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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12000营养液加更 “表妹也是最好……


    嬴政怎会注意不到妻子使劲儿冲他偷看的小眼神,沉吟半晌后摆手示意刘仕清退下。


    秦驹招呼其他宫人也一同出去,将那四人的丹炉一同搬出去。


    他盯着她严阵以待的神态,单手支起脸庞,漫不经心道,“看起来,表妹所担心之事与丹药有关。”


    她还能担心什么事情呢?


    他心里有数,只是为了避谶,从来不说。


    他也在心里暗自疑惑,在妻子的认知中,他真的会服用这种丹药么?


    这是很荒谬的。


    他确实对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感兴趣,但也没有到执念的地步,试问世人有谁不想活得长久?


    “我没有担心。”般般起身,“反正我说话,表兄也不爱听。”


    她作势负气走开,嬴政立即亦步亦趋的跟上,握住她的手腕。


    一个不是真要走,一个不是真不爱听。


    他一扯她便留了下来,扭头冲他翻了个白眼。


    “那你为何以为我会服用丹药?”


    “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表兄。”她戳戳他的胸膛,“你本精力旺盛、身强体壮,若非常年劳累,又服用了那么多有害的东西,怎会——”


    “听你的,听你的就是了。”嬴政附和着温文而笑,“只是,表妹当年没有与我说实话吧。”


    般般登时竖起汗毛,“你说什么!”


    “你说…”嬴政在她紧盯着的目光之下,缓缓道,“你来自后世,不仅成亲了,与夫君恩爱多年,还有好多孩子。”???


    这这这这当年他不是便知道她只是孩子气的撒谎吗!


    “我怎么觉得表妹即便在你的世界,也不过十岁?”


    “……”


    “……”


    “……”


    难捱的沉默。


    般般狐疑,迟迟疑疑的将他看了个遍,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X光,把他照个透,“你自己乱猜的吧,你怎么知道?”


    “看来连误差也没有。”嬴政点点头,叹了口气,“该用膳了,我们走吧。”


    “???”


    “不行,你快快说明白!”


    她咋咋呼呼的展开手臂拦住他,活似保护鸡崽的老母鸡,雄赳赳气昂昂,漂亮的眉毛微微竖起,那股少女的娇憨可爱从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从她身上离去。


    见状,嬴政摇头:“不行。”


    “……我不理你了!”她骂道,“我真不理你了,我先走,你不准跟着我!”


    她骂骂咧咧的扭头就走,狠话放了两三句,来回都是一个意思。


    嬴政摇摇头,重新捻起一颗丹药,鼻息间萦绕的气息刺鼻,有一股战火纷飞的呛鼻,这东西能炸开坚硬的铁炉,若是用到战场上又会有什么效果?


    岂非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横扫敌方,狠狠震慑诸国。


    他站着没走,并不是打算在这儿立着研究丹药,而是——


    “表兄~”


    随着这腻腻歪歪的声音,他的王后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扯起他的手臂委委屈屈的撒娇。


    嬴政随手将丹药丢掉,一把掐住她的腰肢将其整个托起,“我瞧瞧,姬小狗。”


    般般在表兄怀里扑腾来扑腾去,他生得高大被他这样托着腰,脚竟然碰不到地面,“你才是狗呢。”果然他就是故意的,吃定她会回来。


    可恶的是她真的是这样,被狠狠拿捏了。


    宫道两侧的宫奴与寺人们见到王上与王后亲昵,纷纷避开垂下头,不敢多看。


    “你快说。”她殷殷地催促他,眼巴巴的讨好着亲他的下巴。


    可惜了脑袋还没收回去,便被表兄钳住了下巴覆来,他极少会浅尝辄止的轻吻,要吻唇便是深度索取。


    好不容易脚趾触碰到地面,他整个人前倾,她被压得被迫向后退了两步,后肩抵在实木门边。


    正午时分的影子结实又浓黑,两人贴得近,就连影子也合二为一,分不出彼此了。


    无论与表兄亲吻几次,般般都像初次一样胸口悸动,止不住想要与他更近、更近。


    舌尖触碰蔓延出酥酥麻麻,宛若有烈火燃烧、电流飞溅。


    深入骨髓的痴迷随着唇肉与涎液交替,错开的头颅,断断续续的呼吸在她脸颊上留下痕迹,继而唇压在她的唇角与耳鬓处。


    她被迫抬高下巴,被他索取,她分明与其他女子相较不矮,但在面对他总是很吃力。


    她更喜欢坐着亲吻,即便是被挤在椅子里无处可逃,也总比被掐脖踮脚尖强。


    嬴政松开表妹,手掌当即在她的侧颈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印子,他轻轻吸气,仿若深深的疑惑着,“弄疼你了?”


    “没有。”般般犹然还沉浸在亲吻中,舌尖舔了一下唇角,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红了吗?”


    “轻一些才行,你每次在这里留下痕迹,要好几天才会消,夏日里穿高颈的衣裳热得很,不穿又见不了人。”


    可恨的是表兄的恢复力就挺不错的,她使劲儿在他肩上、胸口咬的齿痕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他皮糙肉厚的很,偏偏长得还挺白的,仔细打扮一下跟书生似的。


    他撩起她垂在后腰被束起的长发,怜惜的落下一吻,似有若无道,“大约是人的脖颈也如动物的一样脆弱。”


    这不是废话么?


    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是对她的脖子起了什么兴趣。


    他的恶趣味总是这样的多,装的一本正经,变态。哪有他小时候的温柔?那时候他多单纯。


    她捡起自己拿手的小表情,“我饿了。”


    “不能骂表兄。”嬴政居高临下的捂住她的嘴。


    神经病,她哪里骂他了?我饿了也算骂人吗?


    “眼睛骂的也算。”


    “……”


    她被捂着嘴巴,呜呜然的口齿不清,“我做不到。”


    做不到,他便教她如何做得到。


    宫奴们是又过了两刻钟后送上了午膳,午膳用的是般般爱吃的喷香的蒸饭,炒制了几道鲜嫩的时蔬,两只熊猫吃笋子,她也跟着一起,宫里的猪肉被膳夫们想办法熏烤过,再煸油大火炒制,与鲜笋片合二为一,令人食指大动。


    饭后切了一份绛雪酥云,与表兄一同分食干净。


    肚皮吃的滚圆,她靠在小榻上煞有其事道,“减肥还是从明日开始吧,不吃饱如何有力气减肥?”


    减肥这个词也是她自己发明的,歪理更是她嘴里出来的。


    嬴政捧着一盏热茶抿了一口,仔仔细细的巡视她的体态,的确是丰腴了些,小脸也圆润了不少,但也称不上‘肥’吧?


    于是安慰道,“丰腴些也很美丽。”


    般般探头起身,“?”


    “表兄就不能说我不胖吗?”


    “你不——”


    “我说了你才说。”


    “……”


    好好,他哄人的耐心只有两句,触及他危险的眼神,她一下就老实了。


    自然,嬴政并未生气,有时候虽会被表妹无理取闹到,也只是手痒,蠢蠢欲动。


    用了午膳到歇晌的时间,他才说起她想听的话。


    “你虽知晓许多我不知晓的东西,但原理与做法也不甚明白。”


    这也不能算作能猜出她前世才十岁的理由吧???


    “幼时便很喜欢装大人、长辈,自以为是我的姐姐。”嬴政慢吞吞的扯唇,“对所有的一切都很自信,待真切的遇上又恹了,例如当时你随我一同习字,我猜测你熟知的字与这时候的字不一样吧?”


    那时候他不过六七岁,她分明比他小一岁,却爱端得这幅姿态,那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只是没往这边想罢了。


    后来她坦白了所有,这一切就都串联了起来。


    甚至是从她那夸张的护食的姿态,嬴政推测她后世过得并不好,或许是孤儿?即便是十岁的孤儿,亦有资格习字看书,看来那个时代远比嬴政想象的更好。


    她到底来自多少年后?又需多少年才能将世界发展到那个地步。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想必后来,这片土地上已经彻底没有战乱了吧。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亲眼看一看。


    般般托着腮发了会儿呆,忽然伸手去扒拉表兄的头冠以及黑发。


    “做什么?”他没有躲避。


    “看一看表兄的脑袋是如何长的,为何那么小就这样聪明?”她真真是纳闷了,还有什么能逃得开他的眼睛?


    就比如她刚提出了铁制的物件,他立马研出了钢,她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发明的,她对发明一窍不通。


    仿佛他需要的只是有个人来点拨他。


    今日她提出炸炉,他肯定知道她在想什么。


    嬴政轻轻摸摸表妹的脑袋,“前些年派遣出海的小队这几日就要归来,还不知会带回什么样的消息。”


    般般挪了个地儿,靠在他身边,“表兄真是最好的君王。”


    他轻轻笑着,抬起手来,以手指轻柔的拨弄她脸颊的发丝,指腹摩挲她的力度是这样的温柔,声音更加的璨然温和,“表妹也是最好的王后。”


    这话非他哄她之言,而是认真说出口的。


    般般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不是在看着她,而是看见了她。


    人与人相处、交往,极少会仔细的‘看见’对方,乃至于‘完整的看见’这一行为,无限度的接近包容的爱。


    她也在清楚的看见表兄。


    第87章 逗儿子 “王后威武,连秦王都敢欺凌。……


    当晚,两人梳洗过正准备歇息,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脚底板的地面仿佛也跟着震颤了。


    般般方与表兄腻歪完,被抱着清洗干净,正犯困呢,这声巨响吓得她瞌睡虫跑了个没影儿。


    她急忙要下地,不成想自己双腿无力,刚一沾地面竟径直地跪摔了过去。


    嬴政手忙脚乱揽住她的腰身,将人捞了起来,这才没让她狼狈摔到床下。


    “急急忙忙成何体统?”他也是气急了,上下检查确认她没摔到头亦或者其他地方。


    般般亦是吓得够呛,脸色煞白圈着他的腰,不停摸自己的脸。


    这床榻高,若是脸朝地摔下去指不定就要毁容了。


    嬴政几近气笑,拍开她作乱的手,“你关心的只是脸不成。”头颅乃是人最要紧的地方,若是摔坏还有命在么?


    “人家吓坏了,你还凶我。”般般作势哭哭啼啼,“都怪表兄,还不是表兄方才非要人家跪在床上——”话到嗓子眼戛然而止,她红着眼睛怨念。


    “……好了好了好了。”他理亏的卸去那副面孔,大掌贴来不轻不重的揉按着她的脑壳,“我瞧那动静八成是炼丹的炸炉了。”


    她原还幽怨,听闻此言,不由得松了口气,“哦,我还以为是地动呢。”


    地动便是地震。


    般般本就颜色极好,哭起来更是香腮带粉,眼尾红扑扑的蔓延至两颊,胜雪的肌肤被晕染上这种颜色,犹如剥了壳的荔枝,叫人轻易不能用力,生怕捏坏她。


    他捧着她的小脸,地上的影子再度合拢。


    嗯?


    怎么又亲她。


    她微缩起纤细的颈子躲避,痒痒的止不住闹腾,“痒。”直往他怀里趴,“那我们不去看一看么?”


    “去。”他啄吻过她的眼睑,扯来衣裳亲自为她披上。


    “原来炸炉的动静这样大,还怪吓人呢。”般般说着,抬起手臂任由表兄给她穿衣裳。


    她已经习惯,表兄历来喜爱事事亲力亲为,还记着两人大婚次日起身请安,他给她穿衣裳,她还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一通穿戴,秦驹循着动静敲门,的确是炸炉了。


    炸炉的是个叫莫昆的,两人抵达时,他正吓得跪趴在地上恨不如当场死去来得痛快,屋里屋外秦兵围的水泄不通。


    嬴政的步子停在莫昆跟前稍作停留,短暂的瞥视他,旋即投向了被炸的四分五裂的丹炉。


    火势已经被扑灭,屋檐房梁炭黑一片,铁到底坚硬,即便如此也呈块状,只是有些泛红罢了。


    莫昆额角的冷汗顺着脖颈淌入衣领,他畏惧的手脚蜷起,丝毫不敢抬头,这个角度,恰好能瞧见秦王停在他跟前,他的鞋也与寻常人穿的与众不同。


    挂着金鐕的丝履用的是上等的玄色织锦,在昏黄的烛灯下凸出光滑的质地,鞋面上丝线绣出云气,那是龙纹吗?


    莫昆仔细辨认,秦国不是盛行玄鸟么。


    晃眼一瞬,他瞧见他的鞋履微翘,那股威严霸气之气扑面而来,叫他不敢再仔细的看。


    秦王提步消失在莫昆的视野内,他顿时狠狠松了口气。


    下一刻,锋利的长戈‘锃——’的一声压到了他脆弱的脖子上,他当即惨叫一声,匍匐在地,吓得两股战战,接着一股暖流顺着大腿往下淌,“王上饶命!王后饶命!小人此番是意外!是意外啊!!”


    般般撩着衣袖半蹲在丹炉前,刺鼻的火药味萦绕,瞥了一眼,立马跳开,“你怎的还——”


    好恶心!


    淡黄色的液体流在地上,让她恨不得自己压根没看见过。


    嬴政漫然错开一步,衣袍遮挡住她的视野,低垂眼眸道,“如何炼的?焚烧屋舍是何等罪名,看来你自己也清楚。”


    “这是意外啊!”莫昆呜呜咽咽的。


    “寡人要得便是这个意外。”嬴政垂下头颅,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露出一丝笑意。


    莫昆一呆,反应不及,旋即被秦王眼尾的一抹冷意激的打了个冷颤,也不敢猜想秦王是反话还是真话,只管嚅嗫着道,“小人,小人能写方子。”


    嬴政满意直起身,敞声道,“写吧,写得出恕你无罪,写不出即刻拉出城门斩首示众。”


    莫昆听了这话,连滚带爬的起来去抓毛笔,也顾不得自己湿的透透的裤子和鞋。


    “滚出去写。”嬴政不耐烦,嫌憎的摆手。


    “哎,哎。”莫昆连连点头哈腰,被长戈抵着腰往外头去。


    他一出去,宫奴们立即提着木桶与抹布进来,将尿骚的地方清洗一净。


    般般捻起一撮灰黑色的尘土,轻轻扇风进鼻息,她仔细辨认的确是火药的味道,否则这屋子也不会被炸了烧成这样。


    表兄在她身侧一同蹲下,盯着一地狼藉看了看,复抬首扫了一眼屋顶,也是一脸的深思。


    不多时,秦驹捧着一张泛黄的纸进来,“王上。”


    是莫昆写好了。


    般般凑近跟着看,只见纸上写着简练的一行字:土硝、石流黄、木炭,“与刘仕清说的分毫不差,那分量要分别搁多少才算呢?”


    “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否则便能规避炸炉了。”说着,嬴政将纸条折起来递给秦驹,“送出宫去给蒙恬,将事情与他说个明白,要他寻个空旷地界多多试验几回,选出能炸出最大威力的方子。”


    “寡人会指派给他几个人助他。”


    秦驹顿时喜笑颜开,点着头便出去了。


    随后命人将这些黑粉扫起来,俩人跟没见过似的,寻了空旷的地方,又让人端着水盆守在旁边。


    嬴政接过火把,将它抛掷进去。


    抛完他也生出一丝怵意,双目紧紧盯着那边。


    只见带火的木棍落在黑灰上,停滞半瞬后,‘蹭’的一下连片燃烧起来,火势瞬间高涨,离得近的宫奴险些被烫到了面门,一屁股吓坐地上。


    “这并非是炭灰。”炭灰没有如此大的威力。


    嬴政自语着,他亲眼见这火势跟着黑灰走,只要有黑灰的地方便能烧起来连成一条火线。


    “巫术…这是巫术吗?”寺人半跪在地上,惊惧的瞳孔中倒映出火与在火前立着的秦王。


    以一些浅薄之人的脑子,是无法理解为何火焰会跟随黑粉走,哪里见过这样神奇的画面,仿佛火活过来了一般。


    人对待未知的事物,会本能的恐惧。


    “上天赐福我大秦!”


    “上天赐福我大秦!”


    周围的宫奴们跟着感恩的吆喝,般般左右看了看,圈住表兄的手臂,与他一同看着这成圈、线状的火焰。


    方才撒火药,是她指挥宫奴照着她说的方向撒的。


    回去之后,嬴政一整夜都没睡得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干脆起身去了书房。


    上一回他这般还是兴致勃勃的要一口气画出龙的图纸,般般困得不行,想着表兄总也对兵器感兴趣的紧,没准真能被他给鼓捣出什么来,揉揉眼睛交代从云到膳坊给他传夜补,随即安心的睡了过去。


    次日,有人听说莫昆炸炉后不仅没有被杀,反而重重被奖赏了。只是要他留在宫里修屋舍,秦宫的建造成本何其大,只怕他要贴上全副家当都不够修的。


    有人动着脑子想要效仿,特意选了损毁不大的地方跟着炸了几炉,嬴政听说之后,直接让人将他们拉了下去处置。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表妹选的这几个人都是不学无术、偷奸耍滑之辈,哪里是什么丹士?都是坑蒙拐骗的恶人,杀了便杀了。


    “听说那个霍子谦被拖下去之前还在高喊着他哥是大夫不能杀他呢。”从云捂嘴偷笑,“结果被拖得更快了。”


    “……”好地狱的笑话啊。


    杀了高官的弟弟,战功更大,霍子谦不说还好,一说他这颗人头可值钱了,秦兵可不得抓紧赶紧砍,生怕被人抢先。


    据说最早的‘法考现场’就发生在先秦的战场,秦兵通常左腰挂麻袋,右腰别秦简。


    麻袋里装的是人头,秦简写的是《军爵律》。


    杀完人当场背诵秦律,背的又快又好的,杀人最迅猛的,有机会获军功、得爵位。


    不该笑的。


    般般默默拿金簪敲了敲案几上的木质小碗。


    从云没懂:“王后这是在做什么?”


    功德+1


    功德+1


    功德+1


    ……


    拿金簪敲倒扣的木碗,一边拜佛一边贿赂佛。


    也算是很虔诚了。


    用了午膳,肇儿被抱过来玩耍,嬴政盘腿坐在地毯上,小山一般的身躯弯下轻支太阳穴,目光跟随儿子无邪的吃脚脚举动移来移去。


    看儿子啃得香甜,脚趾上满是口水,泛起了红。


    他盯着他看了许久,伸出脚挤开他的小脚丫,把自己的大脚递过去。


    吃得肥嘟嘟的婴孩被顶的险些滚走,双手并用抱着亲爹的脚,迷茫的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没明白自己的脚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抱着疑惑了好久,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当真张开嘴巴准备咬一口。


    关键时刻,嬴政立即抽出脚,骂他:“如此蠢笨之辈,怎会是寡人的儿子?”


    肇儿听不懂,肇儿茫然的吃手手。


    “再不努力就晚了。”他扯出一本兵书,将儿子扶正,“坐不起身,躺着不动也算。”


    “寡人念,你听。待你会说话便要背与寡人听。”他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打商量,“一年时间,够了吧?”蠢猪一头也能背会了。


    “……”般般,“表兄,你没事吧?”


    “你是在威胁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吗??”


    这话说出口,她都要气的手痒,左右搜寻着什么。


    嬴政眼见妻子似乎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砸他了,立马将兵书放到身后,解释说:“我是与他玩笑的。”


    显然解释没用。


    秦驹进来时,看见自家王上脸上一边一个掐痕,他迅速垂下头将嘴唇死死抿住。


    很难说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难过的事情。


    嬴政看见秦驹弓着身子抖动双肩,脸色微黑,要来铜镜检查自个儿的脸,瞧完直接将铜镜丢向了秦驹。


    潜台词,你笑个屁。


    秦驹忙跪下接住铜镜,闷声干咳,也不敢抬头瞅他。


    长史李斯有要事面见秦王,在议政厅外撞见了国尉尉缭,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互相见了个礼,谁也没说话。


    不多时,秦王来了,从二人身旁经过让他们进去说话。


    两人默契的揣着手一起进去。


    “想必你们来见寡人,所谓的是同一件事情了。”


    尉缭奉承道,“王上明鉴,臣等……”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李斯瞟了一眼他,顺着瞧向秦王,“……”


    这是王后留的吗?


    这么激烈……不是,王后性子也不像是泼辣之辈啊。


    等会儿,硬要说的话,也没人敢在秦王脸上留痕迹。


    还留的这样明显。


    就像在挑衅。


    尉缭想起上一回见到王后,身上险些被瞪出两个洞来,如今连秦王都敢欺凌,果然王后威武。


    他在心里默默拜了拜王后。


    秦王按捺着没有摸脸,轻咳两声打断他们的表情,不自在道,“说话。”


    一个个的怎么还陷入沉默了。


    “呃,回禀王上,杨端和将军近来迅猛威严,连下赵国九座城池,想必是赵国已然知晓我王的怒火,已派遣使者访秦,赵王想要恭贺我王正式加冠亲政。”李斯尴尬了两秒,很快进入状态。


    尉缭道,“齐王亦想要来我大秦恭贺王上加冠亲政。”他摸了摸胡子,“齐国持中立,采取的是事秦谨的政策,也算是孤立了列国,以求自保,臣以为齐国使臣倒是可以迎一迎。”


    所谓事秦谨,便是谨慎的侍奉秦国。


    “齐国王后是寡人的姑妹,齐国如此态度,少不了姑妹的周旋,的确要郑重相待。”


    阳曼公主嫁到齐国,也有多年了。


    “至于赵国,一同来,也无妨。”嬴政哼笑着,眉眼皆是轻视和嘲弄,“多年不曾见过赵偃,他也有胆子入秦?当真不怕进来出不去,他既敢,寡人怎会不迎?”


    这无疑也是列国是在试探秦王,想要让他停止攻伐列国的脚步,他们在幻想没有了吕不韦,他这个秦王会是个和平保守派。


    那他们便想错了。


    般般听到这个消息,惊喜的从榻上蹦起来了,“阳曼公主也会回来吗?”


    “大约的确如此。”嬴政笑意盈盈的哄道,“如此你可开心了?”


    “开心,开心!”般般急急忙忙起身要人收拾东西,“也不知阳曼在齐国过得如何,可要准备好她爱吃的、爱用的东西。”


    第88章 地毯上 “她这是弄脏了秦王朝服。”……


    国与国之间的交际向来不是几句话便能说定的,虽说确认了齐王与赵王即将访秦,因着秦王特意提出想要见一见齐王后,赵王亦觉要带上赵王后。


    般般在这样的日子里等了一个冬天,连自己的寿辰都没心思过。


    她不过,嬴政却不会草草敷衍自己的王后,他派遣民间的能人异士们排演了她最喜欢的画本,请了最好的乐师将画本的台词编成曲子,让伶人们边演边唱。


    天知道般般有多震惊,前世她没听过舞台剧……倒是在孤儿院旁边开小卖部的老伯伯那里的电视机里看到过一些片段,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专人为自己排演的舞台剧。


    ……还是她最喜爱、翻了好多遍的画本!


    这跟自己最喜欢的小说被老公斥巨资,请演员演成电影有区别吗?


    她高兴地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两口,“我最爱夫君了!”


    “……”嬴政难得静默了一瞬,这么久了还是不大习惯表妹偶尔的口出狂言,“最爱是多爱?”


    死闷骚,耳廓都红了,还装一本正经。


    她却故作娇羞,轻摆宽袖似欲搂他。


    他已然预备回抱她的腰,手掌已展开。


    关键时刻她停顿抽身,抛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夜里再告诉你。”说罢她兴高采烈地去跟伶人们说话,“待阳曼公主回来,他们要再演一遍,有些细节不好,还要再改改才成。”


    嬴政:“?”


    连一个吻都没有吗?就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扭头就去与伶人们忙活了。


    他不甚高兴,孤立此处许久,扭头负气离去。


    般般扭头瞅了一眼,表兄气哼哼的走了,他生得高大,生气时手臂摆动幅度会变大,由此自身后瞧来,那对宽袖若海浪一般浮动着。


    她捂嘴偷笑,又立刻正经起来,干咳了两声正经与伶人们继续商议。


    今日是王后的寿辰,宫里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当初的四个丹士只有两人还活着,一个是正在苦哈哈的修缮秦宫的莫昆,另一个则是刘仕清。


    莫昆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数着兜里的子儿,“便是赔上我的全部身家,也修不起这屋舍,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真死了又不乐意。


    刘仕清在心里默默吐槽。


    “刘兄,不想你竟愿留下陪我,你的大恩大德,昆无以为报。”


    刘仕清微微一笑,“无妨,同窗一场,你如此艰难,我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些钱,“这些你拿着用。”


    “这……”莫昆蠢蠢欲动,瞟了他一眼,快速拿走揣进袖中,“这怎么好意思?你哪里还有这么多钱?”


    “我炼出的丹药王后娘娘甚是喜爱,这些都是娘娘所赐。”


    “你那压根就不是什么丹药,是草药吧。”莫昆嘀咕,欲言又止后,笑嘿嘿道:“你能教我吗?”


    “能,只是学了我的,莫兄便不能再到处坑蒙拐骗了。”刘仕清需立好规矩,肃穆以对。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莫昆赔笑,心想若是真的有几分真手艺,谁会想法子骗钱呢。


    弟兄俩坐在屋舍外一同看着正在修缮的屋舍,花坛前人来人往,莫昆紧了紧身上灰扑扑的衣裳,将手揣进袖口,缩着脖子道,“今日是王后的寿辰,咱们去跟娘娘请安拜寿,兴许能得几个赏钱。”


    “空手去拜寿?”


    “……也是。”


    莫昆话多,不如说他寂寞,在这宫里住着提心吊胆,也没个可以肆意畅谈的对象,憋得这些日子人都快出问题了,现下看见什么都想唠两句。


    “我前日瞧见太子殿下了,殿下那眉眼、那身子骨,啧啧,不愧是王上与王后的孩儿,来日定也是个威武强壮的。”


    秦国少有人不信服秦王,虽然他们日子过得不好,但有外敌在前,无论怎么样他们都很团结。


    因此,莫昆虽说畏惧秦王,但也很崇拜他。


    “听说齐王与赵王要来秦国恭贺王上亲政,届时你我二人还能看看热闹,我还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呢,有一回我搜罗到一本齐国的书,好家伙,根本看不懂。”


    “也不知晓他们说话能不能听懂?也如咱们这般吗?赵人倒是还好,虽说有些口音,但大体上还算能听得懂。王后说话也是这般,温言软语的带着点儿邯郸口音,别提有多好听了。”


    刘仕清默默听了半晌,冷不丁插嘴,“左不过,君王们身旁都有使臣,即便听不懂也无妨。”


    “太子殿下身子骨壮实,喜爱在殿里爬来爬去的,虽说不会说话,却能听得懂人言。”聪慧得近乎怪物。


    两人说着话,瞧见那头过来几个内监清道,赶紧起身站到一边去以免挡到贵人的路。


    刘仕清眼尖,看到内监腰上挂的牌子,“是王后。”


    莫昆狐疑,“你怎的晓得?”他支棱起脑袋往那边瞅。


    竟真是王后的仪帐。


    不知是否是天儿冷,王后没乘肩舆,她没怎么上妆,一张俏丽的面容宛若三月春雪,似花非雾,眼波明媚,黛眉轻淡。


    她的身段略丰腴,却并非是单纯的体胖,而是骨肉匀称的魅,远远瞧去,当真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就像一幅画儿。”莫昆痴痴地望着,忍不住慨叹。


    刘仕清用力撞了一下他的腰,示意他闭上嘴。


    莫昆赶紧闭嘴,这话出声便是对王后的冒犯。


    “刘仕清。”


    刘仕清一怔,这次轮到莫昆撞他了。


    “啊,小、人在。”他出席一拜。


    王后见状笑的眉眼弯弯,声音娇娇然清脆,“不必多礼,我来问你。你那些丹药是炼后搓成的药丸形状么?”


    “正是。”


    “那便好,大王已派了侍医检查过,是很不错的东西,你重新炼些,炼好直接送来就是,我要用来敷脸。”


    “用了效果若很好,还会赏赐你。”


    王后平易近人时还会笑,不自称‘吾’而是‘我’,莫昆有些受宠若惊,虽说这份亲近不是对着他,但他跟刘仕清站在一块儿呢,四舍五入也是对他了。


    说完话,莫昆颠儿颠儿跑到宫道上,揣着袖子垫脚眺望王后离去的背影,“哎呀,王后与王上真真是天生一对。”


    感慨罢他便催促刘仕清,“你快些教教我,我与你分担。”


    “……”你那是分担吗?


    刘仕清无语。


    入了夜,般般让伶人们重新排了一遍舞台剧,要来些卤的软烂的鸭掌与鸡爪、鸡翅,泡些奶茶倚靠在软榻边看的兴致勃勃。


    肇儿在柔软的毯子上爬来爬去,听见音乐便亢奋,‘啊啊’大叫个不停,若非有个高台他爬不上去,只怕要上去一起唱呢。


    简直跟他爹一个死出。


    瞧见母亲吃东西,他三下五除二爬到她脚边抬着圆溜溜脑袋,眼巴巴的瞅她。


    般般盯着他看了会儿,幻视儿子屁股上有尾巴在摇,差点想把自己吃完的骨头丢给他。


    “你不能吃。”她对他摆了个不行的手势。


    他貌似是听懂了,扭头往一边爬去,爬了会儿他累了,靠在母亲的腿边趴了下去。


    嬴政处理完政事来接她,恰好奶娘带着宫奴们将太子抱起来,预备带他下去歇息。


    小家伙说睡便睡,看见阿父来了努力睁眼,约莫是想让阿父抱抱自己,最终却还是不敌困意闭上了眼睛。


    嬴政瞅了一眼他,摆摆手示意奶娘下去。


    他对妻子如此清闲没什么意见,反而抱起她自己在她的位置坐下,小榻被她暖的热烘烘的,刚一坐下浑身暖的舒爽,他喟叹一声张开手臂靠在背上。


    般般起初反抗,锤他好几下,摸到他冷硬的衣裳重新团过去,替他暖一暖,“外头下雪了么?”


    “没有。”他闭目养神,嗅到卤味的肉香睁开眼睛,“这是什么?”


    “卤鸭掌,酱香十足,放了一些些茱萸提味,你尝尝。”她稍微掰开,鸭掌卤的软,肉质弹牙,丝毫不硬,“我喂你,别弄脏了你的手。”


    “嗯?”


    “你抱抱我。”她整个人团在他怀里,像极了依偎在老虎脚边的小兔子,老虎能替兔子抵御寒风。


    “抱。”他圈住她的腰,将人往上颠了颠,让她坐得更舒坦些。


    掌心贴上她的臀肉,指骨浅浅陷进去一寸,他收起掌心捏了一下揉揉。


    她反应极大,险些从他腿上掉下去,面颊涨红一层,“你做什么?”


    若非自己手上都是油腻的鸭掌,她就要拍开他的手了。


    “怎么?”他问,感知到手掌心贴着的柔软霎时间紧绷起来,他漾起一份疑问。


    他故意的,仗着她没空余的手。


    “反应如此大,又不是头一次捏它。”


    台上的伶人们早已在秦王抱住王后之后退下了,空旷的台面、台下只余下这两人。


    情况能一样么?


    般般语塞,又被弄的羞成一片,干脆捧着油污的手推搡他,“弄脏朝服了,快快起来。”


    他穿朝服最威严出众,玄色的衣袍上金丝绣着层层叠叠的字符,是王者的象征,唯一不同的是闲暇时候他不怎么佩戴冠冕。


    “正好予你擦手。”他撩起衣袖,毫不避讳的拿来给她擦拭手指。


    哪儿能擦得干净呢,这时候压根没有棉花,衣服都硬硬的。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心脏漏掉一拍,软下神态向他胸膛靠去。


    他垂下脸庞,衔住她的唇瓣,单手抚上她的脸颊。


    唇瓣摩挲间有细微的声音传出,她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旋即如热情的小动物啃咬他的下颌,顺着啄吻他的侧颈。


    他轻抚她的长发,解了她的腰封。


    金黄色的华丽外衣瞬间垂落在地,浅白的衣领下滑,露出一对细嫩的肩。


    般般啃咬着他的脖子,顺带着那颗喉结也频频被她光顾。


    下一刻,天旋地转间,她已不在小榻上,上空是暗色繁复的穹顶,以及被她咬出红色痕迹的男人脖颈,身下则是方才被肇儿爬来爬去的柔软地毯。


    她闹腾的乐出了声儿,抬起腿来拿脚掌心推他贴近的腹部,“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如何不要。”分明是欲擒故纵,孩儿心性。


    他没怎么用力就能将她按在毯子上动弹不得。


    “不要按这里。”她挪开他按压她腰肢的手,转而放在自己的胸口,“摸摸。”


    她的确不是真的不要,说话归说话,腿不老实的勾缠他的腰腹。


    他当真顺着她的手动作揉了揉捏一捏,俯身吻她。


    没一会儿她便红着脸颊娇喘连连,不停蹭他的脖颈。


    外头下起了雪,雪花无重量,盘旋着坠落,渐渐铺在屋舍顶,染白一片。


    屋外寒气逼人,屋内热烘烘一片,春色无限好。


    “好不公平。”她还有力气说话,抓着表兄的宽袖,手指触摸到的尽是秦王朝服上镌绣的复杂金纹,不自觉收紧身体,眼尾泛起红。


    “嗯?”他浅浅的‘嘶’,要她放松。


    “凭什么你都不用脱衣裳,而我已经被你剥了个精光。”


    “可以脱。”他又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当真要脱。


    “啊,不要!”她连忙拦下来,“我喜欢这身衣裳。”


    怎么不算制服控呢?


    嬴政的确察觉到表妹很喜欢这身衣袍,她整个人都亢奋了不少,身心契合的情事畅快无比。


    事后,朝服的确脏了,所幸他也不只有这一件,拿去清洗也就是了。


    在这里闹腾了一通,回到昭阳宫,两人一同去浴池沐浴,雾气缭绕间又多呆了半个时辰,直至般般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被抱着回到床榻上,她还不乐意睡觉,惦记着今日是她的寿辰,他送的礼物她很喜欢。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她背靠着墙,这个她很喜爱。


    事实证明不光男人喜欢看女人的表情、听她的声音,女人也是如此,她甚至懂得听声辨认自己该如何反制他。


    两人互抵着额头,他撑起她的一条腿搭在自己的侧腰上。


    如此一来两人无限贴近。


    般般被弄的昏昏欲睡,倒不是自愿想睡觉,而是脑神经悉数展开,电流在脑子里窜来窜去 。


    完全凭借本能随着表兄的动作哼唧出声,脑子浆糊一片。


    连什么时候真的彻底睡着了都不知道。


    连梦里,都是表兄抱着她,仿佛回到了幼时两人第一次牵手。


    自然是她主动的,幼时她很热情直白,他总是被动的那一个。


    她还记得第一次摸到他的手是什么感觉,他的手指很长,比同龄人的要长,指骨微凸,微微用力握毛笔时特别好看。


    所以她想摸、想牵。


    她不设防的牵他的手,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她已经忘干净了,只记得他忽然侧眼看她,几乎是同时用力收握住她的手。


    他问了一个问题,“你对所有的哥哥都这样么?”


    第89章 愤怒 “这些表兄知晓么?”


    哥哥是比兄长更为亲昵的称呼,近似于撒娇的爱称,只有刚会说话的小孩儿还不太能把控发音,才会称呼兄长为哥哥。


    寻常人家无论男女,都称呼长于自己的兄辈为兄长,视为尊敬,般般自幼被朱氏教导要称呼嬴政为表兄。


    既可以表示亲近,又展现了对他的尊敬。


    他一开口便是问你对所有哥哥都这样吗?首先就把自己摆在了她最最亲昵的位置。


    她当时说:“我只有表兄一个哥哥。”


    即便如此,般般几乎从未以‘哥哥’一称唤过嬴政。


    许是因为这个梦,她醒来的特别早,原是秦驹在外呼唤嬴政要该早朝了,他这个人自律,即便还困着也会立即坐起身让自己清醒会儿。


    她侧趴在软枕上,悄摸摸呼唤他,“哥哥。”


    他微顿一瞬,立即回过身,撞进她嬉笑懒散的眉眼中。


    “你要上朝——哎呀,你做什么?!”


    话都没说完,花枝乱颤的被他重新压了下来,吓得她连忙推搡他,她可害怕自己被叫祸国妖姬、耽误表兄朝政了。


    只是她如何推得动他?唔唔咽咽的被按着速战速决了一回。


    事实证明,大清早的男人不能轻易撩拨,哥哥这个称呼竟然比夫君更管用吗?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醒得都早。


    完事儿后他急哄哄的下床沐浴更衣,徒留般般伏在床上翻了他一个白眼,懒懒的长舒一口气,预备睡个回笼觉。


    所幸,早朝仿佛也没迟。


    再次睡醒,简单梳洗过后,从云服侍她更衣,早早将肇儿挪到了暖烘烘的正殿,他正精神,一瞧见母亲便啊啊大叫,张开双手要她抱。


    “哎哟。”般般接过他,“你都压手了肇儿,可见早膳用了不少。”这是戏言,说着她吩咐从云往后给奶娘每顿多加两道菜、一碗热牛乳,什么补赐给她什么,让她好好补身子。


    肇儿乖乖的搂着母亲的脖子,伏在她的背上。


    翻过年到了嬴政的生辰,他的生辰每年都会大办,但今年的规格特别的隆重,不光因为是他生辰要与国同庆,更因为敲定的齐国、赵国来访秦国的日子定了下来,正好在他的生辰当天。


    嬴政想快些办妥,他还有旁的要事。


    问是什么事情呢,他准备发兵攻打韩国了,意在逼迫韩王交出韩非。


    般般:“……”惦记了这么多年,可算要到弄手了。


    真真是可喜可贺:)


    般般身为王后,郑重相待此事,一连准备了数月。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冬日的融融日光普照万物,在击鼓奏乐中,她翘首许久的齐王后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


    齐王与赵王正在红毯前互相礼让,最终是赵王走在了前头,齐王温温和和的紧随其后。


    这两人暗潮涌动,各自的王后却没那么复杂,她们二人相携着并肩而来,似乎还交谈了几句。


    碍于庄严的局面,般般按捺着喜悦,与两位王后互相点头示意。


    阳曼眼含激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般般!”


    “秦后。”阳曼身侧的女子端然扬起一抹笑意。


    此番为般般头一回见到赵国王后,从前从朱氏的嘴里听过她的名字,说她从前嫁过一位赵国官员,那赵官亡故后她也不知怎地到了娼馆为妓,因缘巧合下结识了当时还是公子的赵偃。


    赵偃对她爱不自能自拔,一心要娶她为妻,为此气病了赵王。


    再后来,便是表兄告知她的了。


    身为太子的赵佑被送到秦国为质,赵偃即位为赵王,她也跟着从小小娼妓一跃成为了一国王后,在许多女子心中都成了楷模,但也由此被男人们瞧不上,列国皆称她为娼后。


    般般微微怔,仔仔细细的瞧了她会儿,不由得笑着称赞,“赵后姝色无双,我同为女子也要为你侧目了。”


    赵国王后下意识抚自己的脸庞,她听得出秦国王后话里的真挚,竟面颊微红,旋即露出一抹更加真切的笑,“还说我呢,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只赞我岂非是谦虚了。”


    “齐后方才也如此夸我,你们一家人,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


    “可不么?”阳曼掩唇而笑。


    这一打趣,三女之间的客气与生疏烟消云散。


    此次两国访秦恭贺秦王亲政,秦王道也没什么能让诸位欣赏的,只好把自家的秦兵们统统拉出来供他们赏阅,


    待整装待发,装配了全新的长刀、长戈、弓弩的秦军气势雄浑,规整如虎的踏步阅兵,赵王与齐王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


    齐王因着王后是秦国王室成员,还稍微好一些,赵王差点黑脸,若非赵王后掐他后腰,他就要忍不住跳脚了。


    这他爷爷的,这不是单纯吓唬他呢吗?关键是这些秦兵,仿佛比他赵国的骑兵更胜一筹了,那长刀是什么材质?青铜?铁?铁也很容易断吧?


    他盯着看个不停,企图看个明白。


    看了会儿,确认不是铁也不是青铜,赵偃气的胸腹起伏不定,还要勉强挂着笑,笑的他脸都僵了。


    昌平君在一旁立着,身侧是李斯,两人自然是都看到了赵偃的脸色,舒爽的互相嘀咕了两句。


    就连秦王,都更乐意搭理齐王一些,颇有些冷落赵偃的意思。


    此次赵王访秦,最大的意图就是求和止战,处于弱势方的本就没有人权。


    般般讨厌赵偃,巴不得他更惨点。


    怕吗?怕就对了。


    国强则民强,赵国君王的脸色大大的鼓舞了秦兵们,他们更卖力了。


    光是钢制长刀就让他感到不安,那其他武器抬出来还了得?还有些更好的在研发阶段的,嬴政是藏着没表露出来。


    敢于直接演示给他们看的,都已经是完全成熟的物件,也不担心他们看出什么端倪、照着模仿。


    谁能想到钢的出现,依赖于表妹想要吃铁锅炒菜呢?


    在这样大的场合里,姬长月身为王太后也少不得要出席,她近来脸色还算红润,只是瞧见赵偃之后,面色阴沉沉下来,裹挟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阿母?”般般轻轻拍拍她的手。


    姬长月回神,勉强展颜,“我没事,不妨碍。”


    般般起了疑心,以往在邯郸时,她与赵偃似乎也没见过,为何会用这样仇恨的眼神看他?


    阅兵结束,到了宴席时间。


    般般趁着检阅菜品单子的功夫,招手示意从云过来。


    从云踱步而来,压低嗓音,“王后,奴婢已派人查清了。”


    “这些年在赵国、尤其是邯郸内,太后的名声不大好。”从云垂着眼睛道,“其实奴婢方才便知晓缘由为何,不曾想探查一番果真如此。”


    “如何不好?”般般呼吸一顿。


    “昔年王后与太后随着王上回到秦国去,没多久邯郸人都晓得了,起初还好,王上被册为太子、太后立为王后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咱们家的下人出门采买甚至会被丢臭鸡蛋,说……”


    从云说不下去了,抿着唇。


    “说什么?!”般般登时竖起眉毛,深深的不悦。


    “说姬家祖上便不干净,姓随着燕国,又私自养着秦人,怎么论都不像是赵人,说咱们是…是赵国败类。”


    说着,从云竟抹起了眼泪,“当日家主夫人怀着羹儿少爷,要花往日多倍的金子才能请的来医师为她诊脉,寻常人都当咱们家晦气,不愿与姬家打交道。”


    “还有……还、还有人排演了伶曲儿,污蔑太后是淫秽的猫妖,侍多夫,伤风败俗,沾了她血缘的王后您也是兔儿妖,他们说兔儿本淫,繁殖能力强,到了秦国只怕要造福秦人,不配为赵人。”


    “也唯有这两年王后功绩大些,赵国里关于您的骂声才逐渐停歇。”


    话音刚落,台面上的果盘尽数被打翻在地,般般已然勃然大怒:“这是什么话!!”


    从云见状,不由得哭啼出声,“家主为此与他们拼命,还被打破了头。”


    “那赵王的王后本就出身娼馆,受尽列国的羞辱,他只怕是听得多了,也最知晓如何攻击女子才诛心了。”


    般般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低垂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能够感知到自己血脉喷张,心跳加速,手脚僵硬,无以言喻的愤怒几乎要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被扶着坐下的。


    从云又放了个炸弹:


    “夫人的外家如今没人活着了,老夫人亦是如此,除却当时跟着姬昊先生一同外逃赵国的几个人,姬家满门都没了。”


    般般浑身僵住,她当时便奇怪为什么只有从云跟着来了秦国,旁氏身边儿的侍女呢?朱氏身边的紫蝉呢?


    原以为是遣散了,放她们离去。


    没想到——


    难怪!难怪姬长月是那种脸色。


    她生硬的挪开视线,看向从云,“这些表兄都知晓么?”


    从云擦擦眼泪,摇了头,“王上久不去邯郸,他不知道,也没人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来只会让王上生气,王上愤怒遭殃的都是些下人,下头那些人也畏惧,是不会主动说的。”


    “太后约莫,也不会同王上说吧?”说到这里,她也不大确定,“家主与老夫人在路上便嘱咐奴婢入了宫千万不要说这些惹您伤心。”


    第90章 挑拨离间 “般般的计谋。”


    表兄不知道。


    她好像明白姑妹的痛苦源自哪里了


    年轻时被当作货物赠送给秦国公孙异人,有了孩儿,丈夫抛弃自己而去,她沦为了家国耻辱、败类,那些排演她甚至都有可能亲耳听过,熬了七年熬出头,回到了秦国头上又压了一个华阳夫人。


    三年不到,丈夫薨世,她手握摄政大权,又成了旁人讨好利用的对象,似乎她这一生都没有真正的停歇过。


    至于她自己,周围人都愿意保护她,这些风雨与海啸,经年以来从不曾伤害到到她。


    般般收拾妥当,重新出现在席间。


    嬴政正在与齐王等人畅谈,下意识握了一下妻子的手,被冰到了立即收回飞扬的神采。


    “怎么了?”他关切的低语。


    般般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先摇了摇头。


    他瞧出她的迟疑,握住她的手轻揉过,旋即揣进自己的宽袖中。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上许多,两只手能将她的手连同手腕也抱住,以宽袖作屏障,完好的给她焐热手背。


    所幸两人坐在一张席面前,这小动作也不大惹眼。


    “宴席结束再告诉你。”她与表兄之间没有秘密,当然会跟他说。


    赵王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秦王桌子下方,正正好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没想到秦后离席片刻,手指不过微凉,秦王便这般心疼,竟然亲自替她捂手。


    宽袖相连,她的雪肤被珍视的捧着呵护。


    列国皆传秦王是要捧高赵系,才专宠于秦后,实则那份疼爱里参杂了太多的水分,只是演给旁人看的。


    眼见为实,赵王后小心打量了一阵秦王的神态,心里觉得他们夫妻的感情不是假的,男人的爱或许可以演出来,女人的反应却作假不得。


    秦后分明习以为常,不觉得一国之王呵护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甚至由此轻轻向他靠近了一寸。


    甚至秦后所生的孩儿降生第一日,便被秦王册为太子。


    这么一瞧,赵王后瞥了一眼旁边的赵偃,有点看不顺眼了,她与赵偃的孩儿没有被立为太子,做了太子的是赵嘉,赵嘉是赵偃的原配夫人所生。


    当年她被赵偃看上娶了之后,就想尽办法让原配夫人失宠,赵偃即位赵王,她理所当然的做了王后。


    可是她的儿子迁儿不被朝臣看重,要说她身为娼妓,连累迁儿血统存疑,不能册他为太子,最终赵偃前夫人的长子赵嘉被册为太子。


    赵嘉不是赵王后的亲生儿子,她是高兴不起来的。


    有朝一日赵嘉即位,还会有她和迁儿的好日子过吗?


    赵王后如此想着,捏紧了衣袖中的手。


    赵偃怎能不为她考虑?


    她越想越满肚子的怨念,在桌面下狠狠掐他的大腿。


    赵偃被掐的险些蹦起来,脸庞黑成煤炭,“你做什么?疯了,这是在外头。”


    死男人,还以为她跟他玩呢吗?


    赵王后又狠狠一掐,下了狠劲儿的,掐的赵偃坐立难安,净躲她的手了,“又怎么了,又怎么了?你说啊,祖宗,要如厕啊?”


    我如你***。


    正如赵王后看到了秦王与秦王后的暗流涌动,般般与表兄牵着手,自然也留心到了赵王后的小动作。


    她轻轻扯了扯嬴政的手腕,示意他看。


    宴席结束,嬴政还需要继续待客,是不能自行歇息的,接下来的交谈是重头戏,般般就不留下了。


    她帮他更换轻便一些的衣裳,若有所思的问:“表兄,赵太子不是赵后所出吧?”


    “赵太子是赵偃前夫人的嫡长子赵嘉,赵偃即位后第一时间册立他为太子,赵后所出的赵迁的确非太子人选。”


    说罢,他轻轻摩挲妻子的手腕,“怎么?”


    “赵后怎会情愿不是自己儿子的人做了太子。”般般道,“尉缭大人也曾提议让列国内部分裂,用金子贿赂各国权臣,降低大秦攻打他们的难度。”


    她替他穿妥衣裳,轻轻伏在他的胸前,小声补充,“若是我们帮助赵后废弃掉赵嘉,让赵迁登临太子之位,动摇赵国国本,分裂赵国核心派系,是否攻伐赵国就更简单了?”


    这是妻子第一次针对攻伐六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此前她基本是只听他说,从不过问那些政策。


    嬴政将她的脸颊从怀里捧出来,仔细思虑过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是可行的。”


    “自古废长立幼,会引发朝廷内部不和与政治动荡,轻易不能这般。”


    “当年惠王明明属意昭襄王,却不敢轻易的废除武王改立他,也是这个原因。”


    他盯着她的脸颊,不错过她的任何神态变化:“不过,你怎会忽然想这些?”


    般般稍犹豫,旋即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出。


    嬴政自方才的微愣,到脸色陡然漆黑只用了几个呼吸,他加速跳动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在她掌下燃烧不休。


    她原本已经平复好了,看见表兄的脸色,那股退去的委屈和难过重新盈满心头,没想哭的,可是在表兄面前,她总是个止不住眼泪的少女。


    嬴政擦去妻子香腮滚落的泪珠,“我定会为你与母后报仇雪恨,莫要伤心,邯郸之仇我莫敢忘怀,往后也只会加倍憎恨。”


    为她擦泪的那只手细微的颤抖,他没说,心里翻涌的情绪只怕不会比她少任何。


    般般用力点点头,被他拥入怀里。


    “那我该如何做呢?表兄教我。”她依赖的求教。


    嬴政勉强从仇视中抽离出神思,冷静后大脑高速运转,思索过后他在妻子的耳畔仔仔细细的嘱咐着什么。


    她听着,不时认真点头。


    为君王者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底下的人欺瞒他,打着畏惧他发怒的隐瞒更不能容忍,尤其是这种事情,妻母受辱不作为,视为懦弱!


    他嬴政,从不是懦弱之辈!


    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嬴政沉下脸色,停滞的呼吸抓紧急促,这是比侮辱他本人更令他震怒的事,他怎会全然没有反应。


    只是他与妻子之间总要有一个人镇定一些,一味的发疯没有意义,只会让她也跟着难受。


    秦驹带着侍奉茶水的小夏踏入内殿,迎面就瞧见了桌席竟然被一劈为二,秦王长臂撑着秦王剑立在一旁,气势汹涌,身形紧绷如猛兽,脸色格外的难看。


    秦驹下意识跪下,高高举起茶盏,“王上息怒。”


    嬴政侧身过来,眉眼平静,“秦驹,这秦国还有你不知晓的事情么?”


    秦驹心中咯噔一下,他身为秦王的贴身内侍、中车府令,几乎是掌管着秦王的所有事,很多时候他甚至能代表秦王,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实话,秦国上下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嬴政扯开唇角,冲他露出一个充满了危险和失望的表情。


    殿内,齐王与赵王将将落座,秦王来迟了,不过这里是秦国没准是他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听一听,这两位他国之王也没什么不满的。


    不过他俩也不说话,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冷凝。


    赵韩魏燕楚一直在推行合纵之术,联合诸国抗秦,唯有这个齐国愚昧无知,始终是亲秦派,自以为自己的王后是秦国王室,自己只要亲近秦国,便不会被怎么样。


    天真!若是列国败落被攻占,那齐国还远吗?秦国想要兼并六国,怎会留一个齐国碍眼?


    早死晚死的问题罢了!


    赵偃但凡想起来齐王这头蠢猪,就气得胸口钝疼,压根不乐意搭理他。


    齐王这边清高倨傲,自比秦国友国,认为小心侍奉秦国便会被优待,为什么要跟其他列国同流合污?他可是清醒的中立派系,也非好战分子,任何国家请求他出兵援助,他全拒绝了。


    他是看不上赵王的,认为他有失体统,竟废黜了出身高贵的原配去宠爱一届娼妓,实在不知所谓,连带着赵王后,他一眼也不看。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求饶声,接着秦王出现在殿内。


    赵王八卦,探头瞥了一眼,隔着逐渐闭合的门缝,竟瞧见秦驹被拖了下去,他震惊多瞧秦王好几下。


    贴身寺人一般都是王的颜面,轻易不会用这般直接的方式惩罚。秦国果然古怪,从来不讲什么礼义,个个狠辣了当。


    “底下人错了主意,该罚,这才耽误了些时候,让诸位久等。”


    齐王立即摆手,“这有什么,该罚不罚反而养大了奴仆们的心,秦王果断。”


    赵王嘴角抽搐:“……”这你都能违着心夸得出来?神人啊。


    你怎么不去舔他赵政的鞋呢?


    他不小心沾点什么都够你饱餐一顿的了。


    另一边,般般招待诸国王后,她与齐国王后阳曼相熟,也没冷落赵国王后,拉她们一同去看嬴政命人为她排演的舞台剧。


    “这一出戏是我叫他们整改过许多次的,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瞧一瞧。”般般亲热的挽着她们二人,“殿内地龙烧的旺盛,到底比外头暖和。”


    “我还不晓得你吗?”阳曼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快些说说,还备下了哪些好吃的、好喝的?”


    赵王后感到新奇,左看右看,被接引着落座,“秦后的那些巧思早传遍了列国,我也正好奇呢。”


    “闲来无事,自然有心思琢磨这些。”般般羞窘迫一般,想起来了什么颇为烦恼,“阳曼姑妹还不曾见过肇儿,恰好抱来予你瞧瞧,这孩子一到午后缠人的紧,一刻瞧不见我便要闹腾,他嗓门大的厉害,能将这屋顶嚎破。”


    说着,宫奴们掀开帘子,侍候着奶娘与太子殿下一同进来。


    “哎哟,我正要说呢,乖肇儿,快些让王姑香亲香亲。”阳曼接过肇儿熟练的抱起来,轻柔的轻拍他的后肩,喜不自胜的连连亲了他的额头两下,才让他脸颊朝着众人。


    赵王后留心到秦后所言的‘闲来无事’,发散到了秦国后宫并无妃妾,据说秦王甚至也没有收用的小婢女,与秦后成婚的这些年,始终与她恩爱相偕,从未有过二心。


    那自然是真的闲了,平素没那么多妃嫔官司要管,上下的王嗣也唯有自己所出的那一个。


    她还真的有些羡慕了,哪像她啊,赵偃虽说也算宠爱她,但每每隔些时日便要出去偷吃的,试问邯郸哪个娼馆没有被他光顾过?


    议政大殿后围房甚至也养着几个没名分的端茶婢女。


    他的确爱重她,不会容忍任何女人跳到她的脸上,她要处置那些人,便是杖毙几个他都绝不会有意见,甚至毫不在意。


    可疼爱不疼爱,也是对比出来的,与那些无关紧要的妃妾们相比,她很得宠,可与秦后比起来,她又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盯着秦国太子幼小的身子,她的心里萌芽了一股不平。


    齐王后的儿子也是齐国太子……


    她是王后,既然全心全意的爱没有,那她的儿子凭什么做不得太子?


    说话间,几个女子谈论的话题自然转移到了养孩子上。


    齐国王后膝下二子一女,养育子嗣最有心得了,说起这个滔滔不绝。


    赵王后的孩儿也不小了,同样能说点什么经验。


    阳曼自然的问道,“肇儿也快一岁了,你何时与政儿打算再添一个?”她语气真挚友善,“孩子们之间还是莫要相差岁数太大,说不来话,培养感情也要吃力些,大一些的哥哥玩心甚重,不乐意带弟弟。”


    赵王后跟着点头,“是呢,若非我的身子早年坏了,也要再生。”


    般般却摇头,“肇儿已是太子,我总要为他打算。”兄弟间年龄差距太小,会有夺嫡的风险。


    自然,这话是她说给外人听的,这个时代的女人们想法如此,她也改变不了,实则生孩子伤身,起码要等完全养回来再作打算,表兄也没有让她再生的意思,她又何必自己上赶着伤身子。


    说着,她自然而然的装作才想起来似的,“赵后姐姐的孩儿今年多大了?有十二了么?是要议亲了吧?可真快呀。”


    赵王后叹了口气,“不提则已,一提我就生气,早前我看中两家,被王上指给了太子房中。”


    她没说太多,神情却抑郁不平。


    般般吃惊,“怎会如此?”


    阳曼听出了般般的意思,迅速接话,“赵王竟如此看重太子?这让姐姐如何自处呢?”


    赵王后闻言,神色划过一抹不自然,“我又能如何。”实在是在赵国没什么人肯亲近她,秦后与齐后为她鸣了一句不平,她便忍不住一一倾诉,“我想让迁儿早日封君,到封地住着也能自在些,可这孩子一无建树、二无功绩,我便是想使劲儿,也无处使起。”


    不等般般将表兄教她的、在肚子里滚了许久的话说出口,阳曼接话道,“我看还是姐姐太良善了,王上的儿子想要封君还要看有无功绩?他又不是什么臣子。”


    她叹了口气,握住赵王后的手,“我说话直,还请姐姐不要计较,不过那句话倒是真的,国君的爱都倾注给太子,这是为了朝野安稳。但咱们做母亲的更要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赵王如此,恐怕是因着姐姐的母家没什么权势,这原也不打紧,只是有了孩儿要考虑的就多了,不得不努力一把,否则来日……姐姐的孩儿要如何?”


    这里的‘来日’指的便是太子赵嘉即位后。


    阳曼这里将赵王对太子的关爱,都扭转为他是为了安稳朝臣不得不为之,毕竟赵国太子身后站着赵国的宗臣与权贵们,他可是赵王原配的嫡子,出身高贵,血统正统,自然深受百官爱戴与支持。


    赵王后的儿子不受待见,是因为赵王后没有自己的势力,无人支持。


    赵王后听懂了阳曼的话,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泛起深思的涟漪。


    般般都想给阳曼鼓掌了,她不愧是在昭襄王这个大魔王手下战战兢兢存活过的公主,般般刚露个头,她立马秒懂跟着出击,甚至都不需要她说一句。


    这些话由齐国王后说出,更不会引起秦赵世仇影响之下、赵王后的警惕。


    阳曼唇角带笑,满意的瞧着深思的赵王后,往旁边一撇,撞进般般崇拜的小眼神里,那姿态还如她未出嫁前那般,眼眸亮的如同天边的星光“……”她撞了一下她,让她收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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