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五) 答案这么快……


    “我说, 我什么都说,只是我要到案发现场才能仔细回想起来,倒时候你们问什么, 我说什么!”


    眼前深蓝色的制服身影开始变换轮转,模糊的脸逐渐锐化清晰,出现他面前的,是蓁祈和百解严肃镇定的表情。


    他开始大口呼吸,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扼住咽喉, 大汗淋漓。


    蓁祈惋惜地摇了摇头, 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说, 那我们就只能拿你当杀人凶手了,按你这个情况, 估计死缓够呛,不过也好, 枪毙一定会很麻利,也省得你担惊受怕。”


    一句话没有将证据链说死, 却将成大强的结局定性。


    蓁祈在编写故事的时候, 特意为成大强保留了原本正确的记忆, 就是为了让他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摇摆不定,让他在蓁祈的诱导下,开始将重心从辨认事情发生的真实性,转移到应该如何逃脱法律制裁。


    这个时候他的心态,就会变成不管使得这件事发生的主谋是谁,只要不是我就可以。


    而在最后的威胁逼供中,蓁祈又留了一个不得不信任的喘息口,让成大强在求生中发现这一点,并对自己发现的“破绽”深信不疑。


    他疯了一般摇着头, 咕蛹着向两个人爬来,抢着吼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有这个狗骨头的,一共有九个人!”


    蓁祈与百解对视一眼,重新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抬起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喜绒绒公司摆在明面上的,一共有七大业务,宠物医疗,宠物殡葬,宠物食品,宠物衣饰,宠物玩具,实体宠物店以及宠物直播。可还有摆在暗处的,明面儿上没有写到的还有狗肉店,和捕狗队,这里的狗是一个代称,因为我们原先是靠卖狗肉发家的,实际上我们什么宠物都抢,都卖。”


    “而每一个行业的领头人,腰间都会挂着这样一根狗骨头,下面的人见了,就知道哪个是管事的人,我是干捕狗队的,负责迷云动物,将它带到狗肉店宰杀,其他负责人也有都有这个狗骨头。而且我和叶仁没什么矛盾,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杀的他?”


    成大强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蓁祈变斩钉截铁地做出判定,道“说谎!”


    “我没有,我真”


    蓁祈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辩解打断,道:“我们调查过了,你的父母的确曾经贩卖狗肉,并被曝光得到惩罚,而喜绒绒公司则是因为宠物殡葬发家,还帮你们善了后,不然那些冤死的宠物都不知道应该埋在哪里,你们之间并没有交集,为了脱罪也不能如此污蔑人吧。”


    “警官,冤枉啊,我真的是喜绒绒公司的人,他们每年都给我交社保发工资呢,他们旗下有一个子公司,特别不出名,人员很少,不怎么容易查得到,是个生产宠物玩具的小工厂,但其实根本不开张,设那个公司就是为了给我们发钱的,诶呦,警官你查查,我求你了你查查,我真没杀人!”


    “也就是说,喜绒绒公司里的人,就是曾经槐花乡的住民?”


    “就是住民,当年为了不把名声彻底搞臭,顺道借此在发笔横财,大家都离婚重新结婚组成家庭,骗过了那些没事找事的记者,一部分人被推出去受指责,一部分人把焚化炉拉开赚名声,这才有的周家庄。”


    尽管心理已经做好了预设,在真相被果断地肯定时,蓁祈还是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她搜集了许久的证据被轻飘飘一句话捶定,好似风轻轻一吹就可以散掉,毕竟真相背后的推手根本不在乎这简短一句话的背后,有多少宠物因为私心失去生命,与主人天人永隔;又有多少失去宠物的人们,彻夜难眠。


    多少人付出心血一路查找,却连一点蛛丝马迹也难以探寻。


    多少人倾家荡产只为求一个公道,却连一根横梁都无法抽走。


    陈年龃龉,早已成译作钢筋水泥搭建的迷宫。


    而这纠葛了多少年的恩恩怨怨,不消五秒,便可被无所谓地概括。


    当真无力!


    “那为什么是周家人,不是别的姓?”蓁祈将眼底的情绪尽数掩藏之后,再次问道。


    “那不废话吗?”成大强歪着头,在百解冷漠的神情下强忍着叉开腿侃大山的冲动,悻悻地说道,“狗肉乡就是周家族长开起来的,整个儿槐花乡都是周家的,不捧他们捧谁啊!你们警官发现我们剩下的人姓氏稀稀拉拉的时候不疑惑吗?还问,问问问问题还有吗?”


    成大强往后缩了缩,将自己蜷在墙角,他总觉得百解的眼神凉凉的,从蓁祈背后透过来,如一把钢刃直直戳来,


    比蓁祈的还要吓人。


    蓁祈虽凶,可你能感受到那就是警察审问犯人时自带的正义气场,而百解就像是一个□□上混过的头儿一样,眼神里的刀不是震慑,而是代表他真的会杀了不配合的玩意儿。


    他转过头去,想要在“□□老大”的威胁下寻求“警方”的庇护:“警察同志,还有要问的吗?”


    蓁祈有些好玩儿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几圈,问道:“剩下八个狗骨头给谁了?”


    说着,她拿出平板,将八个人的姓名以及住址都记了下来后,将神态放的柔和了一些,道:“谢谢你的配合,现在跟我回去吧。”


    成大强立刻向炸了毛的狗一般开始叫唤,蓁祈走哪儿他嚷嚷到哪儿:“我不回去!我没杀人!我”


    “真吵。”百解在成大强的视觉盲区下,绕道他的身后,抬手就将人再次敲晕。


    蓁祈捏着他的鼻子,往他嘴里又灌下一桶泡面汁,起身收起磁场,重新变回一只猫咪趴在百解肩头,道:“走吧,等他醒来之后就会将刚才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百解点点头,调出面板里记录的人员信息,查看后说道:“银杏的主人找到了,542,周荷,宠物直播项目的负责人。”


    蓁祈凑过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摩梭着自己的下巴,道:“这个人我有印象,但她好像只是喜绒绒内部的一个小员工而已,而且不在娱乐部上班,怎么可能”


    说到这儿,她募地抬起头,在百解的眼神中读出了和自己同样的想法。


    “暗网!”她皱起眉头,这件事背后网络的庞大程度开始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之前关于槐花乡以及喜绒绒的关联,她不是没有往成大强所说的方向想过,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而且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只需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完,其所带来的影响却一直延续至今,在看不见的地方造成负面影响。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滩沼泽,随着真相的水落石出,需要探究的秘密开始越来越多。


    之前她认为只要查清楚喜绒绒公司隐藏最深的秘密,就可以解决所有的疑惑。


    可现在她已经摸索到了尽头,却还是无法解释这些奇怪的现象,好像所有都只能用巧合来形容。


    但一个巧合是巧合,多个巧合凑在一起,也可以算巧合吗?


    而且在蓁祈进一步的调查中,她发现九个佩戴狗骨头的人里,有周芊媛的父亲,他是宠物衣饰的负责人。


    如果狗骨头代表地下生意的话,那么宠物衣饰里,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钱文是什么时候拥有这块狗骨头的,这件事情的发生和周菁的死亡有没有关系?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什么都没有解决。


    蓁祈漫步在周家庄小区的林荫道上,开始复盘自己收集到的所有资料,一件一件重复查阅、仔细揣摩、来回思考,生怕漏掉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咪咪~~嘬嘬~”


    当猫当了这么久,蓁祈已经对这种找猫逗狗的范式声音有了本能反应,她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丸子。


    醇厚的肉味涌入鼻腔,挑逗着蓁祈负责食欲大增的神经,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蓁祈向前凑了凑脑袋,轻轻嗅了嗅那颗丸子,下一瞬,她便闻到了一股窒息的腐味,就像是尸体死亡很多天后的糜烂味道。


    她一瞬间警觉起来,瞳孔竖起,汗毛倒立,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前世训练出的思维反应还在,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抓到了异味地来源方位,可当她想接着闻闻时,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肉丸子还被举在眼前,一个男子掂了掂那颗肉丸,口型圈起,一直发出“嘬嘬”的声音。


    蓁祈向后倒退两步,打算离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从知道喜绒绒公司都做的什么样的生意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信任周家庄的人了。


    谁知道这颗丸子里埋了什么药。


    还不等她跑开,一只苍老的手突然伸出来打掉那颗丸子,并厉声喝走了那个人,嘴里含混不清地骂着诸如“丧天良”、“遭报应”之类的词语。


    蓁祈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他的丸子里就是加了迷药!他是捕狗队的!他看我落单要弄死我!”


    等等蓁祈忽而反应过来了什么,她快速地向百解问道:“这次凶手要杀的是我,还是周芊媛?”


    百解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我很早便有这个困惑了。”


    从叶仁死掉的那一天晚上开始,蓁祈便不停地在系统中搜寻可疑信息,甚至将叶仁的妻子,周植的信息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线索。


    而关于这只猫躯壳的,便更是寥寥无几,这让蓁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游戏的要求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你这次的任务是找到凶犯的作案方法,改变七日后必死的结局。”


    前半句没有宾语,后半句没有主语


    凶犯要杀谁?


    谁在七日后必死无疑?


    模糊的系统规定


    更具有倾向性的线索指向


    “难道说”


    一道灵光乍现,蓁祈惊呼出声:“难道死者并不是我,而是周芊媛!”


    紧接着,系统冰冷的声音伴随突兀亮起的弹窗响起。


    【检测到玩家开始作答,是否确认作答!】


    “否否否,否否否否否!!!”


    蓁祈震惊地瞪圆眼睛,张牙舞爪地在弹窗上寻找关闭按钮,几乎将爪子晃出一道残影。


    “什么鬼,怎么就要作答了,这才第几天等等。”


    蓁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之前系统确认作答时的情况是,要么蓁祈说出了答案,要么副本内的关键NPC都已死亡,必须开始作答。


    但现在才进行到副本第三天,她还什么都没干呢,人都没见到几个,所以不可能是第二个原因。


    那就只有第一个原因


    她说出了答案!


    在蓁祈拥有这个想法的一瞬间,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眼前活动的景象也在一瞬间静止。


    【检测到玩家即将开始下一阶段的探索,请尽快解答第一阶段的谜团】


    “哈?我我我能等会儿吗?”


    【下一阶段的试题即将准备好,请玩家快速作答!】


    “嗯?”蓁祈无语地歪了一下脑袋,心中止不住地哀嚎——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破系统强买强卖,这么没天理的事情没人管吗!


    眼前募地一亮,百解从面板里钻出来,与蓁祈拉的老长的哭丧脸不同的是,他显得有些兴致颇高。


    “行啊你,开启隐藏副本了!”百解兴奋地说道。


    “隐藏副本?”蓁祈不解地问着。


    “有些副本因为背景故事的特殊性,是有多线挑战的,也就是说不知存在一个凶手,而根据凶手的特性,会延伸出几条复线,也就是多线挑战。线路越多,证明挑战越难,而相应的,所获得奖励也是成倍增加的。”


    “可我刚才什么也没干啊,我甚至都没发现第二条线路!”蓁祈哭笑不得地说着。


    百解摇摇食指,继续科普道:“多线挑战的开启机关并不只有发现它这一条路,还有”


    说到一半儿,他好似突然被人抓住了呼吸口,开始面泛潮红,痛苦地蹲下来,手心按压在胸口的位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蓁祈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前去扶他,可奈何猫身太小了,只有一条胳膊长,她只能环着百解的身子来回跳,干着急。


    “没事”百解强撑起一个微笑,目光穿过蓁祈的身形,注视着她身后那块闪烁亮光的弹窗,好似带着一丝轻蔑,一点不易察觉的痛恨,却在眨眼间,变换成波澜不惊的平稳神色。


    他借着调整情绪的空挡,摸了一把蓁祈的脑袋,想顺带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


    暖绒绒的触感让人莫名地想要再来一把。


    蓁祈在感受到某人的抚摸之后,身形一僵,她垂下头去,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突然被放大好多倍,好像挂了一个小喇叭,在自己的胸腔内活跃跳动,开起派对,吵到旁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小心地凑过去,在百解的手掌心里耸了一下毛绒绒的脑壳,想着如果这样他可以好受一点的话也挺好,反正猫科动物最不缺的便是让人心情愉悦的能力了。


    但是下一秒,她看到百解的耳根也被逐渐染红,好像并没有变得更好。


    蓁祈困惑地歪了歪头,又用更大的力气来了一下,这下把对方的脖子也染红了。


    蓁大小姐莫名着气,她还没见过这么哄不好的大人。


    “男人真奇怪。”她嘟囔了一句,转头道,“我作答!”


    蓁祈闭上眼睛,反复在脑中回想这一突兀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


    是她发现有人用丸子引诱自己,紧接着推测出凶手不止一个,之后便被迫听到了系统的几段提示音,并被赶鸭子上架,必须答题。


    但是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区间内,系统反而在向玩家施压的过程中,将线索也暴露在了蓁祈的面前


    那就是死者不止一个


    而当她说出周芊媛的名字时,系统直接跳向下一阶段。


    也就是说,第二阶段的死者,是周芊媛,那么第一阶段的死者,便是她


    而作为一只猫最直接面对的危险,那就是将将发生在刚才的,那只突兀的肉丸。


    再结合刚刚从成大强那里了解到的,关于周家庄暗网的秘密信息


    “我的答案是,凶手会将迷药下在食物中,引诱宠物服下,随后将其带走,宰杀!”


    “叮——”


    【恭喜玩家成功解答谜题,并发现了副本隐藏内容,游戏难度将从薄荷绿域下调到靛青域,游戏奖励则相应上调到殷红域,请问玩家是否要接受挑战!】


    蓁祈后怕地深呼吸一下,点头确认:“接受挑战。”


    【好的,检测到玩家愿意接受挑战,将为玩家重新拟定题目】


    【新的题目已经生成;玩家需要在七天结束时,发现凶手杀死周芊媛的作案方法是什么】


    【新的任务已经下达,还请玩家再接再厉,取得好成绩。】


    声音刚落,眼前滞涩的画面顷刻间动了起来,百解急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躲回了系统里,生怕对面的老人看到一个男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过去了。


    他在蓁祈的脑海中用系统沟通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被系统警告了,记忆里渐渐恢复的信息也逐渐消失,你先将眼前的人应付过去。”


    “嗯。”蓁祈点了点头。


    她向前小小迈出一步,奶奶立刻换了一幅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和神态,躬身迈着小碎步向前走来,手心里握着的,是一盒还未拆封的罐头。


    只听得:“咪咪,吃罐头,这个呀是没有拆封过的,我从外面买的,好吃的,咪咪~”


    蓁祈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想起她是谁了——周家两位族长竞争者,周焪和周炯的母亲,吴燕茗。


    作为喜绒绒公司的元老级人物,年轻时便跟随丈夫进入喜绒绒公司,见证了一个公司从小做到大的全部历程,退休之后,也一直居住在周家庄小区内,为丈夫做好后勤工作。


    直到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她的爱人。


    老族长死前并未留下任何遗嘱,所以继承周家族长的人便无法立刻决定,连带喜绒绒公司的最高领导职位也暂时空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位青年才俊之上,一夜失去支撑的老人,却只能退居幕后,看着自己与爱人携手打下的江山,开始摇摇欲坠,不知未来如何。


    但蓁祈却觉得她也并不无辜,“狗骨头”的事情她作为管理者不可能不知道。


    她皱起眉头,表情突然便得生气起来——她也是个幕后推手。


    所以蓁祈理都没理她,转身一跃便跳入灌木丛中,跑到远处。


    “百解。”她悄声唤了一句。


    几乎是同一瞬间,对方也温声回道:“我在。”


    蓁祈微微一愣,随后便立刻反应到百解察觉出她到了安全位置后会唤自己,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不免心里头痒酥酥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起来。


    “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道,“这个答案就这么容易被解出来了?我感觉我才摸到一点皮毛而已,而且这才是第三天,我觉得不现实,你说这不会是副本给我埋得坑吧”


    “这倒不会,副本运行是有自己的机制的,即使是背后的‘神明’,也无法在副本开始之后,在运行规则上给你埋坑,我倒觉得‘神’好像有点喜欢你,再给你开后门。”


    “?”这下蓁祈更不明白了,她干什么了会得到“神”的青睐,她连神长这么样子都不知道呢,而且被神青睐能干什么呢?


    百解继续道:“在陈寒的副本里我们发现,扭蛋机背后的‘神’可以通过加塞干扰因素,来干扰你的判断,使你做出错误的回答,从而提高难度。而这个副本在你查到这儿的时候便可以发现,它其实并不简单,所以副本选择从一开始便为你降低了难度。”


    “一开始”蓁祈将这三个字重复念叨着,忽然灵光一闪,便明白了百解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视角!这个副本里动物是最危险的,因为时刻都有人惦记着它们的性命,对它们进行捕捉,所以这反而对我通关是有好处的,我面临的危险是直接的,而不是隐藏在阴暗面的,所以反而好通关。”


    “不错。”面板上的表情包给自己带了一个酷酷的墨镜,随后继续道,“直面危险,往往更容易让人在危险来临之前,及时发现危险的全部面貌,所以即使是性命攸关之际,你也有足够的时间说出正确答案,这便是副本降低难度的方式。”


    蓁祈紧接着说道:“但同时这也是它提升难度的方式,新的任务是找到凶手杀死周芊媛的作案方法,我的有利视角反而成了阻碍,因为我需要借用猫的身体,找到杀人犯,这便大大提升了副本难度。”


    “不错嘛,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蓁祈扬起小脑袋,傲然地挑起下巴,道:“哼~本来就是绝顶聪明!”


    半晌,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明明都没开始查呢,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这答案几乎是白给我的,让我这就赢了?我还怪不习惯的。”


    她撇嘴耸了耸肩膀,这谁能想到前连两个副本都是被打来打去的,到这个副本里居然能够躺赢?


    这不得把几天前的自己气死!


    “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会有这个结果!如果你当时没有暴露在周芊媛的面前,她会将自己的平板留给你让你查资料,得到楼内死人的消息吗?”


    蓁祈摇摇头。


    百解继续道:“再举个例子,如果你是一个不会玩电脑的玩家,会闯进喜绒绒公司,从而得知这么多行业秘辛吗?”


    蓁祈再次摇了摇头。


    “所以说~”百解无奈地摊开两条线条胳膊,道,“是你玩儿的太难,把副本的难度给玩儿高了,这能怪谁呢?”


    蓁祈一听这话,心里霎时间心花怒放,简直比自己装牛逼还令人身心舒畅。


    但大小姐在通关之前,还不能太骄傲,需要保持成功者的低调。


    她强行按捺住自己已经翘到天上去了的尾巴,清了清嗓子,挥了挥爪子,淡定地发表讲话道:“没那么厉害啦!也解题解的有点儿偏题了不是,主要还是想知道故事的全貌是什么样子的,不能让策划者的心血白费了嘛!”


    “是是是,我们蓁大小姐不求功名,不慕利禄,只是为了体贴辛苦写剧本的‘神’~”


    说罢,还不忘用面条一样的线条胳膊鼓起掌来,又将蓁祈好不容易摁下去的尾巴给托回了天上。


    “咳咳,回归正题,如果按照原本的副本走的话,银杏便是主要线索,因为它在开局对我发出找主人的邀请,那么我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加入银杏的队伍,帮它找主人,从而遇到大肆抓捕流浪动物的捕狗队,然后发现捕狗队抓取流浪动物时的手段,从而通关?”


    “嗯。”百解点点头,表示肯定。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周家庄里会聚集这么多的动物,捕狗队会放任它们自在地撒欢在小区里吗?或者换句话说,如果周家庄本身就是一个牢笼的话,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抓我呢?我已经在牢笼里了,不属于他们的攻略目标。这就说明周家庄并不是一个关押宠物的区域,他们还是会将抓捕的宠物售卖到各个地方,那这些流浪动物又是哪儿来的呢?”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神’为什么会青睐我,青睐之后我能干什么呢?”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久到她以为系统卡机了,不然为什么面板上百解的颜文字从未动过。


    她顿时有些着急,想要召出磁场恢复与百解的联系,下一秒她就听到了百解冷酷的声音。


    “没丢。”


    “呼——”她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抗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心虚的表情包一闪而没,随后便换上了百解经典冷漠脸:“我在想问题。”


    “想出来了吗?”


    “没有。”


    “?”


    “头疼。”


    “”


    蓁祈无奈地跺脚,道:“真想快点看到你恢复全貌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藏得你如此劳心劳力,连


    想一下就能头痛到失联。”


    ————————————


    因为新的任务有关于周芊媛,所以蓁祈又将有关资料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了最有可能导致周芊媛死亡的原因,就是她那不着调的便宜爹,钱文,复杂的人际关系。


    周菁死后,钱文失去了爱人周家人身份所带来的保护伞,为了庇护自己还有年幼的周芊媛,只能入局党派之争。


    但周家人的站队,和外姓人的站队势必不一样,作为一个外姓人,钱文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必须付出不同寻常的代价。


    比如周芊媛心爱的宠物狗,又或是自己呕心沥血的产品,引以为傲的学识理念,还有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权力,做一个操持不法生意,揽不义之财的商人。


    在黑暗处费力弯下身子,将可以提供保护伞的人,扛着面向天光明亮处,做他受人称赞的正人君子。


    蓁祈忽然觉得也许周菁的死,和钱文之间的关系是另一种微妙的存在。


    因为周菁死的实在是太巧了,十年前,刚好是上一任集团董事,周家族长离世的时间。


    也就是那样刚好,他的死因,也颇有人为操纵的可能。


    如此巧合的背后,到底暗藏着怎样的莫涛汹涌。


    十年前那只名为命运的蝴蝶扇动的翅膀,经过十年的酝酿,又会在十年后的今天,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蓁祈决定先将自己查到的有关信息,一五一十地说给周芊媛知道。


    ————————————


    “这么复杂。”周芊媛右手架着下巴,用虎口处轻轻摩梭着,在听完蓁祈透露的信息后,不禁发出意思感叹。


    “不错,所以我现在告诉了你这么多秘密,我也想从你这里知道一个秘密。”


    “这么?”周芊媛认真地注视着她,道,“作为报酬,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为什么不相信她是自杀,却确认她是自杀,你的矛盾让我困惑?”


    周芊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蓁祈说的是那件事,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执着。”


    蓁祈抖了抖耳朵,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听她说话,倒不是她执着,而是她在重新翻看整理的资料时,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那就是死者房间内倒塌的书柜。


    那座家具的摆放位置实在是太奇怪了,根据死者具有破坏倾向的前提条件来看,她会扔一些轻便的物品,以及撕毁例如窗帘,沙发罩之类的可拆卸布制品,大型家具不易搬挪,就算破坏,也顶多会在上面留下砍砸的痕迹,所以死者家中的大型家具才会伤痕累累地立在原地,顶多偏移了一些位置。


    可那么重的实木书柜却被推倒下了,而且是屋内唯一一个被弄倒的大型家具。


    这不太可能回是一个发泄情绪的精神病患者,在不可控时会做出来的事。


    而且书柜倒下的位置也不对,书柜立在靠窗的墙角,只能从一个方向倒下,如果是推倒,应该左边靠门的一侧高于靠窗的一侧,证明死者是从墙根处推倒的书柜。


    但现场的书柜倒向却恰恰相反,倒像是有人在有意识之时专门推倒了似的。


    再结合周芊媛的反应,她想自己应该再次确认有关于案情的所有细节。


    周芊媛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后开始娓娓道来:“吴奶奶你知道吗,就是喜绒绒公司创立的元老级任务,上一任周家族长的妻子,吴燕茗,我应该叫她祖奶奶的。她就是上一个自杀的人,当时小一辈的人都不相信她是自杀,那个时候祖爷爷刚刚去世,周家下一任加班人的身份还未公布,便有流言传出,说祖奶奶手里有祖爷爷留下的遗嘱,认命了下一任的族长。”


    “就在流言风靡的几天后,吴奶奶被发现吞食过量安眠药倒在家里,墙上画着赎罪图腾。但是吴奶奶前一天晚上,还通过手机向公司高层求助过,说有人逼自己吃药,让他们赶紧来帮自己脱身。那个时候我爷爷和大爷爷身后都有很多的支持者,并且祖爷爷在世时,也并未说过自己青睐哪一个儿子,所以没人确定那份遗嘱指的是谁,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既然自己看不到,那就毁了它,毁了那份不存在的遗嘱,之后的路如何,就只会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当时族内人气愤不已,都想要抓到凶手,但祖奶奶醒来后却一口否认自己被人陷害,那些安眠药都是她自己吞服的,她觉得没了祖爷爷,自己一个人在世上太过孤单,所以想要去陪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因为她的两个儿子都曾购买过大量的安眠药,他们都想害死自己的母亲。”


    蓁祈想了想,按照周芊媛的话做出判断:“所以你当时触景生情,才会认为这是大家掩盖丑闻的手段,其实你是愿意相信死者是自杀的?”


    周芊媛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你查了那么多的信息,应该知道周家有多复杂,我不愿意相信任何一个人,但事实摆在那儿,人云亦云,由不得我相不相信,是自杀又如何,不是自杀又如何,重要吗?总归是有一个胜出的人,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利益,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呆在这里。”


    说着,周芊媛重新拿起蓁祈整理的资料,指着那根狗骨头挂饰道:“不说这个了,该我问你了~”


    “你说,这个狗骨头我爸爸也有一个?”周芊媛困惑地说道,“可是我没有见他戴过。”


    蓁祈在纸上写道:“他平时回家的次数多吗?”


    周芊媛皱起眉头,不悦地将头扭到一边,冷声道:“外面有好吃好喝地供着,家里又没了碍事的管他,他才不乐意回来呢。”


    蓁祈顿了顿,问道:“你了解周家竞争族长之位的事吗?”


    “可太了解了,我姥爷除了我妈妈之外,还有一个私生子,只不过那个人不堪重用,到处花天酒地,给他造的孙子都数不清个数了,所以他才会格外重视我妈妈,也格外重视我,我小时候没少挨他的手板子,只要学习成绩下降,就会受到惩罚,我特别害怕他。我和妈妈都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他争夺权力的筹码。”


    蓁祈了然地点点头,知道了周芊媛思考路径的源头在哪里,点拨道:“那有没有可能,你的爸爸是为了保护你,所以选择了一条不那么光彩的道路。”


    “切~”周芊媛轻蔑地撇了撇嘴,道,“他才没那么好心,其实老头儿不缺孙子,少了我一个,反而有更多优秀的私生孙子可以名正言顺被接回来,我妈妈离开的时候我想要他带我离开这里的。可他从来都没有听过我的意见,反而在周家干的风生水起,甚至认了我姥爷做干爹,还想改自己的姓。”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你的爸爸杀害了你妈妈?”


    “不然呢?”周芊媛愤怒地一拳砸在桌面,眼眶泛起潮红色,情绪激动的地说道,“周家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只要阻碍自己赚钱升职的人,都可以被通通抹杀,他想要利用一个并不成熟的项目赚快钱,妈妈不同意,结果就在第二天,她就死掉了。而且妈妈一直都有在按时吃药,为什么会在那一天突然病发,作为妈妈最亲近的人,肯定是他换的药!”


    蓁祈只是淡淡地写下两个字:“证据?”


    “事后我拿着妈妈的药问过医生了,他说就是被换掉了,可是我们家就住着三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如何确定医生没有骗你?”


    “那个医生是我妈妈的堂弟,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我为什么不信他?”——


    作者有话说:蓁祈:我就是这么厉害,莫得办法[墨镜]


    第72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六) 银杏的秘密……


    蓁祈摇摇头, 示意周芊媛冷静下来,随后在白纸上写道:“亲兄弟都会有反目的可能,更何况是表亲, 阿媛,你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一个对你妈妈而言都很远的表亲?”


    写到一半儿,她突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她想表达的内容本来就长, 更何况还是用爪子写字。


    蓁祈叹了口气, 打算去系统商城里淘点好物, 甫一打开,就被鲜红色的“概不赊账”闪退了出来, 只能咬咬牙无奈地继续往下写。


    “你了解周家人吗,或者换句话说你了解你周围的人吗?”


    “什么意思?”周芊媛不解地挑眉。


    “阿媛, 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的话,我建议你去找你的父亲好好聊一聊, 无论是真相还是谎言, 都需要直面给予你信息的人, 只有面对面,才可以感受到他拨给你的情绪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你们好久没有聊过了对吗,面壁自究,是猜不出正确答案的。”


    周芊媛还想反驳些什么,就被蓁祈一爪摁住了嘴唇,她刚刚写好的字叼起来给她看,未干的墨迹还在润透纸背, 将薄纸洇出一道痕迹,向内弯折着,似是保护着什么,又隐藏着什么期待被人打开的秘密。


    “找证据我一只猫可不行,就当为了我们,根据我今天讲的,好吗?”


    让周芊媛去找钱文不但但是为了套信息,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更多的是让周芊媛释放出一种信号,那就是她已经知道了部分真相,从而打乱暗地里隐藏的凶手的布置,让其露出马脚,从而便于她暗中摸排。


    ————————————


    高中的学生课业都十分紧张,尽管周芊媛有一肚子的困惑没有问出口,又有满腔负面情绪想要发泄,她都要将它们留在明天。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今天需要完成的功课。


    看着周芊媛在台灯下奋笔疾书的背影,蓁祈将爪子贴近胸口,同为高中生的经历立刻引起她的共鸣。


    她没有打扰周芊媛,而是选择先让她自己消化掉今晚获得信息,随后转身走到小区里,在小区东北角的方形凉亭里,找到等候在此地多时的银杏。


    它一遍遍舔舐梳理这自己的毛发,直到将它们清理的干干净净都还不够,还要低头嘬取人工湖泊里的清水,一遍遍洗涤已经干净到没有一丝灰尘的毛发,最后站在迎风口处,向热烈拥抱自己的晚风吐着舌头。


    “汪汪!”看见蓁祈,银杏眼睛一亮,尾巴摇成拨浪鼓似的,弓腰朝着蓁祈的方向扑过去,开心地叫唤,“走吧走吧,勇敢的狗狗已经迫不及待了!”


    “走吧。”蓁祈轻轻一挥爪,银杏便屁颠屁颠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在墨蓝色的水泥地面上踩出清脆的欢快曲调。


    猫狗貔貅三只行,沿着方石花圃围栏向五单元的方向走去,只差十步左右的距离便可以迈入门内之时,异变陡生,一袋重重的柱状形物体摔落在地,沿着物品的边缘的地面,逐渐可以映出天上月亮的影子,从一条细亮的光线,逐渐被填充拉宽,最后映出一整个月亮的影子。


    一整个,血红色月亮的影子!!!!!


    蓁祈震惊地仰头看去,不消片刻便锁定了死者坠亡的原点,她沉默着瞪大双眼,反复数着楼层,这才肯定死者是从542的窗户坠落的。


    死者是周荷!


    想明白这一点,她转身喊道:“百解!”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百解便知道了蓁祈的下一步计划,他留在原地看着死者和银杏,她立刻前往死者家中,争取在案发现场被破坏之前,尽可能完整保留相关证据。


    蓁祈从左侧的树木爬到三层的窗台,在沿着窗户边的管道向上一跃,终于在四楼大开着的窗台平稳落地。


    粉红色的窗帘被汹涌的晚风吹进屋内,在雪白的墙上落下忽明忽暗的模糊投影。


    尽管做好了不管看见什么都要理智的心理准备,在看清屋里的状况时,蓁祈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阵刺骨的含义从脊柱蔓延至头顶,炸开一捧松散的雪花,让人从头回凉到脚底。


    周荷的屋里除了正中央一块干净的的方形区域,其他地方都摆放着巨大的铁笼,甚至为了节约地盘,这些铁笼一层摞一层,每个铁笼内都塞满了毛绒动物,就像被人挤压揉捏的史莱姆,被强行塞进笼子里,根本不顾及动物的体积以及铁笼容量。


    铁笼一直顶到天花板处,所有动物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捆在笼子里,戴着嘴镣,甚至连排泄也被严格控制,以防臭味溢出,惊扰到邻居。


    而为了使宠物少排泄,想来周荷一直在严格控制动物的饮食,不然也不会让所有动物都呈现出皮包骨一般的状态,就像一块没有肥的排骨,一排贴着一排,以便让周荷可以塞进更多的宠物。


    而那一扇扇排骨的上方,是一双双浑浊的,绝望的,求死的眼睛。


    它们看着她,麻木、呆滞,没有求救和解脱,仿佛形形色色走过的活物,对它们而言,都只是多几捶拳头,多几条鞭子的事。


    饶是上辈子去过那么多案发现场的蓁祈,也没忍住扭过头去,平复了一下自己忍不住干呕的心情,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屋内。


    眼前的面板飞快拍摄记录,窗外百解有些担忧地看向蓁祈,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带着银杏闪入草丛中躲起来。


    蓁祈最先注意到的,是屋内唯一一块干净区域中心摆放着的一根手机支架,上面放置的手机还在不断直播,有弹幕飞快闪过。


    蓁祈跳到桌面上,飞快浏览着不断闪过的消息。


    “刚刚主播是跳下去了吗?”


    “不知道啊,不会真的是鬼的作用吧!”


    “楼上的,鬼力乱神是封建迷信,你还真信啊!”


    “我们刚刚可是都看见了的,一只巨大的鬼漂浮在主播身后。”


    “是啊是啊,然后主播就跳楼了。”


    “那么大一个鬼,然后主播走到窗边就突然消失了。”


    “虚无的事情都能被吓成这样,难道之前楼上的爆料都是真的?”


    “新来的,爆料什么了!”


    “楼上的,说主播看似是在帮助动物,其实是在搞虐杀!”


    蓁祈一目十行地看到底,神色一凛,直播间所有证据都表明周荷是自己被鬼吓到后,跳下楼去的,属于自杀。


    “又是一个自杀!”她磨了磨牙齿,抿紧嘴唇,转身开始在周荷家中有限的空间里搜寻。


    一个是自杀!


    两个是自杀!


    她就不信第三个还能是自杀!


    难不成,这个副本里也有“神”投下的暗线不成。


    就连伍竹岛,也只能通过对表象的撒谎来迷惑玩家,副本的铁则不可违背,她就不信后山那所谓的灵鹿真能下凡索命。


    那只鬼定是人的可疑迷惑。


    周荷的死,也一定存有蹊跷。


    蓁祈在有限的空间内部上蹿下跳,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个屋子正常地不能再正常了。


    她皱紧眉头,继续在有限的空间内搜寻,这是她这三天内,遇到的第一个有明确怀疑点的案件,她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面板内突然发出震动的嗡鸣,蓁祈心尖一紧,这是她和百解约定好的信号。


    她转身跃到窗台边上,发现楼下的人越聚越多,有一部分人已经朝着楼内的方向走来,很快便会进入这间封锁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以俯趴的姿势翻滚落地,打算再做一次最后的搜寻,一小片白色的东西就这样一闪而过,闯入蓁祈的视野范围。


    她低下头去,在沙发底部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物件。


    所幸猫的身躯十分娇小,这才让蓁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爬进沙发底部,叼出那个圆柱形的白色物体。


    来不及查看,她将物品收进系统,翻身重新跃回窗台面上,沿着到来的路往回走。


    就在她跳到树梢头上的刹那,周荷的房门被人从外部暴力打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一声惊天巨响却没有引来任何宠物的叫声,蓁祈有些心痛地别过脸去,让自己短时间内,不要再去想那些即将失去生命体征的动物,直立起身,朝着树下的灌木丛跑去。


    藏在树丛中的银杏早就看到了蓁祈,快乐地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踢嗒踢嗒,没有注意到身侧即将踩到自己身上的运动鞋。


    在鞋底与银杏之间的距离不过微末时,蓁祈大喊一声:“躲开!”


    可下一秒,她想要冲破喉咙的呼喊却如糖一般黏在喉咙,逐渐随着四肢传递上来的冷意,凝结成块,彻底堵住气管里的声音,在胸腔处碰撞出带动呼吸凝滞的涟漪。


    蓁祈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想被粘在树干上一样,无法动弹——那只脚,从银杏的身上直直穿过去了!


    她疯狂地转动大脑,想要从已知的信息中推导出这种超自然现象发生的原因。


    爱护它的主人、看似救助,实则虐待动物的主播


    面对动物群聚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的周芊媛


    索命的鬼魂


    找不到主人的宠物


    一个没有宠物能活着出去的,却困着这么多宠物的,做着不良生意的周家庄


    系统赋予她的特殊的视角


    一个需要借助银杏才能完成的任务


    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发现,却在真相大白之时,才后知后觉的串联成串,让积累在一起的钝痛排山倒海般轰然喷发。


    蓁祈不可思议地意识到自己早已有所预料


    银杏它——早就死了!


    白色比熊兴奋地语调在蓁祈的脑海中被回忆起来:“我们狗狗能记住所有快乐的事情”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狗狗会记住所有快乐的事情,也只会记住快乐的事情,而那些不快乐的过往,会随着身死神消,从而灰飞烟灭,不值一提。


    她不相信周荷会对一个动物存有好心。


    唯一的说法,就是银杏忘记了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可要这么解释的话,就要证明银杏早就死了,它所做出的努力都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


    一个死去的宠物,怎么能找到自己的主人呢?


    而这就证明之前那些宠物也都是已经死掉的宠物,它们被人偷走,被迫离开主人温暖的怀抱,惨死异乡,最后只能被困在此地,剩孤魂一个,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它们的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


    银杏的鼓励、执着、分享、快乐也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一切从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徒劳。


    蓁祈摇着头,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想,这个真相哪怕是对她一个外来人而言,都太过残忍,她无法想象如果银杏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有多难过。


    那缕好不容易靠执念支撑了这么久的魂魄,会不会突然之间消失殆尽,化为一律生息,再也无法找到。


    “不对,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她喃喃着。


    谁规定黑猫就一定会通灵,谁又规定黑猫一定会看到普通猫看不见的东西。


    这都是谬论,都是荒诞的封建迷信!


    可是这样的答案却又没有任何推翻的余地,蓁祈偏过头去,有点不太敢看银杏那双湿漉漉的,永远绽放光彩的黑色眼睛。


    百解迟了几分钟,避过楼道前的人后,才靠在蓁祈的身边。


    方才银杏身上的变故都被他尽收眼底,此时蓁祈的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情绪控制,比他所想要好得多,不免有些赞许在心里。


    他上前一步,先将真相说给银杏:“死者就是你的主人,她其实是一个靠虐待动物赚取金银的主播,晚上靠殴打动物赚取流量,白天又拿伤重的宠物来演绎关爱流浪狗的脚本,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混蛋。”


    系统的链接让两个人可以实时共享线索,那些直播间里滚动的留言,都在百解的眼前走过一轮,所以他说出来的话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直白到有些冷漠。


    银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那双盛满喜乐无忧的眸子一瞬间变成灰败的颜色,定格在脸上,再也反射不出光彩。


    “你说什么,不会的,我的主人是全世界最好的主人,她会给我做好吃的,给我做最漂亮的衣服”


    “那都是你的想象。”百解出声打断它重复过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将它循环至今的美梦暴力打碎。


    “你其实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死掉了的吧,你的故事都不是属于你的,是属于其他宠物的,每天听到那么多故事,听它们分享自己的故事,总会将假的拼凑成你以为的真的。”


    “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的!”银杏低下头,怒吼着,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夺眶而出,染湿打理了一晚上的漂亮白毛,“我有主人的!她对我最好了!我有主人的!银杏才不是没有人要的小狗!”


    “可是”


    “百解!”


    百解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蓁祈令声打断,她将百解挤到一边,覆盖住比熊的全部视野,强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温声地安慰它。


    “我刚刚在周荷的房间里看了一圈,发现所有受伤的宠物都是成年狗,这就意味着你的幼年时期不在这里度过,或许你的主人不是她对不对,还有一个主人,一个对小银杏特别特别好的主人对不对?我帮你,我们一起”


    “骗子!”银杏大吼着,巨大的吼叫声让蓁祈都向后趔趄了两步。


    它绝望地摇着头,声音嘶哑:“你们都是骗子,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诈骗集团,你们都是可恶的骗子,我是没人要的小狗,没有人会喜欢我,我的命一点儿也不值钱!!!”


    “银杏——”


    蓁祈想要追上去拦住它,却被它奔跑时爆发的巨大冲击力摔到一边,起来时天和地都是反的,头晕眼花。


    百解冲上去想要扶住她,却被蓁祈挥手拒绝。


    她疲惫地说道:“满意了,将小家伙气走,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百解不解地皱起眉头,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将真相告诉它,它接受不了怪谁,况且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蓁祈本来只是想提个建议,让百解以后说话时三思而后行,不要总是拿淬了毒的嘴来回应善意,被这么一呛,却是怒从心起,说话也变得不太顾及起来:“百解,你是不是以为你特别聪明,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事实需要你来陈述!你这叫自作聪明!”


    百解的脸色被这番诘问染成灰色,他的眼神暗下来,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蓁祈的胸腔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话音里都沾染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哭腔,“这件事情的真相告不告诉它都不影响我们通关啊,为什么不能骗骗它呢?干嘛要把所有真相都告诉它,我们就相处七天!它对你的友好你都看不见吗?非要伤它!”


    “对啊,就相处七天你在意它干嘛!是你为了无关紧要的东西乱了心,凭什么指责我!你难道没看出来副本变化所带来的视角变化,会造成的影响是什么吗?就是曾经会让你获得线索的NPC,如今会变成干扰你的利器,我是在帮你!是你情感用事我还没说你呢!”


    “帮我?你别自以为是了,你当我傻子啊!我真的忍了你很久了,你只不过是一个系统派发给我的一串数据而已,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脾气这么臭你真把自己当神啊!”


    百解冷笑出声,道:“所以你为了一个无聊的NPC指责我?”


    蓁祈用带着失望的语气反问回去:“那我也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会这样戳我心窝子吗?我们是同伴不是敌人!但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友好!”


    百解沉默良久,咬紧牙根,倔强地撂下最后一句话:“反正我不认为说实话有什么错。”


    说完,他便一闪而没,躲进面板里,成了一个灰色的伤心图标。


    蓁祈的心里也不好受,有些话她不是有意要说出口的,只是话赶话,原本可以包容忽视的东西都被无限放大,成了膈在眼眶里的沙子,一颗一颗磨的人眼睛酸涩。


    等情绪平复下来后一回想,自己有些话实在是说的有些过分了。


    百解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曾经会让你获得线索的NPC,如今会变成干扰你的利器。


    就像黑猫这一独特的视角,在第一个问题里,它是帮助她获得线索最有用的工具,让她一进副本便接触到银杏,从而开启作为“咪咪”的奇妙探险。


    但当任务更新迭代之后,原本的视角路径已然不再使用,帮助它的银杏不再拥有她需要的信息,所以是一个需要退场的角色,她那引以为傲的独特视角,成为发现这一悲惨事实最便捷的通道。


    就像是一个滑动变阻器,任由执掌之人来回拨划,做出自己想要的故事。


    “等等——”


    蓁祈募地抬起头来,脑海中灵光一闪:“滑动变阻器!”


    如果说系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为玩家设置障碍的,她是不是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加自己的奖励,从而快速提升。


    这样她就可以离所谓的“神”更近一步!


    而拨动滑片的方法,便是发现系统的规则。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


    蓁祈将自己刚刚想明白的规则口述了一遍,道:“副本可以通过设置隐藏触发点的方式,来调节副本难度,筛选玩家层级,并为玩家设置奖励!”


    只听得一声嗡鸣,熟悉的弹窗在一天之内,第二次出现在蓁祈的面前。


    【恭喜玩家发现了副本隐藏内容,游戏难度已无调整空间,游戏奖励增加百分之二十,请问玩家是否要接受挑战!】


    不等蓁祈答应,一只银灰色的爪子先于她摁在了否定键上。


    “你疯了!”


    “怎么了?我想多要点儿积分也有错,你今天吃炮仗了这么爆!”


    方才吵架余留的硝烟还未散去,两个人尽管是关心彼此的,却在关心的碰撞中,摩擦出若隐若现的火星。


    百解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赌气似的闭上嘴,和蓁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蓁祈当然意识到百解赌气的点在哪里,无非就是生气她在意他说了真话,所以干脆用行动表示抗议——你既然不让我说真话,那我就闭气闭到死也绝不说一句话,因为老子只会说真话!


    她无声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叹气道:“我不是不让你说实话,只是有时候我们需要一点善良的谎言,你说你刚才,那明显就是没必要嘛!你现在跟我赌气也很明显是第二个没必要嘛!”


    百解脾气一上来,梗着脖子油盐不进。


    蓁祈心里头骂了这头倔驴千八百遍,才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在金牌客服水准的稳定,问道:“那你想干嘛?”


    百解撅着嘴,轻飘飘甩过来三个字:“你骂我!”


    这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三个字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非但没有让蓁祈生气,还让她觉得有点好笑。


    她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好意思说我,上来就是别人欠了你多少钱一样的臭脸,看到你这张脸能有好脾气才怪,笑一个我就对你好点!”


    “你!”百解咬着牙,差点就要被气死了。


    蓁祈顺着他的毛摸了摸,安抚道:“好了,知道百大神厉害昂,是我话说的急了,但你以后也要有点情商,你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的谁受得了!”


    “哦。”百解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闷哼一声算是记住了。


    这对于一个从不示弱的人来说已是极大的让步,蓁祈十分会拿住积极的事情宽慰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日子还长,日子还长。”


    总算是遏止住了和某个幼稚的人比赌气的行为。


    她问向刚才百解令人困惑的动作:“为什么要按‘否’?”


    “副本彩蛋是不能随便开启的,你需要计算自己的分数,在扭蛋机的等级设置中,每一百分数的幸运值算一个等级空间,达到一百分的人便可以提升自己的等级,获取更多的权益,但这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等级的上升,不但但需要你达到目标分数,还需要通过升级考核。”


    “考核,那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你的分数在通关这个副本后肯定会够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能知道的是,升级考核是非常难的,比你现在所经历的副本要困难许多,所以如果你的分数上涨的太过厉害,很有同时跃升两个等级,接连通过两个升级考核,这对于玩家的体力消耗以及精神消耗都是极其巨大的,所以分数怎样得并不是升级通关最难的点,真正考验人的,在于如何得,这需要计算,不能盲目进行。”


    “我懂了。”蓁祈垂眸,有些懊恼说道,“抱歉,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用来升级奖励的机制,也可以将水弄的如此之深,是我小看那个‘神’了。”


    百解有些怔愣了反应了几秒,这才终于相信蓁祈刚刚真的是在向他道歉,尽管这可能只是一个表示礼貌的词语,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可他还是杂七杂八想了好多好多,最后在蓁祈疑惑眼神里,飞快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对,我应该说清楚这些利害关系,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摸石头过河抱歉。”


    说完,便飞快地闪回面板,这下灰色的图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淡粉色的别扭小表情。


    蓁祈没忍住偷偷笑着,觉得某人今天实在难得,不仅示弱了,还道歉了,心里分外舒畅。


    但是该完善的事情也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


    蓁祈将人从面板里提出来,指着银杏离开的方向命令道:“哄回来!”


    经过蓁祈的一番解释,百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欠妥之处,算是对初步的人情世故有了一些了解,但骨子里的傲气却不容他在此时去追自己气走了的人。


    百大爷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掉面儿!


    蓁祈低下头,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今晚蓉姨会做蒜蓉蒸扇贝、清蒸鲈鱼、小炒黄牛肉还有西湖牛肉羹”


    百解的肚子恰时发出“咕咕”的叫声,他的神色尽管还是那么冷酷,却比方才松动了几分,勉为其难地嘀咕道:“我等会儿就拿绳子把它捆回来~”


    “嗯?”蓁祈眼睛一眯,扳下一根胖呼短指,无情地说道,“小炒黄牛肉,没了。”


    百解着急地咬嘴唇,憋着气想了想,妥协道:“那就搂回来,实在不行叼回来!”


    “很好!”蓁祈又扳下一根手指,道:“蒜蓉蒸扇贝。”


    眼看蓁祈又要扳下一根短指,芳香四溢的美食就要离自己而去。


    百解终于咬牙切齿地屈服于蓁祈的威胁之下,恨恨地说道:“哄就哄,但我回来要是发现吃的少一口,蓁祈,你就等着玩完儿吧!”


    说罢,他便流行似的钻进草丛里,不见踪影。


    蓁祈挺胸抬头睨着眼,见他一溜烟消失不见,这才舒服地送了一口气,拍拍爪,先行回家去了。


    周蓉还没有将饭做好,周芊媛还在挑灯苦读,与自己的课业作斗争。


    蓁祈就这样叼着小平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享受惬意的独处时光。


    群里的热闹再一次超出了蓁祈的想象


    许是这一次的死者死亡时间刚好赶上暗网直播,所以影响较大,加热了两天的群聊,在今晚达到临界值,开始如沸水似的冒着布置歇的气泡。


    蓁祈皱眉将那三百多条消息看完,大概理出一个重点来。


    那就是周家都默认将这条消息捂紧,一定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周荷死前出现的鬼魅被人截取放在了微信群里,而让蓁祈感到震惊的是那鬼魅的身上,有一个在曾莉家发现的一摸一样的图腾。


    那个死者用来超度自己的图文,就这样,出现在索命着的身上。


    怎么看怎么诡异。


    事后小区里处理这件事情的人,立刻走访了周荷坠楼窗口上下几层楼的人,他们或表明自己那晚并不在客厅,或解释自己的窗帘一直都是拉上的,所以什么也没有看见,众人无功而返。


    而很巧的时,前几天晚上,这栋楼前面的监控,被院子里玩儿的淘气小孩用石子打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缮,所以也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鬼是从谁家跑出来的。


    在加上死者的身份敏感,在周家暗网上的地位极其特殊。


    更况论还有神道图纹加持,这件事便也被定性为意外,不了了之。


    蓁祈在看群内的消息之前,先在平板上搜出了周荷的直播号,发现用来记录“收容流浪狗”的正向事件的账号,已经发出讣告,并换了新的主播。


    而讣告的内容是这样写关于周荷的死亡的。


    他们说周荷连续几日高强度找寻流浪狗,并在多地来回奔波,为流浪狗找寻具有接待能力的救助机构,联系多方爱心人士,积劳成疾,加上看过太多宠物被虐待的悲惨故事,郁结于心,在昨晚不幸地离开人世。


    蓁祈看到这儿时,轻蔑地冷笑一声:“倒是会装,黑的都能给洗成白的。”


    而周荷死前直播的暗网视频则被全方位封锁,视频账号被紧急注销,登录链接也被立刻下架。


    这条靠虐待宠物获得打赏的渠道算是废了。


    或许是因为没人敢触这条霉头,毕竟无论是亲自下场虐待宠物,还是满足于观看宠物被虐时的刺激,都不是可放在台面上的光彩事情。


    明、暗两条网,随着连接者的身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也没有被联系起来,将中间人为垒起的后墙推翻。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这里面的血和泪,是由多少无辜受牵连的生命酿造。


    这汪罪恶的湖泊,还在积血成渊,不断流转,将一叠叠碎肉片骨烧成的金银,送进贪婪者的肚囊。


    事后细则蓁祈无从而知,群里的人被族内长老强制禁言,或许他们还有另一个用来商讨的群聊。


    但不论他们如何将此番太平粉饰,都无法掩盖已经发生的罪恶事实。


    而他们越是遮丑,越能表明周荷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最后只能自欺欺人,欲盖弥彰。


    所以,蓁祈开始怀疑周荷的死于周家的族长之争有关。


    她掌握着宠物直播这一整条产业链,其所能带动的收益绝非账上的几位数可以相比,换句话说,谁能拿下周荷,谁就拥用更大的市场、有更多的话语权。


    所以,会不会是周炯或周焪其中一方,先发制人,想要砍断另一个人的臂膀,从而将宠物直播的管理者换成自己的人,偷梁换柱,啃下这一块油水丰厚的骨头。


    又或是鹬蚌相争,站在中间表示中立的周荷成为牺牲品,将直播管理者这一重要的岗位腾空,方便两虎相争。


    不论如何,周荷的死实在是太过蹊跷。加上她对于曾莉死亡时的新发现,那团笼罩在心口的迷雾便愈发凝实、愈发活跃起来。


    如果说周家的组长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那么拥有狗骨头、并且在媒体上具有一定话事权的周荷,变成了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


    而周芊媛的父亲也同样是拥有一枚狗骨头的人,会不会周芊媛的死便也与此有关,是对方的人为了威胁钱文,便将周芊媛控制了起来,不慎将人害死。


    或者说凶手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钱文和周芊媛两个人。


    这样说的话,曾莉是站队在哪一方的呢?


    她的死到底是不是自杀呢?


    各方玄机都需要事实证据来证明。


    如果曾莉不是自杀,叶仁也不是自杀,那么他们是站了谁的队,又在恶行竞争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是一方全面性压制滥杀另一方,还是有计划、有预谋地回合制暗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曾莉是自杀,叶仁的死是意外,那么凶手为什么紧接着在第三天便杀死周荷,是赶巧,周荷在今日必须死?还是为了借助前两场案件,造成连环杀人的假象?


    这些蓁祈都不得而知,也无法立刻推断。


    所以她根据自己的疑惑,在平板上列下了许多问题,打算整理整理,在明早说与周芊媛听,方便她从钱文那里打听消息。


    正忙乎着,百解顶着一张板砖脸出现在蓁祈的面前,冷不丁吓了她一大跳。


    她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惊呼道:“你吓我一跳,怎么了,狗被你损死了!”


    “没有。”他恹恹地回道,“我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它还不是很能想得开,我让它再想想。”


    说罢,不等蓁祈接话,他便提起爪子抹了一把嘴唇后,质问道:“我的吃的呢。”


    蓁祈好笑地抬起下巴,指了指厨房,道:“马上就做好了!”


    随后,她又补充地问道:“你把它放哪儿的安全地方了?”


    “就这栋楼门口,不过它是个灵魂,普通防护方法对它没用,我就用符给它搭了个屋子,还造了小太阳,冻不着。”


    蓁祈配合地鼓起掌来,道:“可以啊,我们百帅出马就是厉害!”


    百解还是阖着眼不说话,但身后的尾巴却是兴奋地摇来摇去,彻底暴露了他此时心中暗喜的小心思。


    蓁祈也不戳穿,只是笑着,偷摸儿从侧面,将他此时此刻洋洋得意的表情抓拍进系统里,设置成隐私相册,不让他看见。


    厨房里传出诱人的香气,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炒端上桌面,有汤的温热舒适,还有辣椒的火爆扑鼻,四令时蔬、山野真味此时都聚在小小的方桌之上,让漫野群英、山林河溪的瑰丽,充实奔劳者疲惫倦乏的心。


    褐色的筷箸在珍味中游走,将腾腾的白雾播散成一团一团,肆意飘散,将厨师蕴藏在菜品里的魔法带往房间各处,温暖着冰冷的建筑。


    第73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七) 周芊媛妈妈……


    一间四方的屋子, 因为烟火,才有了人气儿的火旺。


    蓁祈被安排上特座,团在紫色的垫子上, 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几乎保持着指点江山的架势,看上哪道,只消轻轻一指,周芊媛就会将美味送到她面前的猫爪爪瓷碗里。


    她再将头一勾, 一半儿的菜进了自己的肚子, 一半儿进了面板里的貔貅嘴中。


    从周芊媛第一次喂她, 她便发现蓁祈吃饭又快又多,所以每次都会多夹一点给她, 一点儿多余的话也不问,好似保持着礼貌的客气, 又可以说是秉持着礼貌的尊重。


    这一点让蓁祈非常信任她,愿意将自己的调查的内容也适时同步给她一点儿, 让她在危机到来之前, 有足够的防范意识。


    她拿出平板, 将自己整理的问题摆放在周芊媛的面前。


    而经过一整晚的思考,周芊媛已经可以做到在蓁祈面前,保持相对平稳的心态。


    其实她不是对蓁祈查到的证据起疑,也不是真的那么恨自己的父亲,只是心冷地太久了,在突如其来的温暖面前,来不及融化,成了一盏过厚的玻璃杯,冷热不均, 从而爆裂开来,无法自洽。


    从母亲离世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对这个冰冷的家族彻底失望。


    小小的女孩儿还无法自己承担希望,所以她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儿倾泻在父亲身上,得到的,却是无情的答复。


    甚至她还为此失去了母亲除她以外,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那只在她悲伤时,陪伴她、温暖她的墨墨。


    她在还不会思考、不会控制情绪时,就已经开始讨厌起了那个自称父亲的,冷漠的人。


    现在一下子告诉她自己这些年可能恨错了人,恨了不该恨的人。


    她不是无法相信,只是无法面对小时候那个悲伤的自己。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小阿媛,不要怪你的父亲,你要在需要关怀的时候,学会包容一个本应照顾你的父亲。


    她做不到,这是一种对绝望的童年的背叛。


    所以她眼下只会着手应该重视的问题,却无法做到原谅。


    “墨墨。”她摸了摸蓁祈的毛,突然出声问道,“你是墨墨吗?”


    蓁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坦白,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不是墨墨。


    周芊媛叹了一口气,将她拢到自己的怀里,包的更紧了些。


    她显然将蓁祈以为成了旁的,因为周家庄而惨死的宠物。


    绵软的被子温柔地与毛发相接,少女友好的举动让蓁祈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还没有进入这个荒谬的游戏,还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过着只用操心作业要如何完成的简单岁月。


    那时蓁祈家的公司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蓁五广跟她面色凝重地嘱咐过,让她放学以后不要乱跑,要听林叔刘姨的话,等他忙完这阵子,就带她和阿楚去迪士尼玩儿。


    向来被当作接班人培养的蓁祈,已经意识到了这次的问题不容小觑,否则蓁五广和宋冉不可能同时离开,而且一消失就是整整两个月。


    她告诉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要乖乖的,不让林叔和刘姨操心,也不让自己的爸爸妈妈担心。


    所以她拿出比平时多百倍的努力拼命学习,试图用自己小小的力量,向那些老奸巨猾的竞争对手,发出独属于自己的接班者宣言:你们看,蓁家的接班人,也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想让蓁家倒闭,死心吧!


    可再怎么装老成,模仿着自己父亲运筹帷幄的模样,与学习这头巨兽来回打架,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初中生,还是会很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想爸爸坚实有力的臂膀,想妈妈温暖馨香的怀抱。


    所以坚强了一整天的蓁小祈,终于在月黑风高之时,颇要面子地偷偷躲在早餐店的一方桌子下,没本事地哭了。


    等她沉默着咬牙切齿发泄完一通后,才发现近在咫尺的暗处,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一双若有所思的清澈眼眸。


    蓁祈吓了一大跳,却还是要强装镇定,用浓重的鼻音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群楚眨巴了两下眼睛,也学着她小声回答:“我一翻身发现你不在,就来找你了。”


    蓁祈疑惑地一撇嘴,更觉得自己好失败。


    作为蓁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不仅没本事地哭了,还连藏都藏不好,被人找着了,实乃大丢脸也。


    她倔强地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不打自招道:“我才没哭。”


    林群楚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忍笑忍了半天才没笑出声来,她另起话头,温柔地保护着蓁小姐的自尊心。


    “你也是来偷吃好吃的吗?”


    “什么?”蓁祈讷讷地看向她。


    林群楚摇了摇头,没忍住摸了一把她的脑壳,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声:“真笨。”


    随后,她一指厨房,神秘地说道:“我爹今晚做了好多丸子,新鲜的,我就是来过嘴瘾的,你难道不是吗?”


    蓁祈眼睛骨碌一转,急忙将话跟上,道:“我,我,我也是,我看见林叔今晚做了好多丸子,炸丸子卤丸子煮丸子,所以我才来的!”


    林群楚将手伸到桌子下方,邀请道:“那一起?”


    蓁祈利落地将自己的手塞进阿楚的手心,跟着她一路跑到厨房的角落,掀开锅碗瓢盆,用两只搪瓷碗,盛满了名为思念的秘密,随后与可以一起分享少女心事的伙伴,大快朵颐。


    她至今都记得那晚的心境,尽管所过之处黑灯瞎火一片,丸子的味道也早已散在林叔日益增长的厨艺里,但那双手的温暖,却一直团在手心,温暖着一个又一个,踌躇迷茫时,渴望依靠的长夜。


    第二天的早晨,她发现自己的书包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本子,上面画着漂亮的迪士尼公主。


    而在那本册子的扉页上,是蓁祈再熟悉不过的娟秀小字:“勇敢的公主需要用两个月的时间,独自面对考验,经过考验的公主便可以抵达城堡,成为无所不能的女王。不过当女王累了的时候,可以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小树听,因为没有女王可以永远无所披靡,但旅途上的小树却永远繁茂。”


    她永远是她的背后的依靠,也永远是她前路的引领者,用怀抱和掌心,赐予她名为勇气的魔法。


    蓁祈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弯出一个甜蜜的弧度,她将面前的周芊媛抱地更紧了些。


    她想将这样的神奇也传递给她一点点,让她可以试着相信她、抱紧她,她会永远都和她站在一起,哪怕前路遍布荆棘,哪怕真相鲜血淋漓。


    ————————————


    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很好,即使第二天需要早起,蓁祈还是一点儿疲惫的感受都没有。


    周芊媛同样也是这般精神,伸了个懒腰,就将蓁祈抱起,放回自己家,开启了充满挑战的清晨。


    她挑出两件裙子,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都不满意,随后又挑出一件运动裤,转过身来想让蓁祈提提意见,却不等她回话,又摇摇头,将衣服随意扔在床上。


    不过多时,整个衣柜里就只剩下寥寥两三件衣服,而衣柜前的床上,却垒着一座衣服的山峦。


    面板里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哇哦她衣服好多,要挑到什么时候啊!”


    蓁祈低头默默舔舐着自己的毛,经过这几天当猫的经历,让她已然养成了舔毛的习惯,并且觉得这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对此,蓁小姐不仅不困惑,还很自豪。


    当人时要做最拽的妞,当猫时,也要做最贴的咪!


    她不甚在意地回道:“放宽心,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的。”


    百解发出一声惊呼:“两小时!”


    “干什么!”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要不要我把你站在镜子前面耍帅的视频放出来,我们看看有多长。”


    百解:“”


    良久,他才咬牙补充了一句:“那能一样嘛!小爷我那是消遣~”


    蓁祈咂摸着百解的这句话,皱起眉头反复思考,总觉得那么熟悉,仔细一想,发现百解竟是在学她的口气说话!


    那边扳回一城的百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回面板里,看着系统外的蓁祈磨着后槽牙,忍不住翘起尾巴。


    一个小时之后,周芊媛终于从那一堆衣服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


    深蓝色阔腿裤将下半身拉的很长,显得人挺拔高挑,宽阔的裤腿下,是一双蓝白色的运动鞋,与浅蓝色的冲锋衣相呼应,更显得人精神饱满,富有青春活力。


    高中的少女不需要太多脂粉的修饰,只需要简单地扎一个半扎发,在涂抹上浅粉色的唇彩,便已有七分迤逦。


    她随手抓起一顶浅米色鸭舌帽扣在头上,走到立地镜旁边时,倒有些拘谨了。


    蓁祈跳到镜子对面的椅子上,举起平板,上面滚动着四个大字:“超级哇塞!”


    周芊媛回首笑了笑,握起右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道:“加油!”


    在昨晚蓁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时,周芊媛便提到,自己不仅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想要再次劝说钱文和她一起离开。


    无论周家未来的路途如何,或好或差,从他们吞掉周菁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不是她想要关心的问题了。


    她只想和自己的亲人好好活着,带着妈妈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周芊媛背着一个巨大的单肩包,将蓁祈藏在里面,打车去了公司。


    在车上,她拿出平板,将蓁祈罗列的重点又复习了一边,简单概括下来就是三个方向:狗骨头是怎么回事,周菁的死是怎么回事,钱文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出租车左拐右拐,在错综复杂的城市街道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饶使从来不晕车的蓁祈,也因为一直在包里面憋着,直到被周芊媛抱在怀里,脑子都是糊的。


    她迷茫地四处看了看,疑惑地抬头,正对上周芊媛紧张的视线。


    她看出蓁祈的困惑,解释道:“这周天他不在公司,这里有一个项目需要他来对接。”


    说罢,她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道:“我没有特意问,他那么大的官儿,出门多有派头,连路边的狗都知道他的行程安排。”


    蓁祈“欣慰”地表示了解,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钻入背包重新躲起来。


    周芊媛深吸一口气,怀着期待又沉重的心情,轻轻敲开了眼前红棕色的大门,随后,便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同等维度的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下被拉扯地格外长,几乎要在空白的时间段中,将周芊媛的心从喉咙处震出来,冲破那道封闭的关隘。


    终于,在周芊媛感觉自己已经打了三个退堂鼓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拉开。


    坐在最中央的男人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似有几分不可置信,更多的,则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的不知所措。


    他“腾”地站起身来,边迎向周芊媛的方向,边指示秘书去楼下买一杯奶茶上来。


    在听清钱文安排的那一瞬间,周芊媛也有一瞬间的惊讶,她没有想到钱文竟知道她喜欢的口味。


    无关的人全部离开,周芊媛坐在办公室的黑皮沙发上,有些扭捏。


    钱文也是如此,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坐在一起聊过,甚至连碰面都没有,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钱文甚至都不太能准确比划出自己女儿的身高。


    尴尬半晌,一直到秘书买的奶茶都进了嘴,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最后,还是周芊媛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默,道:“最近楼里死了几个人。”


    钱文微微一愣,随后点头道:“嗯,我在群里看到了,公司里好多人都在说,你要是害怕了可以”


    周芊媛以为他是要让她住公司,遂不等他把话说完,变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怎么着,家里穷的没房子是吗,你住公司也要让我住公司。”


    钱文将头低下去,语气歉疚:“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要我回家陪陪你吗?”


    “现在想起来了,早干嘛去了。”


    “我那会儿忙”钱文还想解释些什么,又被周芊媛冷声打断。


    “可不嘛,我妈一死你就升职了,可不得忙的着不了家。”


    钱文眉头微皱,尽管他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性子,也被这话激起了几分火气:“我说了,你妈妈的离开只是一个意外。”


    “我知道啊,意外嘛,妈妈是,墨墨也是,是不是过几天我也是。”


    听到这儿的时候,蓁祈的心里先是一惊,她寻思着自己也没跟周芊媛说什么不该说的啊,这妮子是怎么连坐在自己身上的。


    钱文有些疲惫地身体前倾,依旧试图耐下性子来,摁住周芊媛的胡思乱想,道:“那是你姥爷想要的,我们先不说那个了好吗,市中心开了一家很好吃的铜锅涮肉,你等爸爸下班了,开车带你去吃好不好?”


    周芊媛并不领情,而是讥讽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姥爷想吃人了呢,咱们家好像没那么大的锅。”


    “阿媛!”钱文也动了怒,出声斥责道,“不要这么想,你是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剩下的有爸爸在。”


    “我知道啊,我们分工很明确嘛,我负责学习,你负责杀人越货,给我们家挣面子,我们父女俩儿,就是家里明里暗里的两张大面子。”


    甫一话落,钱文便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扶着桌沿,不想再多说一句话,抬手示意周芊媛离开,随后便坐会自己的座位上,眉头紧皱,打算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


    而就在这时,周芊媛转身走向门口,在钱文松了一口气的目光追踪下,一把将门反锁,随后直直冲着桌子走过来,将包扔在地上,一把将桌面清了个干净。


    看到眼前这一幕,钱文张大嘴巴,震惊到忘了阻止,直到所有东西都应声落地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生气起来。


    他愤怒地指着周芊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究不舍得撂重话,只能抖着手,自己生闷气。


    在制定今天攻略钱文的计划时,蓁祈对周芊媛点出的,就是两个字:“激”和“堵”。


    她浏览过钱文和周芊媛的所有聊天记录,在只言片语中,对钱文的认识有了一个基础的概括,那就是闷葫芦。


    如果一个父亲很爱自己的女儿,那么他便会事事有回应,事事有着落,每天发信息关心,对待女儿的成长比她自己本人还要了解。


    如果一个父亲不是很爱自己的女儿,那么他们便会鲜少交流,每次的对话都不会太长,那个名为“父亲”的角色,也会基本处于人间蒸发的状态。


    但钱文不一样,他和周芊媛的聊天,更多像是女儿的不想搭理,以及父亲对于女儿问题的回避躲藏。


    周芊媛发出的所有信息都可以得到钱文的秒回,他还会每天给周芊媛发天气预报,提醒她穿衣服,并且只要是感觉到周芊媛没钱花了,二话不说立刻转账,且一次比一次多。


    但是,每当周芊媛想要问点什么、了解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失联,在话题转移后再次接上网络。


    这美名其曰是保护,却狠狠地伤害到了一个对家庭有着严重眷恋的小女孩儿。


    她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理解自己父亲的决定,想要换位思考,想要成为父亲的支柱,想要获得父亲付诸同等信任的关心。


    但钱文用冷暴力将这条条大路全部堵死。


    他在一味地用堵的方式保护周芊媛的时候,也堵死了女孩儿抒发情感的窗口,任由她胡思乱想,最后坚定地相信阴谋论,恨上了回避她提出的需求的所有人。


    这是钱文的症结,反之,也是周芊媛的症结。


    所以蓁祈才会让周芊媛尽力去抒发自己的情绪与困惑,以热暴力的方式,将钱文冰封许久的嘴撬开,让他愿意与周芊媛,在不可能逃出的空间里,进行被动的沟通。


    这实在是下策,却也是最适合她们的方法。


    陈年伤疤,若想根治,必须下点儿猛药。


    而周芊媛的性格,也的确让蓁祈开的药方足够猛烈,她一开口就给钱文的怒火又浇了一桶油:“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少法吗?还想隐藏,怎么,你也知道见不得光啊!”


    钱文被逼在桌后,可以用来伪装忙碌的东西都被周芊媛扫在了地上,随后被蓁祈快速藏起来,想捡都捡不着。


    周芊媛也不等他回话,自顾自掏出一沓文件,随后翻出印有狗骨头照片的那一张,拍在桌子上,道:“这你也有吧,装得挺好啊,祸祸不了宠物保险改裁缝了,怎么,怕别人将我妈的死推在你头上赶紧撇清关系是吗?想着换个部门违法就没有人能看出来对吧!你自己想想不觉得可笑吗?掩耳盗铃。”


    钱文一把将照片拿过来,越看眉头锁得越紧,质问道:“哪儿来的。”


    “我查到的,周荷的死惊醒我了,她不会也是你杀的吧,你到底杀了多少个人啊,你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不会被吓到吗!”


    “周芊媛!我再说一遍,你妈妈的死只是场意外!”


    “可我不这么觉得!”周芊媛怒吼出声,眼泪在同一瞬间溢出,盘旋在眼眶里,濡红了眼睛。


    “如果是场意外,为什么就那么巧是因为心脏病没的,妈妈一直都在好好吃药,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为什么她离开后那些药就全都不见了,生怕别人查到些什么吗?就连医生他们都不愿意给妈妈请,直接给她埋了,凭什么!凭什么什么都不做都断定在这只是一场意外,凭什么连最亲近的你都不愿意将此事一查到底!”


    “我不是个傻子,我一直看的很明白,我恨,可是我没有力气我没有能力,我想要向你求助可你从来都看不见我!周围还有人给我说什么保护,什么父爱如山,放屁的如山,我要的是活火山,不是你这样死鸭子嘴硬的死火山!”


    “周芊媛,别闹了!”


    “我没有闹!”周芊媛红着眼眶,眼睛里盛满的,是再高超的演技也无法模仿出的委屈,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胸前的小狗胸针上,这是吴奶奶知道墨墨离开后织给她的。


    看吧,一个外人,都比一个假仁假义说爱她的父亲关心她。


    周芊媛不打算再忍,她掏出手机,翻出报警电话,便操作着,便向钱文赌气似的放狠话:“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就查清楚了,你不说,那就等着被抓进局子里吧,倒时候有的是人说!”


    钱文急忙从桌子的另一边跑过来夺手机,眼看报警电话就要拨通,他伸手去抓,却被周芊媛灵活躲过去,两人换了位置,原本站在外面的周芊媛此时站在了窗户儿边上,她一刻都未犹豫,直接打开窗户,一条腿伸出去跨坐在窗台上,翻身就要往下跳。


    钱文着急地摆手喝止,一瞬间,竟急得破了音:“阿媛!下来!快下来!”


    蓁祈眼前一白,面板自动弹出,百解惊讶地瞪大自己的眼睛说着:“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吗?”


    蓁祈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防意外的符咒已经掐在爪心,紧张地说道:“昨天计划的时候也没说这么狂野啊!”


    周芊媛转过身来,一半儿身子还探在窗外,身上蓝色的外套被高楼的劲风吹着卷起来,猎猎作响。


    她威胁道:“你说不说。”


    钱文沉默着,纠结应该如何回答。


    周芊媛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又将头扭过去,握在窗边的手顷刻间撒了开来。


    钱文慌张地吼道:“我说,你想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你先下来。”


    周芊媛立刻冷声回复道:“我不下,你当了这么多年老总,惯会使诈了。”


    “闺女啊,你先下”


    “你说不说!”


    周芊媛的态度就像一把钢刀,将钱文纷乱的头绪一一挑断,最后只被迫剩下一条主干线——说实话!


    “你,你抓紧啊,你想要问什么?”


    “我妈妈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


    钱文深吸一口气,几番犹豫,最后终于决定将这尘封了六年多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道:“不是,你妈妈,是被你的姥爷杀死的。”


    饶是想了一万多种结果,周芊媛还是没有想到真相会是如此,她紧紧攥着透明的玻璃,摩梭出白色的锋锐线条。


    “怎么会。”她喃喃出声,“我还以为,是周焪干的,怎么会这样。论亲情,妈妈是他唯一列在族谱上的亲生女儿;论利益,妈妈身为集团副总,为公司创造了那么多的利益,是为公司股肱之臣,他杀妈妈,岂不是自断臂膀。”


    “问题就出在这里,她是你姥爷的忠将,那么也必定是周焪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想让你的姥爷在失去继承人的情况下,无奈从私生子中挑一个出来认祖归宗,好将自己的人安插在他的身边。并且,新来的继承人肯定没有你妈妈的那番能力,人心自会偏在周焪身上,他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然后呢?”周芊媛追问道。


    “他深知从外无法撼动你妈妈的地位,便只能从内攻破,所以他将喜绒绒公司内部隐藏的最大的秘密,也就是你所查出的狗骨头,也叫暗网联盟的事情用匿名邮件告诉了你的妈妈,你妈妈大为震撼,当天回家时又被我的急功近利气到,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当晚便和自己的父亲对峙,从而暴露了自己,第二天,你的姥爷便害死了阿菁!”


    说到这里,钱文用绷紧的指尖牢牢插在乱发间,追悔莫及的情绪不断上涌,逼红了眼眶。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暗网联盟是公司的产业支柱,是最大的经济来源,这个世上的人在高管的眼里只分为两部分,不知道暗网的人,和加入暗网的人。你妈妈的性子,注定了她势必与暗网水火不容,这一点,周炯和周焪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周焪料定了周炯的反应,周炯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要你的妈妈活一天,她就会拼了命搜集关于暗网的证据,然后交给政府,让法律制裁他们,这是你的姥爷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怪不得。”周芊媛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所以周炯料定你也知情,因为妈妈和你是夫妻,你们的感情那么好,妈妈知道的事,你怎会不知道。”


    她哽咽着,重新将目光投向这个她从母亲离开的那天起,便一直讨厌的父亲,是什么时候低了头、弯了腰。


    “所以你便顺势加入暗网联盟以投诚,但是你不敢回家,你怕你经常回家的话,周炯就会认为这件事我也知道,你想要让我就这样不知情地活下去,最后远走高飞,拥有你和妈妈挣扎一生都没有获得过的真正自由。那次的狗肉汤,一是为了让我对你失望,在心里埋下一颗逃离的种子,二是为了让周炯看到我的反应,来向他证明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从而让他放过我,对不对?”


    “可是爸爸。”周芊媛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奔涌的泪水如活泉,划过脸颊,将衣襟的颜色染成深色,“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对不起。”钱文垂下头,道,“我真的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


    “我恨你,恨你为什么不管我,恨你为什么只知道瞒着我,更恨你那名为保护的忽视,我为你的行为想过千百万种理由,可越是让我不要恨你,我便越恨你,因为我认为这是该死的血缘在阻挠我理解你,在让人失望的这一方面,你真的做的很成功。”


    说着,她从背包里掏出另一摞文件,那是钱文和学校老师的聊天记录,以及和蓉姨等邻居的聊天信息。


    一滴滴泪洒在上面,将字都洇成一块块边际模糊的花朵。


    “可是我恨你,是因为我想和你站在一起,我想知道我的爸爸每天都在想什么,会不会在想我,会不会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向我难过为什么你不找我一般,难过什么时候才能找我。我就寻思着,养条狗,狗摇两下尾巴,主人也会嘬一声吧,可我只能从别人那里知道你的消息,我的爸爸,我要找他,还需要费好大的力气,真是不称职。”


    钱文颤抖着将那厚厚一叠纸拿过来,每一页上,都有荧光笔的画痕,将他关心的字句着重标出,再将他轻唤的“阿媛”用波浪线标出来。


    “我给你看这个,是想要你知道,我想和你站在一起不仅仅只是热血上涌而已,我有和你面对一切危险的勇气和能力,爸爸,以后我们永远肩并肩站在一起好不好,我想听你把这些话都亲自念给我听,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想有个家,有个爸爸好不好?”


    钱文早已在周芊媛的剖白下泣不成声,此时更是被女儿直白地砸中心房。


    迟迟未感受到家的温暖的又何止周芊媛一人,钱文也离这样一个本该习以为常的词太过遥远,那有意疏离的安全距离,一保持,就是整整六年。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周芊媛,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承诺,一个堂堂公司高管,竟也变得口吃了起来。


    “对不起,是爸爸自私了,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


    周芊媛将头埋在钱文的怀抱里,翕动着鼻尖,轻嗅那只会出现在梦里的踏实又温暖的味道:“我也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我不应该这么吓你,可我真的好想好想拥有一个爸爸,一个可以抱的到,摸得到的3D爸爸。”


    钱文被这撒娇似的嗔怪逗笑,回神后,立刻就要将周芊媛从窗户上扒拉下来,毕竟这可是二十六楼,人在这种高度和相片都没有什么区别,风一吹,就能变成黑白的。


    可下一瞬,他的胳膊被一股奇怪的力道扯了一下。


    钱文低头看去,发现周芊媛的右脚孤零零悬在空中,而本应穿在右脚上的鞋子,却在此时悬浮在窗户下面,牢牢与墙面贴着,亲密地不肯分开。


    他疑惑地低头看去,发现那鞋的内侧竟贴着一块巴掌大的强力胶!


    也就说周芊媛哪怕双手悬空,都不会掉下去。


    自始至终被吓到的,都只有钱文一人。


    这一点求生欲连蓁祈都没注意到。


    周芊媛迎着钱文质询的眼神,仰头看向斜角方向,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差明摆着告诉钱文:“谅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钱文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道:“以后不许这样吓爸爸了,知道了吗?”


    周芊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但骨子里的桀骜还是让她补充了一句说明:“但前提是,你不许再有事瞒着我。”


    “我保证。”钱文微微一笑,随后转头看向还悬浮在墙边的运动鞋,道,“那鞋”


    “你得给我买双新的。”周芊媛傲娇地撇了撇嘴。


    “好好好,我闺女想要什么,爸爸都满足,但我们是不是得先把鞋弄下来穿上,才能去逛商场啊!”


    最后,父女两个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好一通折腾,随后才在蓁祈暗戳戳用符咒作弊的情况下,把鞋拔了下来。


    鞋穿回脚上的那一刻,周芊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淘宝,在该商户的评论区下打了一个五星好评,随后评论:“黏力十分强悍,自杀吓人必备珍品。”


    下一秒,就被水灵灵地举报整改了。


    随后,周芊媛斜躺在沙发上,拿着钱文的手机说是要打游戏,其实是偷偷用平板将手机连起来,将信息都拷贝在了平板上,供蓁祈摸排。


    而做好这一切之后,不等周芊媛真的开始打游戏,钱文已经麻利地处理好了所有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父女两个坦白修好的缘故,钱文总觉得自己今天浑身充满了力量,格外有干劲儿,恨不得将一小时才能干完的活儿花半个小时做完,随后去陪自己的宝贝闺女。


    两人走出办公室,开车前往市中心消费。


    而蓁祈则是被百解抱着,用周芊媛“赏”的零花钱吃吃喝喝,打车慢慢往回走。


    难得因为“人”的角色身份而掌握话语权,百解手握豪资,势必要让自己的嘴在今天,觉得跟着他,才叫活了个酣畅淋漓。


    两人打包了一兜小吃回家,百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而蓁祈则窝在沙发上分析新获得的消息。


    等到百解再一次走出厨房时,便看到蓁祈翘起二郎腿,神色慵懒地靠在桌边,一手肘着头,一手攥着一根糖葫芦,嚼啊嚼,脸颊都被鼓起一个可爱的圆形。


    猛然一看,是多么一幅赏心悦目的场景。


    可就在美人的旁边,晃着一具白色的大号晴天娃娃,目呲欲裂,怨气冲天,衣角都好几次险些挨到蓁祈蓬松的大卷发。


    “你”百解端着菜盘子,不知是应该向前一步进去,还是后退一步出去。


    “嗯?”蓁祈抬起头,有些炫耀地指了指那具阿飘,道,“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都能控制自己的磁场将阿媛家的家具搬进来,不用大费周章地挪动,也不需要占太多的地方,我觉得我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百解吞咽了一下嗓子,无语地回复:“只要你能吃得下就行。”


    说着,他将最后一个菜盘放在桌上,左看右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你的麦田和星空呢?”


    “那个啊!那个太大了,掌握不好范围,我这只是尝试能不能用包裹的形式,将陈设包进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打开磁场,将东西丢进去。没有一个衡量标准的话,很容易闯祸的!”


    百解一挑眉,打算再说些什么,就见蓁祈忽地凑近,有些神秘地问道:“你不会是害怕吧!”——


    作者有话说:欢迎大家评论哇,多多给小作者提提意见,很喜欢和你们聊天喔[爱心眼]


    第74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八) 新学一个通……


    百解立刻反驳道:“笑话, 我怎么可能害怕。”


    “很好,那我们就开动吧!干杯!”


    说着,蓁祈举起手中的可乐碰了一下百解眼前的易拉罐, 随后幸福地开始品尝美食。


    而百解则是低着头,试图将阿飘的白色身影从视野中驱逐出境,可是不管他怎么动作,那抹白色总是幽灵一样扫过他的视野边际,飘啊飘!晃啊晃!逗猫棒似的, 晃悠个不停。


    但是他又不太好说点什么, 怕打击到学生好学的积极性, 只能装看不见。


    到最后,百解直接几乎将头埋进了碗里。


    饭快吃完的时候, 蓁祈抽出一张餐巾纸来,抹了两把嘴巴, 随后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百解,笑眯眯地说道:“小师父, 你教教我呗?”


    百解一挑眉毛, 在听到“师父”这两个字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蓁祈想干嘛,可那股好为人师的拽劲儿已经是摆在了明面儿上。


    “想学什么?”他故作平静地冷酷道。


    蓁祈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如何将自己的需求进行清晰的表达,随后说道:“你看我现在可以将磁场扩大,然后把副本里的内容包进去,这也算是一个小进步,可是我总是摸不清楚要领, 往往桌子进来了板凳儿就出去了,像猴子扳苞谷,旋扳旋扔,没有办法很灵活的容纳自己想要选择的东西,这里面有什么法门吗?”


    百解放下碗筷,坐端坐正,开始非常认真地解答蓁祈的困惑。


    他道:“磁场的本质,是划开一个异空间,就像是里世界,只不过它的触发条件特殊,只有磁场的所有者,用特殊的媒介才可以出发,比如我教给你的,就是用法阵构建磁场的方式,这是最便捷、安全性最高的一种。所以它就像是虚空中的一个房间,你就是这个专属房间的主人,可以邀请人或物进入你的房间,所以当你将东西丢进自己的磁场里时,不会受到任何阻碍,而没有被你扔进磁场里的物品,则未受到主人的邀请,自然也看不到,也进不去。”


    “用照片模拟现场的方式,就像你在对自己的房间进行装修,只不过装修的壁纸,用的是案发现场的照片而已,但这些终究只是模仿,是虚拟的,所以不可触摸。但又因为是照片,所以它的容积是一定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觉得它有范围。”


    “而用磁场覆盖的方式容纳物品,就好比拆掉你的地板砖,扣住屋内的陈设,随后再将地板砖安好一样,费时费力,还不容易安好。表面上好像只是把磁场扣在桌子上,实际上,你已经把自己的磁场拆了一遍了,这是很复杂的法术,自然容易出错,吃力又不讨好。”


    蓁祈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按桌子的时候那个死者的下半身都不见了,那我就只能通过邀请的方式安桌子了吗?那样好费力气啊,而且万一摔了怎么办,我的家倒是不被拆了,阿媛的家要没了。”


    “当然不会。”百解骄傲地一样下巴,道“我怎么可能让我的玩家只会一些皮毛!”


    “作为归零四大开挂神器之一的磁场,它的用处妙着呢。首先,我们再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在你的封闭房屋中,如果你想要你的房间从蓝色的变成粉色,你要如何做?”


    蓁祈想了想,问道:“买一桶油漆,重新粉刷我的房间?”


    “不错,想要让屋子的样貌发生变化,就需要重新装修,就像你复刻案发现场那样,这是房屋的内在陈设发生变化,也就是说被改动的,是你的房间。但是你现在想要让别人的房间在陈设不变的情况下,变成你房间的样子,要怎么做?”


    蓁祈了然地应答道:“那我的油漆,重新粉刷别人的房间!”


    “很好,基本原理你已经搞明白了,但是这一招我们叫做寄生,将你的房间,寄生在别人的房间之上,这样就可以在不挪动物体的情况下,让它进入你的磁场。”


    百解甫一话落,蓁祈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尝试起来,她按照百解所说的原理,轻轻拨转法阵上的铭文,不消片刻,恐怖的案发现场便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盛满苍穹的熠熠星光。


    微风带起一股股涌动的麦浪,所趟之地,留下丝丝浅淡的水果香气,让时间以泉水的清冽,宁静流淌。


    在麦田的中央,星顶之下,是相对而坐的两人,伴虫鸣,闻花息。


    “我成功了!”蓁祈开心地欢呼起来,“还得是老师教的好,这可方便多了!”


    百解按捺下自己忍不住露出来的貔貅尾巴,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奶茶,说道:“你再试试,能不能把他们家都抱进来。”


    蓁祈屏息凝神,不多时,麦田里除了墙,就什么都有了,甚至连周家的门都在她的麦田里,落于河渠旁侧。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灰白色的楼道,她惊喜地回头望去,道:“外面人能看见我的磁场吗?”


    “看不到,他们没有被你邀请,所以在他们眼中,这个屋子还是那个屋子。”


    “那他们能看到我吗?”


    “看不到,你走出去他们才能看到你,就像平行时空,即使她进入房间,你们共用一张桌子,她也看不到你,不过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用卫生纸什么的,毕竟你也看不到进到屋子里的她,但物品确实实打实消耗着的,你让一个普通人,发现卫生纸在自己面前平白无故的消失,那就是鬼故事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开门,监视外面的人?”


    “可以,只要不走出去,他就看不到你。”


    “哇!”蓁祈合上门,坐在百解对面时,心中的兴奋劲儿都不曾褪去。


    她道:“还有没有别的,你都给我教教!”


    “不着急。”他浅笑着摇摇头,打了个哈欠,道,“他们快回来了,出去后我都教给你,慢慢学。”


    “嗯。”蓁祈点点头,闭上眼睛,继续消化复习着今天学到的知识点。


    百解环顾四周,发现也没什么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了,便起身将两人吃过的战场打扫干净,回面板睡觉去了。


    不过下午两点,蓁祈刚收好磁场,房门便被人从外打开,令她惊喜的是,这次走进家里的是两个人——钱文也回家了!


    不过这位好几年都没回过家的大爷第一次回来,拘谨地像个亲戚,还是周芊媛指挥着他,才将买好的生活用品都归类好。


    另蓁祈意外的是,这次两人大采购还有自己的份儿。


    一枚硕大的紫色爱心水晶被钱文挂在脖子上,缀着这块宝石的,是一条同色系的薰衣草色丝带,上面还有猫咪和周芊媛的名字。


    阿媛拍了拍蓁祈的脑袋,道“这次不会再弄丢了。”


    她低头拍了拍那块项链,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想要找个没人的角落,化成人形给百解得瑟。


    只不过动画片儿看多了,让她忘了在真实情况下,丝带是不会随着变身,发生任何变化的。


    所以蓁祈还未出师,就差点被自己勒死,还是百解掐符救的她,给她把丝带改成了伸缩可变形的。


    晚上,一家三口久违地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饭。


    这还是周菁离开后,周芊媛第一次吃到钱文做的饭。


    好久都没有尝到了,她已经都快忘了曾经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坐在爸爸的脖子上,奶声奶气地撒娇:“我最喜欢爸爸做的饭了,好香好香!”


    过了这么久,掌勺之人的厨艺倒是一点儿也都不曾变。


    饭后,周芊媛将蓁祈抱在怀里,恳切地低语:“如果可以,能不能查出来之后,把证据拷贝一份给我爸爸,让他先去自首,这样可以少一点处罚,行吗?”


    蓁祈用爪子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只要我们推翻不法不公的想法一致,我这里就没有任何问题。”


    她已经将钱文所带出的资料翻阅了一遍,其中不乏包括周炯的信息,以及暗网联盟的资料,她也惊讶地发现钱文其实早就在为推翻喜绒绒最准备,在手机上保存了许多的证据,只不过没有直接性的证据,也缺乏合适的契机。


    在资料里她了解到,喜绒绒根本不是将暗网作为一条经营渠道来赚钱,而是这座公司,都覆盖在这条暗网之上,那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只是暗网联盟的门面,大门一关,里面的龌龊事不知凡几。


    而更加可怕的是,喜绒绒公司内部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九大产业,竟是一条完整的因果链条。


    首先是进行盗窃的捕狗队,他们将主人不在身边的宠物拐走,或是扫清附近街区的流浪猫狗,统一看管在库房内。紧接着,便是将货物分批转移给不同的主播,为其拍摄救助流浪动物,或是虐杀宠物提供活生生的素材。


    而被虐到失去价值的宠物,要么送到狗肉店里榨干最后一波价值,要么便送去制药部门做实验宠物,研制新药,或是孕育新生命。


    第75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九) 百解,你愿……


    新诞生的动物会被集中饲养, 挑出品相好的送到实体宠物店进行售卖,其余的,则重复祖辈的老路, 被榨干最后的价值。


    而被爱心人士买回家的宠物也不见得会有好的结局,为了长久的可持续性利益,宠物店在售卖宠物之前,会为他们打抑制生长的药剂,在让它们长久保持幼态可爱感的同时, 破坏他们的免疫系统, 让这类宠物更容易生病, 对饮食也非常挑剔。


    这些需要耗费更多精力豢养的宠物,需要长期打针吃药, 并摄入特殊的宠物粮,这样的话, 喜绒绒的宠物医疗和宠物食品则永远都不会缺顾客。


    再在食品和药里加入特殊的成分,让宠物对喜绒绒公司的产品具有长期依赖, 那么他们的主人, 将会在不知不觉中, 被喜绒绒长期捆绑。而作为捆绑出售的衣物和玩具,也便有了稳定的客流。


    但是这样饲养的宠物终究不会活得太长,这些宠物则会进入喜绒绒殡葬的火化箱,被暗中替换,端上狗肉店的餐桌。


    失去宠物的主人,则会为了抚平心中的伤痛,重新带回家一只注定活不长的宠物,重蹈覆辙。


    他们依靠着人们的喜爱发家,践踏在主人与宠物沟通的真心之上, 贩卖罪恶,却收获称赞与表彰。


    他们从来都没有变过,狗肉乡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大众的事业当中,从邪恶之都,化身为慈善的摇篮。


    可这血肉骨堆,却始终有人买单。


    因为希望不绝,爱意绵延。


    简直讽刺到了极致,他们贩卖善良,用以生产罪恶!


    蓁祈咬着下嘴唇,继续向下翻阅,连身后有人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听到。


    “蓁祈!蓁祈!”


    蓁祈转过头去,发现百解看着一份资料出了神,最后忍不住骂出了声:“蓁祈,你看看这不要脸的,我还以为衣服和玩具是唯二没有做手脚的东西呢,结果,哼!里面有让普通宠物狂躁的香精,这种东西可以让普通宠物狂躁,却正好能让喜绒绒的病弱宠物呈现出精神的状态,对它们真实的身体状况进行掩饰,同时,被激怒的宠物会有强攻击性,或许会攻击喜绒绒公司的宠物,倒时候正好给受害宠物的主人推出宠物医保,想的真‘周到’啊!”


    “现在这种黑心肠的公司能做出什么我都不意外了,怪不得阿媛从来都不给我吃猫粮,而是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最开始还很疑惑,现在却解释的通了,她肯定早就发现了什么,只不过不敢确定,但又不肯放心,所以便只能管好自己能控制的事情。”


    百解翘着二郎腿,点了点一旁的桌面,道:“你也别太相信她,说不定她也有什么瞒着你,倒时候让你玩不成游戏!”


    蓁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将眼前举起的平板放下来,靠在椅背上,仰头好奇地看向他,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对人有如此强的戒心呢?”


    百解困惑地皱起眉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问我。”


    “我只是疑惑,你说你没有记忆,可是没有记忆的人或担怯、或好奇,可你为什么总是用最大的恶意看世界呢?我觉得你并不对身处的世界感兴趣,相反,你觉得它糟糕透了,一点儿活得劲儿都没有,可是你没有记忆啊,就相当于你还没开始活呢!我觉得你不是防备,你是害怕,害怕这个世界对你做点什么!”


    百解微微一愣,迷茫地注视着蓁祈的眼睛,半晌,又倔强地将头偏过去,眼里的厌烦疲倦上涌,再次将好不容易流露出的活人气息监禁起来。


    “从我一睁眼,不是杀人案就是杀人案的,你不害怕?那你厉害!”


    “百解。”蓁祈轻轻握住他的手,摇了摇,语气中带了些柔柔的嗔娇,就像小猫对着冷漠的流浪汉露出柔软的肚皮,在努力让对方相信自己之前,先将自己的信任毫无保留地露出来。


    “你总是不信我,我想知道你脑袋里藏的故事,可你的记忆却还没有回来,没有办法告诉我,可是没有故事,我就猜不准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关心什么,在意什么。可是我想让你相信我,我就用实际行动想向你证明,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可是我却觉得你心头的墙壁,越垒越厚,明明我们挨的很紧,你却离我很远很远。”


    潮湿的暖意从触碰的指尖缓缓上涌,那本该覆盖着坚冰的地方,却被一丝春意席卷,冒出彩色的小花来,痒痒的,挠人心肝。


    他突然觉得嘴里发着涩意的苦味,品不真切,却从舌根蔓延到舌尖,让探寻的声音,都响的有些艰难。


    “信不信任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又不害你。”


    “可我觉得重要啊。”蓁祈有些落寞地低下头,鬓角的头发因重力缓缓落下,在白皙的皮肤上扫下一片灰色的阴影,明明是在将她失落的神情掩盖,却助长着疯狂的孤寂。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承认,它让我重活了一世,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我的命运真的改变了吗?妈妈离开了我,在我那么努力的情况下。不明就里的照片,诱人的游戏条件,还有不明内里的死因。你知道当我看到杀死我妈妈的司机,和害死我的凶手长着同一张脸时,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吗?”


    “他明明应该活到害死我,却在我重生的现在,已经死掉了。这是因为什么,到底是降落在哪里的蝴蝶,扇动了自己的翅膀,酿成了这样的悲剧,我在想,我的命真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我真的好困惑,好害怕,我想将自己的难受和一个人分享,却没有人可以听得到我说话,可是你出现了。”蓁祈呢喃着,指尖无意识地缩紧,将百解更多的手掌部分握在掌心。


    “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跟我沟通重生扭蛋系统的人,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有多兴奋,我觉得我不是在孤军奋战,还有一个跟我身处同样境况的同伴。”


    百解低沉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不是见色起意?”


    “嗯?”蓁祈困惑地抬起头,道,“大哥,我现在正在感伤好吗?”


    可紧接着,她错愕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百解的头也重重地低了下去,那声突兀的揶揄与其说是开玩笑,不如说是逃避。


    百解和背负一身恨意的钱文一样,充满着对真相和情感的躲避。


    颤抖从相连的指尖传递而来,他没有收回可以触碰到温暖的手掌,却又拒绝更进一步的探寻。


    像一块久未逢甘霖的干涸土地,期待雨的降临,又惶恐这样的雨滴,会不会只有今晚落下。


    对不必抱有期待的事抱有期待,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他们选择建筑盔甲,用更为决绝的方式,让自己永远也不会与残忍重逢。


    蓁祈用两只手将那只冰冷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郑重地说着:“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始终相信你,没有你,我不会学到这么多好玩儿的东西,或许在我冒险尝试复刻磁场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你对我而言,亦师亦友。或许你觉得我是个商人,对商人讲感情,就像对着沙漠聊海一样可笑,可我不是那样轻浮的人。”


    “我蓁祈说过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我知道你其实早就接受我是你的同伴了,只不过缺失的情感让你不轻易许出承诺,没关系,反正我这么厉害,一定能在这该死的副本里活得长长久久,我们可以一起帮你找回走丢的记忆,然后让你看看我蓁祈,是一个多么诚实可靠的女人!”


    说完,她注视着百解躲闪的神情,陪同他一直沉默着,沉默到她以为百解又会开口损她,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损别人一件一件,夸自己倒一套一套”之时。


    他有些别扭地回握住蓁祈的左手,简短地答道:“先在你这里存百分之十的信任吧,后面再说!”


    蓁祈勾起嘴角,郑重地拍一拍自己的胸口,好似将那份信任好好地保存起来,随后伸出左手食指,在百解的胸口处从点了点。


    上挑的眼尾魅惑张扬,瀑布一般的卷发垂落脸颊,如梦妖编织的网兜,让人分不清她眼里的熠熠光彩,是星星被网兜罩住,被迫停留在此;还是天上的星星,是从那宇宙般深邃的眼眸中,偷偷溜走的奇迹。


    她道:“那有来有往,我也在这里存百分之十的热闹,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那再普通不过的话,经由她言,竟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神奇的法术,可指尖紧攥的黄符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这不是法术、也不是诱骗,是以心换心,以诚信换依赖。


    她愿意将自己平凡世界里的热闹,分享给突然闯进来的刺头。


    也想在同行之人的交互中,汲取一份,照亮孤独前路的热闹。


    鬼使神差般,无数嘲讽的腹稿顷刻间消失,他这才惊觉,自己有多么依恋这份可以触摸的热闹。


    真是过去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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