑜疑惑,珊瑚说的有道理。


    乔初瑜换上寝衣,好似那股味道是少了些。


    一阵困意来袭,乔初瑜没再纠结,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一夜好眠,和乔初瑜想的不一样,昨晚的梦中什么都没有出现。


    醒来的乔初瑜不免心焦,有些沉不住气。


    干在房间里坐着,乔初瑜怕自己越想越多,带着珊瑚到船舷上走一圈。


    因着心情不好,耐心有没有往常好,兰儿要跟着,也被乔初瑜一口回绝。


    东家有规矩,凡是上了船的贵人无论是走到哪,身边都要有侍女,若是被管事看到身边无人,对应伺候的侍女就会挨罚。


    兰儿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幸运的是张夫人也没再赶她走。


    兰儿暗暗放松,乔初瑜心底却更觉奇怪。


    不动声色的向四周都望了一圈,发现这侍女无处不在。


    就连侍卫也是每隔一段就有一两个。


    这么大的阵仗,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船上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乔初瑜想到昨晚那股难闻的气味,还有兰儿慌张说谎的反应,故意要往船艉走。


    没走几步,和预想的一样,兰儿果然上前阻拦:“夫人,您忘了?那边昨晚来过,气味有些不好。”


    乔初瑜盯着兰儿的神情,道:“无事,感觉今日好多了,逛一圈也就回来了。”


    兰儿拦不住乔初瑜,只能跟在旁边。


    到了船艉处,正好传出几声奇怪的叫声,不细听,还听不出来。


    乔初瑜故意问:“什么声音?兰儿你听到了吗?”


    兰儿见瞒不住了,犹豫一瞬后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下面不止是浣衣的地方,还养着牲畜。”


    此话一出,再闻这难闻的味道,乔初瑜有些犯恶心,但还是不信,半嫌弃的质疑:“你们船不是商船吗?养那些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船上的戏份还有一章,就结束了


    这个船挺重要的,所以没有办法略过[捂脸笑哭]


    第38章 运盐


    这事船上的常客都知道,兰儿说出来也没那么害怕。


    兰儿向余光环顾四周,低声道:“不是夫人想的那些,是您昨晚上用的。”


    上了这只船,乔初瑜已经数不清被惊到了多少次了。


    不说别的,就说昨晚的那道香煎峰肉,是骆驼。


    骆驼产自外邦,大元的骆驼稀少,所以做成菜才珍贵。


    可这里,居然告诉她,骆驼是活的?


    还就养在一层?


    私买私卖,这可是大罪,看着兰儿气定神闲的样子,也能猜出这事怕是做了有些年头了。


    可商船的人来来往往这么多,也不全是商户,若是一个泄漏,可以是没有好下场的。


    乔初瑜实在想不通,想套兰儿的话,接道:“活的才好,你们东家有心了。”


    兰儿:“夫人已经若是想用,就只管上江家的商船,凡是江家的商船,都是活物的。”


    乔初瑜:“昨晚上香煎峰肉很是不错,我不大喜欢,但家中兄长却是喜欢,不知你们这可有没有这个份量。”


    兰儿为难:“若是别的都好说,只有这道,每一个月才会上一次。”


    乔初瑜故作惋惜:“那是有些不巧了。”


    “你们东家做事牢不牢靠,别一个嘴不严实的传出去,我可不敢吃。”


    兰儿实诚的说了:“详细的奴婢也不知道,但只知一点,夫人放宽心用就好,东家自是有办法。”


    这么些年,也没有出过事。


    “若是夫人还是不放心,哪日有空,见一面我们东家,当面问即可。”


    话说到这份上,想是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了,乔初瑜含着笑:“若是有缘,是要见的。”


    乔初瑜往回走,找了个合眼缘的地方吹风。


    兰儿浅笑,命人搬来了椅子给乔初瑜坐,还上了些点心。


    江面宽广,坐在这直接可以看到江的另一边,绿草茵茵。


    风景很好,乔初瑜干脆就在这多坐了一回。


    一刻钟后,船停下,到了码头,一层的船艉处散散的站着几位要下船的人。


    乔初瑜:“这是到哪了?”


    兰儿:“桐丘城。”


    乔初瑜:“没听说过。”


    昨日一点消息都没有挖出来,已经被警告过,兰儿偷瞄乔初瑜,笑道:“桐丘城穷苦,夹在北地和南地之间,驿站又不经过,除了常坐船的,鲜少有人知晓。”


    乔初瑜点点头,当做应了。


    兰儿按耐住自己的心急,用起自己那套常用的说辞:“夫人好生厉害,看着夫人不大的年岁,生意却做的这般大。”


    乔初瑜自己又不是真做生意的,不想多说。


    多说容易露馅。


    这商船里面消息四通八达,上午在这侍女面前说出的话,不过午时,估计就能传到她们东家耳朵里。


    侍女好糊弄,她们东家可不好糊弄。


    兰儿睫毛轻颤,按照以往的情况,大多数贵人都会顺着她的话侃侃而谈,可这位怎么就不说了呢。


    兰儿只好再次试探。


    乔初瑜依旧是轻飘飘的揭过,心里更加确定了兰儿在套她的话。


    换句话说,这船的东家,想知道她是做什么生意的。


    行商者多交朋友,多条路子。


    乔初瑜猜,每上这个船上的人都会被摸清底细。


    旁边的兰儿见她始终不说,也心急起来。


    乔初瑜突然松口:“珍琅阁,可曾听说过?”


    珍琅阁的东家姓张,是位年轻貌美的妇人,且从不露面。


    就是乔初瑜是珍琅阁的常客,也未曾见过。


    珍琅阁一直开在上京,但在


    江南一带也有首饰铺子,只是名字不同。


    所有的一切,和她的身份都对的上。


    这些兰儿不知道不要紧,她的东家知道就行了。


    这个身份,是乔初瑜在上京时就想好的。


    编一个身份也不是不可以,但容易被拆穿。


    乔初瑜心中默念几遍对不住了,回去她一定多多再买些首饰,若有机会和那位张夫人赔不是也成。


    然后面色坦然的看向兰儿。


    等着她的反应。


    珍琅阁的大名,兰儿自是听说过的,里面的一件首饰,就是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


    兰儿不禁往乔初瑜的头上看去。


    乔初瑜:“你蹲下。”


    乔初瑜随手拔下来一根珠钗,放到兰儿的发髻上,真心实意的道:“挺好看的。”


    兰儿脸颊一红,摸着珠钗:“谢夫人赏赐。”


    乔初瑜轻笑:“这次出来带的首饰少,若有机会还坐这船,到时我多带一点给你。”


    但估计是没机会了。


    “对了,这支是新的。”


    兰儿慌乱解释:“兰儿怎会嫌弃夫人的东西。”


    乔初瑜笑笑,没说话。


    珊瑚把兰儿拉起,亲昵的挽着胳膊。


    兰儿完成了任务,又得了首饰,嘴角扬起的弧度就没有放下。


    *


    午时后,乔初瑜睡下,兰儿来到三层。


    东家从来都不会见她们这些下人,只能把消息说给管事听,再由管事报给东家。


    管事给了个好脸色,伸手,眼神落在了兰儿的发髻上。


    兰儿不情愿的将珠钗拿下,放到管事的手中。


    管事:“还剩几天,新来的货最少卖出去三个。”


    “不然,你知道的。”


    兰儿身形一抖,颤着声应下。


    “退下吧。”


    人一走,管事进了屋子,找到正在逗鹦鹉的男人,行礼后道:“东家,六号房的是珍琅阁的张夫人。”


    “这是张夫人随手赏给侍女的珠钗。”


    男人漫不经心的接过,看了两眼后随手扔在地上:“知道了,不必派人盯着了。”


    卖首饰的,也帮不上他什么。


    管事行礼,将首饰捡起,无声的退下。


    走到门前,鹦鹉突然叫起来:“首饰,首饰——”


    *


    自从她说了她是珍琅阁的东家后,能明显感受到兰儿还有屋外的侍女都随意了些。


    知道乔初瑜叫来侍卫有话要问,就自觉离开了。


    周常给乔初瑜行礼。


    殿下在走前,给他下过令,若是侧妃要用他们,无论何事,照做即可。


    钱公公不知此事,准备了好一段话要来说服他们。


    周常听着前面一大段废话,很是心烦。


    心中多多少少是些不服气的,殿下这才走多久,侧妃在东宫里面待着,有什么能用的上他们的。


    后面越听越不对劲,这才知侧妃是担忧殿下的安危,要带他们去江南。


    错怪了人,周常现在看见乔初瑜有些心虚。


    乔初瑜直接说事:“礼免了。”


    “你和其他人最近可在船上走动了?”


    周常摇头:“未曾。”


    “娘……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乔初瑜:“若是让你悄无声息的到一层船艉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可能做到?”


    “不瞒夫人,臣在上船时也观察了下,这里的侍卫在各处、每个时段都有把守,要想无人知晓的去,有些难。”


    乔初瑜心一沉。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午时和子夜时,他们会换人手,中间有一段时间,臣可以试试。”


    乔初瑜心又被提起来:“他们下面养着许多的牲畜,若是可以,把里面的牲畜品类还有大致的数量弄清楚。”


    上次,兰儿和她说还有别的好货。


    她想知道,这别的好货是什么。


    周常不理解,弄清楚这个做什么。


    养着牲畜,不是应该的吗。


    不然他们用的膳,从哪来。


    同样的错,周常不会再犯第二次,即使是心里想想,也不行。


    周常立刻应下。


    侧妃下令自有她的用意,他照做就好。


    周常准备告退,乔初瑜叫住人:“万一不成,也不必强求。”


    到罗州最重要。


    门再次被关上,珊瑚说出心底疑惑:“夫人为何不直接买?”


    乔初瑜:“五两金一个菜,你算算,我们带出来多少钱,哪有那么多钱够挥霍?”


    “况且,总感觉这一层藏着别的秘密。”


    总要看过才放心。


    *


    午时后,乔初瑜正准备睡觉,兰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珊瑚出去又进来,禀报:“周侍卫在外面求见。”


    乔初瑜闻到了一丝成功的气息,忙传人进来。


    “可有收获?”


    周常看看珊瑚。


    乔初瑜眉心一凝:“珊瑚是我的贴身侍女。”


    见乔初瑜误会,周常局促解释:“夫人,外面的人没走。”


    贴着耳朵听也许能听见些。


    乔初瑜尴尬一息,看向珊瑚。


    珊瑚会意:“奴婢去和兰儿姑娘说说话。”


    屋外交谈声传来,不等乔初瑜说话,周常就道:“夫人,下面有盐。”


    乔初瑜惊讶:“什么?盐?”


    “大量的盐。”周常看了看四周:“这样的屋子,近半百间房间堆满了。”


    半百间,乔初瑜粗略的估了下,那就是半个一层都装的是盐。


    乔初瑜:“你是说,就在这下面?”


    乔初瑜指指地下。


    周常点头。


    乔初瑜真懵了:“没有牲畜吗?”


    周常:“有,但只有一个房间,之后连着的就是三间厨房,再到侍卫和侍女的房间,臣一路从船艉摸到船头,才发现了不对。”


    那直冲天灵盖的咸味和苦涩味,让人难以忘怀。


    “臣觉得不对,就想一探究竟,却发现屋子上都上了锁。”


    乔初瑜:“你不会是撬了锁吧?”


    周常点头,在看到乔初瑜惊慌失措的表情后中气十足的解释:“夫人放心,臣会开锁。”


    说着,还挺挺胸膛。


    乔初瑜无语:“你低声些。”


    生怕别人听不到。


    周常尴尬捂嘴,说着说着他就把外面的人忘了。


    想着周常的话,乔初瑜的脑中豁然清明,那这所有都能说的通了。


    为什么她的房间里面总是飘着似有似无的咸味,为什么在换了香之后越来越明显。


    为什么整个船上都点着香,不是因为要掩盖牲畜的气味,而是要盖住盐的气味。


    牲畜只是立在前面的幌子,让起了疑心的人消下去的幌子。


    船上不通风,若是这支船用来私运盐,一次两次,味道兴许还小,若是多了,味道定然是难闻至极。


    换了香就盖不住味道。


    这是私运了多少。


    乔初瑜目光看向脚下。


    靠这盐敛财,真是奸商。


    罗州江家,她记住了。


    乔初瑜:“此事,你不可向任何人谈起。”


    周常:“属下知晓。”


    “你退下吧。”


    *


    一晃眼,乔初瑜在船上也到了第四日。


    兰儿也着急起来,若在张夫人下船之前,她还没有将‘货’卖出去,等张夫人一走,等她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刑法了。


    兰儿寻着机会,就在乔初瑜面前说清倌的事。


    这边的乔初瑜正心烦着呢,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乔初瑜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看着脚下。


    兰儿若是不提清倌,她是真忘了个干净。


    兰儿见她神色微动,终于是看到了点希望。


    一个劲的继续说这清倌是怎么怎么样的俊俏。


    兰儿的反常,乔初瑜能看的出来,虽是好奇,但还是婉言拒绝了。


    这么个奸商,她才不会给他送钱。


    明明是心动


    了,为何不愿?


    兰儿咬牙,出去后,想着办法。


    乔初瑜以为她的态度明确,此事不会再提,可到了晚膳后,兰儿哭着求见。


    乔初瑜一时心软就让人进来说,不料,兰儿一进来就在不停的磕头。


    兰儿没想出法子,只能全盘托出:“夫人心善,救救奴婢吧,夫人若是一个都不买,奴婢和外面的侍女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乔初瑜:“说清楚点。”


    兰儿见乔初瑜松口,忙解释:“在这船上的每个屋子都有定数,平常情况是每个要买一个,若是以前买过可以不买,侍女也不会受罚,但因夫人是第一次来,且夫人身边的侍卫都占了房,所以夫人……是三个。”


    兰儿讲的有些混乱,乔初瑜勉勉强强听懂了。


    这奸商!


    乔初瑜:“那为何门前的那些侍女不说?”


    兰儿哭的狼狈:“她们的受的罚会比奴婢小些,若说了,就是死路一条。”


    前后都是死路,兰儿在赌张夫人愿不愿意帮她一把。


    看着兰儿伏在地上的身子颤抖着,乔初瑜陷入两难。


    这可不是看一看样子,这是要把人带下船。


    这……这……!——


    作者有话说:下章到罗州城,男女主见面[抱抱]


    哈哈哈,大家可以猜一猜女帮不帮[坏笑]


    第39章 十二人


    兰儿见乔初瑜她迟迟不说话,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爬着过来拉乔初瑜的裙摆。


    “夫人,您就发发善心吧。”


    乔初瑜见不得她这样,使个眼色让珊瑚把人扶起来。


    兰儿不愿,用力拉着裙摆:“夫人,这里的清倌若是没有被卖出去,就会被东家卖到暗窑里去,一日不知要接多少的客,没几日,人就……”


    乔初瑜想到这几日在船上看到的姑娘,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我买。”


    “但我有条件,小倌和姑娘我都要见上一面,才会买。”


    兰儿一边高兴一边疑惑:“夫人见姑娘做什么?”


    乔初瑜:“赎人。”


    船上的侍女侍卫和盐在同在一层,大部分在船上也待了好些年。


    定是知道盐的事。


    就是她想带兰儿走,这里的东家也不会放人。


    既然如此,就不要打草惊蛇了,把能带走的带走吧。


    听着张夫人那声赎人,兰儿再次红了眼,唇动了几次最终只道:“奴婢谢夫人大恩。”


    她也想走。


    可她知道,东家不会放她走的。


    若是她开口,张夫人兴许也会受她的连累。


    张夫人是个好人,自己不应该这么自私。


    乔初瑜无声叹口气,起身将人扶起,拿了帕子将眼泪擦净,温声道:“别哭了,明日上午带我去吧。”


    兰儿抬眸,一双眼睛中透出疲惫:“敢问夫人,为何是明日上午?”


    因为她说的话,若是传到她们东家耳朵里,也许会生出事端。


    明日上午,分别会在罗州城和南阳县码头处停下。


    若是顺利,她拿了身契就可以下船。


    乔初瑜自然是不可能和兰儿说,随口编了个理由:“今日身子不适,有些累。”


    兰儿半信半疑,但直觉告诉她,张夫人不会骗她,点头头,行礼退下。


    翌日,离到罗州城还有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乔初瑜让珊瑚叫来了兰儿。


    兰儿:“夫人要不戴上帷帽?”


    “夫人貌美,那里有许多……恐会对夫人不敬。”


    乔初瑜明白了,转头示意珊瑚拿来帷帽,戴上后,由兰儿引着去了一个房间。


    是她第一日晚上逛到的地方。


    刚坐下,摘下帷帽,十几个姑娘就走了进来,个个都是好颜色。


    站成两排赏心悦目。


    乔初瑜还没看上两眼,厚重的脂粉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令人鼻头发痒。


    乔初瑜无奈只好又戴上帷帽。


    兰儿凑近低声道:“这是船上剩下的姑娘了。”


    乔初瑜点头,珊瑚将兰儿拉了出去。


    姑娘们不明其意,为何今日来的是位夫人。


    屋中没有旁人,乔初瑜节省时间就直接说了:“和我出去后,有两条路,第一条,我会把你们的身契都给你们,以后你们就是良家女子。”


    “第二条,我为你们安排一个差事,身契还是在我这。”


    “若是愿意,现在上前一步,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想清楚再迈步子。”


    十几个姑娘你看看,我看看,有好几个犹豫着想动。


    其中一个问:“夫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乔初瑜:“真的。”


    随着她的话落,中间的四位姑娘上前。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其他人一动不动。


    乔初瑜给了她们机会,怎么选是她们自己的事。


    “你们四个到我身边来,其余人可以退下了。”


    门被打开,姑娘们慢慢出来。


    珊瑚松开拉着兰儿的手:“兰儿姑娘去请小倌吧。”


    不一会,屋中又占满了人,隔着帷帽乔初瑜也看不清人。


    大致数了下,有二十人。


    乔初瑜:“我买下你们,出去后就会把身契给你们,至于怎么养活自己是你们自己的事,若愿意,现在就上前。”


    “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


    旁边的姑娘不禁偏头看向乔初瑜,花许多银子把人放走。


    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为了做件好事吗。


    十个数的时间,有七八位小倌上前。


    乔初瑜嘴角僵了下,心更虚了。


    “行,其他人退下吧。”


    门再次被打开,小倌们依次走出,珊瑚和兰儿走进。


    乔初瑜:“看好人,把身契拿来,我再拿钱。”


    兰儿看着十二个人,没想到张夫人会买下这么多,又惊又喜的把人记下,行礼后出去拿了身契。


    趁着这功夫,乔初瑜转头,撩开纱:“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个姑娘最靠近乔初瑜的那个先开口:“夫人,奴婢花药。”


    “奴婢花想。”


    “奴婢花瑶。”


    “奴婢花莲。”


    乔初瑜点点头,把名字和脸对上就不再说话,有些心焦的等着人,指尖无意识的敲着桌子。


    听到脚步声,兰儿走进,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乔初瑜轻蹙眉心。


    两人行礼后,兰儿介绍:“夫人,这是船上的管事。”


    身契都是在管事那里放着。


    管事:“听闻夫人也要买下她们?”


    手指着的是那四个姑娘。


    冷硬的声音从帷帽里穿出:“不能买吗?”


    管事犹豫:“……从前确实没有这样的先例。”


    乔初瑜微微一顿后道:“什么叫先例,允许男子买姑娘或者小倌,不许女子买姑娘?”


    “都是做生意的,管事的眼界还是放大些的好。”


    管事瞬间明白了,合着这夫人是男女都喜欢。


    难怪兰儿这丫头明里暗里的说这夫人的好话。


    确认了不是来砸场子的,是财神爷,管事连忙赔笑,双手把身契奉上。


    珊瑚接过,把装着银票的荷包给管事。


    管事打开,看见里面的银票笑开了花。


    眼见就要到罗州,乔初瑜起身,对着兰儿道:“带我回房间吧。”


    *


    房间里,珊瑚去里面拿上包袱,乔初瑜装作不经意的问兰儿:“今日去罗州的人多吗?”


    兰儿:“不多。”


    “而且不知为何,在罗州码头处下的贵人,东家都要一一去见过。”


    乔初瑜生硬的挤出一抹笑:“这是为何?”


    兰儿摇头:“东家做事向来奇怪,兰儿也不知。”


    看来,是不能在罗州下了。


    乔初瑜挥退兰儿,心慌骤然来袭。


    乔初瑜让珊瑚通知周常,在南阳县下。


    一连过了大半个时辰,快到南阳县了,兰儿敲门提醒。


    一百名亲信已经到了船艉处等候,乔初瑜带着人准备去一层。


    “这位可


    是张夫人?”


    乔初瑜顿住,兰儿看向后面走来的人,害怕的叫了声:“东家。”


    她没见过东家,但能让管事在旁边伺候的,只有东家。


    乔初瑜也转头,透过纱能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男子:“是我。”


    那男子诡异的笑了几声,向前走过来,再道:“我就是这支船的东家。”


    乔初瑜:“幸会,不知东家是有什么事吗?”


    男子:“无事,就是想见见她们口中的有善心的美人长什么样。”


    说着,就要来拉乔初瑜的帷帽。


    乔初瑜干脆利落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男子的手上,转身就是走。


    珊瑚和其他姑娘紧跟在后。


    男子也没有再追,望着自己的手,面具之下回味的笑了下,轻声道:“有意思。”


    船已经停下,乔初瑜到了船艉时,侍卫们已经上了码头。


    码头上站不下那么多人,周常让他们到另一边去等着,自己在这等着侧妃。


    乔初瑜望望后面,没有跟上来,松了口气。


    周常上前,看着乔初瑜身后的小倌还有姑娘,一脸难色:“夫人,这几位是?”


    周常是殿下的亲信,乔初瑜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清楚些:“都是可怜人,我将她们赎下,会把身契给她们,从此各不相干。”


    珊瑚见乔初瑜要被误会,连忙将身契拿出,递给小倌。


    周常见此才放心了些:“劳烦夫人走到那边,属下这就去雇辆马车。”


    还要雇马。


    乔初瑜:“记得再打听一下罗州的消息。”


    周常:“属下知晓。”


    乔初瑜转头看向四个姑娘:“你们是愿意跟着我,还是要身契?”


    其中两个姑娘早就想好了:“跟着夫人。”


    她们只会服侍人,离了夫人,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另两个则道:“夫人,我们要身契。”


    珊瑚将身契给她们,还给了些银两,足够她们生活一段时日。


    乔初瑜对着要留下的花药和花瑶道:“走吧。”


    “夫人——”


    “卫庄身无长处,能否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乔初瑜不虞,在赎人的时候她说的很清楚,那时是没长耳朵吗?


    打量着她好说话?


    乔初瑜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拿着身契的花想挽着花莲的胳膊,十分有底气的嘲讽:“就你,也想伺候夫人,快去给自己买块铜镜照照自己的模样吧。”


    说罢,和花莲施施然的离去,脸上的高兴怎么都收不住。


    她们自由了。


    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


    乔初瑜没等上一会,周常就雇到了马车和马,还打听来了消息。


    乔初瑜忙问:“罗州封城了吗?”


    若是没封,那些梦,就不是真的。


    周常:“只能进,不能出。”


    乔初瑜愣住,那这算封城了吗?


    不算吧。


    乔初瑜犹豫几瞬,下了决定:“现在就去罗州。”


    在走之前,她们先进城,把珊瑚几人放下。


    进了罗州,生死由天定。


    是她选的路。


    可珊瑚她们三人不同,珊瑚是因为她才来的,而花药和花瑶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不应该跟着她再进另外一个苦海。


    南阳县虽和罗州离得近,中间却是隔了一座小山。


    罗州时疫还未传过来。


    她们在这生活一段时日,若是幸运,等罗州局势稳定,她就来接她们。


    乔初瑜私心,给珊瑚她们三人留了四个侍卫。


    殿下的亲信她放心。


    珊瑚知道乔初瑜是为了她考虑,没说什么要跟着去的话,顺从的下了马车。


    *


    一个时辰后,罗州城外。


    士兵看完了文牒,毫无感情的叙述:“进城后不可再出城,可知晓?”


    周常:“知晓。”


    马车一路进城,乔初瑜撩开帘子,没有谢淑月口中的繁华热闹,大街上没什么人,但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见衣不蔽体的人瘫倒在街边。


    周常:“夫人,我们现在去哪?”


    乔初瑜:“去王宅。”


    周常等人没有来过罗州,也不清楚王宅在哪,一路打听后找到了。


    大门禁闭,四周并无异常,周常上去敲门。


    里面几乎是迅速就有了回应:“什么人?”


    周常:“东宫侧妃到。”


    门那边的人:“放你的狗屁,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


    侧妃在上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罗州城。


    周常听着熟悉的骂人声,疑惑问:“周山?”


    里面没了声音。


    周常越发的肯定:“龟孙,你爷爷周常到了。”


    周山惊呆了,这是他和周常经常说的话。


    犹豫着开了个小缝,见到人,向旁边的人点头。


    门被打开,周山看着这么多熟面孔,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那边,乔初瑜也下了马车。


    周常:“侧妃带着我们过来的,具体的等会和你说。”


    周山惊讶:“侧妃真来了?”


    周常无语:“我骗你做什么。”


    乔初瑜走过来,周山和旁边人行礼:“见过侧妃。”


    乔初瑜将帷帽摘掉:“免礼,殿下可在府中?”


    身后的大门再次被关上。


    周山:“在。”


    乔初瑜悬了许多日的心终于放下,露出笑:“不知可否方便让本妃见一面殿下。”


    周山:“属下带您去。”


    都是殿下身边的亲信,谁不知殿下最宠爱的就是侧妃。


    殿下受了伤,此刻能见到侧妃定然高兴。


    周山带着乔初瑜七绕八绕,进了一个院子。


    到了门前,周山停下:“侧妃请。”


    乔初瑜推开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乔初瑜的心猛然一沉,着急往里走,看着满身血迹的人,乔初瑜顾不得其他,直接扑到床边:“殿下。”


    齐祀被吓了一跳,觉得莫名其妙,在乔初瑜快要抱住他的时候推开人:“谁放进来的人,把人带走。”


    伺候在旁边的小厮作势要拉开人。


    乔初瑜一懵:“殿下,我是阿瑜。”


    齐祀:“说大名。”


    “乔初瑜。”


    齐祀满脸冷漠,吐字冰冷:“你就是新入东宫的侧妃?”——


    作者有话说:清倌在古代有男有女


    但是在兰儿和乔初瑜的对话里就没有区分(默认指男性)


    ————


    卫庄以后还会出现的[坏笑]


    第40章 失忆


    乔初瑜眼里泪花硬生生被憋了回去,眼神呆滞空洞的落在齐祀身上,试图找到些她熟悉的地方。


    可入目之处,皆是冷淡疏离。


    齐祀:“你是东宫侧妃,为何会来罗州来?”


    话中明晃晃的质疑,乔初瑜艰难的得出结论:“殿下……这是不记得阿瑜了?”


    齐祀颔首。


    乔初瑜看看面无表情的齐祀,再看看一连为难的小厮,撑着床沿站直身子,努力接受这个事实。


    片刻后,乔初瑜对着小厮道:“你下去吧,我有话要和殿下说。”


    小厮没动,转头看向齐祀。


    见齐祀点头后才慢慢退出去。


    齐祀:“说吧。”


    语气还是和刚刚一样的没有温度。


    乔初瑜没理他,自顾自的搬了张椅子坐下。


    齐祀有些不虞,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难看起来。


    乔初瑜目光落在白衣下的红色,眼中满是心疼:“殿下怎么伤成这样了?”


    齐祀:“侧妃离京,太子妃知道吗?”


    乔初瑜眉心一拧,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看在他受伤了的份上,乔初瑜乖乖答:“不知道。”


    “我偷偷出来的。”


    齐祀掀了下眼皮:“说谎。”


    齐祀的声音偏冷,总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再配上他那张极具压迫性的脸,旁人只会被吓的什么真话都说了。


    乔初瑜没见过他这副样子,盯着齐祀的脸看了好半晌,在齐祀又要开口时先一步堵住:“殿下从前从


    不会这般和阿瑜说话。”


    齐祀皱眉:“侧妃,你逾矩了。”


    乔初瑜安慰自己,没了记忆的人,她大方一点,不和他计较。


    乔初瑜将弯下的弧度收回,规规矩矩解释:“殿下走后,妾常常梦到殿下深陷囹圄,故妾自作主张带了殿下留在上京的一百名亲信来罗州。”


    “路过南阳县时,留下了殿下的四名亲信。”


    “若是殿下觉得妾不守宫规,降下责罚也可。”


    乔初瑜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落在齐祀心上,齐祀顿时语塞。


    于现在的情况,怎么看……也得算得上雪中送炭。


    多了一百人,现在的困境迎刃而解。


    齐祀静默片刻后道:“功过相抵,孤就不罚你了。”


    声音稍软和了些,不过乔初瑜没听出来。


    强烈的生疏感和落差感笼罩在乔初瑜的周围,心中慢慢变成一汪死水,乔初瑜强忍住委屈问:“给殿下诊治的太医可是曹太医?”


    齐祀:“是。”


    乔初瑜心中默念他失忆了,他失忆了。


    动作上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身:“殿下身子未愈,妾先行告退。”


    在这再待下去,她怕她真的忍不住哭出来。


    齐祀隐隐的感受到了眼前人有些许的不对,但却没有探究的意思,只道一句:“你先住在偏院。”


    乔初瑜咬牙切齿:“妾多谢殿下。”


    出了门,乔初瑜发现自己的心情好像更糟糕了。


    她现在要找曹太医问个清楚。


    “侧妃。”周山行礼。


    周山显然没想到侧妃会这么快出来,这才多久,有一炷香的时间吗,才够说几句话。


    “侧妃。”小厮行礼。


    小厮总共就伺候了齐祀两天,其中的一天太子殿下都是睡着的,对太子殿下可谓是没有一点的熟悉。


    对这位突然从上京来的侧妃更是如此,行礼时透着战战兢兢。


    “你可知曹太医在哪?”


    周山:“知晓,曹太医在南院研究时疫方子。”


    乔初瑜:“带路。”


    又是七绕八绕,光园子就穿过了两个,才到了南院,院子门前就有人守着,看见周山后放行。


    可看见乔初瑜又拦上了。


    周山:“大胆,这是侧妃,还不快把手放下。”


    两名侍卫告罪,乔初瑜有些疲惫让他们起来,那侍卫还是不让乔初瑜进去。


    周山再解释:“殿下下令,旁人不可进南院。”


    听见‘旁人’两个字,乔初瑜的心不受控制的揪着了下,心中像是有了许多针,不分先后的扎着。


    疼的密密麻麻。


    即使知道齐祀只是要保护曹太医,没有针对她的意思,但想起今日种种,还是疼的厉害。


    乔初瑜温和理解道:“殿下下令,那本妃就不进去了,劳烦周侍卫把曹太医请出来。”


    周山:“谢侧妃体谅。”


    乔初瑜点头,示意他快进去。


    不一会,周山和曹太医出来了。


    曹太医行礼:“微臣给娘娘请安,听周侍卫说娘娘到了,微臣还以为周侍卫在说笑。”


    乔初瑜浅笑:“曹太医,借一步说话。”


    曹太医:“娘娘请。”


    乔初瑜往旁边走了几步,就迫不及待的问:“太医,殿下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有殿下为什么记不起我了。”


    曹太医一愣,随后解释:“殿下带着人去了和何大将军去了大坝处,不料却遇到了刺杀,才受了重伤。”


    乔初瑜怔住,这不是和她的梦里一模一样。


    “后面找到在下游找到殿下时,殿下的头部被巨物撞击,留下了淤血,故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想起来,曹太医真觉得心有余悸。


    殿下失血过多,若是再晚些被找到,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救不了了。


    乔初瑜回神:“那殿下这记忆还可能恢复吗?”


    曹太医:“等着淤血消干净了,就会想起来。”


    “大概要等多久?”


    这可不好说,几天、几个月、几年恢复的人都有。


    甚至没恢复的也有。


    曹太医如实说了。


    乔初瑜的心跌到了谷底。


    曹太医才诊出来,殿下便让他回了南院,只留下了方子。


    当时他还不知殿下忘了些什么,现在知道,侧妃赫然就在内。


    乔初瑜神情恍惚了下:“本妃问完了,曹太医去忙吧。”


    曹太医想说什么但想想自己的事,行礼告退。


    周山见曹太医回来了,自己上前。


    乔初瑜:“殿下说让本妃住在偏院,劳烦周侍卫带路。”


    周山疑惑:“殿下只说了偏院?”


    这宅子里面偏院多了去了。


    乔初瑜颔首,有什么问题吗。


    周山一拍脑袋,他在乱想什么呢,侧妃来,定然是住在殿下的院子的偏院。


    “侧妃请。”


    乔初瑜看着自己又进了西院,不解:“这是偏院?”


    周山见侧妃也不明白,解释:“在罗州,偏院就是院子的旁边的屋子,是东宫里面的厢房。”


    乔初瑜恍然大悟,是她误解了齐祀,还以为他让她住在哪个偏僻的院子。


    周山:“娘娘,殿下过来了不让侍女近身伺候,所以院子里面没有侍女,您和殿下提一下。”


    乔初瑜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周山先行退下。


    乔初瑜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子有些小,乔初瑜很快就转了一圈,还算整洁干净。


    自己的包袱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送了进来,乔初瑜在软塌上坐了一会,收拾收拾心情。


    乔初瑜伸手用手托着腮,回想着齐祀说的话。


    功过相抵。


    有功,就是将亲信带来是对的,没有做拖累的事就好。


    不过这‘过’想起来就有些气闷。


    谁都可以说她的不对,但齐祀不可以。


    要不是担心他,她怎么会放着上京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着罗州来。


    这么一想,乔初瑜更生气了。


    心里给齐祀狠狠的记了一笔,等他恢复记忆,她一件一件的和他算。


    手有些酸,乔初瑜放下,脱力的靠在软塌上。


    今天起的早,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实在是疲乏。


    意识逐渐昏沉,乔初瑜闭上眼睛。


    *


    一墙之隔,齐祀:“侧妃为何带你们过来?”


    “你们又为何听信侧妃的命令?”


    周常一脸懵的看着齐祀:“殿下,不是您说的,等您走后,侧妃若是要用我们,无论何事,照做即可吗?”


    齐祀:“……”


    他会说这样的话?


    周常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最是忠心,不可能骗他。


    齐祀艰难接受了这个理由。


    齐祀云淡风轻道:“孤忘了。”


    周常再次不解,这种事情也能忘?


    齐祀:“孤失了一部分记忆。”


    周常震惊。


    齐祀敏锐得出结论:“孤……从前很宠爱侧妃吗?”


    周常再次震惊,连侧妃都忘了。


    那侧妃得多伤心啊。


    周常重重点头。


    齐祀狐疑。


    周常觉得自己得和殿下好好说说:“殿下,钱公公被您留在了侧妃身边伺候。”


    这次轮到齐祀惊讶了。


    周常还在继续:“在侧妃入东宫前,您还为侧妃求了曹太医,修缮了院子,这……您记得吗?”


    齐祀:“……”


    “不记得。”


    周常一脸着急,仿佛是他忘记了。


    “殿下您还——”


    “行了,不用说了,孤……知道了。”


    齐祀回到最初:“侧妃为何带你们来罗州?”


    周常:“侧妃担心殿下,就带着我们过来了,其余的,属下也不知。”


    齐祀:“……”


    “你出去,把周山还有王同叫来。”


    周常:“殿下,王同是谁?”


    齐祀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做的那些‘丰功伟绩’,不耐烦道:“问周山去。”


    周常走出去,迎面遇上了王同和周山。


    王同听闻侧妃到了,还带来了太子的亲信,赶忙来了西院。


    周山一介绍,周常也不用找人了,三人一起进去。


    王同是王家旁支,也是王宅的主人。


    王同压着自己的大肚子行礼:“殿下,听闻侧妃到了,草民特意让内人准备


    几个侍女伺候侧妃,眼下就在外面候着。”


    齐祀看向周常:“侧妃没带侍女来?”


    周常摇头又点头,“娘娘的侍女留在南阳县了。”


    齐祀也没问原因,向王同颔首示意。


    王同扶着肚子又出去。


    没一会回来,“殿下,侍女报,娘娘在软塌上睡下了。”


    “不过看着有些累脖子,可要侍女将娘娘放置床上。”


    齐祀烦躁,娘娘娘娘,自这个侧妃过来,他的耳边就没有消停过。


    太子脾气不好,周常周山都知道,常年的习惯让他们默契又迅速往王同旁边移开了点。


    看不到他们,就不会骂他们了。


    王同浑然不知的望着齐祀。


    齐祀无奈,想说随便,话到了嘴边不怎的变成了一句:“孤去抱她。”


    周常周山:“?”——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会详细的写一下74被刺杀的过程(也就是剧情线)


    后面请欣赏齐祀大型打脸现场:孤不喜欢她,但会吃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坏笑][坏笑][坏笑][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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