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走廊上。
周以宁倚靠着,后脑勺抵着冰冰凉的墙壁,试图让自己降温,冷静下来。
她在想什么?
刚刚,她竟然被陆怀桉的肉.体迷得乱了心神,一丝一毫也没想起檀屹来!
这太不道德了!
人家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难不成她也朝那种渣男进化了?
她心里一阵阵的自我怀疑,听到房门的咔哒声后,第一反应竟是不敢回头。
陆怀桉走到她身边,神态自若:“走吧,回去。”
周以宁“嗯嗯”一声,压低脑袋,一个眼风也没给他。
他走在她身侧,显得比她自在许多,见她闷着头快步,即将撞上别人,只能拽住她的手臂拉她避开。
周以宁深深呼出一口,挤出一句:“谢谢。”
她提醒自己要有边界感。
陆怀桉哪能没看出她的变化,只哼笑了声,没应答。
罗青领着两个保镖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她是母胎单身,没跟人交往过,但目睹过老板的两任情人,很明显地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氛围的不对。
看起来,就像要旧情复燃一样。
罗青想了想,最终还是如实汇报给了檀屹。
而周以宁被自己不坚定的立场吓到。
即使她还没有松口,但她和檀屹复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万万不能在和陆怀桉有所纠缠。
她都来不及去等他喝完汤,收走他的保温桶,便匆匆走了。
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陆怀桉凝着她仓促的背影,但笑不语。
*
当夜。
周以宁坐在地毯上,半个身体紧挨茶几,手指滑动着手机,眼睛却怔怔地出神。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优柔寡断。
没处理干净和檀屹的感情就和陆怀桉在一起,紧接着,在和陆怀桉情意正浓时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他,选择了檀屹。
接下来,她难道要再次重蹈覆辙?
纠结又纠结——她应该毫无保留地将医理室里发生的和檀屹说明,然后让他监督自己。
至少,可以把邪恶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周以宁转眸看眼坐在桌边开视频会议的檀屹,下定决心。
她左摇右摆,手指乱点进小红书,便发现才清理过的后台又变成99+。
顺着大量的艾特点进去,这才发现是陆怀桉几分钟前新发的一条图文。
文字简短,只有淮州两字。
图片则配了足足十八张。
前几张图分别是淮州律所的简介、主办业务、大楼、办公场所以及有名的胜诉案介绍。
后面八张,其中一张律所律师介绍图,其余七张都是律师们的日常办公照。
而这样普通又枯燥的图文,引来诸多流量,是因为陆怀桉那张脸的缘故。
一张十六人的律师照中,他位于正中央,面容冷峻,目光沉稳,纽扣系到最顶,领带端正,是当下最惹人喜欢的冷漠daddy系男人。
剩下七张,有开会时他手
持激光笔,衬衫勾勒出完美身材,live图点开,手推金边眼镜的动作显得从容不迫;也有他坐律师席上,虽在唇枪舌剑,却没有一丝不雅。其余的,陆怀桉虽是配角,却总能夺走整张照片的视觉中心。
周以宁往评论区划——
【不是,现在当律师的门槛这么高了吗?】
【嗷嗷嗷!淮州的大老板居然这!么!帅!爹咪!】
【首页进来的,还好我多疑,不然就错过了一位能留牌子的贵人[爱心眼]。】
看着一连串痴迷的声音,周以宁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所以,她上午被陆怀桉的肉-体迷惑,也是人之常情!
他置顶艾特了她:
【淮州今后将举办离婚、网络暴力等法律案件的线上直播与线下讲座,无偿提供法律咨询,欢迎各位。感谢周女士提出意见,给我启发进行线上宣传,为淮州带来新的生机。@州呢呢。】
展开评论后便是一堆她的粉丝嗷嗷直叫。
【呢呢你藏着掖着!凭姐妹们的关系,这种美色居然现在才建议他玩网!】
周以宁忍俊不禁。
【呢呢厉害!事业心upup!】
这是她的事业粉。在她被网暴沉浸多日后,还曾催促她多发图文。
从这条开始,大家都夸起了她,说她吃水不忘挖井人啦,说她为后人栽树啦,夸得周以宁脸蛋泛红。
她自认善良,但确实没高尚至此,这完全是陆怀桉给自己戴的高帽!
但这个高帽,确实很好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因为大家都在夸她本人,而不是基于总裁夫人这个身份。
周以宁看入了迷,时不时就被赛博姐妹们的妙语连珠逗得乐不可支。
这时,耳边如惊雷般响起:“这么开心?”
周以宁心头一震,被吓得手机往下落,却被檀屹稳稳接住。
他闲闲地瞥了一眼屏幕内容,轻哼:“有那么高兴吗?”
她抿了下唇,有些心虚地移开眼:“你吓死我了。”
檀屹一贯的阴阳怪气:“屋里这么亮堂,做亏心事才会被吓到呢。”
周以宁斜了他一眼,抢过手机,不语。
檀屹继续:“赶明儿我也去认证个账号艾特你,行吗?”
“你搞这个干嘛呀。”
她摆了摆手。
檀屹脸上本就淡的笑意消失,他眉头蹙着:“我怎么就不能搞?就许你和你老情人线上谈情是吧!”
周以宁无语地看着他:“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他发的小红书又没屏蔽你,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她顿了顿,补充:“不像你。”
他最近老发仅陆怀桉可见的朋友圈,还专挑一些暧昧的照片,专往人心上捅。
檀屹本意是想也讨她欢心,哪知道东施效颦,反而被嫌弃。
他憋不住气,又火冒三丈:“你俩关系又恢复如初了是吧?这都跟你告状!”
周以宁:“你别瞎说行吗?我自己看见的。”
是陆怀桉去上厕所,手机没锁屏,这才被她发现。
檀屹讽刺:“是他故意让你看见的。”
他话里话外把她当傻子,周以宁气得瞪他,又听他下一句酸言酸语抛过来:“毕竟连拆线也要你陪着,谁知道你们在里头干什么呢,是吧。”
也许是心虚过头,周以宁下意识地反问:“我们在干什么,你可以让罗青去听啊!反正我现在时时刻刻都被你看着,能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吗?!”
“你就是不信任我,爱控制我!”她气怒地甩下这句话,钻进了被窝里。
檀屹黑着脸——是他的问题吗?他都同意自己老婆去医院伺候前任了,世界上还有他这样宽宏大量的男人吗?
换平时,他早就去哄她了。
但周以宁霸占了一整条被子,缩在里面,他拍她两下都一声不吭。
檀屹便收回手,赌气光着身子直躺着——
她不给他被子,冻死他得了!明早等他感冒,有她后悔的!
他恨恨地咬牙。
陆怀桉,死狐狸精!
但次日清晨,檀屹没卖成惨。
等他醒过来,头脑昏昏沉沉,感冒是真感冒了,但身边那没良心的女人早不见了身影。
*
周以宁昨夜先发制人,但一想到自己确实有思想越界的倾向,就心虚得不敢面对檀屹。
她本来是准备跟他说一说心里话,但昨晚上那一吵,又让她觉得绝对不能说。
不然,她以后说不定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整个一戴着镣铐的通缉犯。
周以宁早上趁着罗青和保镖们还没到位,开着车飞速溜了出去。
陆怀桉已经出院,不用再去探望,咖啡店她也不想去,省得又碰到几个看管她的小尾巴。
她回了观山路的家,用盒子将所有的信和那两枚钻戒装起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准备和陆怀桉一刀两断了。
对不起他就对不起他吧,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渣女……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实在和她对爱情的追求相去甚远。
等下次,他想好了那要求,她就一起拿过去给他。
她一整天哪儿也没去,就闷在家里,看着屏幕上檀屹的备注,最终还是点了接通。
“干嘛?”
那边仿佛磨了下牙,出口就是她意料之中的问句:“你在哪儿?”
周以宁很不爽,冷笑了声:“你猜。”
“你别闹啊周以宁。”他显然压抑着火气,说话也带着浓厚的鼻音,“你像话吗,你男人生病了,你还跑出去,你总得得跟我吱一声吧。”
反正现在急得不是她,她便叼了块果子,找出他话里的漏洞,闲闲问:“我哪个男人生病了呀?”
檀屹被她气得几乎要吐血:“你还有几个男人!”
“不知道诶,不是你说我的老情人嘛,你那么有精力,自己查我在哪儿呗。”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
纵使她和檀屹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她的天平更偏向他,可也忍受不了他看犯人一样看着她。
她必须得把他动不动就疑三惑四又爱发脾气的坏毛病给改了!
檀屹没再打来,也许是真去查了,或是干别的事了,周以宁不大关心。
这时,陆怀桉发来信息,是小红书的后台消息截图。
短短一天时间,居然比她的后台私信还要多,大多是咨询法律相关的内容。
【陆:多谢你,这个月业绩不用愁了,下次庆功宴请你吃饭。】
周以宁见帮到他,自觉压在心头的愧疚感轻了些,当即回复:
【zyn:应该的[握手]。】
她自觉这回答官方,陆怀桉该懂她的疏远之意,谁知他又紧接着发来:
【陆:要求还未想好,再等我一段时间。】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完全洞悉了她的想法。
周以宁轻叹了口气,脑中不由又回想起那天在医理室所见。
她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回了个“不急”过去。
第72章
檀屹没来找周以宁,但也许是憋着一口气,他真的开通了一个社交账号。
不仅认证了身份,ID还抄袭她,叫檀呢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他同样艾特了她:
【我错了。】
底下围观群众笑翻了天——
【之前是我恨你,现在是我错了,总裁咋这么喜欢用三字箴言哈哈哈哈哈!】
【也许现在跪搓衣板州姐就能原谅你。】
【不会是看见帅律师艾特我们呢呢吃醋了吧?】
【咦,楼上说不准哦,三个人都是校友呢!】
一开始的评论还行,cp粉都吃到了饭,话题便围绕在檀屹和周以宁身上。
可后来就有人提起了陆怀桉,还说是他吃醋这才学人开通账号,这让檀屹气得直咬牙。
待看见了一条显然抱着恶意的
评论,檀屹指着屏幕问景硕是什么意思。
任劳任怨的助理瞄了一眼。
【一个大公司的总裁也这样整天卖卖卖个不停……】
景硕:“……就是说您和夫人是在炒作卖糖。”
被人这样说,檀屹却陡然勾起唇角哼笑了声。
他打字回复:
【真夫妻无需炒作。】
这样子说,既讽刺了陆怀桉炒作,又表明了他正室大房的身份!
他简直是个天才!
瞥了眼景硕,檀屹道:“通知那俩保镖可以撤了,再让罗青回去店里上班。”
周以宁爱说反话,嘴上气他,其实心里有数。
而且陆怀桉都出院了,他也没理由再派人跟着她。
他的计划很简单,拿家庭、婚姻、孩子把周以宁架起来,不逼她二选一,而是直接代替她选好。
任陆怀桉那厮有再多阴谋,他的阳谋也一定能胜过他。
檀屹再一声低笑,发信息向老婆揽功:
【TY:宝宝,我错了,是我太小心眼了[委屈],人已经都撤了。你玩好了就回来,老公在家等你[委屈]。】
没多久,周以宁回复他了个小猫鬼脸的表情包。
*
星期天,阔别周家几个月之久的檀屹,终于获批可以去拜访岳父岳母。
张敏慧生日,要周以宁就算是工作再忙,也一定要带檀屹回家。
两个人相携上门,关系看起来比上一回一起出现要好上许多。
这让老两口乐开了花。
周宏久违地拆了瓶好酒,舍弃他那喝惯了的二锅头,乐不可支:“来,小檀,今天陪爸喝一杯。”
檀屹撑着头,面向周以宁,脸上笑嘻嘻的:“爸,这个阶段,我可不能喝酒。”
周宏还懵着,张敏慧已经反应过来,当即大喜:“你们早该提上日程了,不过这会儿要小孩也不晚。”
檀屹嘚瑟极了:“妈,您说得对。”
他太张扬,让周以宁忍不住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孩子还没个影儿呢,这会儿就要公之于众了。
檀屹才不管,他得通过老两口稳固他的周家女婿身份。
他问:“我和宁宁准备生个女孩儿,像她,到时候让爸妈也帮着带带,成吗?”
老两口就一个独生女,又是高嫁,面对那样的豪门家庭,檀屹母亲又难相处,心里没想过能有机会带孙辈。
但檀屹这样说了,能含饴弄孙,那是再好不过了。
张敏慧称得上是大笑:“哪能不成!以后家里给小魔王大闹天宫都成!”
檀屹听出了打趣,仍是笑嘻嘻:“大魔王生个小魔王,那我基因好得不行。”
准备要孩子的事如他所愿在长辈跟前过了一遍,周以宁却显得有些焦虑了。
回程的路上,周以宁频频看向窗外,眉毛压低,看起来闷闷不乐。
檀屹注意到,问:“怎么了?我跟爸妈嘴快让你不高兴了?”
沟通是桥梁,这时候又有陆怀桉在一边虎视眈眈,他就更得沟通了。
周以宁的脸蛋微微鼓起,出口先叹了一声:“我们,真的做好当父母的准备了吗?”
那天在饭店,她只是下意识接话,后来檀屹正式提出,她也觉得年纪到了,刚好他们之间的困境也是时候该让新角色来打破了。
可现在,她越来越焦虑,似乎还没做好准备。
檀屹心里警惕起来,面上不显,只是风轻云淡地答:“我觉得我们准备好了。你看,论感情,咱俩认识加恋爱结婚都十年了,中途分了一次,破镜重圆,感情基础算达标了吧?”
见周以宁认同地点了下头,他继续:“再说经济基础,别说一个了,就是十个八个咱也养得起啊。而且你说咱囡囡得多幸福啊,霸总爸爸,网红美人妈妈,我的天,这幸福生活,要是我能转生到你肚子里多好啊。”
他拉长尾声:“妈妈——”
这人太不着调,看在他在开车的份上,周以宁只浅浅瞪了他一眼。
檀屹:“你要是担心我妈,你大可放心,经历过一次,我不会让她再害我第二次。孩子可以去爷爷奶奶家玩,但一定不会让她带。那种奶奶对孩子说妈妈坏话的情况绝不会发生,你放心。”
他摆明态度,周以宁便只能点点头,眉头看似舒展开来。
先这么着吧。
她想。
也许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比孩子来更快的是来自平台的合作邀约。
官方平台准备开办一个综艺节目,性质偏向旅游,邀请各地区的达人进行录制。
S市的网红几乎算是全国之最,周以宁体量不大不小,但胜在近期话题度关注度高,争议流量大,又有旅游博主的出身加持,很轻松地脱颖而出。
这一天,工作人员邀请她去总部洽谈相关问题。
最终敲定好录制合同,合作方请她留下来吃顿下午茶,就在一楼。
高管是个短发女士,雷厉风行,走起路来很有气势,将她送到餐厅后便匆匆离开。
小助理端了茶点过来,很热情地介绍:“我们公司的下午茶是整个产业中心最牛的,特意聘请了米其林三星甜品师,只对客户开放。”
周以宁眨眨眼,笑着接受了这份好意。
甜品绵密丝滑,入口轻轻一抿便滑下了独,有馨甜味,却并没有特别甜。
周以宁正要给她反馈,不期然看到个熟人。
是陆怀桉。
他坐在距离她对角线不远的另一边。
多日不见,他的精神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整个人又变成以前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脸上带着笑容,眸子正专注地盯着他对面的女人。
看起来,就像曾经面对自己时一样。
周以宁的呼吸一滞,转而看向他对面那人。
是个长卷发的女士。她支起手撑脸,笑眼弯弯,正欢快愉悦地开口说话。
一人嬉笑,一人侧耳倾听,看起来并非普通关系。
她怔愣地没回神,小助理便也循着目光看过去。
她先看到那女孩:“诶,是她啊。”
周以宁抿了口咖啡:“你认识?”
“嗯嗯,她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听说是个大小姐,跟高层有点关系。”
“对面那个男的也很眼熟,好像来接过她下班?应该是她男朋友吧。”小助理耸了耸肩。
周以宁的心骤然一颤。
……男朋友?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没有多久,他这就已经开始下一段恋情了吗?
明明早设想过这样的情景,可亲眼见到的酸涩感,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垂下眼,草草吃了几口,擦了擦嘴:“吃完了,我们走吧。”
她希望他们碰不上面。
可生活就像戏剧,当她们俩走向大门,对面那两人同样并肩朝这里走来。
周以宁想装作没看见,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旋转门,想加快脚步挤进去,却在迈开脚步的前一秒被叫住:“州呢呢!”
“是你!”那女孩大叫出声。
她不得不停在原地。
小助理朝她吐了吐舌头,小声:“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女孩扑过来,很激动地朝她打招呼:“我是你粉丝,你刚发第一个帖子我就关注你了!我的ID叫小五!”
周以宁想起来了——是她,那个在她沉寂时疯狂给她打call安慰她的事业粉。
她不由也笑了笑:“我记得你。”
“你今天是来谈合作的吧,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和所有年轻女孩一样,她热忱而富有活力,身上那份直接和真诚让周以宁有些自惭形秽。
她性格太回避,比不了她。
“谢谢。”
周以宁只盯着小五的眼睛,身体不自觉开始紧绷。
即使刻意忽略,余光也能看见,她身边身量高大的男人正凝着她。
小五从追星成功中回归现实,嘻嘻笑着:“对了,介绍一下,这是……”
陆怀桉打断她:“我们认识。”
他声音低沉冷淡,再没了从前那份浅浅的笑意。
小五:“噢噢噢噢,我想起来了,你们认识哦……”
她话还没说完,陆怀桉已经提起脚步,先她们一步走入旋转门,遥遥飘来他的提醒:“走了。”
小五向她们点了点头,快步跟上去。
隔着玻璃,周以宁的目光跟随他们前行。
少女娇小可爱,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而她身侧的男人成熟冷峻,低头看她时唇角微微扬起,眉宇间也有几分柔色。
周以宁不自觉地咬着唇肉,面上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几秒后,她动了动脚步:“走吧。”
开车回家的路上,即使极力抑制着自己,她也频频失神。
陆怀桉和小五看起来很熟稔,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总不会又是妹妹吧?更何况,陆家举家迁往国外,在S市并没有亲属。
红灯亮起,周以宁踩刹车缓缓停下。
她双手抬起,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他们就算再亲密,也和你毫无关系了!
你早想好的,世界上并非你一个女人,陆怀桉爱上其他人,那是再正常不过。
心中那点儿不痛快终于被掩盖下去时,手机在此时收到消息。
【陆:要求我想好了。明晚吃饭聊。】
第73章
周以宁做好了万全准备,她带了信,带了钻戒,做好了跟陆怀桉就此了断的准备。
可等到达地点,看到在酒店大堂等候的两个人,还是愣了一愣。
陆怀桉和小五正并肩站着等她。
她心里狐疑:他这是什么意思?跟前女友提要求还得新女友在一边见证吗?
小五欢快地朝她招手,周以宁脸上便带了笑,和她说嗨,刻意忽略了陆怀桉。
陆怀桉:“走吧,人都到齐了。”
他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周以宁有些疑惑:“什么人?”
小五抢答:“是庆功宴!因为有呢呢的宣传,淮州这个月业绩突破记录了!”
周以宁心内复杂,没想到今天的散伙饭,也是他律所的庆功宴。
不过他之前确实也提过,大概是为了感谢她。
她想:这样也好,避免两人私底下见面,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进到包厢,里头果然坐了一大桌人,二三十来个。
一见周以宁,便有人带头鼓起掌来,气氛极其热烈——
“欢迎欢迎!”
“感谢周小姐!为我们淮州再创辉煌!”
一声声男男女女的吆喝极为热情,让周以宁不由耳根发烫。
她哪能想到,一进来就是这样的大场面。
她跟着陆怀桉和小五坐下,位置安排得尴尬,竟然插.在他俩之间。
这一顿饭周以宁吃得很舒心,许是律师多是八面玲珑的人,不会出现所谓的排外与刻意刁难。
有人劝酒,周以宁没来得及拒绝,身边的陆怀桉已淡淡开口:“她不喝酒。”
他自己伸手与人碰了一杯。
这举动不太合适。
周以宁瞄了眼小五,见小姑娘正津津有味地啃西瓜,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心中又是一阵别扭。
陆怀桉对她好,她开心,但也不开心。
小五真名叫巫子璇,和律所的人几乎都认得,大家都拿她当小妹妹打趣。
“这么大了,还埋头苦吃呢。”
“你也就在咱淮州的饭局上逍遥了。”
小五叉腰:“吃你们点东西怎么了!”
陆怀桉出面讲和:“行了,再说她能吃该哭鼻子了。”
小五怒目而视。
两人之间熟络极了,关系更是超过普通男女,各种小动作都显得别有一番意味。
周以宁越看心中越是泛酸——
她低下头,漫无目的地滑了滑手机。
再怎样洒脱的人,对前不久还在纠缠自己的前任这样快就坠入新的爱河,也无法接受吧?
更何况,陆怀桉口口声声都是对她的无法放手。
接下来,周以宁只吃了寥寥几口,陆怀桉大概有注意到,却并没说什么。
他眸色淡淡,遵照小五的请求给她倒了杯橙汁,且是从她的位置越过身体操作。
她埋着头,发顶被他的衬衫蹭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木质香袭来——依旧是她从前送给他当做礼物的那款。
周以宁不知道他的动作是否刻意,心里埋怨的同时,只轻轻咬唇,身体往后,避开他。
她全程坐立不安,只盼这场有些折磨人的饭局能尽早结束。
然而天不遂人愿,吃过饭以后,他们还要转场KTV。
一群人激情高涨,群魔乱舞,尤其以小五唱得最欢。
而周以宁实在待不住,趁着灯光昏暗,没有人关注他们这里,她取出放置东西的小盒子,推到陆怀桉那一边:“你的。”
她言简意赅。
在知道他已经开始另一端恋情,她就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好聚好散。
五颜六色的射灯闪过,照在陆怀桉脸上,让平时冷厉的脸上多了几分诡谲意味。
他并不接过,而是看着她小心翼翼、担心别人瞧见的模样,饶有兴趣地问:“每次跟我相处都得打游.击战?我就这样见不得人?”
可不是。从最开始,她决定要离婚,跟他见面就始终躲躲藏藏。
到了现在,满屋子都是他的人的情况下,她依旧不敢让别人看出他们的关系。
周以宁觉得他话语间有讥讽,也被他今晚的言行刺激到,罕见地反唇相讥:“你不也是?”
她是在讽刺他当着女朋友的面,与自己这个前女友暗度陈仓。
可陆怀桉哼笑了声,仿佛很不在意。
周以宁讨厌他的态度——她现在觉得,他是一个反复、满口谎言的男人。
她站起身,声音冷冷:“我要走了。”
陆怀桉还未表示,正好过来歇口气的小五听了,也举起手:“我也要回家了!我爸爸在催!”
他这时才道:“我送你们。”
那盒子依旧放在刚刚的位置,他压根就没管。
周以宁咬牙,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先走出去。
他依旧是那辆两人同款的越野,开到两人等候的路口前,周以宁没动弹。
身为前女友,总不该跟现女友去抢副驾。这点自觉她还是明白的。
小五也没动,反而跟着她一块上了后排。
陆怀桉:“把我当司机了?”
小五吐舌:“劳驾。”
他轻笑一声。
他们之间的互动自然,仿佛认识了许多年。然而周以宁和他恋爱时,从没听过小五的存在。
她心里不由又想七想八,愤恨地将陆怀桉也打入“出轨”的檀屹的后尘。
这是她心里最黑暗的地方。一开始是她对不起他,但只要揪到了他的错处,她就能埋怨他,更快地忘记他。
然后,对檀屹一心一意。
以证明,她绝对不是个不忠的女人。
想不了太多,因为小五打开了手机,要继续和她自拍。
她语气很夸张:“呢呢,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网红啦!我得po到网上去,炫耀一下!”
她还是小女孩,脸上有点可爱的洋洋自得。
周以宁答应了她,但又忍不住去想,她和陆怀桉在私底下是否也是这样。
心里越想越闷,面上就不由带了几分勉强,连唇角也勾不动。
小五:“宝,你累啦?!”
沉默许久的陆怀桉冷不丁开口:“你少吵她比什么都好。”
小五:“我哪里吵了?!”
“你从小就吵。”他冷哼。
这话一出,车内骤然一静。
周以宁抬眼,正与后视镜中他的眸子撞上。
他目光中带着了然,是对她的挂脸与不虞。
他继续:“小学上课吵个不停,老师请家长你爸都不
好意思去,非让我去。”
他分明知道她误会了,知道她在为什么而焦灼,却偏偏要到最后才挑明。
他是故意的。
周以宁意识到。
小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说。”
她有点委屈:“有你这么当叔叔,给小孩拆台的嘛。”
她抱住周以宁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求安慰:“宝,你看他!要不说律师都是坏蛋呢。”
小孩闹起来,是要以偏概全的。
周以宁强行扯出笑,附和了一声。
她上了陆怀桉的当,让自己因为他不守贞的介意和不痛快,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小五家很快就到了,陆怀桉从副驾递过一个礼品盒:“给你爸。”
小五笑眯眯的:“哎呀,不愧是他的得意门生,这么多年就属你最好。”
陆怀桉摇头,对她的顽皮无可奈何。
人下了车,陆怀桉重新上锁,调转车头继续上路。
周以宁则早早将脸对向窗外,无地自容——
对他的恼火,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都有。
她手心发麻,垂头去看手机。
小五动作很快,已经发了图文并艾特她:
【见到呢呢姐姐啦!我超开心!】
是车里与包厢里的自拍照。
周以宁掐着手心,强自镇静地敲字回复她。
无论打出哪一个字,后面跟着的都是“啊啊啊”。
她耻于自己的隐秘心思被人发觉。
她最终还是放弃。
周以宁不着痕迹地长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夜景。
没关系。
陆怀桉见证了她的不堪又怎样,反正,他们真的要结束了。
就剩……最后一个要求了。
车窗是一个小小的框,无边夜色从中掠过,周以宁忽地发觉不对。
她抿了抿唇,惊疑不定地问:“这是要去哪儿?”
这不是去观山路,也不是去青云湾的方向。
后视镜中,看到她终于舍得再看自己一眼,陆怀桉心里痛快了一些。
他没回她,只是速度越发地提快。
周以宁也感觉到,她身体往后倾,再看仪表盘,速度已在超速边缘。
周以宁:“你干嘛!”
陆怀桉仍是不语,油门踩到底,轰轰一路,不过十来分钟,很快到达海边。
周以宁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刚刚他几度超车,和左右车道的过路车只差毫厘。
好几次,她真的以为要撞上,肾上腺素飙升,险些要觉得陆怀桉的要求是自己陪他殉情。
陆怀桉向来稳重,做人也周全,突然发起疯来,让她有些后怕。
不确定他现在的情绪,周以宁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怎么了?”
她太惜命,也太胆小。什么情啊爱啊的,在生命面前都得往后靠。
陆怀桉不答,他起身下车,摔门声震天响。
几乎只是一秒钟,他打开了后门,整个身体压过来。
他声音冷沉:“我想好要求了。”
他的手撑在她身后的车窗上,完全笼罩住了她。
因为背光,看不清他的脸,但周以宁知道,这会儿他一定是面无表情的。
此时的陆怀桉不对劲,也很危险。
周以宁轻轻咽了下,强自镇定:“什么?”
“和我做最后一次。”
他语气轻佻,吐出了这极为不符合他性格的说辞。
周以宁面上的表情都快要稳不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陆怀桉!”
他没让她出口一些冠冕堂皇的说法,径直打断她接下来想说的继续道:“周以宁,别装了。”
他说:“承认你舍不得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周以宁整个人完全僵住。
她努力地挤出一声:“不,合格的前任……”
他哼笑,抢先说:“我不合格,你也不合格。我要是合格,就不会给你挡刀,也不会对你日思夜想;你要是合格,就不会吃巫子璇的醋。”
有一块试金石在手边,不用白不用。
巫子璇回国实习,是他安排进去。周以宁的官方合作,也是他一力促成。
要不然,S市这样大,他们怎能转眼就相遇。
他冰凉的掌心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别装了,我比檀屹更了解你。”
一颗心里装两个人——他再努力,再拼上自己的性命去争取,最终也只感动她到这个程度。
但也已经足够了。
周以宁哑口无言。
越野后座宽敞,却架不住他一直悬空在她身上。
急促、紧密的呼吸交织在一块,他的手掌扶起她的颈脖,带动她凑近。
他的鼻尖抵在她脸颊上,低沉的声音犹如海妖的诱惑:“我说过,你选他,可以。”
“我没要你对我负责,这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
他另只手带动她的,到他中腹受伤的位置:“摸-摸。”
“不,我不能……”她还在挣扎。
“有什么关系呢?”他抵住她,轻轻,“你们还没有复婚,这不是背叛。”
他继续抛下诱惑:“最后一次。这之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会出现。”
陆怀桉像发誓一般:“从此以后,我绝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
“我只爱你。”
“漫漫余生,你总得给我一个守身如玉的念想吧,是不是?”
周以宁喉管干涩,完全没法吐出一个字。
此时的陆怀桉,太危险,说出的话也太诱人。
如果有一个男人,即使他们不在一起,一辈子也只有她——
她的虚荣心膨胀起来,就像当初知道他等了自己多年一样。
他凑近她唇角,却又扑了个空。
她还在垂死挣扎:“这是狗男女才做的事。”
陆怀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顺着她:“狗男女遭天打雷劈,可刚刚我都那么找死了,我们也没事。”
他含住她:“这是经过老天同意的。”
颈脖上,有两只细嫩的手臂攀了上来。
夏夜海边多雨。
外头斜风细细,掺杂着暑天的闷热气息。
车内冷气十足,却疾风骤雨,让周以宁热得喘不过气。
他逼问:“我是谁?”
“陆怀桉……”她恍惚叫出他全名。
男人咬她,继续:“你老公是谁?”
提起檀屹,周以宁脚趾微缩,呼吸短促地停了下。
她心虚又惊慌,让挞-伐的男人哼了声,不客气地落下手掌:“这时候,尊重点我成吗?”
她呼痛过后,再问便立即长了记性,答出了他的名字。
陆怀桉仍不满足,逼问她男朋友、男人、丈夫、爱人是谁,通通要她回答“陆怀桉”。
倘若答案不对,便立即又是一掌。
他改了从前温吞的风格,像只巨兽伏于上方,将她连皮带肉地撕扯吞下。
叫老公要答陆怀桉,叫宝宝要答陆怀桉,叫最爱的人,也必须答陆怀桉。
最后,他只要出声,周以宁便答“陆怀桉”。
即使她没听见他在问什么。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体验,竟然食髓知味,不知今夕何夕。
他的手臂如铁笼般禁锢着她,唇落在颈脖、肩头,懂事地没留下一丝痕迹。
他的唇在她耳窝边一张一合,吐出热气:“你放心,不会让他发现。”
骤雨初歇,周以宁仰面躺在座椅上,目光混沌地看着车顶微弱的灯光。
臀下被他垫了个毯子,却依然在泛着阵痛。
陆怀桉正半跪着,用纸巾帮她清理。
手机响起铃声,周以宁心跳漏了一拍,意识到来电是谁。
她下意识望向陆怀桉,脑中一片空白。
逍遥过后,终究要面对现实。
陆怀桉将手中湿透的纸巾扔掉,看出她的意思,朝她挑眉:“放心,我不出声。”
他另抽出张纸,整理自己的。
周以宁轻咳两声,接通:“喂?”
“宝宝,怎么还没回来啊?”是檀屹一贯撒娇的语气。
周以宁心底涌上难言的愧疚。
她低低地应了声。
“玩这么晚,今天认识的新朋友比老公好呀?”他语气埋怨。
周以宁愣了半晌,这才想起他应该是看到了小五发的小红书。
她只能含糊地说:“很快了。”
“好嘛,要不要我去接你?”
周以宁吓得摇头,眼睛飘忽,不期然看到陆怀桉正将套
摘下系紧。
往下坠着,很满。
她牙尖微酸,嘴里说着借口,强行忽略他腿间。
这通电话挂断,陆怀桉真如他自己所说,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好像真觉得一炮泯恩仇,穿上衬衫西裤,又恢复成人模人样的陆律师。
他去到驾驶位坐下,递给她一瓶开好盖的水:“润润喉。”
周以宁心中五味杂陈。
刚刚太过疯狂,她现在完全无法面对他。
她轻轻抿了一口下肚。
陆怀桉从后视镜看到,目光胶着在她轻轻滑的喉口,眸色晦暗。
他声音带点肆意后的哑:“送你回去。”
第74章
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卧室的门缝里露出些许光亮,隐约能听见檀屹的声音。
他在讲电话。
周以宁下意识放轻动作,换了拖鞋,连灯也没开,丢了包便将自己扔在沙发上。
她双手捂脸,整个人沮丧又无措。
今晚,她是真的成为了自己从前最不屑的那种人。
家里有人等她,她却在外面鬼混。
极重的愧疚感压迫着周以宁,让她鼻子发酸,几乎想要流泪。
不敢回家,不敢面对檀屹,更羞于面对他。
这时,卧室门“咔哒”一声,男人趿拉着拖鞋走出。
几步路,他站到她跟前,语气一如既往:“宝宝,回家了?怎么不出声?”
他有些抱怨:“刚刚跟几个助理讲了好久,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见她不吱声,始终捂着脸,檀屹以为她玩累了。
他倾身,双手环抱住她:“怎么啦?玩累了?”
他轻轻摇晃她:“好了,我的乖乖。”
周以宁眼眶发涩,手心已经沾到了些许湿意。
自己做错了事,反而要檀屹来安慰她。
她心里有后悔,也有委屈。
她埋进他的颈窝里,闷闷出声:“嗯。”
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托起她,一边抚着她的背脊,一边往房间走,嘴上还在不停地唠叨:“你体会到了吧?朋友再好,能有老公好?天天就顾着跟朋友在外面玩,老公在家里给你独守空房。”
如果是平时他说这话,周以宁一定会反驳他——她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可当初檀屹没有出轨,而自己是实打实地越界。
她低低唔声:“你别说这个。”
周以宁像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手臂越缠越紧。
檀屹将她抱到躺椅上坐下,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把人从身上拉下来。
他稀罕地看着她:“今天这么粘人?”
周以宁垂着眼,睫毛一颤一颤,颊上浮着红晕。
听他这样问,她继续埋进他颈窝,躲字诀为上,并不应答。
檀屹嗅了嗅,纳闷:“没喝酒啊,这是怎么了?”
他开玩笑般:“把我绿了?”
周以宁心里一“咯噔”,虽然知道他是在瞎扯开玩笑,却还是不由心虚害怕。
她抬眸瞪向他,檀屹便立即举双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她撒娇粘人是稀罕事,他受用得不得了,便不再说些煞风景的话。
女人眼尾泛红,唇瓣潋滟得让人想凑上去尝一尝。
他喉头滑动了下,伸手要去解她的纽扣:“微臣伺候公主洗个澡?”
周以宁和他相处这么久,从他神态已经看出三分急色。
她现在负罪感太重,又心虚,生怕檀屹发现什么不对。
她继续埋头装鸵鸟:“我累了,不想洗澡,我要睡觉。”
檀屹乐了:“周以宁,你的洁癖呢?合着平时都跟我装爱干净呢。”
她一声也不吭,仿佛是真的累了。
檀屹只能带着她躺到床上,被子盖到颈下,双手将她死死缠住。
他的下巴盯着她头顶,仍在叽里咕噜:“你那个新朋友,之前还私信骂过我,让我少拿你炒作起号。”
他啧啧称奇:“你的狂热粉啊周以宁。”
周以宁缩着脑袋。
愧疚把她压得抬不起头来,忽地就闷闷说了句:“对不起。”
檀屹一愣,没想到她这是闹哪出。
“诶,我就开个玩笑。谁叫你道歉了!”
有前科在先,檀屹不敢让她觉得自己在干涉她,忙道:“你想跟谁玩就跟谁玩,老公又没管你,那几个人也早就撤了,是不是?”
周以宁低低地“嗯”了声。
如果,檀屹仍旧派人看着她,也许她就不会犯错。
这样的想法升起,又是无尽的难过与自弃。
周以宁小声:“老公,我好爱你。”
她就像无数个对不起家庭的丈夫一样,爽完之后对妻子有无数的爱意,并在心里劝解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
檀屹抱紧她:“我也好爱你。”
将人哄睡,他眸色蓦然暗沉。
盯着睡颜恬静的爱人,他伸手,一粒粒解开她身上的纽扣。
*
那夜的一时荒唐,让周以宁忧心忡忡了许久。
怕陆怀桉反悔,将他俩的事捅给檀屹;也怕有什么人撞见,或是檀屹自己就查出来了。
她焦灼极了,又不敢让檀屹瞧出来,只好早出晚归地躲在咖啡店,生怕再出什么事。
而他似乎也很忙,回了家倒头就睡,没兴致做别的。
这么过了两天,檀屹有个晚宴要她一块出席。
这回是投标项目,对方考虑的因素太多,家庭也在重点。
他做好了对她软磨硬泡的准备,毕竟她平时最讨厌这样的应酬场所。
可仅仅只是提了第一句,周以宁便点了头。
她这样干脆,反而让檀屹不大习惯,在入场前还在安慰:“没事儿,等咱待两三个小时就撤,过会儿有人敬酒不喝就成。”
他挑起眉笑:“你这最近对我好的,差点以为来到天堂了。”
周以宁移开眼,不敢与他充满信任与爱意的眸子对视。
愧疚心作祟,这些天以来,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痛快答应。
就仿佛,这样能减轻她的负罪感。
她抿抿唇,道:“你也是为了咱们,还有女儿以后的生活努力,我会尽力去配合你。”
檀屹心花怒放,如果不是当下时机地点不对,简直想要抱着她转个圈圈。
周以宁嘴不甜则已,一甜起来把他搞得心都要化了。
他狠狠地亲了口她的头顶:“好宝宝。”
他的愉悦心情一直维持到了进入会场,在见到人群中某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时,他乍然沉下了脸。
万万没想到今天会碰上陆怀桉。
他举着酒杯,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他察觉到了来自他的注视,回看过来,甚至举杯朝他遥遥敬了敬。
檀屹眼风垂下看周以宁,果然见她也望向那边。
装得再好,她面上也出现了点波动。
是不舍、慌张,还是别的什么?
檀屹不太确定。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我们去那边。”
周以宁回过神,压下不断乱跳的胸腔,跟着檀屹去另边。
没事的,只是碰巧撞上而已。
之前的事一定不会被发现。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要表现得足够自然,才能让檀屹不想东想西……才能不露出破绽。
在国内,这是檀屹首次带她出席商业晚宴。他身份高,这会儿又多了个能拍马屁的对象,来敬酒的人便络绎不绝,个个都举着酒杯要和他们夫妻喝一杯。
周以宁倒还好,都由檀屹出面婉拒了。
轮到他自己,他揽着周以宁的腰,桃花眼弯弯地笑着:“各位见谅,和我家这位准备要孩子,实在喝不了酒。”
说是见谅,但他地位摆在这儿,已经是全场第一阶梯的企业家,谁敢勉强。
大多数人都是笑着道喜,趁机约定麟儿满月时去祝贺。
檀屹爽快答应:“一定。”
看着同样在人群里觥筹交错的男人,檀屹笑着把周以宁搂得更紧了些。
上回故意在同个医院
产检,这回又在这地方说,只希望陆怀桉能识趣,滚得远远的,别再来骚扰他们夫妻。
周以宁努力集中精神,却始终心神不宁。
每眨一次眼,她都忍不住将目光飘到陆怀桉那里。
害怕他露出什么破绽,也害怕他继续来缠着自己。
可什么也没发生。
当宴会主人为他们介绍时,陆怀桉甚至温声打了招呼:“檀先生,檀太太。”
就好像彼此真的不认识。
人家夸他们珠联璧合,他同样赞了句:“确实是。”
这人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让人找不出破绽。
他的姿态要比她自然得多,一时又让周以宁怀疑,那天夜里发生的,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场上酒过三巡,檀屹也已经忍到极限,再不想放任周以宁和陆怀桉继续共处一室,便适时离开。
他牵着她,步伐迈得有些快。
从斜后方看过去,他的脸绷得很紧,想也知道是因为陆怀桉在生气。
周以宁跨小步疾走跟着,一声也不敢吭。
说多错多,她实在心虚。
上了车,隔板升起来,他仍没消息,侧过头去看窗外,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阴沉。
周以宁咬唇想了想,最终还是先打破这僵局:“你别生气了。”
檀屹回眸看她,目色黑沉得如一汪深潭。
“你也知道我生气?那你还偷看他那么多次!”
当他是死人吗!
她频频抬眼看陆怀桉,与他对上眼后又惊慌失措地转开——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把这些全看在了眼里!
他沉着脸:“你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周以宁心口一抖。
试问谁能忘记自己做错事的对象呢?
她面上还是强行稳定着表情,挪了挪和他挨着,低声:“你想什么呢。”
檀屹这回却没有那样好哄,他阴着脸,很有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周以宁的心提到嗓子口,一种不好的猜测莫名升腾在脑中。
檀屹莫非,已经知道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做贼心虚,还是檀屹这态度实在古怪——明明上一回,他对他们俩的态度都是温言软语地劝阻不要接近,而不是这样甩脸色。
她性格本就鸵鸟,这会儿更是,见他不理自己,便也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今天是周五,两人出门前就计划好这周末在安宁小苑度过,还约定一起下厨做西餐。
这会儿司机把车开到地库,人已经麻溜儿跑了,他俩仍待在车上,气氛变得异常沉闷起来。
周以宁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回家了。”
一直待车上生闷气也不是个事儿啊。
檀屹又开始冷嘲热讽:“还以为你没把这儿当家呢。”
周以宁睁圆眼,也有些恼,却没底气跟他吵,只是喏喏:“你瞎说什么呢。”
檀屹冷眼看她:“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周以宁也曾和他说过,当时是讽刺他与林姣的不明不白。
可当檀屹拿同一句话刺自己时,她心虚气短,连目光也移开了。
想继续当鸵鸟,但他显然不许,双眸如曜石般凝向自己,仿佛洞悉了一切。
周以宁咬了咬下唇,凑上来抱住他的手臂:“……老公,你别气了。”
“我跟他现在没有关系了。”她弱弱地说。
前不久发生的,她再后悔,再想重来,也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檀屹不知道,那就皆大欢喜。
她从心底里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
檀屹目光如炬地望向她,问:“真没有了?”
周以宁急得就差对天发誓——上次是她一时之间脑子混沌了,但这次,她真的清醒了!
“没有!”她斩钉截铁的。
檀屹看了牙尖发痒,见她这笃定模样,险些就要信了她。
骂又骂不得,他实在没办法,咬着牙将她按倒在座椅上。
铺天盖地的炙热的吻落在发顶、脸颊,他燥热得仿佛一团烈火,带着她一同燃烧起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周以宁微微推拒他:“……不行,先回家。”
在这里,她太容易想到另一个人。
男人眸色黑沉:“就要在这儿。”
话落,他不客气地完全抱住她。
也许是吃醋太过,他不断啃咬着白皙皮肉,问:“爱我吗?”
现在,他安全感缺失太过,需要她用直白的语言来安自己的心。
被他咬得又痛又痒,周以宁承受着这灭顶的感觉,连眼泪也逼出来,不住点头:“爱你,爱你。”
她当然是爱他的,但如果,她像自己期盼的那样,只爱他该有多好。
车身晃动,伏于上方的人影也随灯影摇晃。
渐渐的,他精致的面颊仿佛扭曲了样子,变成同样在摇晃的那一张冷峻的脸。
就像又回到了在海边的夜晚,咸腥的海风吹进来,在鼻间久久无法散去。
他握着她的后颈,引导她去亲他。
她抬起脸,双手勾上了他的颈脖。
他一阵深入,在她耳边轻语:“我是谁?”
“老公……”她舌头打结,极力地睁眼想保持清明。
“叫我的名字!”他狠狠咬下去。
她呜咽出了声,鬼使神差地出口:“陆怀桉。”
第75章
电光火石之间,当周以宁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如坠冰窟。
同样僵住的还有檀屹。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一秒,五秒,三十秒……
眸中的失望愈浓,原本就泛着血丝的眼眶全然变红。
他眼中逐渐凝起水色,很迅速,从上方坠下一颗砸到她脸颊上。
周以宁手脚发麻:“檀屹……”
他抽-身出去,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衣。
他半张脸都隐在刘海的阴影下,看不出是否还在继续流泪,但他这样缄默,让她也察觉到了他的心碎。
周以宁慌张地去抓他的手:“檀屹,老公……”
她吓得连道歉也说不出口。
在床上叫错名字这样的大忌,她对檀屹做了,他会怎样想呢。
檀屹没拂开她的手,也没停下动作,他没一会儿就穿好了衣服,手搭在车把上,准备下车。
周以宁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不吵不闹,也不对自己发脾气,更说明了他的受伤。
她没再犹豫地扑过去,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死也不松开:“你别走,别这样。”
话到最后,她已经是带着哭腔说出来。
被拥住的男人默然,只是一点点地去分开她交握在一起、用来拦住他的双手。
在即将分离的那一刻,周以宁哽咽出声:“我错了!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她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如果他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被她死死搂住的男人终于出声:“周以宁,你真把我当狗吗?”
“当一条你肆意玩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怎么伤害也无所谓的狗吗?”
他抬手捂眼,即使极力压抑着自己,尾声也泄露出一丝颤意。
她不断摇头:“没有,我没有!我爱你!我错了,我是一时疏忽,我没有,我没有!”
檀屹抓着车把的手不住发抖:她没有什么?是没有在跟他做的时候念着陆怀桉,还是没有和陆怀桉珠胎暗结,在他绝对信任她的时候乱搞!
那天晚上,他掰-开查看,只一眼就明白了一切。
她的愧疚出于此处,那他,
确确实实是个绿王八!
他凉声:“我还要怎样对你好?”
她还在摇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只有双手死死地交握着不肯松开。
檀屹第一次知道,她的劲儿可以这样大。
在这样被羞辱的时刻,他心里竟然还得到了片刻的满足:为自己在周以宁心中的地位。
他是有多贱!
他剧烈地喘口气,无法再容忍自己这样卑微——简直是恶心的卑微!
平常的男人是怎样应对这样的事?
他至少该甩开她的手,扬长而去。
而不是在这里任由她拉扯着,没有丝毫动作。
檀屹终于发了狠地将那天晚上的事捅出来:“你对我严防死守,你自己呢!那天晚上,你找人跟你里应外合糊弄我,说什么跟新朋友玩,实际是去跟陆怀桉勾搭去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当傻子么!”
周以宁动作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一时间手上也失了力道。
这事儿一摆到明面上,她顿时就失了挽留他的底气。
叫错名字是精神越界,跟人春风一度是身体越界。身体精神都出了墙,如果换位思考,她也会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又哪里还有脸来祈求他的谅解。
周以宁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哽咽地看着他的背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檀屹后脑勺对着她,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也许是觉得她恶心,也许是真的恨不得杀了她。
最终,檀屹打开车门,头也没回地走了。
*
这一次,檀屹气得有些狠。
他不回家,周以宁发消息给他也不回复,主打一个冷处理。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爆发的最严重的吵架,也是周以宁最理亏的一次。
她对自己也很埋怨,那个时候,竟然鬼迷心窍地喊出了陆怀桉的名字,换了她自己被这样对待,恐怕要气到拿刀追杀渣男。
以往都是檀屹对她低声下气,说尽好话,这回换了位置,她开始绞尽脑汁地写小作文。
先头还算诚恳,认真总结了自己的不对,并发誓那绝对是无心之失,在她心中他最重要。
檀屹倒是相信了这句话,却对她闭口不谈自己的越界感到可笑——不提做错了的事,难不成就能当成没发生过吗?
发了几天,话术变得统一起来。她就跟考试写作文凑字数一样,翻来覆去地说,有几篇的遣词造句高度相同,总觉得似曾相识。
檀屹拿到小红书去搜,出来一堆雷同的“哄男朋友专用1500字小作文”。
他气得直咬牙,截屏发她,骂她一句好样的,冷眼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好说的,结果周以宁熄了火,连小作文也不发了。
她不主动了,檀屹又气得厉害,两个人又陷入了冷战。
这也不能怪她,男人是要哄,但事业也要继续。
最近有联名的合作要谈,正好是周以宁喜欢的玩偶IP,以前哪敢想自己亲手设计这种IP,当即喜不自胜。
她天天在咖啡店里加班到半夜,跟国外IP开完会又倒头就睡,脑细胞全死光了,真没东西再写出来哄他了。
至于檀屹生气的事,她一开始是很愧疚慌张,惶然地几乎想要磕头谢罪,但事业运这时候顺利起来,顾不了太多。
刚好她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怎么想的,索性两个人就静一静。
她有些分不清——那天晚上,究竟是单纯地脑抽了,想玩火,还是真的在想陆怀桉,对他食髓知味。
在一切搞清楚之前,她还是先自己待着吧。
她心里甚至有些庆幸:幸好这会儿还没复婚。
联名的事没处理完,和平台要合作的旅游综艺也要开拍了。
很巧,策划定的方案是在她去过几次的那家空中餐厅。
S市素来以货币价格远超正常水平而闻名,虽然平价探店显然更有性价比,但节目刚开始,他们需要一个噱头来吸引观众。
更何况,周以宁与aizone总裁的关系众所周知,去平价小店,可信度不高,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让观众认为是收钱引流。
随行拍摄人员里有上回的助理和巫子璇,沟通起来比较熟悉,过程也很顺利。
周以宁虽然没上过综艺,但口条和临场发挥都不错,加之请了何千宜这个好友来帮忙cue流程,整套节目拍下来,双方都很满意。
即将结束前,何千宜举着话筒,问她在这家餐厅有什么美好回忆时,周以宁愣了愣。
这是台本里没有的问题。
她看向好友,见她对着策划组无奈地耸了耸肩,意识到这是她们为了完播率临时加的问题,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那就……自由发挥吧。
关于这个问题,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人,竟然是陆怀桉。
在明霄大厦的这家餐厅,他们第一次约饭,陆怀桉捧了花束过来。
她记得他的鲜花论,也记得他曾在这里表明他和檀屹的关系,那时他就在暗戳戳地提醒她。
后来结束时,她怕林姣发现,他们像打游击战一样躲躲藏藏地离开——
她记得,他的手掌牢牢地钳制在他腰间。而她因为慌张和急迫,也忘了挣开他。
这样想起来,那时候他就是奔着和自己有点什么来的。
一直到今天。
刺激的记忆总是让人印象深刻,但这个问题显然不能回答陆怀桉。
周以宁回过神,讲起外人眼中的丈夫:“有段时间,我和我丈夫闹了矛盾,他带我来这里,哄我开心。”
何千宜揶揄:“那是怎么哄的呢?”
周以宁脸颊上的腮红仿佛变得更重了些:“他手段很老土。在蛋糕里塞了戒指,让我尝尝看,还在外面放了烟花告白。”
何千宜顺势推出餐厅的招牌蛋糕,念出广告词:“这家的提拉米苏确实很有名气,呢呢再尝一尝,也许会回到当时的甜蜜呢。”
没办法,赞助商给的活得认真干。
周以宁轻轻刮了最上面的奶油到勺子上,抿了一口。
她想到檀屹准备的那枚大钻戒,还有他为她放的“重新开始”的烟花——
那个时候,他误会她出轨却仍然愿意主动和好,现在却气成这样,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气没叹完,巧克力的味道窜进去,使得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咙,险些就要干呕出来。
何千宜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结束后面无关紧要的问题,按部就班说完片尾。
她走过去时,周以宁已经咽下了那股恶心感。
她抚了抚她的背脊,问:“怎么啦?我是特意叫他们做的你喜欢的味道啊。”
周以宁摇头:“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太累了。”
何千宜看她脸色,确实有些憔悴,她拍拍好友的肩膀,安慰:“注意劳逸结合啊,工作再忙也不能累垮自己,你那个老公不还说吗,你俩都在备孕了……”
话没说完,两个人面面相觑,均是愣了一愣。
何千宜大惊失色:“你不会怀孕了吧!”
周以宁比她更慌,满脸懵地发着呆,神游天外。
怀孕……虽然檀屹一直说要个孩子,但她没什么实感。
对她而言,生也行,不生也行。
但骤然来到,属实是冲乱了她的计划,而且还是在她和檀屹正冷战的关口。
当着何千宜的面,她只是状似笃定地摇头:“不会。”
她这样说了,那就是自有缘由,何千宜也不好多问,只是取消
了两个人结束后去吃烧烤的计划。
周以宁坐在车上,看似平静,心里却一团乱麻。
她刚刚想起来,她的确已经将近一月没有来例假。
而这期间,总共才两次,不仅仅是和檀屹,还有和陆怀桉的那一次。
第76章
回想那天在海边的夜晚,周以宁脑子里模模糊糊,竟然有些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戴上去,那个套又是否完好无损。
她重重地咽了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心里的天平却越来越往糟糕的那一面倾斜。
有时候,人喝凉水都塞牙缝,万一,她就中了安全套百分之一的概率呢?
周以宁的脸色霎然变得很难看。
意想不到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对檀屹的愧疚,她冲动地发了消息给他:
【在吗?】
檀屹没有回复。
她眸中有些迷惘,这么多年过下来,她习惯了有困难就找檀屹的流程。
毕竟,他会帮她安排好一切。
但是,他迟迟没有回复。
周以宁独自一人怔愣了个把钟头,终于启动了车子,决定去买个验孕棒。
现在已经是凌晨,再繁华的城市也有寂寥下来的时候。
夜风猎猎,带点儿热气窜进车里。
周以宁觉得大概是心理作用,她胸口闷得难受,又觉得应该是天气原因。
拐了个弯驶入另一条街,远远地就看见一家24h的药店,正亮着白色的光。
周以宁将车开到路边,两手扶住小腹,泄了口气。
她咬了下唇迫使自己支棱起来,开了车门,疾步往那药店走去。
可她太做贼心虚,但凡有辆车、有个人经过,都紧张得心如鼓擂。
走到一半,见有人进了那药店,周以宁脚步停顿下来,整个人开始在原地踌躇。
她的性格本来就温吞,拿不定主意,这会儿更是。
周以宁闭了闭眼,终于泄了气,躲回龟壳的想法占了上风,她飞快地回到车上。
刚刚关紧,车窗就被敲了两下,她看见了一张绝没有预料到的脸。
是陆怀桉。
许多天没见,最后离别的那个夜晚,他送她到达目的地,连句再见也没说。
热烈与冷漠在他这个人的身上显露得分明。和檀屹冷战后,周以宁其实有些怪他,怪他过火,怪他让自己总鬼使神差地想起他。
周以宁降下车窗,面上的表情是经过控制后的冷淡:“有事?”
陆怀桉面色淡淡,手肘撑在车窗上,语调很平静:“在这儿做什么?”
周以宁现在看到谁心里都打鼓,更何况是他。她还在记恨他呢。
她有一种被抓包的跳脚感:“关你什么事?你跟踪我?!”
话一出口,她谨慎地左右看了看。
虽然她和檀屹最近在冷战,但他不会也派人跟着自己吧?
陆怀桉牵起嘴唇笑了一下,很有些勉强,但他居然承认了:“是。”
“听巫子璇说你今晚去明霄录节目,忍不住就来了。后来看你在车里坐了半天也没动静,怕出事,就跟上来了。”
他敛眸说道。
很简短的一句话,但成功地让周以宁态度软和了下来。
他没有像自己以为的打完分手炮就无情离开,而是仍在关注她。
但下一秒,他抛了个惊雷到她耳边:“你是不是怀孕了?”
“!”
周以宁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你,你做了手脚?”
陆怀桉压下的眉峰微微挑了挑,以为她猜出真相,下一秒又听她道:“你把套扎洞了?”
他险些笑出声来。
虽然他的手段是有些卑劣,但也不至于无耻成这样。
不是自己做的,当然还是得否认。陆怀桉摇头:“你和檀屹冷战,一个人待着,大半夜的又犹犹豫豫地想去药店。”
他是律师,推理和找漏洞的能力不容置疑,但他紧接着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巫子璇刚刚跟我说,你晚上不太舒服,看起来是吐了。”
周以宁懵然:“小五怎么跟你说这个……”
他的眸光静如湖水,看起来竟有些认命的无奈:“你说呢,连外人也看出来了,你会不知道么。”
她缄默。
面对陆怀桉,她因为欠了他,始终觉得矮他一截。
周以宁抿了下唇,语音弱弱:“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他打断:“那就现在确定。”
陆怀桉转过身,高大的背影往药店的方向走,要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很快手里抓着个长方形的盒子回来了,粉色的,是她一直犹豫着要去试一试的东西。
陆怀桉径直坐上了副驾驶:“走吧。”
周以宁侧目看他,有些迷惘:“去哪儿?”
“找个地方,测一下真假。”他语气平平,就像马上要去哪家店下馆子一样平常。
周以宁心里又慌又怕,但有个人在前面领路,好歹有了主心骨,便咬了咬牙,踩下油门出发。
万万没想到,再来淮州是因为这档子荒唐事。
周以宁当然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店里。
因为心里有鬼,也怕被撞见了不好说,酒店就更不可能了。
最终,是陆怀桉提出的去律所:“那里很安全,绝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周以宁心说安全性简直为零,她还记得来淮州被檀屹捉奸的那一次呢。
但现在实在无人可依,她跟着他进了休息室,最终自己走进了洗手间。
陆怀桉在外面想什么她不知道,周以宁只是看着那支验孕棒,双手合十不断祈祷——
千万、千万不能是孩子!
这时候有了孩子,连孩子爹都分不清,她的生活就彻底完蛋了!
然而,令人绝望的,两条杠终究还是浅浅地浮了上来。
周以宁没忍住,“啊”地发出一声惊叫。
外面开始敲门:“宁宁?”
他好像催命一般:“怎么了?摔倒了?”
周以宁整个人几乎脱力,勉强喊了一声:“别喊了,我没事。”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条杠,脑子里拼命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看样子,就是那两次车上的其中一次了。
可陆怀桉是中途做的措施,檀屹没戴却因为她叫错名字没到最后。
所以,两个人都有可能。
她打了个激灵,深觉自己点背。
半晌,她强撑着站起来,刚一开门便撞进了陆怀桉的怀里。
他一直等在门口,神情看起来有些不稳:“……怎么样?”
周以宁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倏地双眼发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怎么办,真中了……”
她清楚怪不了他。他提的要求自己是半推半就,并不算抗拒到最后。更何况,她甚至食髓知味,连和檀屹在一起时都想到他。
现在真有了,她六神无主,急需一个人来做依靠。
陆怀桉握住她的手,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脱口而出:“宁宁,我们结婚吧。”
周以宁一时恍惚,隔着眼前的水雾呆呆地望向他:“什么?”
她嗫嚅着唇,吐出心中猜测:“未必就是你的。”
陆怀桉眸光微动:她很擅长用无辜的语气去往他心口上捅刀子。
但他并不介意。
“宁宁,在我出国前,就已经做好了和你结婚的打算。”
周以宁的思绪被他拉到数月之前,他出差国外,而她单方面宣布分手。
她面上渐渐浮现出愧色。
他从口袋里掏出她之前还给他的那两枚戒指,在手心里盘着,轻声:“我们的感情来之不易,那个时候,我满心欢喜,就等着你将我正式介绍给叔叔阿姨,然后我再向你求婚。万万没想到,檀屹又截胡了。”
周以宁的心开始紧缩,被他说得仿佛浸在了凉水中,很是难受。
“后来你一意孤行和他复合,我做出大度姿态退位让贤,其实都是假装。”说着说着,他喉头重重地哽咽了下,不由自主地低垂下眼睫。
他这副样子,看得周以宁很心酸,忍不住也想要落泪:“怀桉……”
“我无数次后悔,自己装绅士的成人之美。那天的要求,是我不甘,不甘你从此忘掉我,不甘我们又变成没有缘分的路人。”
他将女戒捏在手里,另只手去抓她的,声音低沉:“现在我想,也许那真的是上天再一次垂怜。我的一时冲动,反而让我们的联系更紧密了。”
“实话说,知道你们最近不和,我觉得自己有机会了,能和他竞争了,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陆怀桉很坦诚,将戒指悬空在她指尖,却没自作主张地套进去。
他说:“只要是孩子你的,我都认。”
这番话出口,周以宁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本就欠陆怀桉良多,他数次谅解她,现在又主动揽下责任,比对此时不知在哪的檀屹要好上太多。
但她仍旧犹豫。
她的无名指缩了一下:“怀桉,让我想想好么。”
陆怀桉便收起那枚戒指,脸上的笑有些涩
然:“那让我抱一抱,好吗?”
周以宁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他却没拥她入怀,而是矮下身,双手绕过她的腰际,将头紧贴到她小腹。
他并没有止步于抱,而是又将唇贴了上去,隔着薄薄的夏衫,亲亲地吻。
他低声:“宝宝。”
周以宁的心瞬时化成了一汪水。
陆怀桉是个很成熟稳重的人,可以说,他的表现更适合当爸爸。
这一晚,他将卧室让给她睡,自己则去了另一间办公室休息。
昏昏沉沉的夜色中,周以宁看着没有动静的檀屹的对话框,再次发送了一条信息: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良久也没人回复,她思索再三,又打了几个语音通话,仍然没结果。
次日晨起,周以宁头晕脑胀,精神算不上清明。
半夜她一边等檀屹回复,一边考虑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
当然不能是草率地给孩子选个父亲,至少也该让檀屹知道这件事。
另外,她一定得确认是否有这孩子,再做后面的打算。
她实在怕又是一场大乌龙。
周以宁和陆怀桉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应该去做个检查。”
第77章
陆怀桉定定地看着她。
许久不见,周以宁比他前些日子接触到的要坚强了不少。
也许是林姣,也许是他,又或许是她自己的缘故,总之,她不再轻信别人了。
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从昨天那番话没多感动到她开始。
但面对她这要求,他还是温声笑了:“好,我来安排。”
*
周以宁再次坐到黑色越野上,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她还记得他们在车的后排做了什么,这会儿完全不敢回头看。
他当时轻拍着她,低声:“怎么办,全脏了,要送去洗车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不会被别人看出来吧?”
陆怀桉是向来不会说这样骚气的话,但也许是那晚秉持着最后一次的疯狂,他既下黑手,也说坏话。
她心情纷乱地翻着手机,等待檀屹的回复。
就算昨晚在睡觉,今天也该回了。
她后知后觉:难不成,他还在生气?可她都已经道歉那么多次,他也冷落她许久了,他怎样也该消气了吧?
正思索着过会儿要不要去医院找个僻静的地方联络他,他的来电已经蹦了出来。
“喂。”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周以宁也“喂”了声,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檀屹:“不是说有事?什么事?”
他语气太过生硬,让周以宁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毕竟上一回见面他还指责自己把他当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突然跟他说她可能怀孕了,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说天方夜谭?
“你在哪儿?”她问。
那头的檀屹极力压抑着,却被她这句理直气壮的问话说得起了气。
先是在床上叫错人以后,拿网上抄来的小作文应付他,被他戳穿后又许多天没个消息,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需要他的时候就是发信息打电话,不需要的时候就对他弃如敝履,他还真说对了,周以宁真把自己当狗了!
他阴阳怪气地回答:“你还关心我在哪儿吗?人在你面前你都想着别人呢,更何况是不在你身边。”
他提到那天的事,火气烧得欲烈,心里就像被热油煎烹一般。
想到自己从前吻她要她时就自虐想过她与陆怀桉的一切,现在真被她的言语刺激到了,心里妒恨得想杀人。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呢?你做错了事就装没事人一样,我哪次惹了你生气不是狗腿子一样哄你!”
周以宁正为肚子里可能存在的孩子而烦恼,这会儿听他不忿起来,也生了气:“我是错了呀,我不是说了嘛!难道我没有哄你吗?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不仅不回我,你还去查重!大事小事上,你都不信任我!”
檀屹在那头目瞪口呆,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连哄我都不用心!我呢?我给你写的情书全是我自己一个一个字用心写的,你还嘲笑我老土!”
两个人扯着扯着就扯远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一齐对喷起来。
“明明就是你的错,你还胡搅蛮缠!”
周以宁:“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
檀屹气得要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你在让着我?我要是叫错你的名字,你怎么想?”
他提到这个,周以宁就气短——
“我不是说了,我错了,我还要说几遍啊?”
“周以宁,你那是认错的态度吗?我天天在公司,你真有心认错,你不知道来看看我吗?就在网上扯那些没用的。”
周以宁的脸绷起来:“怎么就没用了?前面就是我自己写的!”
“是,后面全是你抄的。”
周以宁一滞,心里五味杂陈涌上,气得又委屈又生气。
檀屹见她不说话了,估计也自认没理了,便冷哼了声:“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周以宁咬牙——他那语气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只把他当工具人,没事了就不会找他一样。
她气道:“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就是打电话来看你有没有被我气死!”
那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通话直接中断,估计是他把手机砸了。
周以宁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陆怀桉递了纯净水过来,沉声:“喝点儿,消消气。”
他是单手递过来,另一手仍把着方向盘,双眼目视前方,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路况。
他的车速压得很慢,能看出来非常谨慎。
周以宁想到那夜他在环海公路上狂飙,强风吹起他的短发,面上隐隐带着疯狂,那样的亡命之徒,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陆怀桉还有这样狂放的一面。
一个平静中带点儿疯,另一个大量的疯癫中带一点点平静,她咽了口水下肚——都不是好惹的。
想起檀屹刚刚和她对骂的那些话,周以宁仍不解气,拧着眉瞥向窗外。
这时,她听到陆怀桉开口:“宁宁,你们吵架,是因为我?”
他听见了。
檀屹声音太大,也太激动,而她又没戴耳机,竟然就这样让他听出了他们吵架的猫腻。
他停了下来。
前方红灯九十秒,他转过头,眼神平静无波。
周以宁被他的眸子凝着,手无意识地捏住了在腿上散开的裙摆。
这样私密的事,她一直觉得是夫妻之间的问题,骤然让陆怀桉知道,她有些头皮发麻,又羞又愧。
陆怀桉很聪明,但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他沉声静气地指出关键:“是因为那晚我一直逼你叫我吗?”
周以宁停不下去了,她的脚趾蜷缩在一块儿,羞耻得几乎想要立即下车。
她飞快地撩起眼皮瞟了下,红灯剩余四十秒——竟然过得这样慢。
恼羞成怒,她生硬地否认:“不关你事。”
说完又后悔了,陆怀桉这会儿正担负起了丈夫的职责,带她去医院检查,而她的态度却这样差。
有心想要找补,但陆怀桉已经侧过了头,双眸继续看向前方。
周以宁掐着手心,静悄悄地看他多次,最终还是没再主动说话。
大概是腹中的麻烦
让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气走了檀屹,这会儿又刺向陆怀桉。
她有点后悔,但碍于他没再看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开口。
医院很快就到了,但周以宁坐在椅子上,抠着安全带,迟迟不肯解开。
陆怀桉终于说话:“紧张?”
周以宁这会儿不敢再对他冷言冷语,怕让他伤心,只是低头,轻轻地咬着唇。
他倾身过来,宽厚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脑袋,声音低柔:“你已经决定了,不是吗?临门一脚的事而已。”
她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终于肯看他。
他再次给她吃定心丸:“檀屹不来,但有我在这儿。之后都是。”
他运用语言,巧妙地扭曲了事实,并引导她偏向自己。
这不是多正式的承诺,但胜似。
最终,他们一起踏进了医院大门。
她是临时起意,两个人都没有准备,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挂号等候检查。
今天是工作日,但医院永远也不会缺人。
临进妇科前,陆怀桉递了个口罩给她。
他微微一笑,体贴又谨慎:“戴上吧,大网红。”
他声音温润,说这话时没有檀屹的调笑意味,而像真心实意地捧着她。
周以宁耳尖微红,听他的将口罩焊在了脸上——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公众人物,得注意些。
她独自进到等候区,眼见一个个或小腹微微隆起、或即将临盆的女人们被叫号进去,心里越发慌张。
好不容易挨到她了,等医生询问她最后一次的日期,周以宁后背浸了汗意,还是说了和檀屹的那一天。
她出来得很快,毕竟没有确认,得先去做检查。
两人都是新手,在医院里忙得晕头转向,一番折腾下来,周以宁热得都沁出了些汗。
做到最后一项,太阳晒得毒辣,已经是正中午的时候。
陆怀桉双手插在兜里,微微眯眼看着外头刺眼的日光。
他有些漫不经心:过会儿,得带她去吃些好的补补。
没一会儿,周以宁耷拉着脑袋,从检查室里走出来了。
陆怀桉见她这样,好似很灰心丧气,不由快走几步上前:“怎么了?确认了?”
他的问话显然有些紧张,而陆律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竟然以为医生能直接确认。
周以宁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还要出结果单啊!”
陆怀桉面上闪过愕然,另个等叫号的孕妇见了,也是直笑:“新手爸爸都这样,什么都不懂。”
她声音和软,带着些许对婚姻生活的甜蜜。
周以宁听了,心里有些微的波动,陆怀桉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两人谁都没否认。
孕妇又用羡慕的眼光看周以宁一眼:“你老公肯陪你来,真好。我老公说月份还不大,不用那么矫情。这简直不是人说的话,合着怀孕的不是他。”
周以宁同仇敌忾地点点头。女人之间,总是能更好地彼此共情。
但很快,她想起来,她有可能要复婚的老公也没有来,身边这位,顶多算替补。
而这位替补则笑了下,道:“为人父亲,都会在乎自己的孩子。也许他很忙碌,下一次就会来陪你了。”
因为观念不同,周以宁悄悄横他一眼,谁知那孕妇却说:“是啊,他前几次都来了,但上班不能总请假,还得为我们孩子攒奶粉钱呢。”
她只是抱怨一通,并不是真的生气。
孕妇走了,周以宁想了想,道:“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们一样的想法呢。”
陆怀桉温声:“怀了爱人的孩子,才会是那样的神态。”
听他这样说,周以宁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是什么神态呢?她的爱人,又是哪一个?
第78章
因为过不久还要来拿结果单,两人便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私房菜吃午餐。
陆怀桉工作向来忙碌,这回也同样。数不清的电话往他手机里冲,挂了一个又有下一个打来。
毕竟是律所的一把手,等闲离不开。
周以宁瞥见他眼下青黑,显然是为了今天腾出空陪她,昨晚赶工作去了。
她很有些愧疚:“怀桉,你要是忙就先回淮州吧,只是拿个结果单,我自己没问题的。”
陆怀桉不答这句话,只是用汤勺给她盛了碗冬瓜排骨汤,嗓音低柔:“喝点,下火。”
他打定了主意,她也显然劝退不了他。
但真让她自己在这儿等结果,她还不知道焦虑成什么样。
周以宁叹口气,顺着他抿了口汤下肚。
她现在脑子里很乱。
刚刚医生说,按照她所说的月经推迟、恶心呕吐的情况,确认怀孕的可能性非常大。
既然怀上了,那自然就要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首先,就是确认孩子的父亲。虽然还在孕期,但应当有手段能鉴定出此时的DNA。
接着,如果是檀屹的,那就要复婚,这也是之前就约好的;如果是陆怀桉的,檀屹那样的性格,绝不会容忍,那就得选陆怀桉。
可是,这两个人的性格摆在这儿,哪个都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到最后,无论孩子是谁的,都会闹得一团乱。
这来得也太不凑巧了!
周以宁哀叹一声,忧心忡忡地用完了这顿饭。
她坐立不安地等到下午四点,终于到能拿结果单的时候,霎时觉得悬在颈上的尖刀总算落了下来。
不过,到了这一刻,周以宁还是不太敢面对。
踌躇了半天,最终也没勇气过去,只好拜托陆怀桉过去拿,她则绞着双手在一边紧紧盯着。
陆怀桉从机器里取了张平整的纸到手上,粗略扫了一眼,便迈开步子往她这里来。
周以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面上毫无波澜,无喜无悲,实在看不出结果究竟怎样。
她咬着唇,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本来也是,有了也不一定是他的,干嘛高兴呢。
她一时又对他的面无表情埋怨起来,至少跟她有点眼神交流,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
不知道是他们两人心有灵犀还是怎样,他竟然真的抬起眼,朝她温柔地勾了勾唇角。
周以宁心中却凉了一片:
完了!
她攥紧手,只觉掌心一阵发麻发震,两秒后才发觉并不是幻觉,是手机在震动。
是檀屹。
他们在上午那通电话里大吵一架,他这会儿又打来做什么?
知道自己错了?
周以宁本来气还没消,但考虑到两人迟早也要聊一聊,这才接通:
“喂。”
她语气不好,但檀屹语气比她更差,声音阴沉:“你在哪呢?”
他态度这样差,周以宁脸色也臭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又打电话来跟我吵架?”
“我问你,你是不是又跟陆怀桉在一块儿呢?”
他声音冷凝,带着些许寒意。
这不算空口猜测,但周以宁对他这“捉奸”的语气很反感,她说:“是又怎样啊!你跟我吵架,还不允许我去找别人吗?!”
她心情不好,为他最近接连许多天的生气冷战,也为肚子里的麻烦。
但她心里有数,檀屹是受不了这样的激将法,他一定会主动来找她,然后——他们三个一块坐下来把事情解决了。
这也算她在逼自己一把。
可檀屹那边的回应却让她出乎意料。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厌烦:“行,你去找吧,咱俩完了。”
他“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周以宁脸上一片懵然,甚至在听到“嘟嘟”的声音后仍未反应过来。
他说什么?
他俩完了?
他还挂断她的电话?!
她有些不服气地重新拨通他的电话,却始终是正在通话中。
周以宁脑中嗡声一片,这时候才渐渐缓过了神。
他单方面把她甩了,还不到一秒钟就拉黑了她!
她脸上原本的血色
迅速褪去,呆滞、不可置信、失措的情绪轮番上阵,让她觉得有根弦乍然断裂开。
周以宁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声音,耳鸣不断,只是怔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檀屹”两字。
这实在不对。
檀屹那样喜欢她,那样爱她,怎么会主动跟她玩完?
心脏揪成了一团,她大口地呼吸着,几乎站不稳。
就在她即将倒向一边时,早走过来的陆怀桉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了?宁宁。”他声音低柔,带着些许关怀,很让人安心。
周以宁抬眸看向他,在接触到他目光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
她心里有数不清的的委屈与惶然——檀屹怎么突然不要她了呢?
陆怀桉捏着那张结果单,手背上青筋暴突。
刚刚走过来不过两三秒,他当然听出,也看出周以宁在和檀屹打电话。
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的面庞上就会流露出一些骄矜与得意,那是全然不同的小女儿姿态。
而面对自己,她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羞涩,掺杂其中的还有浅浅的愧意。
他早知道自己比不过檀屹,才拼尽全力地去找机会夺得她——
而就是这么巧,他亲手把这机会送来了。
陆怀桉拥着怀中哭得哽咽的女人,轻声安慰:“怎么了?哭成这样,别人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可不是,这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堂里,不少人侧目看着他们俩。
一个哭得我见犹怜,一个则无奈地将她完全搂紧。
周以宁哽声,眼泪仍在簌簌地往下落:“怎么办?他不要我了。”
她说出来心如刀割,陆怀桉听在耳朵里又何尝不是。
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别的男人落泪,他几乎要扼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有多爱周以宁,就有多恨数次斩断这份缘分的檀屹。
本该属于他的,偏偏让他拍拍手夺走了。
陆怀桉紧紧抱着她,低声:“我要你啊,周以宁,我一直都要你的。”
一句话到了最后,他同她一样哽咽,甚至比她更痛苦。
陆怀桉那样一个永远噙着温柔浅笑的男人,竟然也在此时,哭了。
他的泪滴落到她发顶,一片冰凉。
她听到他的控诉:“宁宁,你好狠的心。是不是我再怎样做,都比不过檀屹?即使我爱你这么多年,即使我不在乎你们所做的一切,你也要在我面前为他落泪,践踏我的真心,是么?”
他的句句问题犹如泣血,将原本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分手难过的周以宁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一开始,她就对陆怀桉极不公平。
离婚后跟他在一起,是为了尽快忘掉檀屹;后来aizone出事,她又不顾他感情倒向另边,是抵不过心中对檀屹的爱与留恋。
现在,即便他说只要是她的孩子,他都认,她也仍在考虑和檀屹商量的可能性。
她对陆怀桉,从来就没有心软过。
周以宁意识到这一点,一时间也忘掉了心中对于檀屹那句“完了”的难过,又转而变成对他的愧疚。
她的泪悬挂在腮上:“对不起怀桉,我伤害你太多了。”
他的喉结顶着她脸颊,不断滚动,似乎是在咽下酸涩的泪。
陆怀桉哑声:“真觉得对不起,就应该对我好些。”
他说的“好些”,是指和他在一起,和他结婚,周以宁清楚明白。
他继续说:“我会比檀屹对你更好,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像今天这样流泪。”
他垂下头,轻轻地吻着她被泪湿的脸颊。
周以宁想到那张结果单,想到檀屹漠然地说“我们完了”,她心中惶惶:“你真的会对孩子好吗?”
即使不是他的孩子?
他捏着结果单的那只手渐渐放松,恢复成了平常自然的状态。
他的鼻子抵着她湿漉漉的面颊,说:“我爱你,当然也会爱我们的孩子。”
周以宁看向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信赖:“好。”
她下定决心。
檀屹不要她了,那么更不会要她父不详的孩子。
而陆怀桉爱她,也会爱他们的孩子。
陆怀桉笑了一声,堪称喟叹。
不妄他费尽心思啊,终于是点头了。
他揽着她,眸色漠然地看着手机上正悬在头条的新闻——
“aizone总裁辟谣,其夫人产检实为自己,并非蒙在鼓里!”
刚刚,在周以宁焦急等待的那几十分钟里,一条营销号发布的视频瞬间冲上热搜。
视频内容是网红州呢呢与陌生男子在医院妇科,两人动作十分亲昵自然,看上去关系十分不简单。
评论区众说纷纭。
【不是吧?又来炒作!】
【我就知道豪门夫妻都是假的,明明就是各玩各的!】
【我的天,好想艾特那个立恋爱脑人设的总裁,看他知不知道自己老婆玩得这样花。】
【哈哈哈哈,嗑这对cp的有福了~】
一时间,“aizone总裁疑婚变”的词条不断加热。
这是陆怀桉心慈手软后的结果,要不然,他会把“aizone总裁被绿”几个字呈现到所有人面前。
檀屹不是很喜欢官宣么?
既然在自己出差国外鞭长莫及时用手段逼周以宁官宣,那么,这次就让他官宣个够。
如陆怀桉所料。
檀屹在盛怒之下,当然会口不择言。
但为了股值,为了舆论,他辟谣说自己身在外地,是委托了共同朋友陪伴妻子,就这样捏着鼻子认下了。
即使这样,当你看到我陪在你“妻子”身边,你是否会和在国外时的我一样,无能地痛苦呢?
陆怀桉按熄屏幕,扬起手轻轻抚着周以宁的背脊。
没关系,一辈子那样长,他未必不能后来者居上。
更何况,她不是不爱他,只是不够爱他。
第79章
车上,哭声终于渐渐消退了。
周以宁哭得太狠,声音哑成了一片,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
陆怀桉拿了纸巾,倾身替她擦了擦脸,又扯了张抹去她人中的鼻涕。
她许久没哭得这样狠过,还是在陆怀桉面前,涕泪横流了这样久,一定很仓皇狼狈。
怕他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她有些闪躲地拿走他手上半湿的纸巾。
可陆怀桉脸上半分嫌弃也没有,他眸色温柔,甚至压低颈脖亲了下她湿漉漉的脸颊。
他的吻轻轻柔柔地落在自己的脸上,这让周以宁恍惚了一瞬。
他性格好像变了一些,但具体是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陆怀桉出声,拉回她的思绪:“宁宁,可以吗?”
她抬眸,看见他指尖捏着那枚正合她指围的钻戒,沉声说道:“我会爱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如果担心,我们可以签婚前协议。我是律师,我会在自己最爱你的时候确保的权益。如果我有过界行为,你随时可以提出离婚,我净身出户。”
周以宁的脑子挣扎了一下——什么离婚,什么净身出户,怎么流程一下子进展得这样快。
他捏住她的手,轻吻她的手背:“宁宁,决定下来吧,不要再左右摇摆。檀屹的性格摆在那儿,他这样爱发脾气,生起气来就无法控制自己,绝不适合做一个父亲。”
周以宁心中隐隐认同了他:是的,他说得没错。
檀屹发起火来就说些伤人心的话,控制欲又那样严重,对比情绪稳定的陆怀桉,当然不适合。
更何况,是他主动跟她说他们完了。
那她干嘛还要死皮赖脸地贴着他呢?
一切都是他的错!
陆怀桉睫毛微动,捏着她的无名指,将戒指轻轻地套在了指尖。
他身体完全倾过来,话语里带着更多的引诱:“没事的,我会比他更好。”
当他含住她的唇的那一刻,周以宁察觉到,冰冷的银质戒指套在了她的指根。
她朦朦胧胧地想:也许在伊甸园中,夏娃也是这样被那条毒蛇诱惑。
用象征敲定关系的戒指彻底捆住了她,陆怀桉盯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出来。
这样简单的事,当初怎么就纠缠了那么久呢?反倒平白让檀屹又霸占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眼镜后的双眸微微眯着,声音已经没了哑意,像往常那样低醇:“你想办婚礼吗?也许,可以去海边,我感觉你很喜欢海。”
“海”字的
尾调扬上去,暧昧,又带着刻意的引导,不经意间就让周以宁想到那晚在海边的放肆。
她咬住了唇,微恼地看他:“……别说了。”
陆怀桉轻轻笑了笑,回到驾驶座上,只是捏着她的手一直不放开。
“以后,去我家住吧。”他提议。
青云湾当然也好,但很容易让檀屹再次来纠缠。
从前他觉得能让檀屹吃醋,住那里也无所谓。
现在却觉得,要让他找不到才好。
他要快刀斩乱麻,不止是让她和他重新住在一起,他也该考虑带她去别的城市或国家定居。
彻底离开这个会扰乱她选择的地方。
周以宁心神不宁地点点头,等陆怀桉启动车子,悠扬的晚风飘进来,她终于有些难堪地开口:“怀桉,那我们是不是要去建档,还有别的什么。”
她刚刚只是粗略地在手机上搜了搜,了解得不多。
但事已至此,陆怀桉就是她为孩子准备的父亲,他不细心不懂,她却得跟他说清楚。
陆怀桉唇边还噙着笑,转过眸略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什么建档?”
周以宁一愣,压低声音,有些尴尬:“就是怀孕建档呀……”
陆怀桉心平气和的:“哦,这个不急,等我们以后有孩子了再说。”
听他这样说,周以宁脸上满是疑惑,直到他继续轻描淡写地补充:
“刚刚你哭得太狠,我忘了把结果单拿给你,你没有怀孕。”
……
周以宁脑中空白一片,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懵然又迷惘地看着他。
她重复他的话:“没有怀孕?”
陆怀桉“嗯”了声:“例假来迟是月经不调。”
不,是他在她喝的水中加了叶酸。
“恶心想吐应该是天气闷热的缘故,至于验孕棒——”
那也是他提前准备好的。
“可能是身体状态不稳定的缘故。”他温声,“所以,不用再担心了。”
檀屹实在沉不住气。
他以为,拿要备孕的事来刺激,自己就会甘愿退出么?
不,战争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临阵脱逃。
引诱周以宁不难,只要她心中对他还有一丁点感情,那么,那要求她就不会拒绝。
他推了他们一把,确实让周以宁以为自己怀上了。
后来的走向跟他料想得差不多,怀疑,争吵,冷战。
如果檀屹不是在那个关头给她打电话来责问,如果他没有给自己趁虚而入的机会,那么,另一张确认妊娠的结果单,会到周以宁手上。
周期自然是和自己的那天。
但是现在,用不着了。
周以宁半天没回过神来,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仍没走出自己的心绪。
没有怀孕的话,那她纠结来纠结去,还各种觉得自己乱来遭报应的心理反应算什么。
陆怀桉将车子停在路边,熄了车灯。
他那边树影迢迢,黑色包裹了他,让他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
他平心静气地开口:“后悔了吗?”
“不……”他有些奇怪,这让周以宁下意识地否定。
她不算是后悔,只是觉得如果并没有怀孕,那么这决定就显得有些草率了。
他侧目过来,好像在看她,微凉的手掌包裹住她的,递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宁宁,才刚答应我,这时候要是反悔的话,是逼我去死么?”
他声音凉凉的,说出来的话也让周以宁有些发寒,就好似有什么在颈后吹了一口凉气。
她摇摇头,只觉得被他咬过的地方仿佛有小蚂蚁在爬,噬骨锥心。
周以宁轻轻地咽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说道:“不。”
这时候,她又想到了另一个男人,拿他的话出来当救命稻草:“嗯,但是之前我和檀屹离婚的时候,约定过一年内不会再婚。”
她声音弱弱的,好似被他刚刚的反应吓到了。
陆怀桉反思了下,语气又恢复了正常:“距离现在还有小半年。没关系,我不急。”
怎么会不急,他急需用婚姻关系将她绑定,只是怕吓跑她。
“哦……”周以宁一脸懵地看着他,完全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有时候,陆怀桉很恨她的迟钝与迷糊,这时候又很满意。
他趁此时将她逼到高位:“宁宁,还以为如果没有孩子,你就不会要我了。”
周以宁:“怎么会……”
她有点心虚——当然会了。如果早知道没有孩子,她就不会心慌意乱地直接答应他。
她应该会直接跑路,檀屹脑子有病,陆怀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现在,她有点骑虎难下。
陆怀桉摸摸她的脸颊:“那我就放心了。”
他带她回了自己的家。
周以宁曾经来过这儿,就在淮州对面的明裕大厦,他住最顶楼的大平层,屋子里黑白灰三色,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人味。
现在依旧如此。
他揽着她的肩,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你住进来了,可以随意改动。”
她今天太困太累,又情绪起伏太大,陆怀桉像曾经在青云湾管控她早睡一样,没收了她的手机,催她睡觉。
次日,等周以宁知道那条有关自己的新闻,还是从罗青的口中。
她小心翼翼地说:“宁姐,昨天檀总来店里了,发了好大一通火。”
是问周以宁在哪,得知她前天起就没去咖啡店,脸色阴沉得好像能杀人。
她在两边都领工资,虽然薪酬高,但这两人总吵架,自己隔在中间哪边都讨不好。
现在看起来,两人又吵上了。
周以宁哼了声,又想到他昨天那句“我们完了”,心里很不痛快:“他凭什么来我店里发火?”
罗青犹犹豫豫,把曝光新闻的事说了出来。
周以宁动作一滞,哪能想到自己和陆怀桉在医院的照片会被拍到,还闹得那么大。
所以,他昨天气成那样,是因为自己被拍了?
她垂眸看着檀屹账号发布的声明:
【檀呢呢:对方是我和我妻子的共同好友,因人在外地,这才委托他帮忙照看。】
言简意赅,但还是有不少网友调侃。
【别照顾着把你给挤下去了。】
【看到没,大总裁也得学会原谅。】
【豪门夫妻,我们懂的啦。】
……
檀屹一条都没有回复。
打开他的聊天框,空空如也,什么消息也没发来。
她后知后觉,檀屹大概是在看到新闻后怒不可遏,然后才有了那通电话。
可他当时什么也不说,她怎么知道!
话虽然是这样,但她现在多少还是有些气虚——本来是檀屹说分手的错,兜兜转转,又变成了自己的问题。
周以宁苦恼地趴在桌上,只觉得人生好难。
让她主动去跟他解释,她又拉不下面子。而且一想到他那句话怒气冲天又决绝,她心里也很生气。
再说陆怀桉的事已经确定了,她已经对不起他很多次,难道这回又要刚答应他就把他给甩了?
那她也太不是人了……
周以宁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发了个小红书。
只有两个字:假的。
她想,这样也算是对檀屹有交代了吧。
他如果真的生气,真的不要她了,那就算了。
想到最后,实在是有些赌气的成分,且还越来越心酸。
她心里闷,就连吃饭时也心不在焉,陆怀桉当然能察觉到。
他很体贴,吐出的话让周以宁有些惊讶:“宁宁,实在放不下,就跟檀屹去好好
谈谈吧。”
显然,他也看到了周以宁发的那条小红书,并且猜到了她是发给谁看的。
他点出了她的隐秘心思,反而让她压低了头:“有什么好谈的……”
他从餐桌对面拉过她的手握着,笑得很贤淑:“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会等你。”
现在,他体贴的不再是她更爱谁他就成人之美,而是不管她更爱谁,他都会原地守护。
这是一种爱,也是一种施压。
他现在看她,眸子总是黑压压的,仿佛在扼制着什么。
周以宁看不懂,又觉得有些惊慌。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用力地摇头,极力掩下那一点虚伪:
“没事的怀桉,我有你就够了。”
第80章
陆怀桉的变化还体现在床上。
从前,他是春风化雨,做什么都相当温柔有风度,一定会注意她的脸色。一旦她叫苦叫累,就会硬逼着自己停下。甚至他们的第一次,他是在确认她准备好了才开始。
但现在不同。
才刚刚搬到一起,周以宁还在为这桩麻烦事的后续而头疼,他就迫不及待地缠上了她。
他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裹进,几乎是拽着她的脚踝将她拉进被褥。
周以宁的手横在两人之间,试图和他说道理:“怀桉,是不是太快了……”
“和你分开的这些天,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他启唇,幽暗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难道你不是么?”
“你不爱我,不想我么?还是说,我在你心中,一点儿位置也没有?难道,你当初对我的爱,也是假的?”
连贯而又充满哀怨的问句让周以宁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当初的爱当然不会作假,她的心中也有他的位置,可是……
陆怀桉抓住她迟疑的这一点点空隙,不容拒绝地挤进去。
他贴着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后,却带来一阵凉飕飕的感触:“我知道你爱我的,是不是?”
他如同在海边的那一夜,不断将“我是谁”的问话再次抛给周以宁。
她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可以说,檀屹跟她的“玩完”就是由这个引发。
而现在,她必然不可能再喊错人。
“陆怀桉”三个字从她口中叫了一遍又一遍,他仍然不满足,长臂如同蜘蛛一般牢牢桎梏着她,在她耳边轻语:“宁宁,最爱你的人是谁?”
她嗓子里发着痒,脑子里闪着各种各样的画面,最终也支吾着没说出口。
“是陆怀桉。”他喟叹了一声,“要记住。”
她听到他名字时神经太紧绷了,眸子里噙着泪,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这正是他的目的。
周以宁必须得这样,必须得忘不掉他,时时刻刻都记得他才行。
即使是跟另一人在一起时。
想到他们俩人在电话里的那通吵架,他愉悦地几乎要笑出声来。
房内没有点灯,浅淡的月光映照进来,打在周以宁的脸上。
她看见他面上笑吟吟,眸子里却是黑沉沉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框进自己的眼珠里。
周以宁不由抖了一抖,身前那人立即拥紧了她:“冷了吗?我抱着你睡。”
她现在的心态很复杂,既觉得对不起他,又有些怕他。
陆怀桉的变化让她不安,但他对自己的爱意还是那样浓重。
跌进睡梦的前一秒,她想:或许是她前一次的说走就走,让陆怀桉太没有安全感了。
*
檀屹对她发的小红书没有表态。
在好友列表里,他的登录状态也始终停留在上线辟谣的那一天。
周以宁有试图给他发个消息,一个很蠢的你好表情。她想装作是自己手滑了。
但始终没有下文。
这时候,她开始认真考虑起两人玩完的可能性。
他好像把他们之前谈过的话当成了过眼云烟。
她曾介意他长久地冷待,即使那不是故意,而檀屹也保证过他一定不会再犯。
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又一次无法联系上了。
一开始的争吵,的确是她的错。她不该叫错名字,也不该被媒体拍到和陆怀桉在一起。
可檀屹也没做到像他说的那样主动沟通,他甚至甩完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以宁情愿他像以前那样,跟自己暴躁地吵上一架。
再一次叹气,她接到母亲的电话。
临近中秋,张敏慧喊她回家吃饭,她声音里带着抱怨:“这个檀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答应了要帮你表弟安排个实习,结果这几天又不接电话。”
“你表弟985,也不必你们S大差,又不是找不到实习的呀。现在答应了又反悔,搞得我在你姑姑面前抬不起头来。”
周以宁倒不知道这事儿。她忙于咖啡店的工作以后,连跟何千宜小聚都没有时间,更别提听她妈讲这些家常了。
但檀屹答应了又反悔,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的怒气一下子就翻涌上来了,再联想到他这些天以来的人间蒸发,咬牙道:“妈妈你别找他了,其实我们早就离婚了——”
电话那头乍然没了动静。
周以宁说完后,自己也愣了一下——瞒了父母这么久,突然讲出口了,好像比她以为的要简单轻松得多。
身上的重担卸了下来,让她不由得舒了口气。
张敏慧的语气却变得不可置信:“你这孩子,又玩哪一出呢?六七月还一块出国旅游,这才九月,说离婚就离婚,你们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说都说了,现在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周以宁咬唇:“反正我们离了,您放心,我没吃亏,以后记得别找他就行。”
张敏慧在那头哭天喊地,可抵不过女儿的狠心,她甚至把她拉到了同一阵营:“对了,我爸身体不好,您跟他好好说,让他冷静点。”
说完,她说自己要忙,便挂了电话。
周以宁身上冒着冷汗,虽然仍有些后怕,但已经往破罐子破摔那发展了。
她早先就跟檀屹讲过,要想复婚,还是得看他表现。
现在两人心照不宣地断了,她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气呼呼地灌下了一口酒。
陆怀桉正坐在岛台另一边处理办公,注意力分了小半在她那儿,自然看出了她的气闷。
想到她刚刚冲动之下已然同母亲交代婚姻状况,他微微勾起唇角。
现在,他已经在尽快处理律所的事务,争取在檀屹察觉以前,带周以宁飞往国外。
他将电脑屏幕推向她,言简意赅:“看看。”
周以宁探了探脑袋。
是飞往某国外小岛的航班,日期就在不久后。
陆怀桉道:“忙碌了这么久,也该给自己放个年中假了。”
他真诚地邀请:“周女士,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现在这个阶段,周以宁处于对他有所保留,但不会拒绝他并不过分的要求,更何况是他们早就有过的一同出游。
周以宁支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是时候该去放松放松,也好早点把檀屹那个麻烦抛之脑后,便点了头。
两人从国内起飞的同一时刻,檀屹终于被保释出来。
活了三十年,头一次栽这样大的跟头。因为aizone的海外货源存疑,便要请他这个总裁兼法人协助调查。
到现在,查清楚了不关aizon
e的事,把他一脚踢出了局。
他倒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居然还有硬关系。
也是他太狂妄,天不怕地不怕,这才着了人家的道。
不过,也少不了陆怀桉那个贱人的功劳。
他脸色有些微微的扭曲——
真是好样的,陆怀桉。他对他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他倒是毫不留情,直接把他送进局子里,差点让他成为经济犯。
他上了车,问景硕:“太太呢?”
景硕犹豫不过半秒,便立即一一汇报:“……太太搬到了明裕大厦,刚刚出国,和陆怀桉一道。”
说出最后那个名字,他屏气凝神,等候老板将邪火发出来。
谁能想到,太太和那位又搅和到一块儿去了,还是在檀总出这么大事的时候。
虽然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未免太过现实。
果然,后排传来两声冷哼,紧接着,又是声重响,是檀屹将自己的手机掼到了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要把那没良心的女人生吞活剥的欲望,道:“买下一班,现在就送我去机场。”
景硕小心提醒:“老板,现在咱得融资……”
公司出了这种丑闻,诸多合作商找上门来,目前生产环节都差点罢工。檀屹现在要是撂挑子去机场,那aizone就要彻底玩完。
檀屹磨了磨牙——确实忘了,陆怀桉那个阴货特意挑的这个档□□料,就为了整死他。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抑制住,俯身捡起了手机。
“去公司。”
对比檀屹在国内如烈火烹油,周以宁在小岛上倒是玩得十分开心。
也许是热带耀眼的阳光冲淡了陆怀桉身上的阴郁感,也可能是远离国内,他们都不再受到檀屹的影响,这些使得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在她出门时会细心叮嘱她注意安全,如果需要就一定联系她。
他忙于工作,但给足了她空间,而不是和檀屹一样掌控欲十足,不在身边也要派人看着她,这让周以宁觉得很放松。
独自探索小岛的感觉很奇妙,她赤脚踩上沙滩,惊讶地发现当地人载歌载舞,仿佛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她很久没有到这样自然热闹的场景里,不由挤进去,问身边人:
“这是什么?”
“求婚游戏。”
肤色阳光的异族青年人朝她露齿一笑,很热情地解释:“在初秋,我们会遵从神明指示,开始计划繁衍。”
这是属于所有适龄男女的求婚典礼,只要看对眼,就可以向对方提出邀请。
不拘泥于是本地人或外乡人。
说完,他笑得更加灿烂:“你愿意和我来一场约会吗?”
即使周以宁对date文化早有耳闻,但被初次见面的人邀请,她还是唬得往后退了一步,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那青年小伙块头足有她两个那么大,见她这样,露出安抚的笑:“放轻松,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压低颈脖,微微凑近她轻声:“好多来自外乡的男人女人们,都会来试着加入。”
他的说辞很暧昧,这让周以宁的眉心蹙到了一块。
想走,但人群太过拥挤,而这青年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甚至深深地嗅了嗅她的味道,发出不礼貌的感叹:“你很香。”
毕竟身处异国他乡,她心中泛起一阵些微的惊慌,正要警告他不要乱来,颈肩上忽然被搭上一只手臂。
来人语调冷沉:“请离开,她是我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