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被梁晔这话一说,落茗赶紧捂住了脸。“胖了?怎么可能!”
虽说家里并不缺粮,可一家人也是紧着吃的,量也仅够填饱肚子不饿罢了,又如何能把她吃胖。想到这,她就知道梁晔是在拿她寻开心玩呢。
这时叶大嫂已经炒好了菜,正好端出来,见梁晔已经来了,赶紧地招呼人往里坐。梁晔不过才来叶家一次,叶家夫妻便已记住了他的喜好,做的饭菜,皆是照着他的口味来的。这顿饭虽是叶家夫妇为了感谢梁晔的照顾,可总觉得直接道谢显得生疏,只能一个劲给他夹菜倒酒,略表心意。
落茗微微侧身看着这一幕,想着寻常人家家里,做女婿的去老丈人家吃饭,应当也是这幅模样吧。
察觉到了落茗不曾转眼的注视,梁晔同样转头同她轻轻一笑。
明明他们再亲密的事情都已做过,可此时这寻常的一笑,却让她心中生起不曾有过的涟漪,那种感觉就像是不带杂质的,蜡烛滴落在桌角刚凝固的那一刻,触手时的余温。
只是这顿饭才吃到一半,隔壁院子的白松便跑过来来敲响了门,看他样子,显然是找梁晔有十分要紧的事。
可梁晔却不紧不慢地将碗中米饭尽数吃完,收下了叶家夫妻全部的心意后,这才起身告辞,走之前还拉过落茗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梁晔这一走,本就归家心切的叶家夫妻便开始寻思着要不要也赶紧着回去算了。落茗却是出声提议道:“爹娘,这天都这么晚了,回去我们的院子指不定糟乱成什么样子,这还得连夜收拾起来不说,路上也不见得能安生,我们不如明日天亮再走吧,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落茗的话,倒是稳住了叶家夫妻急于归家之心。的确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更何况大晚上的出门也的确不太安稳。
落茗见两人听她的话后收了连夜回去的心思,其实有些小小愧疚。主要是方才梁晔在走之前在她耳边低语,说再晚些时候还会来找她,她这才找了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而梁晔也确实是有急事要去处理,九皇子在京城时一贯就不爱与人交际应酬,这会虽然为了士兵进了城,接见了前来拜见的扬州各路官员,却是推辞了他们提出特意为他准备的宴饮。
“知道诸位大人一番心意,只是本王是奉父皇之命前来赈灾的,可如今灾情尚未定,便大肆宴饮,这传到父皇耳中,怕是得成本王耽于享乐,渎职怠工的罪证了。”
这些人本是想着借机讨好九皇子,却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九皇子说这话的时候极其的温和,并看不出他真正的喜怒来,但她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开始隐隐发冷起来。
他说的并没有错,如今灾情未定,前段时间城里还因为缺少粮食而发生过暴乱,他们这会却大鱼大肉大摆宴饮,这要是被传出去,一顶鱼肉百姓,罔顾民生的帽子扣下来,他们在场所有人,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如今圣上龙体抱恙,诸皇子明争暗斗不断,九皇子虽然并非竞争皇位最出挑的人选,可他此番奉命赈灾,自然被许多人盯在眼里。
而他们,自然也成了被盯梢的对象。这样一想,哪还顾得上别的,县令赶紧悄悄吩咐底下的奴仆去把宴席给撤了,而后旁的官员也赶紧地想办法补救起来。
九皇子见这些人一个个慌张地像是被猫踩了尾巴的老鼠,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地让他们可以赶紧退下去,善后处理尾巴了。这些人果然不再方才乌泱泱的一片人,立马像退潮似的,散了个干净。
第82章
嘈杂的人一下散尽,九皇子刚活络了一下脖子,便听到底下人通传,故人已至。
扶了抚头顶发冠,九皇子褪去原先还一脸不耐的表情,兴冲冲地往外相迎。
这故人自然是好不容易见心上人一面,结果却被中途喊来的梁晔。
昔日梁晔在京云书院求学,私交甚笃的除了王孙之外,还有一并同窗的九皇子。
只不过与九皇子之间的交往,梁晔却并非像对王孙那般放在明面之上。
九皇子虽是皇子,但当时京云书院之内风头最盛,也最不对付的却是六皇子和七皇子,两人分属大皇子与四皇子一党,而九皇子一贯是不参与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的,是以存在感不大,也没被其他两个皇子放在心上。
只是他终究还是六皇子和七皇子的弟弟,两人虽然心里头不太瞧得上他,却也因此对他设防并不似对别人那般严重,有些小事不经意间便透露给了他,就好比捉弄梁晔的那些伎俩。
两人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子,自然是不会把区区的商户之子看在眼里,用来捉弄梁晔的那些手段,也不过是底下人日常用来给他们取乐的千般手段里,那末微的一点而已。毕竟书院生活过于枯燥,他们虽然身为天潢贵胄,也是偶尔需要一点乐子来调剂生活的。
一点乐子,他们自然不介意让九皇子听到,甚至提起时还带着些得意洋洋。看看,大家都是皇子,我们就能做到众人追捧,而你呢,也就只配一边待着罢了。
九皇子一贯是默不作声的,也不见得能对此生出什么怜悯心来,而他会选择将这些消息告诉梁晔的原因,一开始也不过是看在梁晔拉拢了金陵王孙到他身边,替他保驾护航而已。
他看似不争不抢,性子也温吞散漫,却无人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伪装,皇室中人该有的野心他一样不少,只不过暂时的劣势让他只能暂时收起野心,假装平庸罢了。
而金陵王一脉掌握兵权,在朝堂上更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只是金陵王有意避嫌,愿不掺和进来罢了。可若是能得到金陵王一脉的支持,他未必不能越过他的那两位哥哥,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占得一席之地。
所以一开始会帮梁晔也不过是为了卖王孙一个顺水人情。只是他没想到,梁晔的聪明程度远要超过他所预料的。
毕竟能一进书院就把大半的人给得罪的,着实不多,能做出这种事的,怎么看脑瓜子都不像是太聪明的。
可在与梁晔慢慢接触后他才发现,梁晔虽然将人都得罪了,但他得罪的都很均匀,今日若是得罪了六皇子的左膀,明日必会得罪七皇子的右臂。
若是有人想找他报复算账,最后必然会莫名地和对家的人杠上,引得两方混战,短时间内再无心思对付他。
而这样做的好处便是他同样被两方所不容,他不必像墙头草那样需要对两头溜须拍马,费心讨好,索性孑然一身,自顾做他的学*问,在书院的日子明面上看有些难熬,可只有他知道,不要太自在。
这样的妙人,既然被他知道了,哪有不拉拢的道理。
因而在书院的那些年,六皇子和七皇子两方势力时常斗个不停,若是有哪方想趁机拉拢梁晔,梁晔便会时不时地来作死一回,打消那些人的念头。
而后续如何能作死而不死,便要看九皇子透露的信息还有王孙的掩护了。
靠着这一种微妙的关系,这三人虽非明面上的好友,但背地里却是过了数道风浪的交情。
九皇子人还没到扬州,便已经想到他这位许久不见的旧友,这才一进城,便已派人去将人请了过来。
第83章
说来两人也有将近快一年没见了,梁晔倒是要比他记忆里要清瘦了些,只是眉目间却看着柔和许多,少了几分在京城时那一股凌厉冷傲之气。
梁晔一进门,便朝九皇子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微臣见过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却对他做出的这般生疏有些不满,不过倒是没表现出来,倒是表现得极热情地上前相迎,伸手想要扶梁晔肩膀将人带起,“梁大人,许久不见,看着都清减了不少。”
梁晔却是微微往后一侧,接着顺势起了身,“劳殿下挂怀,如今扬州城能不瘦的有几个,不过好在有殿下在,这才助扬州城百姓乃至江南的百姓脱离了困境,相信不久之后,必然能恢复成以往那般的富足安乐。”
“好了好了,在我面前,你也别学人说人前那一套套的,我可不爱听。话说我们可是有好久没见了,梁大人,你可有曾想过我啊?”还不等梁晔回答,九皇子却是紧接着道:“我可是一直数着日子等你回京呢,想到我们以往一起在书院的那些日子,又觉得三年时光,实在是太长了些。”
梁晔自认为在京城求学的那些年,与九皇子并没有什么旧可叙,不过是各自为了利益,暂时结盟而已。如今他与九皇子的关系,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君与臣的关系,他的这番说辞,却是有些过了。
“臣为父守孝不得不回乡,这是基本的孝道礼法,但并不表示臣就怠于为殿下你做事了,但凡殿下你吩咐下来的事,臣都有尽全力在办好,并无任何拖沓之处。”
九皇子没想到梁晔依旧如昔日那样对人一本正经,本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变化,不过也并不做恼,伸手便想拉着梁晔往席上坐,“你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做事我自然是满意的。诶,你看看你,总是这般一本正经,想想你我许久不见,就不能先叙个旧吗?你过来时应当还没用饭吧,来,我们一起同席喝上一杯。”
梁晔却是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往后退了一步,明明是在拒绝,偏偏神色恭敬,“臣是用完夕食后才受到殿下的通传,这会并不太饿。”
原先一直宽容大度的九皇子,也被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激出了火气。“怎么,梁大人连赔本王喝一杯的面子都不肯赏了吗?”
“殿下有命,臣自然不敢不从,只不过同席太过逾越,臣只坐下首陪殿下饮酒便是。”
“诶,随你随你。”九皇子有些被扫了兴致,不过却没多再说责备之话。
他一向是了解梁晔的,就是这么个冷梆梆,生人勿进的性子,就是对着金陵王孙,都不见他有多好的脸色,本以为看到他眉目间柔和的些,这些日子说不准性子会变柔和了不少,没想到依旧还是昔日那副老样子。
九皇子也是早就习惯了梁晔这幅性子,这下火气全消,反倒感觉有些回到当年在京云书院的样子。
第84章
九皇子之后倒也没强逼着梁晔陪他喝酒,不过梁晔倒也没完全不给这位皇子殿下面子,说是吃饱,的确没再吃一口菜,不过干坐着也难免无聊些,便也会时不时倒上一杯,慢慢小酌,若是中途九皇子有话,他也会给面子的陪聊上几句,不过要他多话,却是不能的。
待用完晚膳,九皇子拭了拭嘴角,而后看似随意脱口而出道:“我在金陵时倒是听李瑄提起过,你在府中养了一名小妾,颇为貌美,怎么不将人一块带来啊?”
梁晔知道就王孙那嘴巴,必然是会将落茗的事抖落给九皇子知道的。这会九皇子刻意提起,他自然不能不答。“臣尚在孝期之中,身旁若有妾室,难免落人话柄。”
“所以你是怎么处置的她?是杀了吗?”
“殿下,这是臣的家事。”梁晔显然不想再谈及这个话题。
可他的不正面地回答,那便承认他的那个小妾还活着了。
九皇子闻言便是一笑,只是听不出他笑声里透露着几个意思,“我本以为你性子生来淡漠,所以才不近女色,却没曾想,你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这倒是让我愈发好奇,该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把你从净坛上拽下来。”
“殿下高看我了,生而为人,自然免不了俗,我若真的六根清净,此时应该在庙里念经敲钟,而不是坐在这里陪殿下你饮酒。”
陪这个字,倒是有些取悦了九皇子,这会倒也不再同梁晔纠结与小妾的事了,只道:“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小妾,上不得什么台面,你若喜欢,那便养着呗。”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便会明显感觉到九皇子的这番话,已经全然不像是上位者对臣下该说的话,该用的语气了。
梁晔自然也是清楚九皇子这番话里面强势至极的侵占性,如同当家主母,在得知丈夫背着她私自纳了一房小妾后才会有的反应。
他是知道九皇子对他从不掩饰的心思的,但他并不喜欢,甚至十分的抵触。
王孙是个粗线条的性子,对九皇子更是带着十成十的忠心,所以这些年他从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而梁晔在察觉到九皇子对他存有那般心思后,便开始有意避免私底下与九皇子有过多接触,虽然他帮着王孙,替九皇子做事,那也只是为了前程所作出的考量,并不代表他会同王孙那般对九皇子全然忠心。
可能九皇子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才刚在冒芽的阶段,便被梁晔敏锐地给察觉到了。
而梁晔一直将自己发现九皇子是女儿身的这个秘密深埋在肚子里,只装不知,对九皇子的各般明里暗里的示好,也一直持以回绝之态。
他不想知道九皇子为何要女扮男装,这些皇室秘闻,一旦牵扯进去,一个不留神,那便会被火焚身,难以脱身,他自认为背景平平,既没有把握全赢的筹码,也没那个攀龙附凤的心思。
有时甚至还会因为九皇子不知掩饰自己的情绪,而怀疑自己的选择还有老师的眼光是不是错了,竟会觉得在众皇子里边,九皇子是最拔尖的那一个,就是女儿身,也未尝不能赌一把试试。
第85章
梁晔不欲在落茗的事上再与九皇子多言,遂将话题移到了茶庄一事上面。
脱手让人眼红的漆器铺,悄悄换业成茶庄,这个主意,本就是由九皇子最先提起。
若想要争得那个位置,那金银则是必不可少的物件。
在兵权上,他已拉拢了王孙,若是将来由王孙争得金陵王之位,那么未来他将拥有金陵王一脉的势力。
可养兵马需要大量的军饷粮草,这可不会凭空变出来。而梁晔却是商户子出身,商户子这个低微的身份在勋贵子弟倾轧的朝堂出人头地本就艰难,想要彻底扎根,更是难上加难。
但商户子却有着勋贵世家子弟没有的绝对自由,他做事,可以只需为个人利益,而无需顾念背后家族以及从家族延伸出的各系的利益,所以不需要瞻前顾后,想要做什么,自可放手大胆去做。
割断漆器铺,便是割断与梁氏一族的维系,之后茶庄兴衰荣辱,自然也与梁氏一族毫无瓜葛,他参与夺嫡一事,暗中帮助九皇子敛财,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而提到此事,九皇子却是信心十足,“我母妃曾有恩于统领内务的江公公,一点小小的面子,他倒还不至于不给我,就等着好消息吧。”
若是没有足够把握,九皇子便不会这般信心满满打包票,可见此事十拿九稳。
“只是你向我举荐的那个苏安林,他是否真的可靠?”
“殿下若是不放心,倒可屈尊亲自见上一面。”
“你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左右你还要留在此处两年,再是一块朽木,也该被你雕琢成材了,倒也没有看的必要了。”
九皇子还欲再同梁晔再继续商谈一些要事,外边却有人来匆匆禀报,许是有什么军情要事需要九皇子处理。
梁晔也趁机提出告辞,“殿下既有要事要处理,那臣便先告退了。”
看来事情的确要紧,九皇子虽然有意多留梁晔一阵,到底还是允他离开了。
梁晔离开时,就如他承诺落茗的,并不算太晚,尚未到三更天。
而九皇子落塌的城中驿站,离官府不远,自然与梁晔安置落茗一家的屋宅极近。
叶家夫妇因为心事一落,加之要养足精力准备第二日回家的事宜,这日睡得都及早。
屋宅烛火全熄,唯独落茗的房间,尚留有一盏灯火,透过窗纱散发浅浅微光。
落茗本以为自己可能要等梁晔登上好一阵子,许久不曾饮茶的她只怕犯困,粗陋泡了一小杯,小口啜饮,用来解乏。
谁知等的人并没让她久等,只听闻大门发出一声微响,本就等候着的她赶紧站起身,屏着呼吸想听清楚动静是不是真的,随着她房门被推开,让她久等的人也随之出现在了门口。
毕竟是饮过酒了,梁晔稍稍带了一点的酒气,不过并不浓郁,这一路走来,也散了不少。
不过却还是被落茗凑近了闻到了,想着他此番必定是有推不掉的应酬,能早早回来,说不准是因为喝多了,心念一动,双手已经先一步搀上了他的胳膊,若是醉的不轻,她便将人搀扶进屋里。
第86章
梁晔意识到落茗的打算,也不说明,只靠在她身上,倒真像是醉了酒一般,任由她扶着,往床边走去。
待坐在床沿边之后,梁晔揉了揉鬓侧,神情颇有些疲惫,只听他同落茗道:“这些天暂还不会安宁,你待回去后,也万万留几个心思,我也会派人看顾着你们的。”
暂还不会安宁,那便是城中即将要有大事发生了。莫不是粮食出了什么问题,先前因为粮食短缺而出现的暴动还会继续?
“那,要不我同爹娘说说,我们便不回去了,继续在这待着,直到城中风波平息?”
见落茗满脸忧心,梁晔不想她太过于焦虑,遂道:“只是因着我或许要离开城中几日,自然不能时时看顾你,所以要你当心着些罢了。”
听完梁晔的解释后,落茗并不见有多宽慰,而是抓住了重点,“你要出城办事,在这种时候?”
如今外头冰天雪地的且尚不太平,能有何事需要他外出处理?
梁晔心想不如将事情同落茗解释清楚,也好让她多一个心思之余不至于乱想,“前来赈灾的九皇子与我是旧识,我虽重孝在身,但他的事,我却不能袖手旁观。”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落茗知道梁晔在京多年,又就读于京云书院,认识九皇子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你今晚也是同九皇子吃酒去了?”
梁晔没想到落茗会因此想到这里,遂点了点头,本以为落茗还会再问,却没想到她点到即止,之后便收住了嘴,只说只管让他放心,便不再多提别的了。
倒是让梁晔免不住问了句,“你就没别的想同我说了?”
却见落茗一脸茫然,“你都将事同我原本说了遍,我再问你不显得有些多余?”
此言一出,倒是堵得梁晔没再话说。
待到了第二日,梁晔倒是没像以往那样早早离开,而是亲自带着一家子回了原本的住处,院子梁晔早已命人收拾齐整,已无乱过的痕迹,倒是省了叶大嫂收拾的功夫。
只是送叶家人回去后,梁晔便很快起身离开了。
昨夜他虽然脱了身,但九皇子今日必然会再找他,与其如此,倒不如他主动前往。
而他昨夜同落茗说要出城办事,也确实是料准了九皇子的想法。
他才不过行至半路,便遇到九皇子的人,说九皇子找他有要事要商。
白日的九皇子在一众兵士面前显得极为的稳重,见梁晔比她预估的要来得早些,微微抬了抬眉角,同底下兵士介绍起梁晔道:“这位是刑部的梁大人,虽说如今重孝在身,然为官心系百姓,不愿独善其身,接下去的救灾,就得劳烦梁大人帮着处理一二了。”
九皇子尚未通知梁晔一二,便已在兵士面前说了这番话,梁晔就是想推脱,也是不能了,当然梁晔本身也没准备推脱,闻言并不见他神色有异,只如寻常般走到了人前。
“之后,便有劳梁大人了。”九皇子如是说道。
第87章
只是梁晔才随同九皇子出了成,叶家的小院便被人敲响了大门。
敲门的是梁府的人,是府里头专门干外事跑腿的,但又与寻常跑腿的小厮不同,他只替府里的主人跑腿,换言之,也算是半个梁晔的人。
这守院的是梁晔安排下来保护落茗的人,自然也认识来人,只当是梁晔有什么要交代,便开了门,让人先进门说话。
谁知那人前脚才踏进门,后脚便对着没有防备的守门人便是一下子。
被梁晔安排来看守叶家小院的自然不止这一个人,其他人眼见着守门的倒在了地上,脖子处俨然一道鲜红的裂口,竟是一刀致命,察觉到来着不善,守院的人们纷纷警惕围上前,死死盯着来者。
来人自然也不会是单枪匹马一个人,顿时,从他身后涌进一批面孔陌生的人来,两队人才一对眼,便混斗在了一处。
梁晔安排保护落茗的人里头,自然不会有滥竽充数的,单论把式放在扬州城,那也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才与这群来人不明的人交手,梁晔的人便察觉到这伙人怕是不好对付。
虽然人数并不占多,但招式油滑又毒辣,招招往取人性命上面招呼,绝非他们这些正经武行练出来,倒像是京中某些贵人私底下所养的暗卫。
可放眼整个扬州,能有这般底子的,还能有谁?都不是傻子,当下心里便有了判断,这些人,怕是要下死手来了,而他们,若不能全力抵抗,今日怕是都要死在这群人手底下了。
因而那些原本用来保护落茗的人,也一同加入到了战局之内。
落茗自然是听到了门外的打斗声,想起梁晔出门前的叮嘱,并不敢开门,只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眼,竟是看到一地鲜红,登时只觉手脚冰冷。
死人场面她见过,先前在庄子里她也遇到过山匪的暴乱,但全然没此刻让她更加害怕,直觉告诉她,这次可能真的会要了她的命的。
可大门和窗户都直通前院,她无法脱身不说,爹娘还在隔壁。她不知道这群忽然闯进门来的悍徒究竟想做什么,但总觉是为她而来,她不能连累爹娘。
落茗小心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叶家夫妇自然也听到了前院的动静,他们以为是扬州城最近闹得鸡飞狗跳的匪盗宵小,怕是怕,但还没到慌了心神的地步,且他们对梁晔的人有信心,自然会护好他们的,是以两人抓紧时间收拾好房里为数不多的细软,推开门,猫着腰,来到落茗房门前。
他们怕闺女被吓着,一收拾完便赶紧来找她了。
落茗听到门前出现两人的声音,也不顾害怕,赶紧开门,拉着他们便往屋里拽,“爹娘,赶紧进来,外头危险。”
在闺女面前,叶大叔想表现得镇静些的,这会也不猫着腰了,直直起身,道:“不慌,有梁家大爷的人在外头守着呢!”
可话音刚落,一支支凌厉簇着冷光的箭便中止了叶大叔接下去想说的话,蹲在地上的叶大娘,看着从丈夫心口穿出的箭,刹那间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只看着箭身混着他温热的血,想说话,却发觉浑身抖的厉害,根本没有别的力气再出声来。
而叶大叔的鲜血,也同时溅了落茗一身,她看着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正冲她微笑的叶大叔,再看着地上吓坏了的叶大娘,还有紧接着又要射来的箭镞,用尽她最大的力气,将两人拽进了屋里,用力关上了房门。
这会的叶大叔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剧痛无比,但眼前却是什么都看不见,雾茫茫的一片,就连落茗哭着喊他的声音,都是时远时近的,听不太真切。
箭头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更别说箭镞穿心而出,叶大叔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而叶大娘眼看着叶大叔闭了眼,心神受损,一口带黑的毒血竟从她嘴角处流下,她也中了箭,在她脚踝处,在长裙遮挡下,落茗并没第一时间发现叶大娘也中了箭。
可就是发现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她解不了毒,也救不了人啊。
“娘!”看着开始大口大口吐黑血的叶大娘,落茗上前将人拥在怀中,第一次生出自己为何要活在世上的念头,“是我害了你们。你们何其无辜,该死的应该是我才对!是我啊!”
叶大娘用只剩下微弱力气的手拍了拍落茗,一张嘴便是大口的鲜血涌出,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用尽全力,在她耳边说道:“不怪你,爹……和娘……不怪你。”
毒药见血封喉,毒性极烈,叶大娘才说完这句话,便绝了气息。
怎么会这样?落茗不禁问,明明不久前还好好的,爹和娘,他们,怎么就死了呢?
大悲压过了恐惧,落茗看着已绝气息二老,只想冲出去,与那杀人之人同归于尽了才好。
可冲出去之后该做什么呢,只会瞬间被箭镞射穿心脏,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放的箭。
看着桌上放着被掐灭的蜡烛,落茗有了主意。
落茗将被褥堆在墙角,用蜡烛将其点燃,而后将房里边所有能烧的全堆在的一起,小院只外墙面是用土瓦砖石,内里却全是木材所构。
只要烧通了这片墙,便能连通外边,她便还有一线生机。
而木材遇到火,自然一发不可收拾,火焰一下蹿高,自然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护卫一时陷入了两难,是该先击退这些人,还是去救落茗。
可来人根本不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他们是来杀落茗的,主要落茗死了,怎么个死法并不重要,因而被分散心神的护卫们竟瞬间落到了下风。
这下也由不得他们分心了,只能全力应敌。
而此时房里,落茗用来捂住口鼻的湿帕子已经被房内极具的烈火和高温烤干,她被浓烟呛得几乎昏迷,若非活下去,才能为爹娘报仇的念头支撑着她,她怕是要被浓烟呛晕在火场里。
但好在上天还是给了她一线生机,墙被烈火烧穿了一个大洞,正连着屋外头,她记得这个方位外头应是有一条暗河的,一般做用来雨季排水的。
看着叶家夫妇,落茗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女儿不孝,只顾自己苟且偷生而弃你们而去,若此番命大,天不收我,我定会找出杀你们的凶手,为你们报仇。”
起身,看着满屋烈火后唯一的生机,一向孱弱的落茗也不顾烈火灼烧在她身上的痛,咬牙往唯一的生门冲了出去。
第88章
暗河里积残的污泥和消融的雪水混在一处,落茗很幸运地掉落在了上面,既是缓冲,也因此扑灭了她身上燃着的火焰。
只是落茗浑身上下却被烧灼的不轻,疼地她几近晕厥过去。若非咬牙强撑的一口气,怕是坚持不到得救的时候。
落茗稍缓了一口气之后,本想攀爬上去,可生怕那些人发现她还没死,只能附身在满是淤泥又恶臭难忍的暗河水道里头,淌着水,往前爬。
而那些奉命前来刺杀落茗的暗卫在杀光了所有梁晔派来保护落茗的护卫之后,眼见着烈火吞没了整个房间也不见落茗从房间逃出来,自然不会想到,因为地处低洼,为了防止洪涝暴雨淹了自家宅院,此处地界,但凡是有条件的人家都是会在家里地势最低洼处,修建排水的暗河的。
他们以为落茗葬身在了火海中,便耐心等着火焰吞没了叶家的整座小院,等人死了他们见个尸,便能回去复命了。
这么大的火势本引起周边邻坊的注意的,可今日整一条街都安静的出奇,配合着叶家小院焚在烈火中的场景,若是此时有无意中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怀疑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梦里了。
梁晔收到手下人拼死传回来的消息时,已是正午日头最盛十分,今天本该是个不错的日子,终于不再飘雪,天空放晴,消融冰雪,对赈灾也是事半功倍的事,梁晔本想着若是能早些结束,他也能早点回去。
可下一秒听到的噩耗,明明是明媚不过的阳光底下,却让他遍体生寒。
他任命保护落茗的,皆是他手底下的好手,放眼整个扬州城,怕是没有一个人,有能耐把他的人,杀的一个不留。
所以下手的人,不用想便也知道……
他看着前方高高坐在马背上,指挥着士兵们清雪开道的九皇子,理智这种自他记事起便与他形影不离的存在,竟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再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陡然扬起背后的弓箭,搭弓挽箭,箭身正对九皇子。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拿什么手段杀的落茗一家,他便用什么手段报复回来。
他手底下的人眼见着梁晔竟生了弑杀皇子的念头,皆以身挡箭在前,不让梁晔有机会将箭射出去。
“大人,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转念一想,九族对于梁晔,怕是巴不得全诛干净了才好,这话怕是劝不住他。
却见梁晔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她身边的暗卫,是她母族培养出来的底牌,本是为了助她争夺天下而备,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她用到落茗身上。”随即转身上马,朝着扬州城内驶去,“底牌既已被她自己暴露,便再也算不得底牌,我明着杀不了她,可若是想要她死,也并不止一种手段。”
只是他当初是如何瞎了眼,竟会与虎谋皮谋到一只只有虎的毒辣,却没有虎的智勇的假虎身上。如今再想抽身,只能经历抽筋拔骨之痛,看着那只假恶虎,害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第89章
落茗不知道自己在暗河里待了多久,暗河里空气污浊还稀薄,当她顺着光亮爬出暗河,还不及看周边环境,体力再也支撑不住,阖眼倒下。
殊不知她倒下的地方,正是一座女观后院的墙角边上,倒夜香的女弟子见到墙角底下倒了一个人,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也没起什么搭救的心思,便施施然回去了,只在把恭桶送回张娘子房里的时候,随口说了这件事。
“方才我给娘子倒夜香的时候,看到墙角倒了一个人,怕是哪个想逃的小蹄子,被馆主逮着打的半死不活的。”
张娘子听完,随口道:“这人要不是观里的人呢?”
女弟子闻言,压低了嗓子,“那也比待在观里头要强百倍。这话我也就同娘子你说说。”
知道这位张娘子不喜欢她们这些人在她房里多待,女弟子也不多嘴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此处看似是所道馆,实则干的都是些龌龊事。观里的女弟子有些是因为家里养不起,从小被送来的,也有的是大户人家的姬妾,被当家的主母发卖进来的。
张娘子便曾是大户人家老爷的小妾,但又与别的被发卖到此的人不太一样,她不需要陪客,观主更是将她当上宾般款待,衣食起居都有人伺候。但因着她嫌观里的人不干净,伺候的人干完自己的活后,从不准在张娘子房里多留。
观里人自然少不了对张娘子身份的猜测,但观主从不允她们讨论这件事,长久之下,对这位神秘的张娘子,自然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这会女弟子一出去,张娘子便打算熄灯入睡,可刚准备更衣,窗户便被冷风刮了开来,重重地拍在墙上,发出重重的声音,着实惊了张娘子一惊。
她赶紧起身准备去关窗户,却似乎听到不远处传来狼的嚎叫之声。
野观自然不会在多热闹的地方,如今冰天雪地,此地又地处偏僻,有饿狼下山觅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不由得,她想起女弟子同她说的,观外倒了个人,这要是放任不管,明早怕是尸骨都不剩了。
张娘子以前不是什么善茬,也没什么好心肠,这冰天雪地的夜里让她出去救人,痴心妄想的事情。
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也是葬身狼腹中后,凭的也不知怎么的,她竟提着油灯,鬼使神差地寻了出去。
来到女弟子所说的墙角,果然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张娘子提着油灯凑近了看,骇了一骇,这身上怕都是没块好的皮肉了,也不知她是怎么忍着痛来到这的。
怕人死了,张娘子又伸手在落茗的鼻端试了试她的鼻息,有气,好歹还没死。也从落茗大致轮廓看出,这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女子。
“算你命不该绝,遇上了我。”
张娘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恻隐之心泛滥了,这捞着个大活人回道馆,自然惊动了观主。
观里也就观主会医术,张娘子把人丢在门口,就让闻讯前来的观主给落茗看看,还有救没救。
“这外头冰天雪地,她倒是从火堆里钻了出来,这身上全都是烧伤,伤口还蹭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若非天气冷,怕不是要溃烂长蛆。”
观主的话说的张娘子一阵寒恶,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果然被染上的血迹和污泥,也不顾天冷,直接脱下,便丢了出去。“快让人给我打水洗澡。”
“这冰天雪地的,观里可没闲余的柴火给娘子你烧水沐浴,娘子你要不忍一忍,拿布擦一擦算了。”
“也不知道她身上沾的都是什么脏东西,我要是染上病了可怎么办,我不管,我就是要沐浴。再说了,你们不都常备着客人用的洗澡水吗,怎么客人用得,我就用不得?”张娘子态度坚决,丝毫不肯将就。
观主见此,也无他法,只得让人赶紧地烧水,心里不免嘀咕:怕脏就不要将人救回来啊,现在这冰天雪地,城里还乱糟糟的,观里哪来的客人,又哪来的热水,真是个麻烦祖宗。
嘀咕完,观主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落茗,“那这个人,娘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张娘子显然开始不耐烦了,“离我远点就行了,要能救就救,不能救算了。”说完,门一关,显然一副不愿再搭理的态度。
面对这般恶劣的态度,观主也不恼,只让人将落茗抬到了柴房,随便铺了些稻草,将人放了上去。
落茗也没别的伤,也就烧伤有些严重,后边因为体力不支才昏了过去。
观主让人给她上了药,喂了些米汤,过了一晚后,落茗便醒来过来。
醒来时,只觉浑身都在痛,那种痛,虽不是钻心刻骨,但足以将人逼疯。她看到自己的全身都被上了绿色的草药,但从四肢的皮肤来看,显然已经被那场火严重灼伤,怕是要留疤了。
一个身穿道袍,面容稚嫩的女弟子正坐在木墩做的板凳上,挥着柴刀,费力劈柴。听到落茗痛闷声,赶紧上前,半蹲着看她,“你醒了,可觉得好些?”
落茗想说话,可发现嗓子在火场被熏得发不出声,最多只能发出用力吸气的声音。
“原来你是个哑巴呀?本来想问你是怎么来到我们道馆附近的,你又是什么人,可你这也说不出话呀。”
第90章
以为落茗*是个哑巴,道姑便自顾自说道:“是张娘子救了你,否则你早就在野地喂狼了。”说着顿了顿,而后放小声音又道:“没想到她竟也有主动搭理人的时候。”
从道姑嘴里,落茗大致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脑内开始思索她所知的城中各个道观,不免心里微沉。
她原先的出身,和这一类道观说起来都是半斤八两,此处虽说是道观,恐怕不会是滥施善心的人家。
自己是逃命逃出来的,先不说想要杀她的那些人会不会追到这里,就说梁晔那边,她若是回去,这般的追杀恐怕还得经历上无数回,她能命大躲过一次,不一定能躲过第二第三次,在没养好伤之前,她是不敢再贸然出现在梁晔面前的。
且身上还没带金银细软,虽然被这道观救了一命,但伤好后怕是不好脱身。
正想着,从外头进来一个年纪要比这砍柴的道姑稍长些的道姑,与砍柴道姑的粗布麻衣不同,她穿的虽也是道服,却是材质上好的细纱,长发半批,眉毛用黛石画的细长,樱唇薄涂,就是看人时喜欢微微抬高下颚,显得有些傲慢。
“张娘子配的药,你空了便给她换上。”说着下颚冲躺着的落茗处一抬,等那砍柴的道姑接下药后,也没多留,便转身离开了。
砍柴的道姑接过药,便走到落茗跟前准备帮她换药。
在换药的这个功夫,落茗又听这个砍柴的道姑说起了张娘子,“张娘子为人虽然看着不好接近,不过观里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喝她配的药,基本一贴药下去,回头睡个觉,发个汗,就利落了。我昨日见你浑身烧伤这般严重,上了张娘子的药睡了一晚,我就看着好多了。”
落茗看着她揭下敷在自己身上的草药,连同带着被烧烂的皮一同被黏着揭下,疼得她撕心裂肺,这下怕是得留下疤痕了。
她伸手摸了摸同样被敷满草药的脸,心里头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嘲,亏得自己方才还在担忧伤好后该如何脱身,就一个毁容了的女子,怕是最安全不过。
张娘子的草药的确效果甚佳,就这般修养了半个月,落茗已经不需要时刻半趴着躺着了,偶尔能爬起来走动,但是因为这幅样子经常容易吓到人,她也不敢走的太远,最多只在门口晒晒太阳。
如今冰雪已经消融,暖阳照着有了热度,但她以后该怎么生存,又该如何找出那个想要杀她的人,却像是深渊一样,绝望的让人窒息。
张娘子趁着今日阳光好,难得出了房门走走,倒是让她看到满脸痂痕,晒着太阳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落茗。
她自然是记得这个被她救回来的女人的,天冷她不爱出房门,药虽然是她配的,但是她从未亲自过来瞧过落茗的恢复情况,多是贯着治得好治,治不好拉倒的心态。眼下见着人,倒是比自己想象中恢复的要好,不过这脸上,留疤自然是难免的了。
张娘子心想从骨相看,这姑娘烧伤前应是个绝色的美人,这留了疤,毁了容,心里头怕是不好受吧,遂来了点兴致,走了过去。
落茗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一身着常服,挽着妇人发式的女子朝她走来。落茗从未见过张娘子,但只这一照眼,她便知道,来人应当就是那位救了自己的张娘子,于是主动迎上前,“见过张娘子。”
张娘子到没想到都不必同落茗介绍自己了,语气倒是轻快了些,“你知道我啊?”
“张娘子于我有救命之恩,虽然你我从未谋面,但我不会认错。”
“没想到是个挺机灵的,我听青胧说你原本是乡下人,缺粮后家人皆被闯进来的匪徒杀了不说,还放火烧了你的家?”
生怕那些人寻来,落茗并不敢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编了一段身世,这会见张娘子问起,便回道:“我虽侥幸脱身,但如今家中再无一人,房屋也被烧毁,以后怕是再无我容身之所了。”
虽是编造,但也难免真情实感,落茗想到叶家夫妻,还有被烧毁的宅院,不觉间已满面是泪。
张娘子瞧着落茗小声啜泣,虽然平日淡漠,也不是真的用铁打的心肝,便伸手帮她把眼泪擦去,“莫哭,你的伤口可不能进水,泪水也不行。把手帕接着,把眼泪擦擦干净。”
落茗以为张娘子见她痛哭,不耐烦了,赶紧接过手帕,而后道歉道:“让娘子见笑了。”
却听到张娘子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既然无处可去,那等伤好了以后便来我房里替我做些杂活吧,你既然是乡下来的,粗活应当做的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