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是陆怀桉。
周以宁些微地松了口气,刚刚被异国男人吓得乱跳的心忽然有了底气,昂起下巴看那个无理的人。
青年耸了耸肩,识趣地离开。
本以为能猎艳,没想到已经有了伴侣。
虽然他坚信,有部族在他未必惹不起这身量高大的男人。
只是这人眸光寒凉,仅仅是被盯着就有些头皮发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找其他人也是一样。
周以宁被人群挤得和陆怀桉靠近,滚烫的肌肤与她相贴,她这才注意到他也是和当地人一样的装束。
他上半身是敞开的短袖衬衫,下半身沙滩裤,颈上还挂这个巨大的花环。
这个她刚刚打听过,得到异性青睐的人就会收获这个花环。
真没想到,她出门前陆怀桉还在酒店打着视频会议,这会儿动作就如此迅速了。
她眼神绕了一圈,问:“你怎么出来了?找人date来啦?”
陆怀桉不免失笑。
早知道周以宁是个拧巴的性格,没想到吃醋也这样扭扭捏捏。
他温声:“你不在,我也没心思上班了,又听到这边有单身男女集会,怕你被人拐跑,这就来了。”
他的大掌仍搂着她,贴近她低声:“至于这个——”
他指着花环:“不正能说明你的眼光好,选了个有魅力的男人么?”
陆怀桉很少这样自夸,更多时候,他更适合用谦虚、内敛这样的词形容。
但此时他微微挑眉,嘴角带了点调笑,让周以宁轻哼一声,撇过脸去。
他看着她绯红的耳尖,但笑不语。
周以宁很好拿捏,爱吃醋,有点小虚荣,还言不由衷,只要按照他的节奏走,她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只要,檀屹不再出现。
想到刚刚传来檀屹因为没有直达、宁愿转机也要赶来这里的消息,他脸上淡淡:
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
但在那之前,他得完全巩固自己的地位。
仪式开始,身边原本围着的人开始自动排列,鼓着掌跳起舞来。
他们唱起欢快悠扬的歌曲,伴着手风琴与电吉他,手挽着手不断起舞。
当晚风抚过脸颊时,空气中仿佛都弥漫了丝丝快乐。
周以宁被挤在人群中间,牵着陆怀桉的手,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起绕圈。
毕竟举办的是当地仪式,接下来说的并非通用语言,再加上语速极快,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周以宁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用手肘撞了撞陆怀桉:“他们说什么?”
陆怀桉摇头:“静观其变。”
没一会儿,人群里渐渐走出了三分之一的人,坐到一边围观。
而剩下的人在中间那脸上涂抹着彩色图腾的老者的指引下,竟两两一对,拥到了一起。
或背着,或公主抱,总之,只有一人的脚可以落地。
周以宁呆站着,忽然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要参赛者们一决胜负的意思!要不然,怎么会叫求婚游戏呢。
她拉着陆怀桉,想快点退出,然而那老者已经对着他们吹响了警告的口哨。
尖锐的声音刺进耳膜,周以宁打了个激灵,还没做出反应,陆怀桉已经掐起她的腰,托着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她尖叫一声:“啊!”
同一时刻,老者的口哨声停了。
游戏继续。
周以宁不算矮,168的身高,和188的陆怀桉站一起,并不显得娇小。
可现在他把自己像个小孩儿一般抱起,他结实的手臂横在她臀下,腿弯里还有他的另一只手——
这姿势,太过羞耻。
更别提周边还有那么多的围观群众,看见他俩这样,都一个个吹口哨叫好起哄。
甚至还有国语混杂其中:“兄弟,好样的,坚持住!”
周以宁脸庞、颈脖红成一片,她不敢去看别人的目光,下垂的眼睫不停地发颤,低声:“快放我下来!”
陆怀桉:“那岂不是认输了?”
她确实听见,每有一个队伍坚持不住,就会传来围观群众的嘘声。
陆怀桉:“咱们得为国争光,拿第一。”
“……”周以宁满头黑线。
那也不是这个争法,这个姿势,当然比背着和公主抱要累得多!
而且,她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在他怀中,实在让人看笑话。
仿佛看出她的无语,
他低声:“重在参与嘛,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会儿,陪陪我?”
是问句,他也慢慢松了桎梏,只要她想,立即就能挣扎着双脚落地。
最终,周以宁嗔恼地说:“我看你能不能到最后!”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伙子呢。
非得用这个姿势抱着她,要是最后脱力抱不住了,反正丢人的不是她。
陆怀桉挑眉:“那就走着瞧。”
几分钟过去,陆续有队伍失败。
但周以宁感觉到,他的身体反而绷得越来越紧实,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天气带点儿闷热,又是这样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们两人都出了汗。
最严重的横在身下的手臂,硬实,滚烫。
臂骨嵌入触到,让她圈着他颈脖的手悄悄用力。
越是这时候,陆怀桉越使坏:“刮到我了。”
她恍惚抬眼,以为是说自己的美甲,正要抱歉,他却又低声:“下面。”
她穿的是比基尼加一件罩裙,裙子上坠着细细的碎钻,她坐他手臂上,就必然有一处凹陷,刮到在所难免。
毕竟是大庭广众,周以宁羞耻咬牙:“你别乱说话。”
陆怀桉闷闷地笑了,胸肌震得她也动起来。
她怒视他。
这时,讲解的人走到他俩身边,语调夸张:“咦,这一对很有新意呢,我以为爸爸抱着孩子才会是这个姿势,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周围一阵哄笑,周以宁咬牙,恶狠狠地抓了下眯眼发笑的男人的颈肉。
一开始是他要参赛,后来却是周以宁的好胜心起来了。
场上只余七八对情侣时,她察觉到陆怀桉的呼吸开始急促,不由小声:“你再坚持会儿!”
谁让几乎所有的围观群众目光都汇聚到了他俩身上,嘘声、叫好声都有,在众目睽睽下输掉,周以宁的好胜心不允许。
更何况,她也想知道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
陆怀桉深深吐出一口气,眸光暗沉:“难伺候。”
周以宁鼓嘴——分明是他要参加的!
陆怀桉微微喘息:“换个姿势。”
几乎是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张口“啊”地一声,整个人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被他转而抗到了肩上。
这样子他果然轻松了许多,连呼吸也不急促了。
而周以宁胡乱踹着腿,很有些气急败坏:“陆怀桉!”
陆怀桉按住她,低声安慰:“好了,就剩两对了。”
迫切想赢的女人果然安静下来,只是仍在咬牙:“你等着!”
陆怀桉哄她:“好好,我等着。”
连挠人都不会伸爪子的小猫,等就等了。
没一会儿,另一对就坚持不住了,两人成功夺冠。
奖品是他们入住的那间酒店的套房一夜——周以宁有些失望,还以为有什么独特的奖品。
她已经被放在沙滩上,脚踩着柔软的沙粒,和陆怀桉并肩,被人们围在正中央欢呼庆祝。
周以宁意兴阑珊,想早些结束回到酒店,却注意到身边人一言不发。
她望过去,却见到他脸色苍白一片,额上仍往下淌着汗珠。
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常年健身,身板又很结实,只是抱了一小会儿,按理来说不会累成这样吧?
陆怀桉轻轻摇头:“没事。”
她会意地点头,“陆叔叔,早知道不行就不要逞强嘛——”
话音一落,周以宁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掀起他遮住一半衣摆。
陆怀桉肌肉紧缩了下:“……宁宁。”
身边也有人瞧见她的动作,不由哄堂大笑,打趣她是等不及了。
周以宁没空搭理他们,只是仔细地去观察他的伤口,果然见那处刀伤颜色变深,看起来有些瘀血。
她抱怨:“你知道自己有伤,干嘛还这么用力啊!”
陆怀桉揽过她转身,不让她继续看那狰狞的伤痕。他的手环着她的腰身,下巴枕在她头顶,轻飘飘地说:“想让你赢,也想求婚成功。”
她嘟囔:“已经赢了……”
尾音渐渐消去,她反应过来他的第二句话。
那老者走过来,递上这场游戏另一个奖品——
一枚手工打造的银质戒指,上面雕刻着部落的图腾。
老者说:“这是由部落里一对百岁夫妻亲手制造,祝愿你们同样白头到老。”
陆怀桉接过,他仍旧保持着从后背揽着她的动作,在她耳边轻笑:“就不跪了,怕你不好意思。”
“嫁给我吧,我想和你像他们一样白头偕老。”
周以宁侧过脸去看他。
迎着海边夕阳,他眼镜后的笑眼弯弯。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但在此刻,她的心收获了安宁与感动。
对陆怀桉,她始终亏欠。
他为她做的那些,对她包容的那些,让她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就在这一两秒内,陆怀桉已经找准了趁虚而入的空隙。
象征着白头偕老的戒指套在了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两只手,左手是去医院的那个晚上,他埋在沙画里、早早准备好的女戒,右手是今天的。
只是中指上,还有上次檀屹用景硕妈妈做借口的那枚戒指。
他垂头,打量她纤长手指上的三枚风格不同的戒指。
现在,他比檀屹占有的多了。
他一直是隐在暗处的毒蛇,只要有机可乘,就会衔下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苹果。
快刀斩乱麻,陆怀桉贴近她的耳朵:“还想带你去个地方。”
第82章
话音一落,陆怀桉将她猛地抗上了肩头,和之前比赛的姿势同样,又引来了一阵呼声。
这会儿周以宁顾忌他有伤,没敢用力挣扎,只是憋红了脸:“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过去!”
陆怀桉不应,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新郎要带新娘走,都得用刚刚的姿势。”
周以宁后知后觉:……他怎么好像早了解了这比赛似的。
他被阳光晒出小麦色的大掌掐住她的腰,像个凯旋的将军,扛着她扬长远去。
周以宁耳边隐约听到有人议论:“他们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终于走到椰树林里的小道,人流量不再那样密集。
她咬着牙,狠狠地拍了两下他的肩:“陆怀桉!”
声音又气又羞,好像是真有些恼了。
可这时,他一贯的好脾气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大掌落下,打得一颤,耳边传来这人低沉的声音:“听话点,我的新娘。”
毕竟还是傍晚时分,可见度不算低,周围还有三三两两散步的游人。
他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打她,让周以宁羞恼极了。
可偏偏,又莫名想到了在车上的那个晚上,狭窄的空间里,他不断落下的手掌,教她问什么都得回答他的名字。
周以宁掐他:“陆怀桉!我真的要生气了!”
他再次覆上来,却不是扇,而是轻揉,仿佛在安抚:“好了,马上就到。”
他态度坚决,无论她再怎么说,也不肯放她下来。
最终,周以宁这个被扛着的反而更累,小小的喘息声喷在他后颈。
她抱怨:“到底要去哪啊!”
这些男人,总要保持神秘到底。
陆怀桉适时放下她。
他说的是教堂。
当地人用来结婚的教堂。
L岛是旅游胜地,但同样存在土著居民,拥有自己的习俗。他们不用什么证书,而是在教堂里宣誓,双方接受完神父的祝圣就算礼成。
根据许多游客在小红书上的repo,接受祝圣以后会变得出奇的顺利。
也因此,这教堂已经成了许多国人游客的必去打卡点。
本地人结婚都得排队。
周以宁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这长长的队伍:“你也信这个?”
她在他的攻略里看到过这家教堂,也了解它的受欢迎程度。
陆怀桉摩挲着她的手,眼镜后的眼睛轻微地弯了弯。
知道她现在未必肯跟自己去领证,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
不具有法律意义,但好歹也算是丈夫。
周以宁耸了耸肩,想到他今年的运势确实不怎么样,又是血光之灾,又是事业不稳——
之前还听到了国内的助理打电话来询问他融资的事,所以是该拜拜。
她善解人意:“好吧。”
长长的队伍慢慢挪动,前面的小情侣无聊,来跟周以宁搭话,抱怨现在哪哪儿都要排队,她点头赞同。
这时,小情侣中的女孩儿盯着周以宁,眸子转了又转,这
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那女孩惊呼:“你是州呢呢?!我之前可嗑你和……”
正是这时,陆怀桉伸了手,将她揽进怀里,占有意味十足。
女孩的话便又中途截止了。
她狐疑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她老公是这个人吗?总觉得跟新闻里不太像呢。
周以宁趁这会儿干笑:“你认错人了,快往前走吧。”
马上就到他们了。
陆怀桉的臂膀挟着她,让她有几分燥热,也想起了之前那一大拨cp粉。
她抬头看向陆怀桉,他也正在望着她。
黑沉的眸子紧紧黏在她脸上、身上,像是一层又一层黑色的粘液,铺天盖地地网罗过来,让她无处可逃。
她好像又回到了在国内时,被他用阴暗的网罩住的时刻。
周以宁喉咙发紧,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截断:“没关系,宁宁,我不介意。”
他握住她的手,很大度的样子:“只要你现在回来了就好。”
那股仿佛被人在阴暗处瞄上的错觉又出现了,周以宁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小心开口:“怀桉,你没事吧?”
怎么总觉得,因为她的不坚定,陆怀桉变得有点让人凉飕飕的?
陆怀桉垂下眼,遮住眸色,像刚刚在海边那样拥住她:“没关系。”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
即使知道他们此时的关系是他用卑劣的手段偷来的,也妄想这个时刻更久远一点,最好,直到他死去。
两人走到神父跟前,接受他的祝愿。抽了芽的柳枝沾了圣水撒到他们身上时,陆怀桉正一眨不眨地凝着她。
他好像在看她,也好像在看自己的执念:“宁宁。”
周以宁身上冰冰凉凉,心理作用,觉得圣水撒在身上,好像是有些心情舒畅了。
她疑惑地望向他。
陆怀桉说:“谢谢你。”
显然,他看出了自己因为愧疚而刻意的放纵。
她傻站着,被他眼中浓烈的深色吸引,竟然忘了动弹。
她有点恍惚:自己对陆怀桉来说,就这样重要吗?
倏地,他再次抱起她,原地转了个圈,笑道:“老婆。”
和檀屹无数次的撒娇语气不同,他珍而重之地唤出这一声,带着她也陷入他热烈感情的漩涡。
她贴在他的胸膛,被诱惑了般,轻轻叫:“老公。”
檀屹什么的,先滚远点吧,反正说他们完了的是他,不联系自己的也是他。
作为新婚礼物,那间套房与他们的别无二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增添了当地的本土特色。
原始部落中,繁衍是人们最重要的任务,所以套间的墙壁上涂着各式各样……姿势的壁画。
欲望面前,再冷静持重的男人也会变得无法克制,他压着她,让她的脸贴到墙壁上,循循善诱:“宁宁,你说,咱们的姿势对吗?”
周以宁的胸口上下起伏,鼻尖蹭着壁画的相贴处,让她心中升起一股羞耻:“……不对,应该到床上去。”
出乎意料的,陆怀桉这回很好说话。
然而,当他厚实的身体拢住她,她不可避免地看见天花板上也印着相同的画,并且,是在镜子上。
陆怀桉轻声哼笑:“原来宁宁喜欢对镜。”
“我们下次可以去浴室。”
这家酒店的浴室光是镜子就占了整面墙,还有落地窗前容纳他们两人都绰绰有余的大浴缸。
周以宁:“……”
好可怕、好会说骚话的陆怀桉。
尽管这样,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样乐在其中。
被他精心织造出来的网裹住,她甚至生出了些许信赖感。
陆怀桉虽然总做一些坏事,但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不像檀屹,老是吃醋,老是跟她吵。
说不准,让陆怀桉和檀屹换了位置,他才不会因为她叫了别人的名字而大发雷霆甚至冷暴力她呢。
这么想起来,檀屹实在太小气了。
她低低地出口,问出自己的疑惑:“怀桉,你不吃醋吗?”
她再三在他们两个人中选择檀屹,但陆怀桉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祈求她回到他身边。
情事过后,他闭着眼轻轻呼吸,连眼睫根部都沾上了些微的水汽。
听到她说话,他缓缓睁眼,没有戴眼镜,少了层阻隔的眼睛更显得黑沉,目光一寸一寸,像有刀子划过,要吃了她一样。
陆怀桉哑声:“怎么不吃醋?”
“从知道你,就一直在吃醋,到现在,每天都像空口干一瓶陈醋,恨不得把你锁在家里,只让我一个人看见。”
他首次吐出他的阴暗,让周以宁不安地蜷了蜷脚趾。
陆怀桉话锋又一转:“不过,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不介意。爱是包容,并非占有。”
他轻轻捏起她的手,抵在唇边吻了一口。
他开玩笑般的:“只要你记得回家,老公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陆怀桉的开放程度出乎了周以宁的意料,她下意识的:“开放式?”
他浅笑摇头:“不。”
他提醒她:“你忘记了,我说过,我为你守身如玉。”
在那个夜晚,他用这令人虚荣心大动的条件引诱了她。
他贴在她耳边:“而你,可以开放。”
周以宁心跳如鼓。
*
第二天一早,陆怀桉说淮州来了大案子,需要立即回去处理。
而他们确实逗留足够长的时间,周以宁便不想多呆,收拾行李跟他一块回国。
一直到过了安检,她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卡。
出发时,父母双亲接连打电话来责问她,周宏也旧事重提,问是否她跟那个律师出格。
这一次,父亲带着恼火:“当初让你谨慎考虑,你就由着性子来,现在也这样,说离婚就离婚。周以宁,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你现在就回家,我们带你去找檀屹!”
周以宁被他说得委屈——她确实有点不那么成熟,但把一直自己当小孩管着的也是他们啊。
父母连续炮轰,她只能发一句“出国出差”来搪塞他们,然后依照陆怀桉的意见,先暂停使用这张手机卡。
他说:“既然是出游,就不要想太多了,抛开一切去玩吧。”
反正在国外也用不上国内的手机卡。
她纠结着开了机,期盼每天发大道理到微信教训她的父母并没有再电话轰炸,却看见了99+的红点。
信息和电话都是。
点开电话,基本是陌生号码,归属地都是S地。
她心里有了猜测——
是檀屹吧。
虽然她跟他学,不止拉黑了他的号码,还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他只要是想,就一定有法子能联系自己。
看吧,他反反复复,现在一定又后悔了。
转到短信,果然是他。
【陌生号码:老婆是我!我被陆怀桉给阴了!你等我去给你解释!我马上就到L岛。】
发送时间是三小时前。
周以宁微微一愣。
第83章
檀屹的说法让周以宁皱了眉头。
什么叫“阴”?陆怀桉害他了?
可是“我们玩完了”不是陆怀桉逼他说的,电话也不是陆怀桉指使他不接的。
一切,不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嘛?
每次一吵架,他都要指望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来证明他自己
是无辜的,但其实,无论是林姣那一次还是这回,导火索也许是别人,但冷暴力都是他干的。
周以宁抓了抓头发,听到身边的陆怀桉提醒:“注意,要登机了。”
周以宁收起手机,锁了屏。
檀屹说他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这次也不是她叫他来的,是他自愿的,关她什么事。
陆怀桉察觉到她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报复的浅笑,也弯了弯眼。
怎么办,宽宏大度的伴侣就是要比步步紧逼的伴侣好得多呢。
周以宁毫无留恋地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也没回复他的消息。
就让他自己闹去吧,她不陪他玩了。
三天过去,她照常上班看店、小红书营业、和陆怀桉约会,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当她在吧台后冲泡一杯最新研制出的咖啡时,檀屹赶到了。
他风尘仆仆,一头短发杂乱无章,刘海过长地耷拉在额前,身上穿的还是海岛风情衬衫,和S市有些不符。
几个服务生都认识檀屹,见老板自顾自地抿着咖啡,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都没上前。
周以宁在想:应该在店外挂个牌子——檀屹不得入内。
这时,他开了口:“周以宁,你怎么这么狠心。”
男人红着眼眶,鼻头也泛红,眼尾带点湿润,看起来可怜得像雨天流浪在外的小狗。
他控诉地望向她,有点像在望抛弃自己的主人。
周以宁:“好吧你说得对。”
檀屹差点没绷住卖惨的表情,眸中闪过诧异,甚至没太反应过来。
在他的预想里,周以宁应该说“我哪里狠心,明明是你狠心”才对,然后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大吵一架,他就能解释清所有了。
但是——周以宁这是什么表情?
她用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着桌面上的小茶壶,看起来有点……厌烦?
檀屹心中响起警铃:这是什么意思?不太对劲。
他飞快地调整了策略,自己把态度软下来:“你怎么不等我?我说了已经去L岛找你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给你解释……”
话没说完,周以宁打断了他:“干嘛要等你?我们不是‘完了’吗?”
檀屹身形一滞。
当时,在他和周以宁大吵一架之后,他关了手机,又接收到某部的配合调查通知,烦不胜烦。
公司里人仰马翻,等他收到周以宁疑似出轨被拍的消息,整个人气得几乎手抖。
这算什么?
在床上叫了别人的名字以后,给自己不上心地道歉了几天以后,她就这样又跟她口口声声说“没有勾搭”的人搅和到一块去了?
还是在医院的妇产科?
还让狗仔拍到了?!
他整个人已经在火山爆发的边缘,打电话去质问她,却被她理所应当的声音气了个人仰马翻。
她说,他们吵架,还不许她去找别人吗?
真是好样的!他看她真是偷吃上瘾了!
实在忍不住火气,说了那句我们完了,挂断电话后再要后悔,数不清的电话便涌了进来——媒体的、股东的、合作方的,还有警局的。
他像陀螺一样来回转,手上所有东西都处理完就被叫了进去。
好不容易保释出来,老婆直接跑了。
檀屹郁闷不已。
现在,他心里火气更重:“那只是一句气话……”
他咬着牙,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那种话。”
“可我当真了。”周以宁平静地啃了口桃子,想着,清甜的桃味果然能压下一点咖啡豆的苦涩,还不像加糖块那样腻。
“是因为你先不要我,我才会不要你。”她强调,没再给他机会。
想到那天晚上她痛彻心扉的哭泣,再想到檀屹没事儿人一般过来找她,她同样气怒。
陆怀桉说得很对——爱她是他们自己的事,爱一个人就不会去绑架她,而是给她自由,但檀屹一直在以爱为名去限制她。
檀屹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心底升起来无措。
怎么搞的?这哪里像以前处事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的周以宁?
她应该对他心软才对啊。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一口气出声解释:“我被抓进去了。有人给我下了套,让我进去配合调查,刚出来想去L岛找你吧,aizone资金链又出了问题,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
一段长句说完,檀屹歇了口气,面色阴沉。
他已经有点意识到了自己的被动局面。
陆怀桉不知道是给周以宁洗脑了还是怎样,总之,她现在不仅不对床上叫错人和被狗仔拍感到愧疚了,反而觉得他是活该。
真不愧是律师——他咬着牙暗恨。
他将一张纸放桌上,推到她眼前:“你看吧,我没说谎。”
一如既往的委屈语气。
周以宁下意识地看了眼,是保释单。
他说的都是真的。
看他遭遇了这么多事,她的心底当然不可控地触动了下。
但短时间内发生的事,让她没那样快收拾好心情面对他。
檀屹多么精明的人,当即就察觉出了她的迟疑,立马道:“你那天早上找我,是有什么事?”
周以宁想了想,问出当时想跟他商量的:“当时怀孕了,想找你跟陆怀桉谈谈。”
檀屹脸色乍然一变。
这是什么话?
她怀孕了,而且她自己还不确定是谁的?!
他死死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所以,当时不是去妇科,而是产科?!
真像媒体造谣的那样,她让别的男人陪着去产检?!
檀屹接受不了,呼吸短促地喘了下:“所以,我们玩完了,你就选了他当孩子的父亲?”
他猜得没错。
周以宁缓缓点头。
“哪有你这样的!”他猛地大吼,这回真的感到了委屈,“我都原谅了你跟他乱搞,你居然还不做措施!”
虽然几个员工早早避开到了一边,但她也不确定她们听见了没。
周以宁:“你小点声。”
“你也觉得见不得人吗?!”他赤红着眼,气极了。
从他进门开始,周以宁就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跟他吵。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平心静气就是。
人得跟令自己舒心的人在一起。
但这会儿,他声音那样大,周以宁也起了气:“哪里乱搞?哪里见不得人?我们复婚了吗?有法律约束关系吗?”
檀屹憋了半天,最终说道:“你是没违法,但你不道德。”
周以宁冷笑:“我要是道德,当初跟陆怀桉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跟你又搅和了。”
终于承认自己的不道德,好像也没那么令人不想面对了。
罗曼蒂克和忠贞不渝确实美好,但真的有点不适合她这个举棋不定的人。
越扯越远,檀屹深吸口气:“孩子是怎么回事?”
周以宁轻飘飘的:“哦,就那么回事,你要吗?”
她好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檀屹有些迟疑,但考虑到敌进我退,到底还是放低了姿态:“我们可以先去做DNA检定,先确定是谁的再说。”
周以宁反问:“如果不是你的怎么办?”
檀屹磨了下牙——能怎么办,当然是打掉啊!他是当绿王八当上瘾了还是怎么着?要去给闹掰的发小养孩子!
他竭力地扯着脸颊笑了笑:“先查了再说。”
周以宁想到陆怀桉说的,只要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他都认,再看看檀屹这恨不得杀人的目光,她哪还能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真的有,她也不会选择不要。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因为男人就选择不要?
她摇摇头:“不查,就像你说的,我们玩完了。”
“周以宁你什么意思啊!”他终于没憋住火气,爆发出来。
“我不是早说过你在考察期吗?现在你没通过,out。”周以宁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垂下头继续啃桃子。
她心里满是得意。
对控制欲太强的檀屹说这种话,真的爽极了。
被淘汰的檀屹目瞪口呆,几乎要抓狂:“你说,陆怀桉那个贱人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他经常骂人,但多数是冲着愚蠢的合作方、不听指挥的下属,面对陆怀桉这个感情上的劲敌,他基本上是暗戳戳地上眼药,而不会骂得这样直接。
周以宁不大乐意:“你能别说话那么难听吗?”
“我骂他
一句你就受不了了?!”檀屹这下是真有点心凉了——
他在警局等候调查,她却在外头春风得意,还跟前任勾勾搭搭,藕断丝连。
“他自己还是律师,几次三番地撬好兄弟墙角,他不是贱人是什么?!”他怒吼,声音尾调里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当然委屈。
从她在床上叫别人的名字开始。
他一直觉得他们俩都是彼此最爱的人,甚至超过了父母,可是她呢!在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三心二意、心猿意马,根本对他不管不顾。
周以宁说:“你大学的时候不也撬了他的墙角?”
檀屹几乎要抓狂:“你俩只是互通了几封破信而已!我们俩呢?那时我们俩都临门一脚了!!!”
他吼完,整个人倏地耷拉下肩膀,鼻子猛吸了几下,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只是一两滴,却让周以宁反驳的话堵在了嘴巴里。
檀屹情感充沛,不吝啬向她表达自己的一切情绪,但从来没在人前哭过。
这会儿,他发丝凌乱,一张精致的脸庞憔悴不已,眼泪顺着滑下来,委屈地看着她。
周以宁撇过脸,深吸一口气:“你走吧。”
第84章
檀屹当然不肯。
他眸子里飘起雾气,有继续往下落的征兆。
强忍住,问她:“我们真的完了?”
周以宁的手指动了动——
她心里清楚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没有陆怀桉,她可以尽情指责他的不对,告诉他再有下次冷暴力一定送他出局。
但是就在这一段时间内,她已经有了陆怀桉。
檀屹看出她的迟疑,伸出手去拉她,抹了下眼尾的湿润,哽咽问:“你真不要我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中了陆怀桉的阴谋诡计:“孩子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分明是他和周以宁先商量要备孕,怎么又被那贱人抢了先。
周以宁摇头:“关键不是孩子……”
是她遇到了大事,想找檀屹,可他仍着重前一次吵架,对她施行冷战。
如果每次都这样,那他们究竟有什么复婚的必要呢?
她想说自己没有怀孕,但这时,店门被推开,逆光走进个男人。
陆怀桉来了。
他眉眼温润,笑着朝檀屹打了个招呼:“来了。好久不见。”
唔,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里,檀屹搂着周以宁宣誓主权。
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他微微一笑。
陆怀桉越过他,眸子瞥向他紧抓着女人手腕的大掌,客气而不容拒绝地拉开他:“檀屹,拉别人老婆的手,似乎有点不太好。”
檀屹愣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果然见周以宁的无名指上多出了一圈戒指。
一圈劣质的、丑陋的、廉价的、恶心的戒指。
妒火、怒火一齐从心头涌上去,新仇旧恨,都让他在这一瞬间动了拳。
檀屹怒骂:“不要脸的贱人!”
左勾拳一瞬间甩到那张在他看来儒雅却虚伪的脸上。
陆怀桉偏了下脸,按住吧台扶了下,勉强稳住身形。
他撑着桌沿,嘴角被檀屹打得泛出了血丝,一手抹去,一手将眼镜摘下仍到台面,眸光沉沉地盯着他。
他的手背暴着青筋,显然也要动手。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让周以宁惊得站了起来,她挡在两人之间,用手拦檀屹不让他继续冲过去。
她咬唇:“檀屹!”
檀屹心里好受了些——怪他就怪他吧,至少,她第一个看向的还是自己。
然而,陆怀桉却在此时弓下背脊,双手都按在了自己的腹部,苍白的脸配以红艳的唇色,显得孱弱极了。
周以宁慌了神,抬脚过去扶住他:“没事吧?”
啊啊啊!檀屹气得快要疯掉了:
“你装你大爷!”
这么个大男人,就挨了自己一拳,打脸能把他小腹的旧伤给挨出来???
见他还要上前,周以宁瞪他:“你再打我要报警了!”
檀屹已经破罐子破摔:“你报好了!反正我刚从里头出来!你把我送进去关一辈子吧!现在我没有老婆了,正好在外面跟里面也差不多。”
他又委屈又难过,一个人紧靠着桌沿,看起来形单影只、孤家寡人,真的可怜极了。
是的,他才刚保释出来呢。
周以宁面上又是挣扎又是不忍——她当然不会报警抓他,只是,这场闹剧总得结束。
“檀屹……”她微微张口。
陆怀桉察觉到她搂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有要松开的迹象,且她的脚尖已经往对面那人挪动一步。
真的——烦死了。
檀屹只要一卖惨,一装可怜,她就立即不忍心,立即忘了前面都对自己做了什么承诺、说过什么好话。
陆怀桉开口:“檀屹,我们结婚了。”
檀屹的面色霎然变得僵硬。
“什么意思?”他眸色已经冷下来,连那点泪意都退得完全,死死地盯着周以宁。
女人垂下头,连对视都不敢,一如既往的柔顺模样,但他清楚,这其实是她的心虚。
“你真跟他结婚了?”
老婆,可以说是陆怀桉的口嗨;戒指,可以说是他们两人瞎买着玩的。
唯独结婚,这是绝对无法开玩笑的。
她在他的目光里轻咬下唇,一脸的不敢面对。
“选了他当孩子父亲,又选了他当丈夫。”他怒极,甚至发出了笑声,“我呢?我求着你复婚你不肯,我在警局里你没声儿,我飞去找你你理都不理!”
“好样的周以宁!”他胸膛起伏得厉害。
周以宁被他吼得有些无地自容,同时,她的肩头爬上了一只手掌,陆怀桉搂着她,温热的气息瞬时笼罩住她。
他平淡开口:“檀屹,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如果你愿意,我不会阻止你和宁宁的见面。”
如他之前说的那样,为了她,他可以接受开放的、包容的关系。
周以宁眨了下眼,微微昂着头看向他。
陆怀桉朝她安抚一笑。
这一幕,刺得檀屹眼底泛疼。
什么意思?在他面前装大度,摆正室的谱?
他以为他是谁?!
他冲上来,揪住陆怀桉的衣领:“你给我滚出来——”
他的手被按住,周以宁看着他,面色又恢复成刚进门那样冷淡:“檀屹,你别闹了。”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
不管怎样,陆怀桉之前为她做了那样多,她绝不能让他寒心。
这场面几乎让檀屹感到眩晕。
男人身形高大,女人娇小地扶在一边,人家两个郎情妾意,他倒像个小丑一样纠缠。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他茫然地盯了周以宁两三秒,缓缓放开了手。
他说:“我走了,就绝不会回来找你。”
“周以宁,你别后悔。”
门上丁零当啷的风铃声响起,室内又回归平静。
周以宁怔怔地看着风铃上摇摇晃晃的羽毛,半晌没回神。
他真走了。
她魂飞天外,此时竟然在想,幸好他进来以前就挂了暂不营业的牌子,否则又要被人上传到网上。
届时,太丢人。
陆怀桉低声“嘶”了下,又弯下腰去。
周以宁定了定神,扶着他,往卡座那边过去。
陆怀桉步伐有些蹒跚,看起来伤得不轻。
他声
音平静:“去帮我拿点药水来。”
周以宁很快拿来,见他扭了纽扣,露出肌肉上青紫的一大片,配上狰狞的刀疤,实在有些骇人。
她不由捂住嘴:“这是怎么了?”
刚刚那一瞬间,她其实也有像檀屹那样怀疑真实性,觉得他在耍心机让她站队。
陆怀桉拧眉:“知道他来找你,太着急撞到方向盘了。”
周以宁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抹上去。他的肌肤在轻微地抽搐着,看起来真的痛极了。
周以宁有些抱怨:“那么急干嘛。”
“怕你只选他。”他直言,目光中满是坦白。
“不是怕你选他,是怕你只选他。”他看着她沉默地替他收拾伤口,道,“我说过,我不介意你心里究竟装了几个人,但只要有我,那就好。”
这话是真的,但也绝不会让她当真就选了他们两个人。
那怎么可以。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周以宁抿了下唇,微微吐出一口气:“不会的。”
她没说到底什么不会,陆怀桉也没问。
周以宁自觉心里有鬼,当然不肯说清。
而陆怀桉,宁愿她永远这样糊涂着。
这事了了,檀屹当真不来纠缠了。
他这次好像是要说到做到,绝不让她看轻——
想想也是,他都遭遇孩子、结婚双重打击了,怎么可能还觍着脸来哄她。
陆怀桉虽说是温水煮青蛙,慢慢跨步,但每一个步子都跨得有些大,他要求见她父母了。
他是在结束以后抱着她说的。
当时,周以宁正趴在他的胸膛上歇气。
他的手段很厉害,也仿佛是这回复合以后改了策略,再也不是以伺候她为先,而是带了点强硬。
每回的认人环节是必不可少,她也曾故意叫错过——那会儿纯粹是脑子抽抽,想试试他会是什么反应。
好吧,也许还有点儿阴暗,想对比一下他和檀屹两个人的不同。
陆怀桉却叫她大吃一惊,他掌着她,掌风甚至带上了狠戾,一定要她继续说他是谁。
最终,周以宁疼了,泛着泪答:“是陆怀桉。”
他寒声发笑:“不是‘檀屹’吗?”
“啪”地又一下。
她拼命摇头。
那一次,教训狠了她,让她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后来,他大概是觉察出她其实很爱这一套——是的,檀屹总顺着她,但人不就爱玩点刺激的?
用这种手段让她食髓知味,也很不错。
檀屹牵动着她的感情与爱,那么,他就要牵动她内里最见不得人的深处。
陆怀桉抚着她的脑袋,冷不丁来了句:“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叔叔阿姨?”
周以宁的眼皮原本在打架,正要沉睡,听陆怀桉这样讲,几乎是瞬间睁开。
“啊?”她带点气音。
见陆怀桉不语,反而是摸脑袋的力道越来越重,周以宁有些底气不足:“我以为你不急呢……”
她很心虚:其实是自己不急。
“只是见一见,没说要怎样。”他声音淡淡,打蛇打七寸,“如果你不想,当然没问题。”
“睡吧。”他伸手拉灭灯。
周以宁因为他探出去的动作滑下,不得已换了个姿势,躺回自己的枕头上。
室内变得一片寂静,她好像还听到了点儿鸟叫,但这会儿,鸟都睡着了,是她心里太燥了。
现在,他掌控她的手段已经很纯熟,知道她对自己的依赖、愧疚、畏惧还有一些比不上檀屹的爱意混杂在一起,一定能影响她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怀桉……”寂静的夜色中,另一边传来周以宁微弱的气声。
她靠过来,用手搂住他腰:“你生气了?”
“只是觉得自己错过了,明明你的咖啡店开张时,就有考虑要带我去见家长。”他淡淡。
周以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嘟囔:“好吧,见就见吧。”
第85章
如果是檀屹,听到她这样摆烂加上随便的语气,一定生气极了,甚至要跟她大吵一架。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檀屹会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对她来说很勉强,很勉强就别见了,省得她心里头不情不愿。
可陆怀桉没有,他就这样顺坡下驴,当真准备了上门的礼品,并安慰不安的她,这只是一次见面,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周以宁大概能遇见过后会发生什么——
见父母,然后领证结婚,组建家庭。
就像她上一次婚姻那样。
周以宁抿着唇,说要跟父母先试探一下。
毕竟,周宏曾经因为猜测她婚变就直接进了医院,这次通知张敏慧她离婚以后,周宏勒令她不许再进家门。
万一陆怀桉跟她一块被赶出去了呢?
她小心翼翼,斟酌地跟父母试探了一番。
家庭视频会议,周宏面无表情,张敏慧也半晌没回神。
所以,一个女婿才走没多久,另一个女婿又上位了?
她看着女儿,心里复杂。
不知道是该夸她下一春找得快还是说什么。
周宏正跟旅游团出游在外散心,但现在看来已经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他冷着脸:“随便你周以宁,你爱怎样怎样,你是大网红嘛,租个父母也没问题的。反正我是不会见的!”
他“啪”一下挂断了。
张敏慧说:“宁宁,你知道的呀,妈妈在准备广场舞大赛……”
她有点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了。
正以为女儿会哭求一番,哪想到她竟然明显松了口气,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干脆:“好吧,那我就这么说吧。”
张敏慧一时有点怀疑——这新恋情到底真假?
她开口:“要不你这周自己回家吧,妈妈带你去城东小桥的老瞎子那里算一算……”
看看是不是她女儿流年不利、犯小人了,怎么今年遇到那么多事呢。
周以宁摆手:“不用了妈妈,我去跟他说一说,劝劝他。”
她挂了电话,跟陆怀桉转达父母的意思。
她适时表达了遗憾:“可能我爸妈还是不太接受,等过一段时间我再说说……”
陆怀桉看起来没太在意,他甚至安慰起了她:“没关系宁宁,等多久都可以。”
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见父母,而是推她一步,让她将他们的关系摆到人前。
她呆呆地扬着一张脸蛋,看起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陆怀桉轻轻笑了声,揉揉她。
他从来都清楚,要达成目的,不是将目标选项摆出让人去选,而是拿更高级出来,退而求其次。
所以,要和周以宁在一起,得直接求婚;要和她公开关系,就得直接要求见家长。
周以宁玩不过他,等回过味来时,短短一个月,陆怀桉连婚纱照都安排好了。
他说,这不算婚纱照,只能算是两人拍一次情侣写真,如果以后真有什么,也能留个纪念。
周以宁:……好吧,那就拍吧。
最后,他们选了家私人工作室进行拍摄。
周以宁看着巨大镜面中穿着蓬松、闪耀的婚纱的自己,耳边是几个店员的夸赞。
她正出着神。
如果说从前的陆怀桉对她采取怀柔政策,慢慢攻破人心,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网住她,不让她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这种爱,让她感到不太适应。
檀屹是明面上的掌控欲,会顾忌她的不满,也会收敛些;陆怀桉是暗地里的,让她压根没机会说。
她让化妆师等人出去,自己坐到了沙发上,考虑待会儿用什么借口拒绝这次的拍摄。
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讲——
这时,门一瞬间打开又被关上。
来人脚步有些急,周以宁以为是来催她去拍摄的店员,灰心丧气地低声:“就来,别催。”
陆怀桉不喜欢解释太多,人家就都以为他们是新婚小夫妻,祝福个不停。
这关头,本就不好下他的面子。
这时,一双皮鞋在她眼前站定。
红底尖头皮鞋,鞋面锃亮发光,倒映出了她糊成一团的黑影。
周以宁似有所感,心口几乎跳到嗓子眼,视线顺着鞋慢慢往上移。
西裤包裹着长腿,衬衫马甲,外头套着的燕尾服,还有系在领口的领结。
经过喉结颈脖,最后,终于到他的脸上。
他头发打着发胶,三七分飘到一边,脸上显然也上了妆,精致的眉眼被刻画得更加深邃。
是檀屹,确实是她想的那样。
他穿着这一身伴郎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周以宁眨了下眼。
久违地看见他,她居然一点儿也不吃惊,就好像早就清楚他会来找他。
周以宁眼中的了然太过明显,这让檀屹有些无地自容的恼怒。
戒断了这么多天,分明下狠心以后再也不要她,却在听说她去拍婚纱照的那一刹慌了神。
如果她去拍婚纱照了,那岂不是就要办酒席了?
想了这么久,他终于觉悟,被戴绿帽子、喜当爹都没关系,但要是在人前办婚礼了,那他就是真的出局了。
他扯了下嘴角,冷冷的:“哟,好巧。”
“……”
他打扮德跟个花孔雀似的,脸色倨傲不服输,但周以宁注意到了,他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攥得发红。
周以宁一扫之前的纠结心情,以气他为要领,刻意道:“是很巧,你也结婚啊。”
檀屹的脸一下子泛起红来,他眸子也燃着火,大声:“是!我也结婚!娶他十个八个老婆,个个都比你好!”
他回击她的说法也幼稚得要死,周以宁抿唇忍住笑:“你穿伴郎服娶老婆啊。”
这下,檀屹的脸上闪过尴尬、气恼、不甘心等多种情绪。
这是私人工作室,他收到消息以后没法直接闯,只能够假装客户。
他这次来前都计划好,破坏为上,就在婚纱店跟陆怀桉大打一架,让他们婚纱照拍不成。
见周以宁没有要赶自己的意思,檀屹哼了一声,试探着坐到了她身边。
不拒绝,那就是有戏!
他得趁着陆怀桉那个死绿茶不在这儿的功夫,赶紧跟她说清楚。
檀屹开口:“我不是故意跟你冷战。那会儿太气了,你叫完他名字以后又跟他待在一块,还被媒体拍到了,你让我怎么想?”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周以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总跟前任藕断丝连,说什么复婚、备孕都是屁话。
“后来我找到爆料的媒体,就是陆怀桉自己爆的。”
周以宁恍惚了下——心里早有猜测,听他说出这话也不过是坐实,没什么太惊讶的感觉。
“公司出了事,我又被叫去调查,分身乏术。等我出来以后,你早就把我拉黑了,还关了手机卡。你说我跟你冷战,冷暴力你,那你呢,你不也没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吗?”
他真有点委屈,早知道,宁愿她叫一百声那贱人的名字,也不要再气得几天不理她。
周以宁心里有些刺刺得疼,她低垂下眼:“是你跟我说‘我们完了’,你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所以我当真了。”
她的确是被他宠成了个小公主,一点重话都听不得。
上次檀屹怒而叫她“滚”,她也是气得哭了好久。
檀屹悔不当初,他伸手圈住她的腰际,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我错了。”
他伸手去碰她的脸颊和眼角,说:“那天是不是又哭得跟小孩似的。”
他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了,本来就是逃避的性格,他说了“滚”以后迅速滑跪,才换来她的多云转晴。
更何况是这样一刀两断的话。
周以宁耸了耸鼻子,想到自己那天在医院大厅哭得不能自已,低落地“嗯”了声。
檀屹捏着她的腰,让她完全转过来,把人抱到怀里,轻轻安慰:“委屈死我的宝宝了。”
都已经过去了许久,周以宁原本早收拾好了情绪,但现在被他搂着轻轻地哄,也觉得很难受,额头抵着他的西装,骂他:“讨厌你。”
檀屹叹了声,轻轻抚她光洁的脊背:“我不讨厌你,我爱死你了。”
周以宁贴着他,哼了声。
“瘦了。”她听到他说。
周以宁今天刚上电子秤,明明就比上周重了一斤。
她想起以前听人说过,亲人喜欢说人瘦了,是因为太过想念,会脑补过那人得不好,继而催发的心疼情绪。
她咕哝着:“没有呢……”
她尾音还在拖长,檀屹却冷不丁道:“没怀孕是吧?”
周以宁愣了下,没料到他竟然知道了,半天没作声。
檀屹哼笑:“把我当猴子耍着玩呢?”
他派人去查,知道她这一个月来压根没做产检,整个人到处野。前不久还跟着何千宜一块去蹦极——这是孕妇能玩的么?!
再让人去查L岛上的事,知道他俩不过去旅游景点的教堂溜了一遭,不由冷笑。
西方的神能管得着他这中华大地?
陆怀桉再怎么想尽办法也没个正当名分。
刚刚他又特意丈量过,就她那腰身,压根就不像怀了孕的人。
檀屹见她不肯抬头,便开口:“怎么着,真打算跟他结婚生子,就这么把我撇到一边?”
她还是不说话,但能看出有那么一点犹豫。
他料定她自己也是拿不定主意的,要不然至于被他抱着还不吭声?
他没打算让她这么糊涂下去,道:“周以宁,你傻不傻?我问你,你那怀孕怎么查出来的?是不是你怀疑,你检查的时候他都在你跟前呢?”
周以宁犹豫地点了点头。
檀屹:“我虽然不知道他又整了什么阴谋诡计,但我知道,你以为自己怀孕这事儿肯定是他干的。”
他这样笃定,让周以宁心里的疑窦也变得深刻起来。
“我再问你,他都这么算计你了,你还要跟他拍婚纱照?”
第86章
周以宁陷入沉默。
都已经答应好了的事,她能说翻脸就翻脸吗?
檀屹看她这模样,气得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
还有什么看不出来,到底还是舍不得!
他有气,想放狠话说自己走了,但一想到前几天刚说过,这会儿也没脸再重复。
谁让他不找她,她就真哽着一口气当两人结束了。
檀屹:“你搞小三搞上瘾了吧?”
周以宁这才抬眼,瞪他。
“你烦不烦啊。”她这么说。
那就是没否认。
檀屹冷笑了下,也陷入沉思。
不太对劲。
按照他的预想,在周以宁面前戳破了陆怀桉的那些阴谋诡计以后,她怎么着也要大发脾气,然后甩了他,重回自己的怀抱。
现在她这反应,显然还在两相抉择。
陆怀桉那个贱人,难道在她心中的地位真比他高了?
这时,厚重的门被敲响,那头传来工作人员模模糊糊的声音:“周女士,准备好了吗?”
周以宁恍若才醒,扬声:“再等等。”
她转头看向檀屹——
他对她的一颦一笑了解得透彻,当即就不客气道:“我是不会走的,你死心吧。”
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拍婚纱照,那不可能。
周以宁想劝他,这时,外头又传来陆怀桉的声音:“宁宁?”
她嗓子眼里一阵拥堵,慌得厉害,低声:“檀屹……”
檀屹咬牙。她这尾声转了好几个调,一有事求他就这么撒娇。
他双手环胸,冷声:“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都明白他不是个好东西了,你还要这样子委曲求全……”
周以宁慢吞吞地想了想:委曲求全吗?其实也没有……陆怀桉陪她那么久,她好像有些依赖他了。
就像之前依赖檀屹那样。
外面的声音又飘忽地传了进来:“劳烦你们开下门,我担心我妻子在里面出什么事。”
檀屹进来前反锁了门,他们得用钥匙开。
周以宁咽了一下,心又砰砰地急跳起来。
她望向他,却见他张着腿,大马金刀地坐着,一点儿也不在乎是否会被看到。
她抓着他的手臂,道:“我求你了,你别在这儿闹。”
她双眼微微泛红,看起来又要哭了。
她声如蚊呐:“会被人议论的……”
檀屹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不想再被上传到网上,让人肆意地指指点点。
她太要面子了。
檀屹反握住她的手,眸光沉沉:“我不闹也行,但你明天就得来见我,还有,把我的联系方式拉出黑名单。”
“你要是不来见我,那我现在就开门,咱们仨一起拍。”他有恃无恐。
钥匙已经插.进孔里,转动几圈,仿佛马上就要让人打开。
周以宁只能点头,急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躲起来!”
檀屹慢腾腾地站起来,被她推着后背往前走到里间的帘子后。
她马上就要转身,却被他握住了手臂。
回身的那一刹那,他精确地预估了她唇瓣的位置,轻柔而缱绻地吮了一下。
“爱你,宝宝,不许再丢下我。”他咬她耳朵。
门“咔哒”一声开了。
陆怀桉穿着西装,镜片后的双眸冷厉,他大步走过来,目光定在正坐在沙发上的柔顺女人的身上。
她伸出手指摘下耳机,启唇:“怎么啦怀桉?”
她准备好了借口:“我刚刚和千宜打电话呢。”
她看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
陆怀桉微微躬身,眯着眼端详着她。
周以宁心跳得很迅速,她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即使隔着一层镜片,也还是觉得他黑沉沉的眸子要将自己整个吸进去一般。
他伸手,扶住她的脸颊,眸光凝着她。
良久,陆怀桉终于开口:“你今天很美。”
她穿在身上的这一套婚纱坠着巨大蓬松的蕾丝,一字肩勾勒出完美精致的肩颈线条,因为碎钻与流苏的点缀,更显得整个人如同仙女。
低垂的盘发后是洁白无瑕的头纱,衬得她十分安静、柔美。
这是Z家定制,他早几个月就提供过设计图。现在看来,的确很适合她。
陆怀桉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了一吻。
周以宁脸颊泛红:“你也很帅气。”
与檀屹那样花枝招展的孔雀不同,陆怀桉的气质更偏向熟男,深色西装搭配金边眼镜,宽肩窄腰长腿,放到秀场上去都是要迷死人的。
他微微一笑。
周以宁迫切地想催促他离开,在这儿浪费时间,就怕檀屹又忍不住了要出来挑衅。
她说:“我们走吧,去拍吧……”
话音未落,陆怀桉的大拇指落到了她的唇瓣上,轻轻揉了下。
旁边还有工作人员在等,他这动作太暧昧,让她不由偏了下躲开:“干嘛呀。”
陆怀桉:“口红花了。”
他嗓音淡淡,却在那一瞬间让周以宁的心猛跳了下。
时间太紧,刚刚檀屹偷袭完,她忘了补妆。
她强自镇静地“哦”了声,装作不在意地招手:“麻烦帮我补下妆。”
化妆师很快上前动作,陆怀桉的手撑着脸侧,好整以暇地看她。
周以宁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好不容易弄完,又听到里间传出重物倒地的声响。
她一惊,下意识地去看陆怀桉。
而他一直在望着她。
周以宁轻轻地咽了下,伸手握住他:“走吧、走吧。”
再不走,檀屹估计真要冲出来了。
好在,陆怀桉没说什么,就这样被她拉着走出了试衣间。
工作人员脚步往里,想去检查,却见一个穿着伴郎西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掀了帘子走出。
他气场强大,就好像这儿不是女试衣间,而是在自己的家里闲庭信步。
见她们瞬时呆滞住,檀屹问:“劳驾,摄影棚在哪儿?”
几息之后,那几个员工还未反应过来,檀屹只得叹了口气,在心里鄙视陆怀桉找的工作室之业余。
怕跟丢那两人,他没再多问,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真叫他们拍成婚纱照,他就不姓檀。
他快步走出去后,几个员工才缓过神来。
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虽说干这一行免不了听到些恨海情天、爱恨情仇的故事,但也实在没哪一个伴郎是从新娘的试衣间里出来的。
再看他唇角暧昧的红印,便瞬时懂了。
也难怪新娘那样急迫地要拉着新郎走出去。
*
婚纱照风格是已经确定好的。
陆怀桉不喜欢太花里胡哨的。
他说,只当证件照拍就好。
全过程比周以宁想象得要简单快捷得多,比起她曾经在学校里拍证件照,当时是坐下,“咔嚓”,走人,这个也不过让他俩多摆了几个姿势。
但陆怀桉性格沉稳,周以宁又腼腆温柔,那些活泼的鬼脸、咧嘴表情显然和他们不大适配。
最终,陆怀桉选定了一张他揽着她肩膀,她的脸微微偏向他的照片。
拍摄到选完片都没到半个钟,眨下眼就过去了。
周以宁拎了拎重工的裙摆,懵懵问他:“这就完啦?”
陆怀桉接过那张三寸的小照片,动作小心轻缓地放进钱夹里。
“嗯,不是说了,只当是纪念。”
周以宁微曲的手指动了动。
他是说了,还说万一以后分手,就当留个纪念。
可她以为,这只是他的借口、说辞,没想到是真的。
放好以后,他将钱夹揣近口袋,用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宁宁,说过了不会勉强你,就这样不相信我?”
“才没有!”周以宁矢口否认,对他的愧疚感又占了上风,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胳膊,“你特意不去律所,所以才以为你会拍很久。”
她偷偷地把罪责往他那边倒。
陆怀桉挑了挑眉:“不去律所是为了陪你。”
他揉揉她的脑袋:“好了,站好,不是说好久没营业了?给你拍几张照片。”
周以宁晕晕乎乎的,对陆怀桉的印象反复横跳,一时是他心机深沉的,一时是他委曲求全的——总之,她又被拿捏住了。
等两人换了衣服并肩走到工作室一楼看见檀屹时,她这才想起他。
她软软的贴在男人身上的骨头瞬间直挺了起来,微拉开了点距离,看得檀屹不由冷笑。
陆怀桉揽着怀中女人,没打算跟他打招呼,毕竟两人前不久才又打一架,也算撕破了脸皮,何必再装。
再者说,周以宁一遇上他,总容易犹犹豫豫,他不想节外生枝。
但檀屹没想这样轻松地就放他们走。
刚刚他外景内景几个棚都找遍了,就是没抓着这两人的踪影,最后迫不得已才到一楼大门来守株待兔。
想他堂堂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跟个孙子一样在这蹲守前妻,这会儿还被无视了,实在丢脸。
檀屹长臂一伸,懒懒地出声:“怀桉,老朋友见了也不打声招呼。”
他笑眯眯的:“就打了你一拳,还记仇呐,男子汉大丈夫,不至于吧。”
他上前一步,脸上扬起肆无忌惮的笑。
他说话气人,专往人心窝子上戳,但陆怀桉脸色没变,四两拨千斤:“在外面还是注意些,免得让人看笑话。”
檀屹的脸阴沉下来。
他再往前一步,周以宁也不由挪动了下脚步,挡在两人中间,生怕那天在店里的事又发生了。
她对他使着眼色,又急得东张西望,同样怕被人看笑话。
檀屹心中郁闷,又不得不为周以宁考虑,咬牙忍下了。
他伸手要去摸她的脸,被她挡下了,他便顺势捏住她手腕,露出白牙咬了咬她的手指尖。
他竟这样不顾忌陆怀桉。
“别给我忘了。”他警告。
然后扬长而去。
她身后,男人开口问道。
“忘了什么事?”
第87章
陆怀桉音色淡淡,就这样没有起伏地问她。
周以宁刚刚被咬过的手指尖仿佛被烫了一般,迅速泛红。
她做贼心虚地缩回收到身后,张了下嘴。
情急之下,她来不及找借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陆怀桉轻轻瞥她一眼,手揽住她的腰,不置可否地微摇了下头。
他还以为,她又要坚定不移地站到惯会胡搅蛮缠的檀屹那边了呢。
这样艰难抉择,倒是比他预想要好。
他温声:“回家吧,晚上煮海鲜粥喝?”
周以宁跟随着他的脚步,含糊不清地“唔”了声。
他按下不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过她了。
夜里,这场审.讯还是来临了。
陆怀桉说要做个你问我答游戏。
“宁宁如果答不出来,就得受罚,好不好?”
她躺他怀中,对他的惩罚不太上心——无非又是之前那样,可到了最后,他还是会哄她的。
周以宁满不在乎地点了头:“如果我答出来了呢,那就是赢了?”
“赢了的话,当然有奖励了,乖孩子。”
他的手掌抚上她白皙的颈。
他问她:
“檀屹在试衣间里是不是?”
“他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
“你答应他的,是什么?”
陆怀桉太聪明,接连的几个问句,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以为他揭过这茬,事后才不去仔细想,导致现在连找借口都来不及。
她结巴着,一句话都吐不出。
陆怀桉叹了口气:“怎么这么贪心呢?”
如果她如实说了,他虽然不会就此放手,但心中的满足感也不会膨胀到这样大。
同时也不敢去想,如果檀屹消失了她会怎样。
周以宁终于有一次,对他们俩感到两难了。
他的竞争优势,又变多了。
“乖乖的。”最后一句落下,然后是毫不留情的惩罚。
掌风凌厉落下,这次没有收力,几乎让她哀声连连。
中途,他又问她自己是谁,周以宁不敢再挑事,老实回答他的名字。
“答对了。”陆怀桉微微一笑,“得给宁宁奖励才行。”
奖励是同样的动作,只不过,换了位置,力道也轻一些。
夜里吃的是海鲜粥,又喝了好几杯饮品,让她此刻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最后,他埋首,唇舌印上去,烙了一个吻。
像是催眠般的,陆怀桉说:“没关系宁宁,只要在我身边,你爱谁都可以。”
如果次次都这样,她在经受了诱惑以后还能乖乖回到自己身边,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算什么。
*
檀屹是个难缠的人。
他说要见面,便开了自己那辆还算低调的商务车,停到“小州”门口,快要到违停时限了也没开走。
意思很明显,要么她来,要么他就闹大。
周以宁坐在店里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上了车。
屁股一挨座椅,司机便立刻踩了油门。
檀屹双手枕在脑后,懒懒地问她:“昨晚谈得怎么样了?”
他知道,他那样不避讳的动作,他俩回去必然要大吵一架。
吵吧,就像他那会儿气得要死一样,吵完了他再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
一切正正好。
周以宁脑子里想起了些不大适宜的东西,攥着手心,嘟囔:“谈什么呀。”
檀屹看她,冷呵一声:“你别告诉我,你俩一点都没说昨天我当他面亲你的事。怎么着,他陆怀桉甘愿当绿王八?”
周以宁:“……”
她虽然不太确定,但陆怀桉好像真有点这倾向。
昨晚睡前他说的那句话又隐隐在耳边响起,她目光偏向檀屹,见他俊脸上浮着不满与恼火,不由自主地对比起了两个人。
檀屹占有欲强,生气时还爱乱说话,跟她斗嘴斗个没完;陆怀桉呢,虽然刚开始有点阴森森的,但现在看起来比檀屹大度不少。
而且,陆怀桉不主动提,难道又要她主动甩了他么?她都对不起他好几回了。
周以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现在她不像从前那样坚定了。
檀屹:“你还叹气呢!我看你小日子过得快活得要命啊!”
她脸上闪过一丝丝心虚:她的确很快活来着……
他继续:“你怀孕是假的,跟他结婚也是狗屁,还有咱之前的事都是他栽赃陷害的,我就问你,这么个烂人,你就非得跟他耗着?!”
他知道她心软,会感恩,责任心强,但也不必这样逆来顺受。
除非——
檀屹狐疑地眯起眼:“什么意思?你爱上他了?”
她陷入缄默,好像是在沉思,他拧紧眉头,语气肃然:“周以宁!”
她抖了下清醒过来,张了张嘴:“嗯?”
他贴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很严肃地问:“你真爱上他了?”
在檀屹看来,陆怀桉只不过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块小石子,一个小阻碍。
周以宁玩过以后就会更知道自己的好,就像离婚和好后的那一阵一样。
他从来没有把陆怀桉放进眼里过。
爱情这种独特产物,是属于他和周以宁之间的。
他的追问让周以宁有些紧张,她轻声:“你想哪里去了。”
檀屹哼了声,仰躺回自己的位置,阴沉沉地说:“最好是。”
他的态度,有些像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说要先杀了她再自杀。
周以宁看了窗外半晌,又转向他,问:“去哪儿?”
檀屹垂着眼,睫毛纤长浓密,在脸上打下一处阴影,好像心情不是太好。
他随意地滑动了两下手机,看着周以宁:“到了就知道了。”
商务车丝滑进入地库停下,他带她走进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周以宁认出来,这是aizone旗下酒店。
他要拉她进去,她用脚拼命地抵着,不肯动。
檀屹有些不耐烦了:“周以宁,你别跟我犟啊!”
周以宁的手扯着门框,声音低但却十分有力:“这样不对!你怎么能带我来这儿!”
两个成年男女来酒店,想都不必想是来干嘛。
她毕竟还和陆怀桉在一起,来这儿实在不合适。
檀屹松了手,好整以暇地看她:“你说我要来干嘛?”
他挑着眉,颇有点吊儿郎当的意思。
“现在还是白天!”周以宁强调。
人家偷晴都是偷偷摸摸的,没见白日宣/淫!
檀屹抓到她话里的漏洞,漫不经心地撑在门框上:“白天不行,那咱等到晚上呗。”
说完,不等她反应,伸手攫住她颈脖,硬是把人拖了进来。
她还在乱踹他:“你就想着这回事……你怎么这样啊……”
本来只是闹脾气,后来真带了点哭腔。
接连两个男人,她真招架不住,更何况,她对陆怀桉的歉疚正深。
檀屹乍然松手,冷哼一声:“出息,搞得像我要强了你似的。”
周以宁扶着墙,轻轻咳嗽两声,红着眼去瞪他,却见他朝前方昂了昂下巴。
她这才看过去——
入目是晃眼的白色。
一百平的厅里,放了足有六个摆台,不同风格的婚纱就套在上头。
珍珠、水晶与钻石缠绕,又有蕾丝、薄纱、缎面连接各处,加上室内柔和而富有层次感的灯光,衬得这场景梦幻而又温煦。
周以宁被迷了眼,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
她昨天才穿过婚纱,现在这些并没有那样稀奇。但这里的每一件,都好像撒了碎钻一般,在灯光下熠熠闪着光辉,优雅奢华。
她伸手去摸,果然触到一手亮晶晶的东西。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钻石与珍珠。
她转头看向他,脸蛋红扑扑的,神态又变回了那个可爱的、骄矜的周以宁,而不是一个被浪荡公子哥纠缠的贞洁烈女。
她尾音打着转儿:“买这些干嘛呀?”
她忍不住笑。
檀屹早知她会吃这一套,走过去搂住她:“不想被人比下去呗。”
陆怀桉那贱人心眼多,他比不过,就只能在讨好她上下功夫。
不然照她现在这态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踹了自己。
哼,拍婚纱照?拍再多,能有他有钱吗?
他压下脖子,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一蹭,眉尾上挑:“往里,还有惊喜。”
他像只大金毛,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黏糊得要命。
她晕红着脸,亦步亦趋地往里。
房间里同样也摆着件婚纱。
是唯一的一件粉色婚纱,蕾丝纱质地,款式看起来年代久远,有些廉价,但又莫名觉得熟悉。
周以宁绕着这礼服走了一圈,甚至牵起纱裙观察了一番,确定里面没有塞点什么惊喜。
她苦思冥想,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是我大学时穿过的那件?”
檀屹打了个响指,夸赞她:“我们宁宁记性真好。”
他眉眼温柔地看她,目光缱绻,竟让周以宁不自觉又想深了些:“是我们的初见吗?”
檀屹从没说过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她只记得,从某一
天开始,他就出现在她的身边,不停地追逐。
他抱住她,顺势带她席地而坐,脸埋在她颈窝里:“你怎么这么聪明?老公都感动死了。”
这算不上什么聪明,只能算是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但周以宁还是忍俊不禁,眉眼中漾出欢快的光彩。
她听他在耳边呢喃:
“那时候啊,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周以宁:“我是主持人嘛。”
“那不一样,你旁边那个我就没看。”
实则也看到了,不过是不爽地打量,就因为他们俩能并肩主持。
他咬在她锁骨上:“你别打岔。”
“我一看,那台上穿得跟花儿似的小姑娘,走到哪儿大家看到哪儿,我想,这可真够招蜂引蝶的。”
周以宁拍他:“你胡说!”
在他之前,她都没跟几个男生一起玩过,属他最厚脸皮,赶都赶不走。
檀屹耸肩:“你一笑,我就心痒痒,那时候就想,干脆把你娶回家,招我一个人得了。”
她顺着说下去:“难怪啊!所以就有了后来?”
她还一直以为,他们的初见是那一天。
有不认识的体院男生在宿舍楼下深情表白,鬼哭狼嚎了半天,做自以为感动的事。
周以宁上大学后被这么整过好几次,有了经验,便装死不下去,可那男生硬是不走。
连宿管来赶都不行。
宿舍群里都在抱怨吵闹,周以宁被架在那儿,不得已下楼到大厅。
她其实很犹豫,毕竟谁都能瞧出来那男生不好打发。
她一去,肯定又得被纠缠半天。围观的人又多,她觉得丢脸。
她脚还没踏出大门呢,便见另个男生插着兜走过来了。
不偏不倚,正好围着体院男摆的心形蜡烛踩了一圈——全熄了。
瞎子也看得出他是故意的。
体院男生站起来伸手就推搡了他一把,语气很冲:“同学,你没事吧?”
他俩身高相当,只是体院男生更健壮些,肌肉结实,让周以宁看得心惊胆战。
她握着手机,随时准备拨打110。
这时,男生抬起脸,精致桀骜的面庞对着他,一张嘴却是与脸严重不符的损话:“哥们儿,远远的就听你在这儿鬼叫,追女孩随你心意,扰民就是另一回事了啊。”
身边传出一阵哄笑。
体院男的面子彻底挂不住,抓着他的衣领,抡起拳头就要打他。
他淡淡开口:“你动了这个手,没有百来万下不来,我劝你慎重。”
他说话很狂,装味还特别重,但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平白让人信了。
体院男进退两难,瞥到他衣领上的logo后,彻底熄火,扛着自己的破吉他跑了。
学生们渐渐都散了,周以宁还举着手机停在那儿,第一次对一个男生产生了好奇感。
这时,他似有所感地朝她这方向看过来——
视线相缠,他轻轻挑了下眉眼,唇角勾了个弧度上去。
周以宁像被抓包,急忙转过身,跑回了寝室里。
室友以为是她呼退了那位胡搅蛮缠的追求者,不由抱怨:“终于走了,我晚饭都快被他yue出来。”
周以宁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轻喘了口气。
这个人的目光太有侵略性。
缓了会儿,她起身往阳台走去。
那些蜡烛,应当被处理掉了吧?她不想又给人造成麻烦……
他竟然还在那儿。
他的脸昂着,正对她寝室。
他还是在笑,就好像猜出了她一定会出来。
周以宁有种被看穿的恼怒,但她勉强鼓起勇气,在二楼的阳台上俯视看他。
不管怎样,她的气势不能被他压下去。
可是,他好像不在意这个,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周以宁被他带着走,疑惑地去辨认他的口型。
终于,她看出来了。
他说:
“你好,周以宁。”
第88章
在周以宁的眼中,这算是一场较为浪漫的初见。
正因如此,她才没有像抵触其他男生那样抵触他。
可她没想到,檀屹原来早瞄上了她。
他将这事儿瞒得可真好。
檀屹双手往后撑着地毯,语气里也带了些怀念:“嗯,看见你时就想,她要是穿这身婚纱嫁给我就好了。”
所以,他们结婚时,檀屹要求一定得有粉色大礼服,周以宁吐槽他审美太直男,不肯在婚礼现场穿,只在拍婚纱照时选了一套。
她没想到,前因原来出自这里。
檀屹指着那件粉色婚纱:“其实我藏了好久,一直想着,等咱们老了,就拿出来给你看看。那时候咱都七老八十了,我也不怕你出去招蜂引蝶了。”
周以宁哼哼地拍了他一下。
他揽着她的腰身,头歪向她:“最后悔,最后悔就是冒充了他。如果没有,那咱们谁也不欠他的,你也不用总对他愧疚了。”
她分明知道他今天是为了挽留她而来,但心里也不由跟着触动。
檀屹拉起她的手,又到书桌前,让她看摆放好的文件。
“上次跟妈说的不是造假,在咱们吵架前,我就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转给了你。”他叹了声,“本来想着复婚那天告诉你,好让你高兴高兴,谁知道,又把你气跑了。”
周以宁知道他在装相,斜眼睨着他,忍不住嘟囔:“谁叫你又冷我又凶我。”
“是。”他将下巴枕在她肩上,“这回是真知道错了。以后再和你冷战一回,让我下辈子穷得连内裤也没得穿。”
周以宁回:“这辈子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下辈子当乞丐也是活该。”
檀屹听完去挠她:“那你是什么?乞丐婆?”
周以宁刚要大叫她才不要,就见他摇头:“算了,我舍不得,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跟着我吃苦。”
他语气可怜兮兮的,就像真要面对那境况。
周以宁被他讲得又是起鸡皮疙瘩,又有些想笑,强忍住,才说:“你还不如发誓,再冷着我,我就跟陆……”
这个姓一出来,他就变了脸色,原本的调笑立马消失。
周以宁也立马闭嘴。
檀屹冷哼:“你就气我吧,气死我得了。”
今天这一通下来,说心里没波澜那是假的,但偏偏,她和陆怀桉那头也绞着呢。
周以宁看他,低声:“你就非得跟他争个你死我活?”
她脑子里有点不太符合道德的想法,就是不敢讲出来。
檀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要不然呢?我给你做小?”
周以宁嗫嚅了下嘴唇,没敢说话。
气氛冷凝了一下,但他到底不舍得逼她太过,最后还是轻轻放下,催着她去试那些婚纱。
周以宁红着脸:“又不是什么节日……”
话虽然是这样,但眼睛却粘着这些婚纱没移开过。
昨天她发了小红书追热点,是她自己的婚纱证件照,热度还算不错,有不少人夸她就适合这样的礼服。
面对眼前这些璀璨生辉的衣裳,周以宁的少女心还是迸发了。
他亲手取下了一件给她,耍赖:“不管,你给了
他什么,就得给我什么。”
每上身一件,檀屹都拿相机给她拍了照。他心眼小,处处都存了对比。
拍了会儿,他嫌不能及时出片,又打电话喊人送来了拍立得,要跟她一起出镜。
试到第四件时,周以宁有些累了,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身后需要人绑系带,她在落地镜前瞥了眼低头拣照片的男人,不满:“檀屹!”
他在挑拣最好看的那几张,准备也发个小红书——周以宁不给他名分,但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夫妻无疑啊。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她,见她鼓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悠哉悠哉过去:“来了。”
不用她说,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她身后站定,慢条斯理地接过那两条绸带,轻飘飘地系成蝴蝶结。
她还提着两边,生怕掉下去,檀屹勾唇:“放下试试。”
周以宁在镜子里瞪他,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你得系紧点,两边有暗扣要交叉打结的。”
檀屹慢吞吞的:“我又没穿过。”
他听她的解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穿过,双手拽着绸带往外拉——
周以宁一吸气,又嚷嚷:“太紧了!”
檀屹恶劣地哼笑了两声,手劲却轻下来,柔柔地重新穿起来。
巨大的落地镜中,她身后一步之遥的男人神态温柔平和,认真地为她系紧婚纱。
终于,当繁重的礼服牢牢包裹住了她,她才终于舒出口气,却还是抱怨了一句:“真慢……”
檀屹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低声笑了:“欺软怕硬,你也就能骂骂我了。”
镜面照射下,他目光柔和地凝着她的脸,精致俊美的脸庞像数年前一样,只是比那时少了点浮躁——现在,他更沉稳了。
他用手将她披散下的头发撇到一侧,唇印到一侧光洁的颈脖与脸侧。
他的虎口又卡住她下巴,带她转头,轻轻地吮上去。
周以宁微微缩了下,但没逃过去,他轻易撬开,咬着她的舌-尖。
不是昨天简单迅速的吻,在这间他准备好的梦幻小窝里,他们穿着正装,对着镜子缠绵拥吻。
他虚虚地控着她脆弱的脖颈,不许她躲开,像吃不够一样不停吞咽。
手从腰间抚上,揉了一下。
周以宁如梦初醒,抓住他的腕子,哼哼着说:“不行。”
檀屹也在她耳边撒娇:“那你说什么时候行?嗯?什么时候跟我复婚?”
他直接跳过了问她和陆怀桉了断的事——反正,只要复婚,还怕她能跑?
周以宁的眼睫垂下,不停地乱眨:“檀屹……”
知道问不出结果,他截断她犹犹豫豫的话:“好了好了,不逼你了。”
周以宁松口气,但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
周旋在他们两个人中终究不是办法,心能分成两半,人却不能。
手机传来消息,是何千宜。
她发来的是她的结婚证件,三十岁这年,她组建了家庭,对象正是前领导靳岩。
两人经过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终于要携手步入婚姻殿堂。
何千宜很快打来电话,她说:“你相信吗宁宁,以前我一直认为,亲情都靠不住,更何况爱情。但靳岩,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我想去尝试一次。我想,也许他就是我的家人。”
周以宁心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真心实意地祝福她:“千宜,祝你们幸福。”
她早看出她心中纠结,劝慰说:“你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觉得对不起谁,有时候就是造化弄人。没有谁能够完全控制好自己的感情,这不是你的错。”
何千宜笑着:“今朝有酒今朝醉,谁对你好你就爱谁。”
她虽然不知道好友的境况,但大抵能猜出。
她心思软,不是那两人的对手。与其自己内耗,不如把问题抛出去。
周以宁目光往下瞥。
檀屹正蹲身给她系鞋带,神色柔和,看起来就像从前一样没差。
周以宁说:“我知道了,祝你新婚快乐,大红包马上送到。”
她们俩语气欢快,檀屹也注意到,等挂断电话问:“何千宜结婚了?”
周以宁点了下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是很快。”檀屹站起来抱她手臂,“不然喜上加喜,咱复了婚跟她同一天办婚礼?”
办婚礼都是次要,他现在是见缝插针地想上位。
周以宁又闭嘴了,低着头不说话。
檀屹叉腰扶额:“行行行,不说了,走吧。”
他今天好像就只为了带她来追忆往昔,除了接吻,并没有其余出格的动作。
周以宁看他脸色沉沉,似乎有些不高兴,她不知道怎么哄,索性也没讲话。
没过一会儿,他的手臂又自动揽上了她。
周以宁便笑了。
他又开始在她耳边嘀咕:“你就气我吧,等哪天,你真把我气得跑了,你再自个儿哭去。”
周以宁毕竟理亏。
今天这一出,如果没有陆怀桉,她答应复婚那是顺水推舟。
但是陆怀桉……他很难办。
她现在想起他,又怕又爱,怕他凌厉的语气与手掌,又好像隐隐依赖。
电梯下到一楼,“叮”一声,门开了。
周以宁心里有些莫名的惊慌,她抚着胸口,眉头蹙起来。
檀屹注意到,侧过脸问:“怎么了?太闷了?”
他伸手覆上她的,跟着一起揉了揉。
两人脚步不停,他仍旧在说话:“不然我带你去医院查查?你看看你,在他身边一点都不好。”
“你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吗?”他话锋一转。
“什么?”她疑惑看他。
檀屹哼了声:“证明他克你!懂不懂!咱俩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事,他克……克星!”
他原本想说克妻,话到嘴边又觉得陆怀桉不配,就他的身份,谈不上克妻。
檀屹在她周围,像个聒噪的蜜蜂一样,“嗡嗡嗡”地飞个不停。
偏偏这蜜蜂还要动手动脚,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俩的关系一样,粘人得厉害。
周以宁听了他的话,无语得要命:“你这么迷信,改天让我妈带你去老瞎子那儿,你改行当他徒弟算命去。”
檀屹乐了:“算命养不起你,还是当资本家好……”
他的尾音截然消失,笑也收起来。
他的脚步顿住,带着周以宁一起停下,眼睛目视前方。
她问:“怎么了……”
周以宁跟着他目光所向,再眨眼,便见到五六米远的地方站了个男人。
她正正好撞进陆怀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身边是她的前夫,像个粘人精似的抱住她。
慌张和羞耻的情绪从心中生出,和从前很多次乌龙不一样,这回是真的捉奸。
周以宁憋红了脸,想挣扎出来离他远些。
然而檀屹并没有前任和插足者的自觉。
他怕她逃脱,用有力的臂膀挟着她:
“哟,怀桉,这么忙,谈案子都得到酒店。”
周以宁被他按在怀里,头皮发麻,想: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有底气的男小三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檀屹还抽空向她眨了下眼——
被捉奸了。
捉到才好呢!就是要让陆怀桉亲眼看到,周以宁到底选了谁。
檀屹一手插兜,一手挟着怀里女人,意气自得。
他丝毫不掩饰是他特意通知陆怀桉来这儿。
他预想陆怀桉会气得要死,哪知对方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
陆怀桉纠正他:“不是谈案子,是接老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以宁,过来,回家。”
这股子大房的做派几乎让檀屹气得火冒三丈,他不肯松手:“回个屁的家!”
周以宁仿佛有往他那边走的倾向,檀屹拦住她,虎视眈眈地瞪着:“我今天做了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你再玩我,我真不理你了。”
她的脚步便又停顿下来,陷入两难。
二选一的难题当着三个人的面摆出来,周以宁选这个也不对,选那个也不好。
酒店大堂里有那样多人,她压低脑袋,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周以宁拉了拉檀屹的袖子:“人家看着呢……”
檀屹难道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他早做好准备,清空了场地。
场上预留出的都是自己手下人,就是为了给她压力,看她究竟选谁。
他冷笑一声:“那你就更得好好想想了。”
“是跟我这个‘丈夫’走,还是跟他那个小三走?”
他下了最后通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以宁急得耳根透红,最后实在无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怀桉。
“怀桉……”她面露愧疚。
陆怀桉呼吸略重,连她这里都能听到,显然情绪起伏很大。
但她去看他眼睛,却没发现失望,还是同样的温柔。
陆怀桉说:“没关系,宁宁,昨天我说过的,你记住就好。”
“晚上记得回家,我等你。”
他就像一个宽宏的丈夫,谅解了小妻子的胡作非为。
他最后瞥了眼洋洋自得的小三,扯出一个笑,堪称风度翩翩地离开。
檀屹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
陆怀桉这应该算是铩羽而归,但他却不见一点儿愤怒,为什么?
真打算霸占着大房的位置给予周以宁出墙自由了?
他眸子又变得狠戾起来。
那怎么行?他和周以宁之间绝不可以插.进这个第三者。
他心里盘算究竟能用什么法子把陆怀桉彻底赶走。
狗皮膏药一个,难不成真得要了他的命?
但自小就认识,长辈那里,也着实不太好交代。
檀屹转头去问松了一口气的周以宁:“他是什么意思?跟你约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