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果不顾一切奔向你
五天后。
程与淮出差回到国内,刚落地A市机场,就接到林管家的电话,说二夫人闯入了他书房,还反锁上门,待了十几分钟才出来。
程与淮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交待林管家检查一下有没有物品丢失,便挂断通话。
临时充当司机的保镖颇有眼色地问:“程先生,接下来是回澄园,还是金月湾?”
程与淮揉着眉骨,淡声道:“金月湾。”
路况不佳,抵达市中心的住处已是两个多小时后。
从电梯出来,程与淮一眼就看到屋门敞开,客厅的灯也亮着,厨房里传出水声。
他身形猛然僵住。
意识到什么,一瞬间,他简直欣喜若狂。
跑得太急,有些失态,不小心撞倒了屏风,鞋子也掉了一只。
顾不上管,程与淮大步流星地冲向厨房:“你回来了!”
等看清里面的人是谁,他神色骤寒,仿佛从暖春直坠凛冬,面上的笑意还来不及褪尽,如同雨落在半空就被凝冻住。
“与淮哥。”
气氛转瞬间降至冰点,章艺晗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强大压迫感,尤其是他眉宇间浸着的晦暗冷意,生人勿近,不寒而栗。
可前一秒他分明是惊喜的,还笑得那样温柔和煦。
他以为厨房里的人是江稚吧。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
原来他并非骨子里冷漠无情,而是他的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说不失落是假的,章艺晗藏起苦涩,双手捧着碗,露出讨好的笑容:“听说你最近工作很忙,我特地熬了参汤给你喝。”
程与淮沉着脸:“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语气没有太大起伏,但章艺晗能听出暗藏的不悦,不由惴惴道:“是,是舒伯母从你书房拿了钥匙。”
舒伯母还强行拉着她过来,她也很清楚,未经同意擅自进入他家,这种行为有多败好感。
可如果不这样,她哪有机会能单独见到他?
话音未落,便有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如同一场霜雪劈头盖脸地砸向她。
章艺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来的路上打好的腹稿全忘了,只剩积压多年的委屈浪潮般汹涌。
“与淮哥,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介意我跟舒伯母走得太近,才会疏远我?”
“其实我都是为了你啊!”她激动地上前一步,“我是为了缓和你们的关系,母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何必闹得这么僵?”
“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去世了,我现在想见都见不到,”她哽咽了下,“还拥有的时候就该好好珍惜,不是吗?”
程与淮无动于衷,甚至都没再看她一眼。
章艺晗继续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她摸了摸脖子上戴的黑蝶贝扣项链,似哭似笑:“不然你怎么会把成人礼衬衫上的第二粒扣子送给我当定情信物?还有,情人节和我生日|你都送了玫瑰花……”
她列举出所有能证明他喜欢她的证据。
闻言,程与淮眉峰蹙起:“我从未以私人名义送过你任何东西。”
“不可能!”章艺晗握紧衬衫扣子,颤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周身寒意未消,俊颜更是冷若冰霜。
“这就得去问那个把东西送到你手上的人了。”
章艺晗瞳孔骤缩,似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送黑蝶贝扣和玫瑰到她手上的人都是舒宇。
所以是舒宇骗了她?他为什么要骗她?!
章艺晗心如乱麻:“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江稚?!”
程与淮心生不耐,尚能维持几分绅士风度:“请你立刻离开。”
他没有回答,可章艺晗难堪地意会到了答案。
哪里都比不上。
她心底一片灼痛,彻底破防了:“江稚有什么好的?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程与淮嘲弄地勾唇笑了笑,与其说是回答她,更像在自言自语。
“配不上的人,一直是我。”
什么
意思?章艺晗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他是说,他配不上江稚?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和理解范围。
出身显赫,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掌管偌大集团和家族,是多少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能够得到他的爱意已经是奢想,江稚何德何能,竟让他……卑微至此。
章艺晗眼底渐渐蓄了泪,立在斜前方的男人映入其中,变得模糊不清,又是那样地陌生。
她喜欢了他十多年,此刻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他。
程与淮耐性告罄,再次下了逐客令。
章艺晗实在不甘心极了,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妈妈临终前,用尽全力紧握着她的手,反复叮嘱:“你以后唯一的出路就是嫁给程与淮,任何人都不敢再欺负你。”
妈妈尸骨未寒,父亲的私生子们就堂而皇之地进入家门,鸠占鹊巢,作威作福。
如今家产和公司都被他们占了去,那些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而向来最疼爱她的奶奶却视而不见,甚至默许。
又想到,舒伯母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
“艺晗,不要再让我失望。”
错过这次,她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穷途末路,别无选择,只能破罐子破摔豁出去。
章艺晗颤抖着手指,开始解衣服的扣子。
只要能达到目的,廉耻算什么,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程与淮立刻背过身去,闭上眼睛,声音冷冰得没有半点温度:“章小姐,请你自重。”
“程章两家强强联合,我和你才是真正地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这也是程伯父在九泉之下乐见其成的。”
章艺晗做出最大退让,委曲求全道,“我不介意你喜欢江稚,也不介意你们以后在一起。”
像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注定不会只为一个女人停留,就算没有江稚,也会有张稚陈稚李稚……
她可以不要他的喜欢,不要他的爱情,但是她一定要当上程太太!
章艺晗解开了外套,还想扑过去,谁知扑了个空,把餐桌都撞歪了。
程与淮攥紧手,指节泛白,青筋毕露,已然隐忍克制到了极限。
“滚。”
印象中,他虽性情疏淡,但待人接物向来绅士有礼,章艺晗何曾见过他这般风度涵养尽失,甚至带着阴鸷戾气的样子,不禁吓得打了个冷颤。
然后如梦初醒般,掩面痛哭,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章艺晗走后,物业管家收到通知,马上带人过来换了锁,再三道歉,是二夫人亲自带人过来的,她用钥匙开的门,谁能想到……
程与淮并未迁怒,也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屋内恢复安静。
程与淮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打开冰箱,冷藏区摆的大部分是她之前买的饮料,可乐雪碧,葡萄汁白桃汁……
他在冰箱前站了片刻,才从角落拿出一瓶纯净水,就着吃了粒止痛药。
又走到门外,重新设置门锁密码,指尖按出六位数字——
991222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密码,但这次,是她的生日。
这样她回来了,不会被拒之门外。
如果她还会回来的话。
心气久久难以平息,程与淮捞起车钥匙,打算回趟澄园找始作俑者。
不料刚踏入晴苑,就被冷管家告知:“二夫人回娘家去了,还会住上一段时间陪伴父母。”
她不就是料准了他不会去舒家兴师问罪,搅扰年迈的外公外婆么。
冷风一吹,那种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程与淮转身往回走,拐过弯后,撞见程明朗迎面走近,怀里还抱着腼腼。
程明朗举起一只猫爪,笑着和他打招呼:“哥。”
腼腼也仰起脑袋,别别扭扭地“喵”了声。
程与淮平淡地点点头。
“哥,听说你和稚稚……提前结束了?”
程与淮没有回应,她连这件事都跟程明朗说了,看来他们之间的交情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腼腼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程明朗轻抚着它,似是不经意地说起:“我已经拿到海关签发的《动物卫生证书》,过两天就带腼腼回斯京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稚稚,她可能以后都不回来了。”
程明朗的嘴巴还在不停地动,可程与淮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忽然之间觉得一切都没劲透顶,万念俱灰,莫过如此。
回程是忠叔开的车,他失魂落魄地到了家,一路上心绪都被那句“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占据。
等意识恢复时,人已经躺在主卧床上了。
这些天他都睡在客卧,枕头上还残留着独属于她的淡淡茉莉幽香。
床头柜摆着她送他的两只木雕小猫,她第一次祝他平安,第二次愿他健康。
衣帽间里也还有她的衣服,每件都洗净烘干,由他亲手熨烫平整。
可她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眷恋的东西了。
程与淮侧着微微蜷缩起身体,少时丧父,生离死别,锥心刺骨,他以为不会再有比这更痛。
原来有。
除了痛,还有一种深陷泥潭的窒闷感,几乎无法呼吸。
难以理解,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竟然沦陷得这么深。
无可救药。
昏昏沉沉之际,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一道朝思暮想的纤细身影。
她笑意盈盈,俏皮地钻进被子里,抱住他的腰。
他不敢相信,一遍遍地确认:“……你真的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一直都在啊。”她伸手去探他额头,“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不要走。”他加大力道,紧紧地搂住她,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变成身体里最重要的那部分,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再分开,“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很想你。”
得到了她的回应,他动情地吻住她。
同时循着本能抵_入,强势占有。
……
抵达最高点,一束炽烈白光射来,天旋地转。
他的全世界,包括她,轰然坍塌。
清醒过来之后,怀中空空,心也空空。
巨大的空虚和落差感,席卷而来,形同灭顶之灾。
程与淮平复了剧烈的喘息和心跳,翻身下床走进浴室。
花洒倾泻而下的水流冲刷掉了污浊,却无法洗净内心深重的罪恶感。
即使梦境不受控制,可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耻下流地在梦中亵|渎她?
一次又一次……
况且,她并不喜欢他。
这越发让他觉得自己卑劣至极,禽|兽不如。
清理完从浴室出来时,落地窗外,一轮红日正好破云而出。
连着阴雨了半个多月,终于放晴。
被沉寂封锁的整座城市,在一片温暖明亮中苏醒,缓缓地舒展开。
太阳从来就不会是某个人的私有物。
曾被短暂照亮过,温暖过,已然奢侈。
可是,他们还有一场约好的日出没来得及看。
程与淮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突然生出某种强烈的冲动。
要不要不顾一切,放下所有的自尊去求她?
求她和他在一起。
就算她对他的喜欢是演出来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可以不停续约,续一辈子。
也可以假装她喜欢了他一辈子。
只要她和他在一起,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情绪波动大,头又开始疼起来,吃了止痛药也无济于事。
状态欠佳,程与淮拨通高阳的电话:“上午的高层会议,由沈副总代为主持。”
“还有,尽快申请飞斯德哥尔摩的航线。”
停顿两秒。
“算了,不用。”
***
江稚回到斯京,才得知前一天江女士就出发去了南法参加音乐会,母女俩并没有见上面。
贝贝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赶回来,安慰她说江女士养伤的这段日子深居简出,每天都在家练琴,就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音乐会做准备,不是故意和她错过的。
江稚当然知道江女士不是故意的。
但故不故意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长途奔波,加上失眠多日,江稚感到异常地疲倦,裹着薄毯,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她最近太缺乏睡眠了。
斯京进入极夜,白天能见到太阳的时间不长,刚调整好时差,趁着天气不错,她出去放风顺便喝了杯咖啡,好巧不巧被Jason教授逮住,当着他的面改第11稿论文。
怎么说呢,就……命比咖啡还苦。
接下来几天江稚都在闭关改论文中度过,昼夜颠倒,作息混乱,一觉睡醒就下午四点多了,外面天色已黑透。
她饥肠辘辘,翻遍家里,除了红酒和几袋中药,没找到什么吃的。
只得穿好外套,戴上帽子围巾手套,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出门去趟超市。
住处附近就有一家中超,圣诞节将至,街上行人也多了些,驯鹿拉着雪橇在雪地上呼啸而过,还有一眼就能看出是游客的年轻男女在兴奋地四处拍照打卡。
超市
门口摆出了圣诞树和雪娃娃,空气中弥漫着肉桂甜香和冷杉雪松的木质清香,节日氛围浓厚。
江稚懒得做饭,图省事,随便拿了方便面,面包饼干和一盒鸡蛋,蔬菜都不太新鲜,挑来拣去只要了根甜玉米。
经过饮料区时,她目光蓦然定住。
只见整排货架上摆满了葡萄汁和白桃汁。
直觉不是巧合。
偏偏是这两种同款牌子的果汁,偏偏出现在她住处附近的超市。
江稚想起那天,她去他公司接他下班,吃完饭后一起去逛超市。
她突发感慨,斯京的超市买不到好喝的葡萄汁和白桃汁,越喝不到就越想喝。
没想到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他就记在了心上。
江稚站在货架前出神许久,空落的心漫开丝丝甜暖,鼻尖却柔软地泛起酸楚。
他怎么可以……好成这样。
买完东西走出超市,外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江稚站在彩灯闪烁的圣诞树旁,伸手去接住了一片雪花。
斯京和国内有七小时的时差,A市已近午夜,他此时会在做什么?
如果还没睡的话,应该在工作吧。
雪下得更大了,江稚抄近路穿出街巷,余光瞥见路边树下站了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形高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心不在焉,根本没仔细看,仅仅浮光掠影地匆匆一瞥,扫了下大致的轮廓,便越过他加快脚步往前走。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视线不曾离开过她。
擦肩而过时,他还朝她伸出了手,可什么都没拉住,停在半空,又缓慢地收了回去,眸色也随之黯淡。
走着走着,江稚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迅速回过头,那道日思夜想的颀长身影一下撞入眼帘。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旋转着经过灯光,被染成柔和的暖色,仿佛天尽头洒落人间的橘子糖粉。
如梦似幻。
有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了江稚眉间,她回过神,心脏像是触了电,疯狂地跳动起来。
是因为太过想念,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她难以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
五六米开外,男人一身黑衣,光风霁月,丰神俊朗。
在他背后,是空荡荡的街道,橙黄的灯火。
他站在弥漫的风雪中,正定定地看着她。
满身的风尘仆仆,神情难掩落寞,眼神极为复杂。
俨然是这幅极夜雪画中最鲜明突出,也是最沉寂的一笔,称得上人间绝色。
他来自遥远的千山万水之外。
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隔着漫天飞雪相望。
许是视线受阻,总觉得对方忽远忽近,虚虚实实。
江稚心尖发颤,想喊出他的名字,可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丢掉手中的购物袋,迎着寒风,踏过积雪,轻盈地朝他飞奔而去。
还剩半米远,她降速略作顿步,接着像兔子似的,蓄足力,一跃而起,跳到了他怀中。
程与淮毫无防备,被她热情的“重逢礼”撞得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去护住她的腰,直到后背抵上树才堪堪稳住两人的身体。
他仿佛抱住了整个宇宙。
风雪交加,他们重逢在异国的街头,紧紧相拥。
几乎同一时间。
程与淮低下头,怀里的人抬起眼,彼此目光相接,气息交融。
树上雪花簌簌而落,光影颤动着摇曳。
明与暗的界限也被打破。
程与淮无比确切地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映着星辰万千,满溢激动,欢喜,雀跃……和炽烈爱意,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如此地具体而生动,熠熠生辉,摄人心魄。
即使这些都是演出来骗他的,是梦境又或是幻觉,他也愿意沉溺在这一刻,不想再醒来。
第62章 再抱歉,失礼了
“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江稚拂去落在他发间和肩上的雪花,隐隐约约记得,出门时他好像就等在这儿了。
程与淮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稳,低声说:“还好等到你了。”
申请国际航线比较麻烦,他搭的民航,一下飞机就直奔她住处。
他持有申根签证,可以直接入境瑞典。
江稚把脸埋在他颈侧,闻着那贪恋不已的清冽气息,莫名地,有点想哭。
她搂住他脖子,闷声道:“我走得有点累了,你可以抱我回去吗?”
他们之间贴得严丝合缝,连风都穿不过去,他的怀抱已经变暖了,她并不想离开。
程与淮有一刹失神,隔着无处不在的飞雪凝视她,像是要直直地看入她的心:“好。”
可他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了。
江稚忍住眼眶里汹涌泛滥的热意,给他指路:“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程与淮捡起被她丢掉的购物袋,就这样抱着她,走过长长的覆着雪的街巷,路过一盏又一盏昏黄的灯。
可能是有太多话要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接下来两人都一言不发,雪地上双影沉默地叠成一团。
雪仍在不停地下,长路却有尽头。
他们相拥着穿越幽暗,走到了灯火通明处。
江稚住的是联排别墅的边户,屋里烧着壁炉,温暖得像进入了春天。
男人站在玄关,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轻戳了戳他手臂:“放我下来吧。”
分开的时候,彼此心里都掠过一抹怅然若失。
江稚除去身上所有的御寒装备,又打开鞋柜,从角落拿出一双用防尘袋封装好的男式拖鞋,八成新左右。
“家里没有备用新鞋,这双是甜甜穿过的。”
程与淮并不介意,换上拖鞋,没想到尺码刚刚好。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客厅,和想象中一样,暖色调的风格,敞亮干净中带着微乱,处处透出温馨的生活气息。
几乎所有物品都摆放在顺左手位。
江稚进厨房洗净手,锅里还保温着热红酒,她舀了大半杯,出来见他依然站在原地,背影萧寂。
“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屋内温度高,他黑色大衣上沾的雪花遇热即融。
那被壁炉火光镶上浅金色的雪花,疼得微微蜷缩起来,融化时就像一粒粒星辰在宇宙的暗夜中坍缩。
悄无声息地,留下泪珠形状的斑驳水痕,最后也被蒸发掉了。
程与淮微怔,慢半拍地脱下外套,随意叠好搭在沙发边上。
刚转过身,一杯带着肉桂和苹果香气的红酒就递到了面前。
“喝点酒暖暖身。”
等他接过红酒,江稚又问:“你吃饭了吗?”
程与淮“嗯”了声:“在飞机上吃过了。”
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也不觉得饿。
他低头喝了两口热红酒,寒气消散,体内有阵阵暖意蔓延开。
“那你先坐会儿,我去搞点吃的。”
江稚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往厨房里走,她快饿疯了。
程与淮放下酒杯,坐进沙发,如同拉满的弓弦,将断之时,突然破空飞出,一举命中。
整个人都松散了下来。
接连长途飞行,身体的负荷也几近极限,精神一松懈,浓浓的倦意便无法再压制,潮涌而来。
听着厨房传来“叮”的一声,像是催眠
的信号,他眼皮渐重,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坠入黑暗。
江稚用微波炉热好三明治,细嚼慢咽,吃得喉咙发干,索性把锅里剩下的红酒全喝了。
再次走出客厅时,男人已经半靠着沙发睡过去了,一只手搭在胸前,另一只沿着沙发边缘垂落。
他睡得很沉,连她靠近,给他盖毯子都全无反应。
显然是疲惫到了极点。
江稚目光从他眉心逡巡而下,越过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
他本就偏瘦,如今更是清减了几分,眼下印着淡青色,难掩憔悴,雪中冷月般,看起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脆弱和破碎感。
完全迥异于他平日里向外界显露的完美强大,坚不可摧。
只有她才能看得到的一面。
人已真实地在眼前,思念却只增不减。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情难自禁,江稚单手撑在他身侧,一点点地凑近,离他的唇大约还有五公分距离,她停了下来。
为避免趁人之危的嫌疑,她压低声音说:
“提前通知下,我准备亲你了,给你三秒钟拒绝。”
在她温热的气息扑来时,程与淮就醒了,眼皮微动,然而意识尚未全部回归,还不足以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本能的反应,他屏息凝神,闭紧双眼,却没克制住,咽了咽嗓子。
喉结小幅度地滚动了下,心脏也跟着漏跳一拍,如有惊雷炸响,颤动不止。
他听到她开始数:“一……”
他脑中漫上一片空白,不自觉地也跟着她默数:“一、二……”
还未数到三,她就亲了上来。
温软的触感压上嘴唇时,程与淮几乎心跳骤停,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她近在咫尺,正歪头看着他,水汪汪的杏眸染上醉意,眼神迷离,懵懂又纯真。
他这才闻到她呼吸间夹杂的红酒气息。
心底涌现的万千欢喜顷刻间烟消云散。
“你喝醉了。”
“我才没醉。”
江稚双手按住他胸膛,又在他唇上用力啄了口,亲出了很大的声音,亲完她才想起来问,“怎么,不给亲吗?”
看来是真的醉得不轻。
程与淮艰难地克制着情绪:“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江稚轻轻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我男朋友啊。”
她眸底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程与淮什么都看不清楚。
很显然她受酒精影响,忘记他们已经提前解除了合约,不再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
他按捺不住那些叫嚣着趁虚而入的阴暗心思,哑声问她:“你男朋友,是谁?”
再次跟她确认,是否清楚他是谁。
“程与淮。”江稚轻喃他的名字,“你好啰嗦啊,唔……”
话音如数被他堵回了唇中。
程与淮一下就丧失了全部理智,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纵然前方是深渊,万劫不复又如何?
他急不可耐地吻住她,疾风骤雨般,毫无章法。
江稚感觉他好像把她的唇当成了熟透的樱桃,失控般带着侵占性和破坏欲,急切地碾压吮咬,吻得她都有点疼了。
他剧烈的心跳,强势地跳进了她的胸腔里。
她体内有两种纠缠不清,失序的心跳,分外悸动,几乎超出承受范围。
江稚试着推了推他肩膀,根本推不开,只好又在他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都是表明抗拒的动作,换作以前,以他的绅士作风,早就停下来了。
可是,这次没有。
程与淮将她裹进薄毯里,不容拒绝地缠住,与其说不让她躲开,更多的是不允许自己退缩。
即便他很清楚,这个吻结束后很可能就会彻底失去她。
而他还没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管不上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只想拉着她陪他一起沉|沦。
他掌住她后颈,反而加深了这个吻,颇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意味,甚至无师自通,长驱直入,肆意掠夺。
枉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在梦境之外的清醒时分尝试过亲吻一个人的滋味。
太美妙了,让人沉迷。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风暴终于停息。
短暂缺氧加醉意上头,江稚脑子晕乎乎的,等喘匀了气,她正要控诉一番,却听到男人喑哑着声音问:
“为什么要……我?”
“亲”这个字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江稚估计他是反应过来了,跟她算起了一开始的账。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困惑地问:“什么你?”
程与淮抿紧了唇线。
“亲你,”江稚不再逗他,“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她说得赤诚率真,坦坦荡荡。
程与淮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是真的喜欢吗?”
发自内心的喜欢,不是演出来的,也不是骗他。
江稚哭笑不得:“喜欢还有假的?”
程与淮略作思索,沉吟道:“那天下午,我无意中听到你和程明朗聊天。”
“我听到你说,每天在我面前演戏,演得很累,很辛苦……”
在那个午后,他笃定地跟小姑说“非她不可”,他以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深信自己会得到她纯粹的,确定的,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
他原本计划当晚就跟她表白,游轮上共用烛光晚餐,十点钟还有场烟火表演,等他们回到家,满屋家书温柔相迎,是她喜欢的花。
他坚定地朝她奔赴,是有生以来为数不多感受到幸福的时刻。
怎么都没想到,后面会生出这样的变故,空欢喜一场。
事后他一直在懊悔。
如果当时没有抄近路,就不会听到那番令人心碎的话。
如果没有冲动提前跟她解除合约,至少还能一厢情愿地把她留在身边。
他不想从此失去她的音讯,也无法接受和她成为陌生人。
……
江稚一颗心像泡进了柠檬蜂蜜水里,酸甜交织。
她轻叹息:“我说的演戏,是指我根据你之前对我的种种好,无底线的偏袒和维护,推断出来了你喜欢我,却要演得好像什么都不知情,想要坐享其成,等着你来追我,跟我表白。”
听完她的话,程与淮怔愣许久,终于理清了真实内情,原来……是这样。
阴差阳错,徒生误会。
那些深深困扰他,反复折磨他,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所有的挫败、挣扎和痛楚,居然只是一场误会。
程与淮忽然间如释重负,仿佛从此刻起,才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氧气。
后知后觉,她不在身边的这些天里,他都是缺氧状态。
江稚百思不得其解,郁闷地鼓着脸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是演出来的啊?我哪有那么好的演技?!”
“怎么没有?”
误会澄清,程与淮心情也由阴转晴,豁然开朗。
他唇角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语气透着淡淡调侃:“程明朗都夸你演技精湛可以拿影后了,当时你还非常得意地说那必须的。”
她气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可爱极了,他没忍住戳了下她的脸。
江稚:“……”
翻旧账是吧。
行,那她也来翻一翻!
江稚做出嫌弃的样子,啧了声:“你的吻技真差劲。”
不,简直毫无技巧可言。
她不仅嘴唇发麻,舌尖也被吮疼了。
程与淮表情微僵,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掩饰似地轻咳了声。
“那我多练练?”
说着,他又吻了上去。
实践果然出真知,程与淮逐渐开悟,摸到了窍门,含着她的唇瓣,极有耐心地,轻吮慢咬。
还学会了边亲边和她说话。
这些天,他想尽一切可以名正言顺约她见面的办法。
“我们约好一起去看日出,但连着阴雨了半个多月,一直等不到好天气来见你。”
“好不容易等到天晴了,”他语气透着涩意,“可程明朗说,你已经回了斯京,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江稚暗暗讶异,她可没这么说
过,是甜甜自己编造的。
这家伙。
“我甚至去找了省农科院的花卉专家,问他有没有办法让那棵种在南院的家书快速长大、开花。”
江稚想起来,当初一起种下家书时,他许诺她,等家书开了满墙,再邀请她来赏花。
“专家说使用生长激素,会提前过度损耗植物,应该遵循自然规律和顺应生命的秩序,给足它时间去生长。”
“我还救助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口干舌燥,渴了就从她嘴里汲取清甜的水源。
“其实,我还有点生你的气。”
他补充:“只有一点点。”
“气你一点都不在意我,毫不犹豫就答应提前解除合约,彻底和我划清界限。”
“还气你为什么轻易半途而废,不继续玩弄我的感情。”
江稚心口涨得发疼,充斥着无数隐秘的复杂情绪。
又暖烘烘得,仿佛有二十四个春天齐齐在里面盛开。
“那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半晌后,她软着声问。
明明在他的角度,她是为了赢得赌约,不惜演戏欺骗他,玩弄他感情的渣女。
为什么会来?
程与淮敛眸,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前半生画地为牢,规行矩步,从未有过肆意和放纵,更不曾这般冲动。
他试着暂时忘记背负的家族责任,走出那座华丽森严的牢笼,却在全然陌生的领域迷了航。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漂泊不定之际,命运将他指引到这个凛冬风雪夜,抵达具体的坐标。
这个有且仅有,唯一对应的坐标点,叫做江稚。
“因为,”程与淮轻覆在她耳畔,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从来没有这么、这么、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喜欢到,但凡她对此有半分质疑,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一层层地剥开来给她看。
分隔两地,牵肠挂肚,思念成疾。
见不得她过得有哪怕一点点不好,不开心,受委屈。
即使没有身份和立场,他也想尽全力护她周全。
她就该像高悬的烈日那样,永远明亮闪耀。
不属于他,也没关系。
但原来,他也是有可能拥有她的。
程与淮灼灼而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不确定地问:“那我们现在,算是确定关系了吗?”
江稚耳根红透,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亲了我那么多次,难不成是想耍流|氓占便宜?”
她只是想偷偷亲他一下,结果被他发现,强吻了回来。
好在不算亏。
程与淮听出她话中的默许深意,低低地笑出了声,眉眼间盈满愉悦,有种云开见月明的清隽。
格外地蛊惑人。
江稚看得眼都忘了眨。
又说了会话,程与淮难抵困意,掩口打起呵欠。
江稚看出来他在强撑:“你快点睡觉。”
差点忘了还要调时差呢。
程与淮并不想睡,万一,这又是一场梦?
否则怎会这么轻易就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梦醒后所有美好都不复存在,对他来说才是常态。
道理讲不通,江稚干脆捧住他的脸,以牙还牙在他唇上咬了口:“会疼吧?”
她再三向他保证绝对不是梦:“我就在这儿陪你睡,哪也不去,等你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好不好?”
这当然再好不过了,程与淮紧紧地搂着她。
还是不放心,他探手去大衣口袋里捞到手机:“拍个视频留证。”
由于没有开启按照时区自动切换时间功能,屏幕显示的仍然是北京时间——
1:06
12月22日星期五
癸卯年冬月初十
国内已经是冬至日凌晨,还好赶上了。
“生日快乐,稚稚。”
听到他用那样缱绻亲密的语气喊她“稚稚”,江稚的心瞬间柔软万分。
在这个她原先没有任何期待的风雪夜,他突然从天而降,惊喜地出现在她面前。
刚好在她二十五岁生日这天,他们互相表明心意在一起。
一切就像命运的安排。
怎么办?
她又有点想哭了。
好没出息啊。
“我来吧。”江稚稍缓了缓,拿过他手机,打开相机,调到视频模式,凑过去和他脸贴着脸。
两人同时出现在画面里。
“程与淮先生,”她清眸扑闪,笑意流转,“你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程与淮眸光若燃,深深浅浅地跃动,温柔又热烈,紧锁着她。
他握住她的手,长指滑入她指间,同她掌心相贴,十指交扣。
“我愿意。”
他亲她眉心,极尽怜惜:“我愿意。”
又亲了亲她鼻尖,音色低沉而磁性:“我愿意。”
最后吻上她的唇,郑重得像完成盖章仪式,又正式虔诚得像在答应她的求婚:“我愿意……”
江稚浑身酥麻,再也握不稳手机,“啪”地落到地毯上,视频还在录制,主角虽变成了天花板,但仍尽职地记录着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声息。
一吻终了,醉生梦死。
江稚面颊发烫,靠在他肩上喘着气,含糊不清地夸他进步神速。
程与淮默默接受了她的夸奖。
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在梦里,亲过她很多很多次。
长时间保持同个姿势腰有点酸,江稚稍稍侧身动了下,顺便想去捡起掉在地毯的手机……这才迟钝地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起初只是个轮廓,渐渐地,隔着布料都能描摹出清晰的形状。
他体型偏清瘦,但那儿明显不是。
壁炉里烈火焚着干柴,好闻的松木清香旖旎地弥散,落地窗外,雪花片片飘落,安静地堆成辽阔的莹白。
更远处那片积雪森林,站在深夜里酣然沉睡。
江稚一动不动,煎熬得像躺在壁炉的火堆里。
一秒秒地默数着,过了许久许久,仍未感觉到有消退迹象,她清了清嗓音,委婉提醒道:“你,要不要先去处理下?”
程与淮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喉结微滚,故作淡定。
“抱歉。”他嘴上一本正经地礼貌道着歉,像个谦谦君子,清雅端方,不染俗尘,藏在薄毯下的口口却愈发嚣张地顶,撞着她,“失礼了。”
第63章 见你越界了,江小姐
他到底要“失礼”到什么时候啊???
江稚被戳得难受,抓心挠肝,度日如年,好在地毯上的手机接连振动起来,打破凝滞的氛围。
程与淮瞥了眼屏幕,长手一伸捞起手机,接通来电。
来得匆忙,没有带行李,刚好驻瑞典分公司的季经理是他以前的秘书,便让对方帮忙安排相关事宜。
“程总,酒店房间已经订好,您可以随时入住。稍后我会把房号和司机的联系方式发给您。”
“好,辛苦了。”程与淮挂断电话。
江稚听到了全部通话内容,提议道:“你可以在我这住啊,不用住酒店。”
她一点都不想和他分开。
程与淮当然也不想,但有所顾虑:“这不合适。”
哪有刚确定关系就在女朋友家留宿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江稚难得任性,“今天我生日我最大,我说了算!”
她动了下,一不小心那儿……
隔着布料几乎嵌入了凹处。
一瞬间
两人都头皮发麻。
比起这样的不合适,留下来过夜反而显得没那么不合适了。
片刻后,程与淮妥协:“我睡沙发。”
他联系司机把新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送过来。
司机就在附近待命,费了点时间才买齐老板指定要的东西。
“程总,外面温度低,您告诉我具体地址,我直接送上门。”
程与淮正处于水深火热中,恰好迫切地需要降降温:“不必。”
通话结束,他饮鸩止渴地抱了抱怀里羞红脸的女朋友,慢慢松开她,穿上大衣出门去了。
从司机手上拿到所需物品,程与淮又在雪地里吹了会儿风,等彻底冷静下来后才进屋。
客厅里,江稚捧着瓶葡萄汁在喝,全身还在发烫,她也需要降下温。
听到动静,她走出玄关,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就递到了眼前。
“好漂亮。”江稚惊喜地接过花,这是他特地准备的仪式感,她难免心情荡漾:“谢谢~”
“喜欢就好。”
程与淮勾唇笑了笑,脱掉大衣挂在架子上,提着东西往里走。
江稚闻着玫瑰馥郁的清香,视线忍不住乱飘,偷偷地瞄向他小腹下方……
貌似,消下去了?
程与淮捕捉到她自以为隐蔽,实则明目张胆的打量,脚步微顿,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卷土重来,横冲直撞。
他做了个深呼吸,快步走进客厅。
江稚抱着花跟在后面,看到他把一个精美的纸盒放到桌上:“哇,还有蛋糕。”
程与淮检查了下袋子里的面粉、番茄和鲜虾:“我再给你煮碗面条。”
她买的大多是泡面和面包,一看就知道没好好吃饭。
他还记得她说过,初到斯京那年的十三岁生日,吃了一碗她母亲煮的番茄面,当晚就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他没问为什么她母亲缺席了她的生日。
二十五岁的生日只有一次,不能将就。
江稚确实也饿了,先前吃下去的三明治那点能量早就在多次接吻中消耗光了。
“那我先去洗个澡。”
……湿黏黏的,不是很舒服。
程与淮背对着她含糊地应了声……
更加热了。
江稚轻快哼着歌上楼回房,洗完澡吹干头发,一身清爽地下来。
男人正站在料理台前忙碌,微弯着腰,浅灰色毛衣叠了几折,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
既能在商场上游刃有余,杀伐果断,也可以在厨房里宜室宜家,岁月静好。
江稚走近,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没有我的技术指导,你擀的面条还挺有模有样的嘛。”
她抱上来时,幽香扑散,程与淮感觉到仿佛有一丛柔软的茉莉花在后背盛开。
“这没什么难度。”
他简单看了遍教程就学会了。
江稚发现自己买的鸡蛋被他拿出来征用了,葡萄汁和白桃汁还在纸袋里。
她明知故问:“这两种果汁是你安排的吧。”
程与淮没否认,那时他还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斯京的亚超和中超基本都铺了货,只要她想喝就能买到。
切完番茄丁,他洗手擦干,准备炒鸡蛋:“往后退点,别被油溅到。”
江稚听话照做,仍抱着他不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对了,你救助的那只受伤流浪猫怎么样了?”
“伤口恢复得还不错。”程与淮和宠物医院的护士加了微信,每天都会收到她发来的视频。
江稚又问:“你打算收养它吗?”
他家里那个斥巨资打造的猫咪乐园,空着也是浪费。
程与淮摇摇头:“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你不喜欢猫吗?”
“不是。”
程与淮真正不喜欢的,是离别。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柴犬,叫皮皮。有一次玩闹时,皮皮不小心抓伤了我,爷爷就把它送人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他疑惑地转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江稚回过神,“养宠物的确得慎重。”
在她看来,不是人类收养了它们,而是它们允许人类进入它们的生命,托付终身。
“啊,我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要找甜甜兑现赌约!
程与淮提议:“国内已经是凌晨,明朗肯定睡了,要不等明天再跟他说?”
“不行,我等不及了。”江稚松开他,到客厅给程明朗打电话。
以他们的交情,随时都可以互相打扰。
况且她答应过他,一定要让他第一个知道他们在一起。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江稚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程明朗贼兮兮的笑声:“恭喜。”
他今夜一直没睡,就是为了等她这个电话。
千言万语,无法表达此时的繁复心绪,江稚轻轻地“嗯”了声:“别忘了把零花钱转给我。”
“你这个财迷!”程明朗不满地哼道,“就知道惦记我兜里的钱,行行行我这就给你转过去!”
“商量个事呗,要不就当做将来的份子钱?”
“你想得美。”江稚笑出声。
又聊了几分钟,程明朗哈欠连天:“困死了,我要睡了。”
“去吧去吧,晚安。”
“晚安,呼噜呼噜。”程明朗迅速掐断电话,趴在桌上,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眼泪断珠似地掉个不停,怎么都擦不干,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哦,忘记跟她说句生日快乐了。
没关系,他们之间也不差这句生日快乐。
她一定知道,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如今她已经如愿以偿,得到了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江稚收了程明朗转来的钱,在落地窗前站了片晌,寒风呼啸,雪花纷飞。
她往壁炉里添了一把干柴,橙红火焰熊熊燃烧,热度灼灼,似是要把人的心融化。
食物的香味飘了过来,江稚鼻尖微动,很快就被勾到了桌前,她最喜欢的番茄鸡蛋面,色香味俱全地摆在桌上。
她先喝一口汤汁,酸甜浓郁,暖意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部,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在寒冷雪夜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生日面,喜欢的人也陪在身边,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吗?
长寿面只有一根面条,还不能咬断,江稚一鼓作气吃完,剩下的汤汁也喝干净,心满意足地在桌下翘起脚尖,左摇右晃。
程与淮收拾好碗筷,又端来生日蛋糕,点上小蜡烛。
江稚双手合十,闭上眼对着蛋糕虔诚许愿。
程与淮眼神幽深:“我可以借你的生日许个愿望吗?”
“当然可以。”江稚不免好奇,之前中秋夜在萤湖边放花灯,他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会有什么心愿?
“我希望……”
江稚轻声提醒:“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关系。”程与淮定定看着她,继续许愿,“我希望,以后在你心里,我能排在程明朗前面。”
江稚心口蓦地紧了下。
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没有甜甜重要么?
“稚稚,”他认真问她,“这个愿望会实现吗?”
江稚同样正色回视他,眸底笑意潋滟:“当然会!”
“别吃醋了,快来吃蛋糕。”她吹灭蜡烛,挖了勺蛋糕,咬掉上面的蓝莓和大部分奶油,送到他唇边。
程与淮不喜甜食,但还是张嘴吃进去,没有想象中的甜腻。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了小半块蛋糕。
江稚咬着勺子,想到什么,忽然轻叹了声。
“怎么?”
想想她正值青春年华,又长得这么美,都没有享受过被人追求的滋味,一下子就被他套牢了。
未免太可惜!
“程与淮,”她试着和他商量,“我们能不能回一下档?”
“嗯?”
江稚跃跃欲试:“就回到我们中间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的时候,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不点破,你也装作什么都还没发生,继续追求我。”
“我们先来搞暧昧怎么样?大搞特搞!”
一下从正牌男友退变成没名没分的暧昧对象,程与淮不太能接受。
“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耶!你追一下怎么了?!”江稚直接拍板定案,“就这么说定了。”
“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语气太过幽怨,说完程与淮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也不用你追太久,”江稚想了想说,“就半年吧。”
程与淮跟她讨价还价:“三个月。”
“六个月。”
……
接下来,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展开了持|久且激烈的争论,也没讨论什么实
质性内容,反正一言不合就亲(消音),最终还是没达成共识。
再亲下去就真的收不住了,江稚体贴地不再玩火,打算上楼睡觉。
“那边是健身房,里面有个浴室,不过别洗太久,水雾太大了会触发报警器的。”
到时可能还会惊动消防。
她道了晚安,不负责任地溜之大吉。
程与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低头看了眼。
一遇上她,他就没有任何自制力可言。
看来还得到外面吹风冷静冷静。
江稚回房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楼下开了地暖,还烧着壁炉,她有时写论文累了,直接睡在沙发过夜也不会着凉。
可他要是不适应这儿的气候呢?
毯子会不会太薄?
冻感冒就不好了。
江稚坐起身,从衣帽间拿了床干净被子,轻手轻脚下楼。
客厅安静极了,男人阖着眼仰躺在沙发上,空间足够大,姿态略显闲散。
壁炉火光微微摇曳,光影在他周身交错。
从呼吸频率判断出他还没睡着,她顿时玩心大起,裹着被子扑到他身上。
“帅哥,要收留离家出走的小猫咪吗?可以暖被窝那种哦。”
“江小姐,你越界了,”他一副不容侵|犯的正人君子模样,“我们目前还只是朋友。”
如果他没有把她抱得这么紧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江稚惬意地窝在他怀里,唇角翘得老高,怎么都压不下去。
“那我们也不是普通朋友啊,我们在搞暧昧嘛。”
本来只是给他送被子,可一贴上她就不想走了。
他们的身体如同两块磁铁,牢牢地吸住对方,密不可分。
身处陌生环境,程与淮原以为会失眠,他是个边界感,领地意识和戒备心都很强的人。
大概潜意识里,她是安全的,有她在的地方,也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雪下得不知疲倦,他们在屋内相拥而眠。
程与淮睡了个二十一年来难得的好觉,安稳,踏实,没有噩梦纠缠,也没有挣脱噩梦后跌回现实的失重和割裂感。
那些由分离焦虑症附带的头疼,心悸,失眠,发烧,胸闷和胃疼……不药而愈。
所有的疲倦也消散了,不会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可以自由自在地轻松呼吸,就像搁浅的鱼重新回到了水里。
有一种无比心安的归属感。
全世界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清晰地听见松木干柴在壁炉里烧得爆裂,发出“噼啪”炸响声,以及风吹着雪落下的声音。
还有,鲜活有力的心跳声。
程与淮静静地听着,唇角扬起浅浅的笑弧。
屋外风雪凛冽,屋内暖意融融。
她真实地睡在他怀中,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独有的茉莉香……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因为她的存在,他才能真正地感受到世界的存在。
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程与淮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太阳都出来了,湛蓝天空和雪光相映成辉,客厅明晃晃的,烧了半夜的柴火已熄灭,只余灰烬。
早餐是用昨晚剩的食材煮的,吃完后江稚刚想搞搞暧昧腻歪下,结果接到贝贝电话,说他们大约还有半小时到。
美色误人,她完全忘记了朋友们要过来为她庆生的事!
江稚来到客厅,把沙发上的被子毯子枕头卷起来,一股脑塞给旁边的男人。
“你时差还没调好,要不到我房间继续补眠吧。”
程与淮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强行拉上了二楼。
“待会楼下搞生日派对,肯定很吵,我房间隔音好,不会打扰到你。”
程与淮故意曲解她意思,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我现在还没有正式名分,见不得光。”
江稚笑得快直不起腰了,无奈地摊摊手:“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咯。”
“你那位学长也会来?”
江稚扶着腰,好整以暇地欣赏他醋意满满的样子:“我好喜欢你。”
对于她的甜言蜜语,程与淮不为所动:“我记得他好像还要在你生日这天跟你表白?”
江稚又朝他抛了个媚眼:“我最喜欢你。”
其实她已经跟学长讲清楚了。
“你不能脚踏……”
“我只喜欢你。”
江稚踮起脚尖堵住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然后径直走进衣帽间换衣服。
程与淮视线追随着她,喉间微痒,抵唇咳了两声也压不下去。
无奈失笑,一下就被哄好了。
江稚化好妆,时间也差不多,下楼收拾收拾,准备迎接朋友们。
见男人还杵在门口,她直接把他推进去:“你快点去休息。”
程与淮虚掩上门,打量四周,这是她最私密的空间,而他被允许进入。
房间很大但不显空旷,墙面刷成了橙粉色,清新柔和。
采光也很好,透过一整面弧形落地窗望出去,便是晴空下的白雪森林。
吊灯尤为别致,灯泡造型是一群错落有致的游鱼。
床品同样是橙粉色,靠近枕头的被角叠成了长条。
这个习惯和他一模一样。
可能是受时差影响,头部开始隐隐不适,程与淮指腹轻揉太阳穴,又发现床头桌上摆了个水晶球,里面是一群彩色小鱼,栩栩如生。
旁边是孙悟空脚踩筋斗云的模型,以及一个蓝灰色马克杯,上面印刻着一轮金色弯月。
还放着三本书,两本原文心理书,一本研究猫的抑郁症,另一本是关于Ptsd和解离的,上面都有频繁翻动的痕迹。
第三本书摊开着,书页上铅印着一首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彷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
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注】
程与淮目光再次回到床上,缓缓定住。
脑中浮现的却是梦中和她在一起的纵情画面,大多数在床上,也有在浴室或者落地窗边,甚至是森林中,溪流边,星空下的帐篷里……
他迅速掐断不合时宜的思绪。
终究摆脱不掉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他无法允许自己睡在她床上。
这是人品和底线问题。
程与淮摒弃杂念,坐到了床尾的小沙发,解锁手机,查看高阳发的会议记录。
房门虚掩着,楼下的喧闹说话声传了进来。
在瑞典,人际关系普遍淡漠,但她的人缘超乎寻常地好。
程与淮凝神听动静辨音色,来参加生日派对的至少有三十个人,她的同学,朋友们跟Jason教授,连Bob和Betty两位助教也来捧场了。
每个人一进门都热情地和江稚拥抱。
“生日快乐!”
“祝贺你重获新生!”
有同学说着怪腔怪调的中文:“听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夫(福),愿你后夫多多,前夫也多多!”
“谢谢。”江稚忍俊不禁,但前夫后夫多多什么的就不必了。
贝贝最为感性,红着眼眶上前抱住她:“姐姐,生日快乐,早日康复。以后,都要好好的,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
“嗯,一定会的。”江稚微微笑着回抱她,“谢谢你
一直以来的陪伴和鼓励。”
贝贝哽咽得说不出话,点头又摇头。
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她啊。
“好了。”江稚揉揉她的脸,“快帮我去招待一下两位助教老师,它们好像快要打起来了。”
“好嘞。”贝贝破涕为笑,跑去劝架了。
朋友们情绪空前高涨,劲歌热舞,欢声笑语,吃烤肉喝酒聊天,江稚也玩得很嗨,好不容易抽身悄悄上了趟二楼,一进房间就看到程与淮端正坐在床尾小沙发上。
“你怎么没睡?”
“还不困。”他刚结束了个电话短会。
江稚随手将放在床头桌的三本书收进抽屉里。
又坐到床边,越过沙发,从后面搂住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玩得好累啊,快给我充充电。”
程与淮偏过头,她穿着毛茸茸的白色毛衣,帽子上还有两只猫耳朵。
他眸色骤然深沉,不自觉地倾身朝她逼近。
四目相对,奇妙的化学反应立即发生,暧昧在发酵,空气急速升温。
热息扑面,江稚预判到他的意图,揪住他袖口:“轻点儿亲,别弄花我的口红。”
得到允许,程与淮轻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浅尝辄止,细细密密,温柔又纯情,这个吻持续得格外久。
作为寿星,江稚不好走开太长时间,吮了下他唇角喊停:“充满电啦,我得下去了。”
她起身就要走。
“等等。”
程与淮攥住她的猫耳朵,将人拉了回来。
江稚疑惑地轻眨了两下眼:“怎么了?”
“你还没付钱。”
他微挑起眉,语气正经又矜持,“毕竟,我还不算正式的男朋友。”
这人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哪。
江稚好笑地拿出手机准备给他转账。
转个520好了,不能白占他便宜。
没想到转账页面刚弹出来,她就被男人托住臀-部,小心翼翼地护着腰,抱坐到他腿上。
他再次吻了她。
毫不费力地越过齿关,勾缠住她舌尖。
这次是无师自通,深抵入喉的法式热吻。
江稚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结束后,她颊边密布红晕,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靠在他肩上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程与淮怀中似有一朵甜滋滋的棉花糖正在融化。
气息还未平复,他克制地低喘着,在她耳边说:
“我只接受这种支付方式。”
第64章 不Surprise
不是?他也太会了吧?!
一开始亲她时还很青涩生疏,甚至有些粗暴,连换气都不会,现在居然花样百出炫技式玩上法式热吻了……
江稚气喘吁吁,感觉刚充满的电量“嗖”地一下又耗尽了,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程与淮也没好到哪儿去,缓了片刻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的手仍搂着她没放。
垂眸看她白里透红的脸,更多注意力被另一处吸引。
她唇瓣红润,像被蹂|躏过的玫瑰,还沾着晨露,水光淋漓。
他眸色越发幽深,指腹在她唇角温柔轻拭。
江稚仿佛过了电似的,情不自禁地轻颤了下。
“怎么办?”男人指尖捻着她的口红,在她耳畔低笑,“被我亲花了。”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地有些色-气,还有一点点的得意。
初尝爱情的甜蜜,无论怎么亲都觉得不够。
食髓知味,他又想亲她了。
“反正都弄花了,不如……”
再亲一次。
他覆上她殷红的唇,“就当你提前充值了,下次充电不用付钱。”
江稚被他呼出的濡湿热气搅乱了心神,完全没办法思考。
毫无防备,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
她才刚喘匀气!
这时,虚掩的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贝贝的声音:“我好像看到她上楼了,大概半小时前吧。”
江稚不可思议,她居然在楼上待了这么久吗?!
还以为才过了十来分钟。
看来沉迷感官的极致愉悦中,会失去对时间的准确判断。
又有另一道并不陌生的男声关切地说:“她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我看这几天她老熬夜写论文。”
犹如惊雷炸响,江稚睁大眼睛,学长怎么也上来了?!
学长平时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该不会以为她在故意躲着他吧?
“她腰伤也没痊愈,”江稚又听到贝贝唉声叹气,“每天都在喝中药,真难为她,那么苦都喝得下去。”
“良药苦口。”学长接道,“我看还是有效果的,她不像以前那么频繁去揉腰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稚紧张得心脏怦怦乱跳,要是被他们发现她为色所迷,丢下大家躲在房间里和男人厮混……
察觉到她的分神,程与淮也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门口方向,很快收回视线。
“专心点,”他含|住她的唇,略带惩罚性地轻咬了口,尾音微扬,“嗯?”
江稚直接狠狠堵回去:你别说话了!
下一秒。
贝贝的声音又响起:“她应该在房间里。”
笃笃笃的敲门声后。
“姐姐,我方便进去吗?”
不、方、便!
千万不要进来!!!
江稚的心脏重重地撞击胸腔,简直快要跳出来了,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神经末梢也似被拉扯到极限。
有种快被人撞破偷-情现场的感觉,刺|激得不行。
“程、程与……别……”她抓紧男人的手臂想要叫停,一张唇却给了他可乘之机,舌尖失守,节节败退。
她很熟练地以牙还牙去咬他。
又慌里慌张,急急忙忙去堵住他的闷哼声。
很难怀疑这人不是在故意使坏,她咬得又不重!
江稚一边瞪他,一边密切留意外面的动静。
贝贝没得到回应,打算直接推门进来。
好在学长及时阻止了她:“房里没人,我们还是下去吧。”
两道脚步声交错着远去,彻底消失。
江稚悬着的心放下,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警报解除。
没想到偷摸接个吻,命丢了快小半条。
不免疑惑,学长怎么会这么笃定房间里没人的?
程与淮意犹未尽地收了尾,贴在她颈侧闷笑:“走了?”
江稚斜去一眼,怎么,这语气听着似乎还挺遗憾?
“你知道你刚刚的表现像什么吗?”
“什么?”程与淮将她散乱颊边的发丝夹到耳后,红通通的耳朵无处可藏,他还顺手捏了捏。
继续往下,把她帽子上被他攥皱的猫耳朵抚平。
江稚本就面红耳赤,被他捏得更热了,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双手搭在他肩上,虚张声势道:“像一只开屏求偶的孔雀!”
花枝招展,使尽浑身解数吸引关注,还向潜在的情敌宣告主权。
程与淮并不以为耻,谦虚笑道:“过奖。”
“……”
江稚按着他肩膀,借力从他身上起来:“不行,我真得下去了。”
她一动,靠在墙边的落地镜映出的画面也有了明显变化。
江稚看看镜子,又望向门口,从学长刚才站的位置,应该什么都看到了。
这样也好。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就不要给任何希望。
下楼前,江稚先补了个口红,被亲花的唇色可以补救,微肿却难消,大冬天的也很难找蚊虫背锅,便只能任由它了。
好在大家都喝得微醺,横七竖八倒在沙发、地毯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角落里,学长心事重重,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贝贝坐在旁边,满脸关切地和他说着什么。
有个住在隔壁,来自南非的男同学莫里斯醉得不轻,抱着Bob助教暴风哭泣:“呜呜呜太难了妈妈!我的论文已经改32稿了还没过……”
Bob非常嫌弃地不停用爪子去推开他泪水滂沱的脸。
下午三点天黑后,朋友们差不多酒醒,陆续离去。
江稚预约了家政公司的上门清洁服务,阿
姨开始打扫卫生时,她上二楼打算洗个澡,经过玻璃花房,惊喜地发现前几天还是花骨朵的玫瑰开出了第一朵花。
花瓣层层叠叠,通体雪白,凑近细看,才能发现瓣尖透着浅橙色,清灵澄净,自带仙气。
她伸出手轻抚瓣尖,那朵花像是突然有了心跳,曼妙摇曳起来。
“这是什么花?”
身后,传来一道低磁的男声。
江稚闻声回过头。
男人略有些懒散地抱臂倚着门,嘴唇上还乱七八糟地沾着她的口红,颇有些刚历过一场花事后的快意风|流色。
“这花,”她朝他粲然一笑,“叫做大雾弥漫。”
某个雾蒙蒙的冬日清晨,路灯光橙黄,晃动着,穿过弥漫的白色雾气,朦胧地消融。
“它很特别。”程与淮从没见过这种花,美得不像开在人间。
他目光巡过玻璃暖房里十行六列,摆放有序的盆栽。
原来,她最喜欢的花不是“家书”,而是这叫“大雾弥漫”的白橙色玫瑰。
江稚若有所思地说:“它的品种和花色已经被买断,也申请了专利。”
程与淮笑看着她,意味深长道:“那它也是世间绝无仅有。”
他用了个耐人寻味的“也”字,江稚心口突地小鹿乱撞,像是被撞开了一整个春天。
“大雾弥漫”在这“春天”里一朵接一朵,欢喜地怦怦盛开。
翌日,天气晴好。
两人去老城区闲逛,随处可见标志性的红橙黄彩色建筑群,他们牵着手穿过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中世纪老巷,走累了就停下来喝杯咖啡,然后钻进街边的瓷器店挑选餐具,逛各种二手店……
在观景台上依偎着等待日落后寂静的蓝调时刻,跟着全世界一起坠入盛大而浪漫的冬日诗意中。
天色黑尽,再到特色酒吧品尝一杯年份不错的好酒。
人群熙攘,推杯换盏,重金属摇滚乐立体环绕,他们藏在昏暗角落里密密麻麻,难舍难分地接吻,心率飙升到几近疯狂。
爱情确实会使人疯狂。
平安夜那天,街上店铺基本都关门了,他们只去逛了诺贝尔博物馆前的圣诞集市。
圣诞节次日,程与淮独自回到A市,有些集团事务可以远程处理,可有一些重要场合必须他本人出现。
江稚则继续留在斯京,她之前在全球权威的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核心论文,还获得了含金量颇高的奖项,受主办方邀请参加颁奖仪式。
分隔两地,只能通过手机联系,白天忙里偷闲发信息,晚上雷打不动地视频通话。
程与淮到点就准时下班,到家也不去书房处理工作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接通视频时,江稚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瞄了眼画面,背景在他家客厅,他坐在沙发上,黑色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锁骨分明,胸口的漂亮肌理若隐若现,欲遮还露,过分勾人。
欣赏了会儿美色,她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镜头对准刚堆好的两个小雪人。
小雪人膝盖高,手牵手,挨得很近,裹着红色围巾的小雪人脚边还趴了只呼呼大睡的猫。
一家三口,就该整整齐齐。
江稚捡了根树枝在小雪猫的脑袋上写了个“腼”字。
两只小雪人则是分别写上她的“稚”和他的“淮”。
程与淮出声提醒:“淮字写错了,应该是三点水。”
江稚定睛看去,“淮”字还真是偷工减料少了一笔,写成了“准”。
好郁闷,她怎么老是混淆这两个字啊?!
连忙在“准”上多加了一点,紧急加工成“淮”。
堆好雪人后,江稚重新拿回手机,意外地发现画面里多了一只小白猫,圆溜溜的小脑袋从他肩侧钻出来,左右张望,眼神怯生生,又难掩好奇。
她对任何一只柔软的小奶猫都没有抵抗力,看得心都要化了:“好可爱的猫!”
“它伤势恢复好了?”
程与淮还不太习惯和小猫亲近,坐姿挺拔,肩线微僵:“嗯,已经可以批准出院了。”
“不过,你怎么改变主意决定收留这只小猫了?”
程与淮抿唇轻哂:“大概是,想在你那儿刷点好感度?”
护士说白猫在同类中不太受欢迎,容易受欺负,也比较少人领养,所以他就把它带回家了。
江稚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做出原来如此的样子:“你好心机哦。”
“那,算刷到好感度了吗?”
“好感度up~up~up。”她非常可爱地比了个手势,又蹲下来在腼腼旁边堆了只小小雪猫。
现在他们是一家四口了。
“对了,它还没有名字,你帮它取一个吧。”
猫咪取名不能敷衍了事,江稚单手揉着腰说:“我得好好想想。”
“还有个问题,我走路时它总喜欢挡在前面,走哪挡哪,似乎是想绊倒我,”程与淮不太确定地问,“它是不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
江稚捧腹大笑:“这哪里是对你不满,它明明是在向你示好,想要你摸摸抱抱举高高好吗?!”
“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程总!”
程与淮:“……”
江稚乐不可支,也许是笑声太过响亮,惊扰了苍穹,震颤得雪花零零星星地落了下来。
“程与淮,你快看,下雪啦!”
她起身举高手机,给他看渐下渐密的雪花,一片片晶莹剔透地穿过日光,翩跹起舞。
程与淮但笑不语,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她。
晴朗雪光映照着她白皙的脸,明艳张扬,灼灼耀眼。
雪有什么好看的?
他只想看她。
江稚开心地转了个圈,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起来,踩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程与淮怕她摔倒:“小心腰。”
“没事的啦,”江稚晓得分寸,又随口调戏道,“小心肝。”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肉麻,偏过脸去吐吐舌。
地面又多了层薄雪,覆盖住深深浅浅的脚印。
江稚摊开手,一片飞舞的雪花轻盈地坠落在她掌心。
也许,等到所有的雪融化,春天就会来了吧。
她灵光一闪,想到了小白猫的名字:“不如就叫它雪花吧。”
只是,雪花的生命太短暂了,她又加了个姓:“姓长命,名雪花。”
“好。”程与淮神情柔和,眸中融着浅浅笑意,“就叫长命雪花。”
小奶猫软软地“喵”了声,似是在回应他。
***
12月29日,江稚和Jason教授一同出席了颁奖仪式,她自信大方地上台领奖,发表感言时情真意切,侃侃而谈,还认识了不少学术界的大拿,获益匪浅。
为期两天的交流会结束,后面还有娱乐性质的放松活动,江稚想办法推掉了,带着行李箱直奔机场。
昨晚视频聊天,她故意骗程与淮行程有变,可能没办法在跨年前赶回去。
其实她早就买好了机票,打算偷偷给他一个惊喜。
为了避免他也生出同样心思,想给她惊喜,特地改行程飞来斯京,以致双方阴差阳错地错过的事情发生,江稚登机后,谨慎地发微信旁敲侧击跟他确认。
“你跨年夜准备怎么过吖【小猫戳了戳你~】”
那边秒回。
男朋友:“加班。”
江稚偷笑:“好无趣哦。”
几乎同时,他的新消息进来。
男朋友:“还有想你。”
江稚马上改口:“哇好浪漫!”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她发语音回他:“我也很想你。”
远行多日,她已,归心似箭。
手机屏幕又亮起,弹出消息提醒,是常用的听歌软件推送了2023年度报告。
江稚点开,一页页查看。
【年度歌单】
《南山南》
《洋葱》
《别让情两难》
《好久不见》
《匆匆那年》
《相思》
《水星记》
《归处》
……
【你的2023年度歌曲】
《南山南》
2023.1.19
你在初春第一次听它
一共把Ta播放了2986次
【最特别的日子】
9月17日
你睡得很晚,03:22还在听《匆匆那年》
单曲循环了136遍
她按灭屏幕,闭上眼睛。
任前尘往事一幕幕,自由自在,随风而去。
就像《南山南》里唱的那样——
没有悲伤。
但也没有花朵。
舷窗外,繁星疏月,云海翻涌,如真如幻。
为了不让程与淮起疑心,江稚在飞机上仍照常和他发信息聊天,分享各种日常。
程与淮提前从高级别的官方会议离场,查了下航班,根本赶不及飞抵斯德哥尔摩陪她跨年。
跨不跨年倒是其次,他迫不
及待想见到她。
他很想很想她。
程与淮订好机票,点进微信置顶,刚想给她发消息,电光石火间,脑中非常微妙地闪过某个念头。
这种直觉既强烈又玄妙,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就像之前因封路下榻山间酒店那晚,她和程明朗他们开开心心地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听歌,而他独自待在楼上房间工作,难以集中注意力,总觉得心好似空了一块,想找各种理由让她回来,又自嘲没有可打扰的身份立场,不得不作罢。
思绪繁杂,坐立难安,说不清道不明。
心烦意乱之际,她忽然凭空出现在他眼前,明眸善睐,笑意盈盈,美好得如同梦境。
那样不真实。
可她出现的那个瞬间,他心底那些莫名的失落迅速烟消云散,心情蓦然变好,缺口也被填满了。
他终于确定自己心里其实是隐隐抱着期待的:
不要在人群中,到我身边来。
不要再离开,一直陪着我。
如今,这种“直觉性隐秘期待”被萃取出更清晰更确切的定义——
他想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定会出现。
程与淮指尖轻滑,查看聊天记录。
她一再询问他跨年夜怎么过,是否真准备待在家里加班?
她并非拖泥带水的性子,类似问题却反复问,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在确认他会不会离开A市。
他离开A市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飞去斯德哥尔摩找她。
那么,她再三确认他在A市,便意味着——
她要回来找他!
程与淮按捺住内心乍现的狂喜,查了从斯德哥尔摩飞回A市的航班,能赶得上跨年的只有一班,落地时间是两个多小时后。
他当即吩咐司机改道去机场,中途还停下来买了一束花。
江稚对此一无所知。
飞机准时抵达A市国际机场,她脚步轻快地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出口处人很多,声音嘈杂,还有个小孩子张着嘴巴哇哇大哭。
江稚艰难地穿越人群,隐约听到几个年轻女孩激动地压低声音说:
“哇塞好帅好帅好帅!”
“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真绝了!!”
“是不是在拍戏?”
“卧槽你们看到了吗,他身后还藏着一束玫瑰!”
……
江稚以为她们是来接机的明星粉丝,没太在意,拿出手机,准备最后确认下某人的位置。
“跨年夜你真的打算在家加班啊?”
边敲字边脑补,等她大喊着“surprise”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会被吓一跳。
嘿嘿。
好期待看到他是什么反应。
信息编辑完,正要发送,结果由于走路不专心,一不留神就迎面撞上了人,她赶紧道歉:“不好意……”
话没说完,就被撞到的那个人抱进了怀里。
哎???
江稚瞬间懵了。
哎哎哎?!
怎么回事啊这是?
随着男人越发靠近,熟悉的木质冷香闯入呼吸,竟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既意外,又惊喜。
好几秒后,江稚终于反应过来,不禁心花怒放,数不尽的欢喜一股脑涌现,涨得心尖发疼。
可又觉得那么不真实……
周围的喧闹声好似一下全消失了,她在他怀中神魂颠倒,摇摇欲坠。
只能更紧地抱住他。
然后,就听到,他用那副纯正美式腔调,以及世上最动听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说:
“surprise。”
实在太犯规了。
江稚耳朵酥酥麻麻的,不停发烫。
咦,等等?!
surprise?
这貌似是她的台词来着?
啊啊啊他怎么可以反向抢了她的惊喜,还抢走她的台词?!
好过分,好可恶哦……
江稚正想要抗议,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觉光线忽然一晃。
接着,一片柔软的温热压到了唇上。
她霎时呼吸微滞。
眼前这个在斯京街头亲热时还有些拘谨、不适应的男人,竟然在国内的公共场所,大庭广众之下,在人来人往里,低头吻住了她。
如此地直白又热烈。
第65章 能被她掌控
俊男美女,相貌气质皆出众,平日里单个出现便已足够吸睛,何况还成双成对,在人群中甜蜜拥吻。
这一幕无疑引得众人不约而同频频侧目,先前惊叹的那几个年轻女孩更是兴奋地发出尖叫,举着手机,将镜头牢牢锁向他们。
死手,快拍啊!
男人风姿卓然,清冷矜贵,背在身后的手拿着一束玫瑰。
被他搂在怀里的女生虽然只能看到半边侧脸,但乌发雪肤,轮廓精致,想也知道会是怎样地花容月貌,美艳不可方物。
double颜值暴击,kiss的画面更是赏心悦目至极!
突然,男人若有所察般斜睨过来,隔着一段距离,仍能感受到他看似冷淡的眼神里,暗含着强大的压迫感。
手机受惊似地抖了两下,画面跟着颤动。
她们强行顶着威压继续拍,然而通过镜头细看,男人正专注地亲着女朋友,表情温柔,仿佛刚刚扫来的凛冽眼风是她们的错觉。
可惜的是,视频只拍了三分多钟,他们就结束亲吻离开了。
怎能不让人捶足顿胸,扼腕叹息?!
没有人知道。
一坐进车里,他们又急不可耐地吻上了。
连话都顾不上说,甚至来不及放下中间的隔板。
还好司机训练有素,非礼勿视,尽责地落了隔板。
轻咬,慢吮,唇舌交缠,搅动,扫荡,怎么亲都不得劲,程与淮干脆把她抱坐到腿上。
抱住了,才有真实感。
彼此的呼吸乱七八糟地纠缠着,不分你我。
她唇瓣刚经历过几场雨露的润泽,比玫瑰还要浓滟,引人采撷。
“稚稚,我每天都很想你。”他以浸透哑意的声线极低地说。
这种想念,和先前自以为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不同。
有个人可以牵挂,同时也被牵挂,想见就能随时去见,心里是安定踏实的。
分离焦虑也大为缓解,无需再靠药物入睡,连心理医生那儿都去得不那么频繁了。
江稚靠在他胸前,软软地“嗯”了声:“我也很想你。”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衣着正式,深色外套下是细条纹商务衬衫,还戴了同色系的领带,清正冷肃。
应该是从很重要的场合赶过来接她。
不过,他的领带已经被她抓得歪歪扭扭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回来?”
连航班信息都一清二楚。
江稚完全想不通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程与淮垂眸看她,气定神闲道:“可能是心有灵犀?”
“真的吗?”江稚随意把玩着他的宝石袖扣,“我才不信。”
“昨晚梦到你回来了。”
这是真的。
他在她鼻尖轻吻了下。
这个动作带着问询意味,又仿佛是某个心照不宣的预告信号,吻完鼻尖后,就会有一场热烈的深吻暴风雨般降临。
他极有风度地问询,却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清冽气息铺天盖地袭来,男人手掌扣在她颈后,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进攻性,狠狠地碾压住了她的唇。
他指腹微微粗粝,贴着她后颈的皮肤反复摩挲,热意渗透进血管,迅速扩散到全身。
江稚感觉自己像在深海中不停下坠,氧气被彻底阻绝在外,完全透不过气。
许久许久后。
暴风雨停歇,风平浪静。
分开时拉扯出的银丝,是浓浓思念和情动的电流。
她重新浮出水面,回到了他怀中,面染红潮,清眸含水,像纯情又妩媚的海妖。
然而,他嘴唇停止了亲吻。
身体的其他部分却仍在失控。
不像上次那样他陷入她,这次,是她在容纳他。隔着布料。
江稚自知已身处雷区,任意举动都有可能引发危险,她僵坐着一动不动,尝试找话题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被拍到了,没关系吗?”
作为程氏集团的最高管理者,他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对外形象也向来是沉稳持重,今天却在机场这么高调地当众口口,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今网络发达,想要扒出个人信息并不难。
“不要紧。”程与淮下颌线紧绷,极力隐忍着。
集团旗下的娱乐公司专门设立了舆情管控部门,一旦在网络平台监测到和他相关的私人信息,就会第一时间进行拦截。
可正如江稚担忧的那样,他们被围观人群偷拍的视频很快就流传开来,还引发了热议。
起初大家以为程与淮是圈内哪个新人演员,兴冲冲跑到各大粉群去问,这是谁家蒸煮?赶紧出来认领!
自然是没有人认领的,反而掀起了新一轮磕cp的狂潮。
于是她们又把拍到的视频上传到其他社交平台,配文:“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万万没想到,结果竟大出意料。
【抱歉,系统出错啦!这可能是由于不当操作导致的】
【因违反社区公约,无法进行当前的操作,请重新选择内容发布。】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
【您的账号正处于异常状态,请立即验证账号,确保正常使用。】
不仅视频上传不了,照片也无法正常显示,全平台无一例外。
什么情况?!真是活久见。
大家懵逼得不行,有人发关键字去某个同城的论坛:
【机场玫瑰激吻,懂的速进!!!】
“头顶最后一个正常账号诚心求问,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评论区一下盖起了高楼。
有纯粹凑热闹,懵逼进来懵逼出去的:
“先放只耳朵”
“放瓣屁|股”
“前排吃瓜”
也有真“懂”得楼主的:
“卧槽姐妹你头铁你牛逼啊!是不是不信邪不停发视频,导致其他平台账号全异常了?”
楼主回复:“555说多了都是泪,宝宝心里苦……”
陆续有同样在接机口现场,“懂”的网友冒泡。
“当时我第一眼就留意到这个大帅哥了,看气质非富即贵,想必是哪家豪门富二代吧。”
“他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应该是私人定制,手上戴的深蓝色月相表,是C家全球限量款,价格高达九位数,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那种,你们懂的。”
“只有我注意到他抱着的那个小姐姐长得超好看吗?!高糊画质都挡不住的美和仙!”
“楼上10086!刚好和小姐姐同个航班,她真的超超超美哒!!身上还香香的嘿嘿,下飞机后我一直悄咪|咪跟在她后面(我真不是变|态!)刚鼓起勇气跟她要联系方式,然后就眼睁睁看到她撞进了大帅哥怀里!两人抱在一起,亲得那叫一个激|情四射【捂脸】”
“求视频!!!!!!”
楼主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我倒是想发,这不是发不了么【摊手】”
“身后藏玫瑰,相拥深情吻……我只能说当时的画面唯美又浪漫,大家自行脑补吧。”
“话说冲浪多年谁还没在网上遇到过几个富二代啊,但这么大的阵仗还是第一次见,涨姿势了Orz。”
“有多大阵仗呢?打个比方吧,前阵子圈内某顶流爆出丑闻,背后资本和公关火速下场,也只是捂嘴删帖撤热搜最大程度消除负面影响。而这次呢,视频照片无一不被全平台拦截屏蔽,发都发不出来,你们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
“细思极恐,看来这位的背景相当深不可测啊。”
“反正绝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真正地有钱有权又有势。”
“奉劝那些擅自拍下视频和照片的朋友们,私底下也不要再传播了,免得惹祸上身。”
……
网上议论纷纷,车里的两位当事人并不受其扰。
一路上他们都在断断续续地接吻。
喘息的间隙,江稚忽然想起来,之前参加宋雅南父亲生日宴,许铭安堵在车外想找他求情,她不想正面对上,就藏到了视野盲区,结果起身时不小心跌坐在他腿上,还听到了他的闷哼声。
“上次,”她轻咬着唇问,“我是不是也坐到了……?”
她的话没头没尾,但程与淮听懂了隐晦的深意。
他喉结滚动了下,某处绷得更紧了。
“没有。”
当时本来有机会扶住她,他却藏了龌|龊私心,什么都没做。
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被快意凌迟,同时深深自我唾弃的复杂感受。
江稚眼珠转了转,又想到什么,轻点他下巴:“原来你那时就对我心怀不轨了?”
“还要更早。”程与淮坦然承认,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又亲。
其实,他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
车身轻微摇晃起来,过了减速带后,黑色宾利平稳开进金月湾的地库。
江稚抱着玫瑰下了车,程与淮推着行李箱跟在她后面,进电梯后,碍于里面全方位的监控,尽管两人身体挨得很近,但都默契地避免眼神接触。
欲盖弥彰。
有限的密闭空间,安静得心跳声都能听见,暧昧情|愫被无限催发,压抑,燥热,又有说不出的刺|激。
如同久旱多年的荒野,只要掉落一粒火星子,就会燃起燎原大火。
毫无疑问,眼神的对视,便是这一粒火星。
他们克制着,尽量不去看对方,因为一旦目光交汇上,就会忍不住接吻。
不管何时,无论何地。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可两人都忽略了一点,眼神的交融,最终归宿只会在彼此眼中。
而不论低头看,上看,或者左看右看,还是直视前方,目光都会被电梯镜面折射回来,越发无处不在。
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欲-望蠢蠢欲动,理智所剩无几,还在负隅顽抗。
他们心跳如雷,同时也在暗暗较劲,无形胶着,势均力敌地对峙,互为猎物和猎人。
谁的定力更好?
谁会先忍不住主动出击,打破界限去吻对方?
谁又是最后赢家?
答案是未知的。
但双方都有所预感,只差那么一点点儿就到达极限了。
暗潮汹涌,他们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
既要随时提防自己率先失控,又要做好准备迎接对方可能随时偷袭而来的吻。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许是暧昧超标,电梯过量负重,导致上行的速度是那样慢。
楼层数不停跳跃,就像一秒秒的倒计时。
度秒如年。
江稚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恍然发觉,她在等待的不是那场燎原大火,而是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一场足以平息所有干旱、燥热,焦灼和难耐的暴雨。
“叮”的一声,电梯门终于缓缓打开。
几乎同时。
江稚感觉到男人炙热的手掌袭上腰后,接着,她被一股温柔又坚定的力量带了出去。
目眩神迷,江稚再也抱不住玫瑰,红色花束裹着心跳声落地,扑出一股清香。
她如愿等到了那场心心念念的暴雨。
狂风骤雨席卷而来,急促又凌乱,先是被压在墙上,身体紧密贴合。
无需预告,他直接勾住舌尖重重地吮,绞缠,吻得很凶,烈日鼓点般密集的节奏,像要把她吞噬,又体贴地留够喘息空间。
窗户没关,潜入一股冷风,杯水车薪,吹不散这浓浓炽意。
夜空不见星月,唯有满城的人间灯火,在凛冬寒风中闪烁。
他放缓了节奏,辗转地亲,耐心描摹她的唇形,像在品尝饱满甜美的浆果,细密缠绵,反反复复。
全由他主导。
江稚如同置身云端,飘飘然,总感觉落不到实处。
她用力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衬衫攥出层层褶皱,一不小心还把下摆拉了出来。
这个姿势,加上亲了太久,身高差的弊端显露无余。
江稚后颈和腰都有些发酸,也站不怎么稳,程与淮有所察觉,托举着她抱起来。
骤然的
悬空并未让江稚感到分毫惊慌,她对他有着百分百的绝对信任。
她稳稳地落坐到入户的雕花檀木柜上。
居高临下。
很新奇的视角,坐在高处,尽收眼底,可以掌控一切。
他栖身在她笼罩下来的阴影里,深眸却格外清亮,好似融着悬停在雪山之上的极夜月光。
整个人看起来像初入爱河的少年,意气风发。
:=
被刻意延迟的对视终于到来,仍有着惊天动地,山河失色的巨大威力。
男人以臣服的姿态,仰起头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她那双从来都清澈干净的眼睛蒙上水雾,还在下着一场潮湿的雨。
有着这世上无与伦比动人的美丽。
他薄唇边缓缓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稚来不及探究,便见他锋利的喉结突然有了明显滑动,画面极具冲击力,她脑中漫上整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他刚刚是在吞咽从她这儿掠夺过去的……
她红透的脸“轰”地一下又烧着了,心神俱颤。
这是故意的,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男人凑得更近,在她唇上轻碰了下。
意思很明显。
接下来。
他,任她为所欲为。
第66章 红斯文败类
男人凑得更近,在她唇上轻碰了下。
意思很明显。
接下来。
他,任她为所欲为。
江稚浓睫轻颤,缓缓低垂视线,他近在咫尺,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领带也歪了,唇上还染着水色。
她还没有完全缓过神。
他刚才吞咽的动作,实在是,太露谷,太涩晴了。
灯光昏黄,晕染出梦境般的朦胧,柔化了他面部轮廓的棱角。
江稚整个人陷入迷乱中,不停地下陷。
只有将双手搭在他肩上,才能勉强稳住虚软的身体。
思绪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她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为所欲为。
江稚往前倾身,双手一拢,捧住他的脸。
距离拉近,她呼出的气息,如同飞絮,若有似无的痒意,程与淮忍不住滑动了下喉结。
江稚目光定在喉结上不动了,她一直觉得,男人的这个部位很性-感。
见他闭上眼,已然做好准备,等着承接她的吻。
江稚偏不想如他所愿。
为所欲为的话,只是吻怎么足够?
何况和他方才刻意的“挑衅”比起来,也落了下风。
她虚晃一招,然后出其不意地中途改道,歪着头,亲上了他的喉结。
轻抿着,感觉到他在轻颤,她不无得意。
嘿嘿,扳回一城。
舌尖轻点了下,又张开唇,含。住,他喉结在她唇间重重耸动。
江稚掌心往下,压在他胸口,心脏剧烈跳动的位置。
他胸腔里好像有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皮肤散发出来的熔岩般滚烫的热,几乎要把她融化。
可他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江稚又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男人再也受不住,瞬间夺取掌控权,凶狠地撬开了她的唇。
然而搅了没两下,她肚子就“咕噜咕噜”轻快地响起来。
肚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早点吃上饭罢了。
江稚贴在他颈侧闷笑出声:“我饿了。”
在飞机上她一心想着给他惊喜,没好好用餐,加上又经历了好几场消耗体力的亲热。
程与淮稍微平复,把她从檀木柜上抱下来,等她站稳,他反身去拿行李箱和掉落地板的玫瑰花。
江稚从随身糖果袋里摸到一块黑巧,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
“门锁怎么换了?”
她唤醒显示屏:“密码也改了吗?”
原先的密码和她生日一模一样。
“嗯。”程与淮故意误导她,“猜猜新密码是什么?”
既然让她猜,肯定是她知道的且有特殊意义的数字。
江稚自信满满地输入六位数字,屏幕弹出密码错误提示。
居然不是他生日?!
程与淮微微挑了挑眉。
江稚又输了他们在金叶酒店拍卖会见面的日期:230916
密码错误。
他去斯京找她那天?
231221
依然错误。
没道理啊,他们之间的特殊日期屈指可数,总能瞎蒙对一个的。
江稚察言观色,心念微动。
除非……
她输入自己的生日:991222
果然,门“滴”地应声而开。
江稚仰脸看着他,眉飞色舞,眼神清亮:“这次不是巧合,而是我生日了吧?”
“嗯。”程与淮笑着点头。
进屋后,江稚余光捕捉到一道白色影子“嗖”地蹿进了沙发底下,然后猫猫祟祟躲在暗处观察她。
有些猫面对陌生人容易应激,江稚没有擅自靠近,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她才蹲下身柔声打招呼。
“嗨,雪花,我是稚稚。”
耐心等了会儿,小奶猫鼻子嗅来嗅去,终于放下戒备,雪团子似地一点点蹭过来。
江稚试着去摸它脑袋:“好乖哦宝宝。”
又轻挠下巴,小猫咪舒服得仰起头。
术业有专攻,她在哄猫上确实有一套。
程与淮去接猫出院时,护士再三叮嘱,它被人用箭射伤,胆子小,警戒心强,需要更多耐心,他也是花了几天时间才和它稍微熟悉了点。
江稚知道雪花并非不怕生人,而是她身上有他的气息,让小猫咪觉得很安全。
冷空气丝丝缕缕从门缝吹进来,她打了个冷颤。
“程与淮,露台门没关好,猫会跑出去,很危险。”
程与淮点了两下控制面板合上门,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特地全屋升级了智能安全系统,一感应到有猫靠近就会自动关门。
他脱下大衣,搭在沙发边,径直进了厨房,洗净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头喝了大半,将体内翻涌的燥意压下去。
“大冬天的,喝冰水对身体不好。”江稚出现在他身后。
程与淮面不改色:“洗凉水澡对身体更不好。”
江稚随口接道:“你就不能手动解决?”
程与淮险些被呛到,总觉得她脸皮薄,容易害羞,可有时又能从她口中听到惊人之语,偶尔行事还很大胆。
江稚洗完手,凑过去瞅了瞅冰箱,里面有不少新鲜食材。
“我想吃红酒炖牛肉。”
吃巧克力补充了点能量,她等得起。
“你还在喝药,不宜饮酒。”
江稚无声叹气,就知道会被拒绝。
“可我真的好想好想吃。”她可怜兮兮地晃他手臂。
他惯常喜怒不形于色,总将真实情绪藏得很深,此时却眼角眉梢都是毫不掩饰的愉悦之色,低头是笑,偏过脸去也是笑。
可见她这次悄悄回国的惊喜,是真的让他很受用。
不然也不会那么反常地在大庭广众下抱着她深吻。
他心情好,她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达到目的。
“好嘛好嘛,程总?就一次。”
程与淮丝毫不为所动。
“亲爱的,darling?”
“程总容我提醒你一下,”江稚见来软的不行,拿出杀手锏,威胁他,“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考察期,还没转正?”
程与淮:“……”
她嗓音甜软,带着撒娇意味:“好不好嘛,与淮哥哥,淮哥哥……”
程与淮扯掉领带,又将扣子解开两粒,领口半敞。
“下不为例。”
江稚很顺手就将他递过来的领带接住,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先前亲得意乱情迷,他的半边衬衫下摆被她拉了出来,他好像并不在意,就这样任由下摆散乱在外。
哪里还有平时的精致讲究?完全不顾形象,就像个斯文败类,虽然还是很帅。
“你的衬衫……”她欲言又止。
程与淮低头随意瞥了眼乱糟糟的衬衫下摆,淡定道:“谁开发,谁负责。”
开……发?!
江稚秒懂,他现在可真是一点都不矜持了啊。
“行行行,我负责。”
绝对负责到底。
不就是塞回去吗,能有多难?!
可江稚忽略了一点,他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意味着非常贴合,连皮带都无需用,几乎没有什么操作空间。
她难免紧张,小心翼翼提起衬衫下摆,一寸寸地往里塞,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原本吧,黑色西裤包裹着坚实且比例完美的长腿,裤线笔直,秾纤合度,格外雅致。
一开始进行得也算挺顺利,可是塞着塞着,就……好像绷得略紧,不是很雅观。
总之,留给她的操作空间更小了。
“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程与淮似笑非笑:“怎么配合?”
江稚决定快刀斩乱麻,将下摆胡乱塞了进去。
……还是碰到了。
“我先去洗个澡。”她故作镇定地甩了甩被烫着似的手,推着行李箱熟门熟路去了主卧。
程与淮对着她的背影无奈失笑,喝完剩下的冰水,挽起衬衫袖口,解锁手机搜索食谱。
牛肉煎得表面微焦,连同炒好的配菜一起放进砂锅里,加入适量红酒,还要炖煮两小时,他煮了碗青菜荷包蛋给她先垫垫肚子。
时间掐得准,江稚洗完澡正好能吃上,他知道她不会浪费食物,准备的分量也刚好,既能止饿,还留有余地给她吃红酒炖牛肉解馋。
两个小时后。
牛肉炖得软糯入味,汤汁沁着浓香,包裹住粒粒米饭,好吃得想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江稚吃到美味的食物总坐不住,喜欢左摇右晃,她穿着浅紫色睡裙,质地柔软,清新甜美,帽子上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也跟着摇晃。
睡裙颜色让程与淮想起那次在后山背她,感受到她的贴近,他乱了分寸,偏移路线,不小心撞向路边的树,浅紫色花瓣簌簌飘落。
原来那就是心动的痕迹。
程与淮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他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穿他的衬衫。
吃完牛肉饭,江稚心满意足,不免得寸进尺:“今天是2023年最后一天,即将迎来2024年的第一天,辞旧迎新,多么特别的日子!”
“所以呢。”程与淮一眼看穿她心思。
江稚嘿嘿两声:“喝一点点红酒,应该不过分吧?”
程与淮刚要开口,她就先发制人,竖起食指挡在他唇前:“我懂我懂!下不为例嘛。”
程与淮拿她没办法,只好给她倒了一小杯红酒。
江稚举起酒杯,笑得眉眼弯弯:“新年快乐。”
程与淮稍压低杯口与她相碰,杯身轻撞,响声清脆。
“新年快乐。”
一簇绚烂烟花映在玻璃窗上,“砰”地炸开。
江稚抿了口红酒,循声望出去。
附近的西子江是获批的跨年烟花燃放点,江畔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说来也神奇,那些人不是凭空出现的,可在烟花炸响前,她没有听见半点声音,好像自动把外界屏蔽了。
“要下去玩吗?”
“不了,外面好冷。”
换作以前,江稚确实很喜欢凑热闹,在人群里就不会觉得孤单。
“我们去看跨年晚会吧。”
她打开客厅的电视,刚好是喜欢的歌手在唱《信仰》。
“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
江稚舒服地窝在沙发里,跟着轻声哼唱。
程与淮收拾好餐桌,坐到她旁边,往她腰间搭了条薄毯。
江稚坐起身,靠到他肩上。
曲终,她视野中忽然出现一个黑色丝绒盒。
第67章 着想结婚了
“新年礼物?”
程与淮说不是:“给你补的生日礼物。”
江稚拿过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吊坠是弯月拱着星辰,设计简约而别致,星光璀璨。
“你帮我戴上吧。”
“好。”程与淮轻勾着她戴在颈间,从不离身的红宝石项链,“要先取下来吗?”
他记得她之前在后山弄丢这条项链,难过得睡着了都在哭,显然它对她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
“不用,叠戴应该也挺好看的。”江稚将披散的长发拢成团,方便他戴项链。
她微垂着头,肩颈弧线优美,肌肤白皙柔嫩。
留在上面的红痕清晰可见。
是他刚才亲出来的。
程与淮眸色深黯,轻滚了下喉,扣上锁扣。
两条项链都很好看,相得益彰。
红宝石项链会是谁送给她的?
她已逝的爷爷、外公外婆,还是,她妈妈?
又或者,前男友?
“我很喜欢。”江稚主动凑上去亲他。
程与淮边回吻边搂着她腰身,放平到沙发,某些藏不住的反应,也紧贴了上来。
江稚疑惑:“你每次亲我都会……这样?”
程与淮单手撑在她腰侧,上面拉开了距离,下面仍贴着。
“不是。”
江稚不信。
听到他又说:“不亲的时候也会。”
心理医生提醒过,吃的止疼药会在某种程度上抑制杏欲。
可程与淮觉得没什么效果。
他的理智,自制力和意志力,都不足以抵抗她。
江稚的脸热得能煮熟鸡蛋:“那你都怎样……”
“有时自己解决,有时不管。”
江稚脑补了下画面,又默默去感受那壮观景象……这样放任不管也不是办法。
会憋出毛病的。
对她来说也是折磨。
“要不,我帮你吧。”
男人沉默地埋在她颈侧,久久没给回应。
“不要就算了。”她轻声嘟囔。
话音未落,客厅的灯倏然暗了下去。
程与淮探身关掉了灯和电视机,掀开薄毯钻进去,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往下带。
很快,江稚就感觉自己掌控住了他。
但似乎一只手,又不足够完全掌控。
开始时她有些无措,在大风大浪中稳不住重心,屡屡偏航。
他覆住她的手,引领回正确的航向。
江稚没看他,侧眸望向窗外,西子江广场上人潮涌动,可那喧闹半分都渗透不进来,客厅里太安静了。
程与淮察觉到她在害羞,于是主动找话题聊天:“去年跨年夜是怎么过的?”
他辅助她的手压得更紧,江稚被迫感受上面的脉络,一跳又一跳。
她同样心惊肉跳,闭着眼:“去年,我和……朋友一起跨了两次年。”
芬兰比瑞典早了一小时,他们先去了芬兰托尔尼奥小镇的维多利亚广场,看烟花秀,参加新年狂欢活动。
然后回到边境交界处的瑞典哈帕兰达小镇,由于中间耽误了点时间,他们赶到时大家已经开始新年倒计时了。
那晚的风很大很冷,烟花也说不上多好看,她和朋友被拥挤的人流分散,她还不小心弄丢了红宝石项链。
那是她第一次丢失项链,好在失而复得。
更幸运的是,那晚,他们看到了很漂亮的极光。
男性荷|尔蒙气息无处不在,入侵她的嗅觉。
江稚呼吸不畅,话也说得不那么顺了。
“你呢,是怎么过的?”
“大概率在加班吧。”
程与淮已经记不清去年跨年夜自己是怎么过的了。
他的生活向来枯燥单调,几乎全年无休,基本每天家里公司两点一线。
即使到国外出差,要么是工作需要,要么是为了找回程家当年流落海外的藏品。
每天的内容都差不多,一成不变,平淡无奇。
遇到她,他的人生才开始有了变化。
程与淮不由感慨:“要是能早点和你重逢,就好了。”
这样去年他就可以陪她跨年,属于他们的回忆也会更多。
江稚猛然愣住,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重。
骤然而来的收紧让程与淮倒吸一口冷气,额间沁出更多细密的汗。
他在她耳边,几乎用气音说:“轻点儿。”
“抱歉,”江稚知道自己的确下手有点没轻没重了,“我不是故意的。”
毕竟弄坏了,以后吃亏的是她。
她转移话题,红着脸问:“你刚刚说,重逢?”
重逢的意思是,分别后再次遇见。
“你以前,”她不自觉地扬高了音量,“见过我吗?!”
程与淮略做思考,说起他们小时候有过的一面之缘:“我曾和爷爷去拜访过你外公,当时你也在。”
江稚努力回想:“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看过他儿时的照片,可完全没有和他相关的记忆。
“你当年还不到三岁,年纪太小,不记事也正常。”
江稚想起外婆说过,她从小就是颜控,有一次还抱住来做客的小哥哥不让他回家,还想用两颗橙子买下他。
她没想到缘分居然开始得那么早:“原来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面了,那这就算初见咯。”
“不,”程与淮纠正她,“要两个人都记得的,才能算作初见。”
江稚心潮起伏,其实,她第一次“记得”的见到他,是在前年冬至,在斯京街头。
日落时分,天边被霞光晕染成梦幻橘子海,行人、建筑和水面上都笼罩着浅金色的光。
她正跟街边卖花的老婆婆聊着天,一回头就看见了人群中的他。
他穿着黑色大衣,完全不输北欧人的身高,辨识度极高的东方立体骨相,姿态挺拔,风华灼目。
他一出现,万物瞬间黯然失色。
江稚看得挪不开眼。
英俊男人穿行过忽明忽暗的光影,从冬日街道尽头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
她站在街边,怀里抱着花,疯狂心动。
江稚非常确定他当时没有看到她,准确来说,是没有看清楚。
她自知长得很漂亮,加上那天生日,打扮得格外光彩照人,走在路上,就没人不看她的。
只有他,面无表情地扫视而过,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可是。
她却对他,一见钟情。
确实,他说得很有道理。
要两个人都记得的见面,才能算作初见。
按照这个标准,他们的初见应该是今年九月十六日,在金叶酒店的拍卖会上。
程与淮亲了亲她耳根,低笑:“我那时还以为你也记得我。”
江稚是真的不记得了,好笑道:“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掌心汗湿,不停打滑,手腕也好酸哦。
“你很自来熟,在我面前丝毫不会拘谨。”
程与淮挺身往她手里送,严实拢住,帮她继续把控。
其实拍卖会上第一眼他就觉得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她自报家门,说是国画大师江鹤清的孙女,他才对号入座。
她和小时候的长相没有太大变化,性格也没怎么变。
自来熟???
“有吗?”江稚不认同他的说法,“我那是热情活泼好不好?!”
除了自来熟,她给程与淮的最初印象还有:很耀眼,闪闪发光,大概来源于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总是笑吟吟的模样,好像从没有什么烦恼忧愁。
可中秋夜,她独自站在屋檐下望着月亮,身影孤寂,难掩脆弱。
他才知道她不是没有悲伤,只是全部藏了起来,四下无人时才会显露。
程与淮收回心神,将某人想要趁他不注意临阵脱逃的手又按了回去。
呼吸渐重。
江稚暗暗叫苦不迭,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好?!
她的手都快要废掉了。
直到……
聚集江边广场的人们开始兴高采烈地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两人异口同声。
一枚高空□□炸开,宣告新的一年到来。接着绚烂烟火齐齐盛放,照亮大片夜空。
漫天烟花坠落,如同极光大爆发。
江稚的手心里,也有一座火山爆发。
熔浆泛滥。
跨年狂欢正如火如荼,欢呼声震耳欲聋,她被他抱得那样紧,动弹不得。
好像被一个石楠花盛开的春天绑架了。
男人还在抱着她失控,江稚缓和了阵阵目眩之意,发现他耳廓上居然染着薄红,眼神也不自在地避着她,刻意不和她对视。
这是,害羞了?
江稚突然起了捉弄的坏心,抬起手想要去碰他耳朵,他有所察觉,忽然侧过脸,于是,她还沾着黏的指尖,从他耳畔拂过脸颊,一路抵到了他唇边。
江稚也没想到会这样,心脏简直快要跳疯了。
见他整个人怔住,她难得反思,会不会做得有点出格了?
毕竟他有洁癖。
转念一想,那又怎样?
她的手被抓去打黑工过劳得都能申请工伤了。
“你还嫌弃?”江稚轻戳他胸口,顺带把手中剩下的全抹到他衬衫上,“这可是你自己的东西耶!”
程与淮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浑身血液沸腾,横冲直撞,脊背发麻,神经绷裂。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摇摇头,不是嫌弃。
他只是……
想结婚了。
火山喷涌后,稍稍冷却。
他喑哑着声,礼尚往来地问:
“要不要我帮你?”
第68章 眼新年快乐
新年的烟花已燃尽,客厅重新坠入黑暗。
他们在彼此眼睛里寻找光源。
江稚缓和了失序的心跳,对上他那双毫不掩饰,满是春情的眼,里面有着灼伤人的热度,她心脏又疯狂跳动起来。
令禁-欲者破戒,克制者放纵,掌控者失控。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主动臣服,成就感不言而喻。
不知他此时会是什么反应?
黑暗本就会助长情|愫,何况是这样长久的对视,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只有眼神的交流。
同样的方式,由自己亲自动手,和有她帮忙,天差地别。
那是从未体验过,无与伦比的快意。
稍稍平复后,程与淮喑哑着声,礼尚往来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江稚一时之间脑子没转过弯,脱口而出:“帮什么?”
明明她问的是“帮什么”,而他以动作回应的却是“怎么帮”。
男人温度偏高的手掌扣在她膝后,长指犹如羽毛画笔般,在她肌肤肤上一笔笔地描摹。
动作极慢,带着某种暗示性,江稚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纹路,形同湖水被风吹皱,轻轻泛起的涟漪。
她不禁阵阵头皮发麻。
他生来便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指尖皮肤却是略微粗粝。
“用这个?”
江稚走神间,热息扑近,男人的嘴唇覆压在她耳畔,“还是这个?”
他、他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些的??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坏?!
“都,”江稚做了个深呼吸,语不成句,“都不、不用。”
“真不用?”他再次跟她确认,语气听着似乎还有些遗憾。
江稚直接抬手去按亮了灯。
光明重现,照见了一切的轮廓,而眼前男人眸底的春意半分不减,勾魂摄魄。
江稚被看得脸热,推了推他,坐起身,左手控制不住地轻微发抖。
“都怪你。”
硬是按着她的手不放。
“嗯,都怪我。”程与淮食-髓知味,心情极好,对她的指控照单全收。
江稚掀开腰间的薄毯,理直气壮道:“谁污染,谁治理。”
“好,我一定负责到底。”
程与淮说着,长手绕到她腰后,把人打横抱起来。
突然的悬空让江稚忍不住惊呼了声,搂紧他脖子:“做什么?”
“换睡衣。”程与淮理所当然道。
只是,她的其他睡衣都在行李箱里,他却一路将她抱进了衣帽间。
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黑色衬衫,垫在玻璃柜面,然后把她轻放到上面。
程与淮又转身去给她挑睡衣。
柜内衬衫按色系从浅到深有序排列,每件的款式和材质都各有不同。
他快速想象着它们穿在她身上的样子。
最后还是拿了那件挂在衣架上,他前天穿过,洗净烘干熨烫好,还没来得及收进衣柜的白衬衫。
程与淮再次回到她身边。
“穿这件,怎么样?”
江稚看着他手里的白色衬衫,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给她拿的是之前留在这儿的睡衣。
但又似乎不那么意外。
“……好。”
很快,有着长长兔耳朵的浅紫色睡裙被剥离了身,皮肤没有任何屏障地接触到空气,她才慢半拍反应过来……睡裙是毛茸茸的蓬松质地,即使不穿也显露不出什么。
可,可是此时……
白衬衫轻柔地披到肩上,江稚浑身紧绷,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冷?”程与淮动作微顿。
“……不是。”
江稚摇摇头,缓缓抬眸看向他。
男人近在咫尺,也在看她,却
不是和她对视。
他的目光另有归处。
视野中是一片没有任何瑕疵的雪白,清透得连淡青色脉络都清晰可见,雪中又沁着茉莉香,却分明不见茉莉花,唯有——
……
程与淮也没想到会撞见如此美妙的景色,眸光逐渐转为幽深,起了细微的波澜。
专心致志的神情,仿佛在欣赏艺术品。
一幅世界名画。
他曾去过不少地方,却是生平第一次得见这么美的雪景。
除了想独占外,还升起某种难以抑制的破坏欲。
想在雪面留下痕迹,想亲吻玫瑰,想……
一旦逾越界限,所有深藏不露的阴暗面都会暴露在她面前。
她会不会被吓到?
毕竟这样的自己,连他至今都觉得陌生。
江稚察觉到了危险气息,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随着她心脏的剧烈颤动,雪山颤颤巍巍,隐隐有雪崩的迹象。
在雪崩之前,程与淮克制着,强行挪开了视线。
江稚心悸得厉害,也不好意思再看他,垂眸去看身下坐着的长形玻璃柜,里面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着他价值不菲的手表、领带、领夹和精致的宝石袖扣……
余光里。
男人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异样之色,正认真地,耐心细致地,从上到下,一粒粒系上衬衫扣子。
这漫长过程对江稚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就几粒扣子而已,需要系这么久吗?!
该好了吧?
啊怎么还没好……
他离得近,尽管手指并无半分逾矩,可气息很轻地从上方吹拂而来,她颊边碎发微动,皮肤迅速冒起了大片雪粒。
江稚反而更紧张了。
因为她发现他在刻意地控制呼吸。
程与淮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整理好领口,又慢条斯理地帮她卷起过长的衣袖,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睡衣换好,江稚刚松一口气,以为这场酷刑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毫无防备,他蓦地低头,隔着衬衫在她心口处亲了下。
姿态虔诚得,仿佛不夹带任何欲,念。
顷刻间,雪崩了。
地动山摇。
江稚并拢双膝,坐着的缘故,衬衫衣摆无法遮住全部。
揪着下摆往下拉,也只是徒劳。
男人目光灼灼,带着强大的穿透力。
她如同一团生于春夜的雪,被盛夏烈日融化成了水。
浴室里的空间像彻底和外界隔开,正经历着一场小型地震,橘黄灯光摇晃不停,令人轻微目眩。
在沙发帮他时,那儿就已经微微潮润……现在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被发现秘密后,江稚慌了神,第一反应是想从玻璃柜跳下去,赶快逃走,随便逃到哪儿都行。
可他就挡在正前方,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巍峨高山。
程与淮只用单手便轻松箍着她,指尖轻搭在那纯白布料的边缘,压低声问:“这个要不要换,嗯?”
江稚脚趾蜷缩,羞得耳根都红透了。
要换也是她自己来,哪用得着他帮忙!
“看来不换不行了。”
程与淮喉结轻滚,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又拦腰抱起她。
这次去的是浴室。
江稚被放到洗手台上,怕她着凉,他在底下贴心地垫了条干净浴巾。
“在哪儿?”
江稚知道他在问什么,扭过头去,避而不答。
她长睫扑闪,悄悄从镜子里打量他。
他黑色长裤也弄脏了,扣子潦草系着,门户半开,鼓鼓|囊囊。
江稚赶紧上移视线。
浑然不知,她眼波流转,含羞露怯的模样,有多动人。
程与淮手撑台面,将她拥在两臂之间,上半身逼近,又问了一遍:“在哪儿?”
江稚知道逃不过了,声若蚊呐:“行李箱里,有个橙粉色防尘袋。”
目标十分明确,程与淮很快就去而复返。
他调暗灯光,将橙粉色防尘袋放在一边,卷起袖口,又打开水龙头,按了两泵洗手液,在掌心搓出雪白细腻的泡沫,反复清洗。
江稚忍不住腹诽,有必要洗得这么细致吗?
明明她这边才是首当其冲的重灾区。
不对,不对。
她脑子嗡鸣了下,突然想到,有个选项是用手帮她。
该不会……
洗净手后,程与淮又用棉柔巾仔细擦干水珠。
洗手液是柠檬香型,周围黏稠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
也许是她盯着看了太久,他转头问:“要帮你洗手吗?”
见她仍在失神,他在她手背轻点了两下,刚洗过手,指尖还带着丝丝凉意。
江稚怔怔看着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左手无名指上有一粒浅褐色的痣,将来这个位置如果戴上属于他们的婚戒,一定会很好看。
其实,如果用手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他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额,原来是她会错意了。
程与淮打开防尘袋,里边装的东西全是浅色系,白色居多:“想要什么颜色?”
现在是选哪种颜色的问题吗?!
江稚闭了闭眼:“我自己来吧。”
“我说过会负责到底。”程与淮眼神浓稠地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而缓慢,掺杂了无法忽略的低哑。
觉得她害羞的样子太可爱,没忍住,他又轻拨了拨她卷翘上扬的睫毛。
它们像一群受惊的蝴蝶在他指间起舞。
江稚眼睛闭得更紧,抿唇不作声。
“那我来选?”
程与淮挑了条雾紫色的,和她现在穿的款式很像,都有蕾|丝边和蝴蝶结。
最后的屏障也被剥除,江稚猛地睁开眼,就看到小块微湿的纯白布料像一只白鸽展翅从她眼前飞过,落在角落的剃须水上。
程与淮低下头,视线不经意闯入一方秘境,呼吸微滞。
泉眼无声惜细流。
随着他靠近,头顶的灯光被遮住,投落一片阴影。
他侧脸笼入昏暗中,看不清神情。
在这一瞬,时间好似静止不动了。
江稚屏住呼吸,心率飙升。
她知道他在看什么,可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种什么都未知,都不确定的感觉。
实在太要命了。
浴室窗户恰好对着西子江的北岸,结束跨年狂欢活动的人们正三两成群往回走,小孩子开心地举着仙女棒跑来跑去,竞相追逐。
他又回到了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节奏,彻底拿回掌控权。
而她在他的节奏里,溃不成军。
程与淮抽了张棉柔巾,去擦流淌的溪流。
一张不够,又抽了一张。
还是不够。
……
几分钟后。
他嫌伸手费劲,干脆直接把装棉柔巾的木盒拿过来,方便抽取。
“有什么新年愿望?”
江稚:“???”
他居然还有兴致跟她聊天!
在这种时候!!
不过,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挺好。
中秋夜,萤湖边放花灯时江稚许下十个相同的愿望:
“希望明年春天到来之前,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了。”
四舍五入,如今这个愿望已经算实现,她没有别的愿望了。
“那就祝我们都长命百岁吧。”
“好。”程与淮轻笑着,在她眉心落吻,“愿往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江稚:“……”
年年有今日什么的,很难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泉涌的速度超乎想象,某种无法形容的颤.栗感密密麻麻地在体内堆叠。
江稚坐不稳,晃晃荡荡,差点儿就要栽下去。
程与淮贴心地空出一只手臂给她抱着。
她像即将溺亡之人抱住了一根深海中的浮木。
“你之前的能耐呢?”他低低发笑。
江稚不搭话,额头用力地抵在他肩侧,乌发如瀑,丝丝缕缕散乱开。
她闻到了他衬衫上的香味,成分变得更复杂了些,除了木质冷香,还多了一丝浑浊气息,说不上难闻。
她这才想起来把指间沾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抹他衬衫上了。
……
再往上看。
他从耳廓、脸颊到唇边的那道黏痕已经干透,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但这一块的皮肤好像更加紧致。
耳廓处的薄红非但没消散,还更深了几分。
“想要什么新年礼物?”程与淮继续跟她聊天。
很寻常,可以说是正经不过的对话,前提是忽略他手上稍显放肆的动作……
江稚思绪混沌着,乱麻般缠绕成团,根本无法思考。
等了十几秒没等到答案,他语气揶揄:“我把自己送给你,要不要?”
江稚轻咬着唇:“行吧,那我先收下,但你可不能偷懒,还是要追的。”
这是她的执念。
程与淮当然会如她所愿。
他本就没打算跳过这个过程。
其他女孩子有的,她肯定也得有。
即使没有的,他也会尽全力满足她。
程与淮不知道其他男人都是怎样对待心爱之人,在他这儿,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她。
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可还是有一些细碎的,模糊的声音在浴室里游荡。
江稚像一条搁浅的鱼,正在快速丧失水分,不知是要把他推开,还是抱得更紧。
又像只剩下奶油的奶油蛋糕,失去了支撑,虚软成一团,不成形状。
她不受控地往后仰去,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水龙头的开关。
好在很快被打捞了回来,重新泊回他怀中安全的港湾。
水声哗啦作响,接连不断,刺激着本就脆弱的耳膜。
程与淮看都没看一眼,更没去关水龙头。
他的全副心思都用来管另一个出水口。
水越擦越多。
他的耐心比水还要多。
江稚眼尾泛红,仿佛蒙蒙细雨中的粉桃花瓣,无力地靠着他肩膀,望出窗外。
夜深如水,人群陆续散尽,万籁俱寂。
繁华城市的万家灯火也一盏盏熄灭。
2024新年的第一夜,好像没有月亮。
大概,世间所有温柔的月光,都融进她那双潮湿的眼睛里了。
程与淮,新年快乐。
第69章 大大坏蛋!
水龙头无人去关,水花四溅。
恰好掩盖住了另一道微妙的水声。
棉柔巾消耗得格外快,在洗手台上堆成了第三座小雪山。
空气里的氧气已经很稀薄,几乎接近真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窒闷,发热,口干舌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明明抱住了深海中唯一的浮木,江稚却仍有溺水之感。
她徒劳地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唇瓣微张着,他舌尖不费什么劲就抵了进来。
一碰上,江稚就急急吮住,趁机补充因为他而失去的大量水分。
她的热情令程与淮有些难以招架,又失了控,但他还是全力配合。
紧密连接输水通道,引淮水送江。
许久后,江稚通过从他那汲取的水源暂时解了渴。
程与淮贴着她的脸,稍微平复后,饶有兴致地问:“你小学那会,有没有做过一道数学题?”
江稚知道他毕业于知名藤校,是数学系硕博连读的高材生,如今虽然管理着偌大集团,日理万机,偶有闲暇时,还是会见缝插针地做上两道题解乏。
别人的放松方式是睡觉打游戏吃喝玩乐,他则是做高数题。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聊起数学题?
“什么题?”江稚云里雾里,眼眸湿漉漉的。
程与淮在她染着绯色的颊边啄了口,收不住,亲了又亲,在她等得不耐烦挠他抗议时才轻笑出声:
“有个池子,同时打开进水管和漏水口……”
她小学是在桐城念的,应该做过这道题。
江稚不止做过,还印象深刻,当时她就觉得这道题目奇怪又无语。
水池管理员是吃饱了没事干吗?!不然怎么闲得慌一边往池子里放水,一边又打开漏水口排水……
等等。
一边往里放水?
一边往外漏水?
江稚反应过来什么,羞恼地曲起手肘,给他腰间来了一击,可惜力道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攻击力。
程与淮直接把她的手按在腰侧,音色有了明显变化,许是笑里带着一丝坏意:“这就没力气了?”
“还能走路吗?”
“我还没刷牙。”江稚聪明地顾左右而言他。
洗漱完,程与淮抱她回房,轻放到床上。
接着,他衣衫不整地走出卧室,从露台抄近路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喝下,又倒了大半杯温水,沿着原路返回主卧。
坐到床边,程与淮将筋疲力竭,趴在床上昏昏欲睡的人半搂着,杯口递到她唇边。
江稚确实口渴得很,靠在他怀里,“咕咚咕咚”将大半杯水喝得一滴不剩。
“还要吗?”
“……不要了。”
江稚没有夜里喝水的习惯,今晚是特殊情况,失水过多,不喝不行。
察觉到他准备起身要走,她立刻抱住他的腰。
“我得去洗个澡。”程与淮无奈低笑,刚才他只顾着伺候她,身上还乱糟糟的。
“那你今晚会和我一起睡吗?”江稚闭着眼问。
程与淮喉咙略微发紧:“你是想我今晚都不睡觉吗?”
“嗯?”他低下来亲她鼻尖,又吻向她的唇,“江小姐?”
江稚想到什么,立刻松开了手,躺回床上,不再招惹他。
“我要睡了,晚安。”
她真的好累啊,感觉比以前跑全马还累。
“晚安。”程与淮俯身帮她掖好被角,进了浴室冲澡。
洗手台角落的那瓶须后水上,还挂着轻薄的纯白布料,是他之前亲手脱下丢过去的。
灯光偏暗,可他视力极好,看到了上面潮湿的一块。
急需降火,花洒设定了恒温,只能手动调低温度。
绵密细流冲刷而下,程与淮抬手摸到脸上稍显滑|腻的皮肤,他闭上眼,回想着当时她软黏的指尖从耳边一路划到了唇边……
其他画面也争先恐后,凌乱地在脑中自动回放——
一会儿是在玄关,她居高临下地亲他,一会是她乖乖坐在浴室洗手台上随他摆布,一会儿是他任由她掌控,一会儿又是在机场,人来人往,她就这么撞进他怀里……
程与淮想着她,自己又解决了一遍。
半小时后,他从浴室出来,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睡得不太安稳,眉心蹙着,轻声呓语。
零零碎碎:“不、不要……不……”
“好,不要就不要,”程与淮虚搂着她肩膀,轻声安抚,“没事了,我在。”
怀
里人眉间的褶皱慢慢松平了,呼吸也重新变得和缓。
程与淮在她身侧躺下,留心观察她的情况,再无异样。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前,渐渐地被传染了睡意,跟着陷入沉睡。
悬空的床头桌上,乖巧趴着两只木刻小猫,一只叫“平安”,另一只叫“健康”。
模样都长得潦草,却不失童真可爱。
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既然新年已经如约而至,那么,春天也应该不会太远了。
在时差和生物钟的双重作用下,天色蒙蒙亮,江稚就醒过来了。
睁开眼还有些恍惚,她先是放空了两秒,等朦胧视野中的雾气散去,看清睡在旁边的男人,她才确认今夕何夕,自己又是身在何处。
她似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江稚将手轻轻贴在他胸前,感受着掌心下沉稳有力的跳动。
顺便,欣赏近在眼前的美|色。
男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形状和颜色都很好看,触感柔软。
下巴冒出淡青色的胡茬,有些不修边幅,但很是性感。
他这副熟睡的样子,只有她才能看到。
江稚不免回想起昨晚,她坐在洗手台上,穿着他的衬衫,犹如枝上雪,簌簌轻颤。
天昏地暗。
水龙头随手就能关但是没人管,另一个出水口有人管却怎么都堵不上。
他便打算用嘴去堵。
眼看他就要蹲下身去。
她心跳越发狂乱,险些崩溃,气急败坏地阻止了他:“程与淮,你不准!!!”
……
总之,一言难尽。
江稚赶紧打住乱七八糟的思绪。
其实那年冬至,她在斯京街头遇见他,惊鸿一瞥,心里就有种莫名强烈的预感。
这个男人,将来一定会属于她。
预感成真。
江稚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身侧空无一人,她摸了摸床单,铺满凉意。
程与淮给她留了字条,他有事去趟公司,早餐在厨房,让她别忘记吃。
应该是很重要的工作,元旦都没得休息。
江稚拿过他的枕头搂了会才起床洗漱。
吃完早餐,她拍下空碗空盘的照片发给他。
男朋友:“酸奶怎么没喝?”
江稚回复:“喝不下。”
昨晚他弄得她满手都是……
有一部分被她不小心抹到他唇角,在浴室接吻时就好像尝到了奇奇怪怪的味道。
现在有一点儿心理障碍,喝不了酸奶。
她没有说透,程与淮却懂得了某些微妙深意:“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下次……
这个念头刚起,热意便迅速往小腹聚集。
他稍稍坐直身以做掩饰。
同时暗暗自我唾弃,现在真是自制力为零,胡作非为都不分时间和场合了……
手机屏幕又亮起。
等春天:
“你这个大坏蛋!”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晒太阳。”
这是……生气了?
程与淮握着手机微微失笑,没有相关经验,无从判断。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晃晃破窗而入,给向来空旷冷清的办公室增添了一抹暖色。
分开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已经很想她了。
江稚给月季“家书”浇了水,惬意地窝在露台躺椅上晒太阳,手机在桌面唱着歌,是app大数据“猜你喜欢”推送的《冬天的秘密》——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温暖冬天
就会遥遥而无期
就该错过
埋葬冬天的秘密
她听着歌,什么也不去想,在阳光下舒舒坦坦地睡了一觉。
白色小奶猫悄悄从沙发下探出小脑袋,隔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玻璃门好奇地打量她。
等江稚醒来,刚伸了个懒腰,它马上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过了会儿,一只小耳朵又冒出来,接着是圆溜溜的眼睛,被江稚抓了个正着后,它尴尬地原地打起滚来,一路滚到了沙发最里边。
江稚看得“扑哧”笑出声,这也太可爱了吧乖宝。
她自小就喜欢小动物,路上遇到小猫小狗远远地就会“嘬”两口打招呼,撸猫撸狗的手艺越发精进,加上大学专业是猫语研究,最不缺的就是讨小猫咪欢心的手段。
家里有个超nice的鱼缸,空着也是浪费,江稚把它布置成生态缸,又在网上挑了一群漂亮的小鱼。
其中有两条,商家标注的品种是亲吻鱼,可观察了三天,它们根本就没亲过!
一只向左,一只朝右,隔得山遥水远,倒像是相看两厌的小冤家。
严重货不对版。
江稚拍照私戳客服,对方秒回。
紫霞仙子:“亲,你买到的这对小鱼鱼可能受过情伤,断情绝爱了呢【抱歉啦】”
江稚:“如果我发动差评攻击,阁下将如何应对【可爱】”
紫霞仙子:“还请阁下手下留情!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有没有可能它们忘记爱过对方了,才会如此冷漠不理不睬不亲亲?你觉得呢,亲。”
江稚:“……”
手机接连震动起来,是宋雅南来电。
接通后,宋雅南张口就问:“稚稚,下周三许婉宁的订婚宴,你也收到邀请函了吧?”
江稚“嗯”了声:“收到了。”
之前别墅过户,许铭安就跟她提过这事,被她当场拒绝了。
在斯京时他又打来几次电话,语重心长地劝她到时务必要出席订婚宴,姐妹俩私底下关系怎样是一回事,明面上至少要过得去,别让外人看笑话。
许婉宁本人倒没联系过她,而是直接把邀请函送到了云来山庄。
宋雅南随即问道:“那你去不去?”
江稚不想浪费时间:“不去。”
宋雅南早猜到了答案,幸灾乐祸地大笑:“那许婉宁肯定得呕血咯!她费尽心思抢走你的前未婚夫,又这么高调地办订婚宴,排场大得怕是要轰动整个桐城了!本来正好趁这次机会憋个大招炫到你脸上,结果你鸟都不带鸟她的。”
前未婚夫???
江稚皱眉,什么东西?
宋雅南惊讶:“你忘记了吗?!方耀啊。”
经她提醒,江稚总算想起来方耀是谁。
三年前,爷爷自知身体每况愈下,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便开始着手安排身后事。
怕她将来无依无靠,爷爷特意相中了几位圈内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和行业精英,任她挑选。
其中之一就是方家长子,也是方菱的哥哥,方耀。
不过,她当年不忍让缠绵病榻的爷爷为自己操太多心,只赴约和方耀吃过一顿饭。
他怎么就成她前未婚夫了??
“方耀目前虽然只在方氏集团旗下的嘉林银行担任副行长,但他野心可不小。”
宋雅南说着啧了声,“这人藏得可真深呐,以前看着温温和和,与世无争的,没想到还挺有手段。”
副行长?
江稚突然想起来之前贷款被卡那会儿,曾接到过一通电话,对方自称是嘉林银行副行长,当时她就觉得他语气有点怪,嘴上说着抱歉,话里话外都透出令人不适的傲慢。
将人对号入座后,这一点确实符合她以前对方耀的印象。
斯文有礼,气质清润,温柔体贴,但她就是感觉跟他相处起来不怎么舒服。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很是玄妙,有些人一见如故成为终生挚友,有的人哪怕走得再近也只是泛泛之交。
大概就是老一辈常说的合眼缘。
宋雅南听爸爸提起过:“方耀背地里正跟他继母蒋定非争权呢,所以他也需要得到许家支持。这不,和许婉宁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江稚边听边捋清楚了其中的一条线。
难怪先前方氏集团会给许氏追加一亿投资,原来是两家结成姻亲,打算携手同舟共度了。
“笑死,你不知道,许婉宁就跟捡到宝一样,天天在朋友圈秀恩爱。”
宋雅南一一列举:
今天老公给我送花了(底下单独回复啊这花五位数居然
这么贵吗我不知道耶)
明天老公亲手给我做-爱心早餐啦,哇老公送的求婚钻戒好大好闪哦老公真是好爱我呀!很不经意地附上全方位无死角高清特写闪瞎人的钻戒照……
“许婉宁还真是特别喜欢从你手上抢东西呢,”宋雅南一针见血,“可能抢来的就是特别香吧。”
她话锋一转:“怎么从没见你在朋友圈秀过恩爱?”
江稚剥了颗草莓水果软糖吃,含糊道:“秀恩爱,死得快。”
宋雅南顿时乐不可支,突发奇想,如果江稚和她家程总一起出席订婚宴,那不得震撼全场啊?!
到时许婉宁估计就不是呕血这么简单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啦。
程总这样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出席呢?
宋雅南又感慨道:“好在你当年和方耀只谈半年就分了,否则不就要错过程总了?”
江稚听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跟方耀谈过?”
当初吃完那顿饭,她就以彼此不合适为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方耀,从那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
“啊?”宋雅南也蒙圈了,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
“我听到的坊间传闻是这样的,你和方耀拍拖半年,都开始谈婚论嫁了,结果他发现你三心二意一脚踏两船,国内变着花样儿勾着他,国外还养了个小白脸……他自尊心受不了,就和你提了分手。”
江稚听得拳头都硬了。
方耀竟然在外面这样胡乱造谣败坏她的名声!
宋雅南叹息一声:“此后圈里关于你的闲言碎语就更多了,他还情真意切地劝人家别说你坏话,女孩子的声誉很重要……”
“明明都被你绿了还要出来维护你,当时谁不夸赞他一句大度呐?感动中国前男友榜首了都!”
“所以,这些全是假的?!”她难掩震惊地跟江稚求证。
“你说呢?”
江稚算是看清方耀这个人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两副面孔,虚伪透顶。
果然她当时的直觉不会骗人。
宋雅南连着说了好几个卧槽,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怪不得方耀作为“感情的受害者”,居然一反常态劝大家口下留情别乱嚼舌根,敢情是怕大范围传开,到时传到远在瑞典的江稚耳朵里,会被她这个当事人连夜回国戳破谣言,狠狠打脸!
宋雅南越想越觉得气:“那时我还在朋友圈刷过方耀秀恩爱,好像是他生日那天吧。他女朋友,也就是你,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什么宜室宜家啦,什么温婉又贤惠啦。哦除了美味饭菜,他还发了张你的照片!”
底下评论都羡慕他艳福不浅,甚至有男的开起了不堪入耳目的黄,腔。
什么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了床之类。
“……”
江稚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唉,方耀朋友圈只半年可见,找不到这条动态了。”
宋雅南又激动地一拍手,“好在我当时把你那张照片保存下来了!”
主要是拍得实在太美了。
其实上面只有一个略显模糊的侧影,临窗而坐,素手纤纤,两瓣红唇轻含着薄胎白瓷杯,优雅品茶。
光影和构图都处理得很好,氛围感绝了。
江稚没印象拍过这种照片,点开宋雅南发来的照片。
上面的人确实是她。
应该是当年一起吃那顿饭时方耀偷偷拍下来的。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先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他们谈过半年恋爱的假象,又造谣她脚踏两条船,给他戴了绿帽,分手后还大度地出来“维护”她声誉……
全程自导自演,戏还这么多。
要是脑子里没点儿毛病,能做得出这种荒唐事?
“对了!还有件事我也是刚听说的,”宋雅南又想到什么,愤愤不平道,“前些天方耀在私人聚会上,被狐朋狗友问起,许婉宁到底哪里比你好?”
一个是“负心前任”,一个是即将修成正果的现任。
两人又有继姐妹这层关系,噱头十足,能够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你猜方耀怎么说来着?”
江稚有点生气,没心思猜。
“他就说了两个字,漂亮。”
宋雅南同仇敌忾,咬牙切齿,“真是瞎眼了这狗东西!!!”
“然后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变味了,从你没许婉宁漂亮,到你不好看,现在外面传的是,唔,说你长歪了,变丑了,不然怎么都不出来见人……”
江稚的沉默震耳欲聋:“…………”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程与淮提前下班,带着女朋友指定要的招牌金沙红米肠和奶茶回到家。
一进门,就听到她气鼓鼓地拍着沙发:“没错,男人都是些什么贱东西!”
“……”
第70章 雾未婚夫
江稚太过沉浸于骂渣男,连关门声都没听见,直到男人温热的手搂向她腰间,接着,后背也有熟悉的体温贴上来。
他的吻,犹如春雨般,既轻,又细细密密地落在她颈间。
江稚忍不住颤了下,倒没被吓到,只是有些意外。
元旦假期里,他每天都有事外出,回到家必做的三件事:
先洗干净手,再到衣帽间换舒适的家居服,最后就是……亲她。
一号那天,她在露台晒太阳睡到日落西斜,他把她亲醒,喊她睡美人,还不由分说挤进躺椅,碍于空间太小,让她压在他身上,继续亲。
次日,他回得比较早,她窝在沙发玩手机,他把她抱坐到腿上,来了个法式热吻。
附赠新鲜出炉的法棍面包。
可惜只摸得着,吃不到。
三号那天,他出门不到两小时就回来了。
她在书房改论文,他把笔电合上丢到一边,直接压着她在书桌上辗转地亲。
还把她……揉疼了。
三天里他都严格执行洗手、换衣,亲她的顺序。
今天是怎么回事?
但不得不说,接吻这种事真的会上瘾。
勤学苦练之下,他的吻技越发精进,他们也培养出了绝佳默契,嫌慢就勾他舌尖,撩拨一番,嫌快嫌重就轻咬他唇角……节奏全由她掌控。
大多数时候她只需要享受就好了。
可此时,江稚还在和宋雅南通着电话呢,怕弄出什么动静被听了去,她只敷衍地回应了下,指指手机,眼神示意:
等我讲完电话。
谁知却引起他的不满。
男人两指轻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微微扳向他,就这么吻了上来。
极尽耐心地描着、吮着,碾着,咬着,由轻转重。
江稚既要应付他,又要分心去听宋雅南说了什么,起初每句话都听得清,还能含糊地以“嗯嗯”“啊?”“这样?”“就是”做出回应。
渐渐地,男人趁她开口说话,舌尖闯了进来,肆意搅动。
江稚再也无法握住手机。
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到了沙发边,她掌心抵在他肩上,往外推。
没用太大的力气,被他禁锢在怀中,她也没多少力气可用。
……推不开。
只能任由汹涌如潮的热吻将自己淹没。
“稚稚?”手机里传出宋雅南疑惑的声音,“你还在听吗?”
江稚想回答她,可惜有心无力,嘴唇被严实堵着,根本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她神经紧绷,提心吊胆,生怕被宋雅南发现什么异样。
宋雅南完全不知道那边是怎样缠-绵的亲热场景,还在奇怪地嘀咕:“难道是信号不好?”
“稚稚?”她扬高音量又连着喊了好几遍,“稚稚?!”
江稚晕乎乎地想去摸手机,被按住了手,男人长指滑入她指间,十指交扣。
手机从沙发边掉到了地毯上。
他的吻炙热地烙印在她耳畔,用的是气音,低哑又磁性:“专心点。”
江稚懊恼地咬了一口他下巴。
……
后面,她连宋雅南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这次亲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久到桌上的热奶茶都失去了温度,程与淮终于停止掠夺,退出她的唇舌,从地毯捞起手机,物归原主。
手机屏幕暗着,通话已经挂断。
衬衫被攥得皱巴巴,他松开怀里的人,起身进了厨房,洗净手,倒了杯温水回到客厅,喂她喝下。
江稚浑身发软,喝完水后,干哑的喉咙总算好受了些。
等始作俑者进主卧衣帽间换衣服,她又缓了几分钟喘匀气,回拨给宋雅南。
宋雅南应该有事要忙,没
接电话,响到忙音自动挂断。
江稚点开相机照了照,肩上前两天留下的吻痕仿佛枯萎的花瓣,如今旁边又多添了一片新的。
她拉起滑落的领口遮住。
男人果然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沉迷美-色真要不得啊要不得。
江稚凝了凝神,打开保温盒,戳起一块红米肠塞进嘴里。
在了解到方耀的真实为人后,很多事情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她被嘉林银行卡贷款流程,会不会其实是方耀的手笔?
方菱只在银行挂着虚职,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权限。
方耀作为幕后推手,利用了妹妹的骄纵任性,借这把刀直指向她。
当时程与淮为她出头撑腰,她确实很快就收到了嘉林副行长的道歉电话,但对方既傲慢,又毫无诚意,她越发坚定不会再继续合作。
接下来,方氏不堪冲击,客户流失,股价跌停,引起董事会严重不满,现任总裁蒋定非也面临被撤换的危机……
最大受益者无疑就是方耀。
他藏在背后,借妹妹之手推波助澜,搅弄风云,又作为代表出面敷衍向她道歉,从而激发程氏和方氏的矛盾,借机把蒋定非拉下来,最后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江稚越想越气,这男的心机好深,手段却算不上高明,只会躲在女人后面搞事,敢不敢有种点?!
再者,她清清白白,哪哪都好的一个人,竟被他空口白牙污蔑成玩弄感情,一脚踏两船的所谓“渣女”!
他居然还说她长得丑?
没脸出来见人??
谁能丑得过他那副虚伪的嘴脸?!
最让人不适的是,许铭安既已听信谣言,误会她和方耀曾有“那些过往”,却多次“好言”劝她去参加订婚宴。
他到底是何居心?!
手机接连震动起来,屏幕跳出宋雅南的名字。
江稚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接通电话。
宋雅南解释自己刚刚催稿去了:“你那边信号不好吗,怎么讲着讲着就没声了?”
“可能吧。”
江稚含混不清地笑了笑。
宋雅南也没多想,继续捡起方才的话题:“方耀这狗东西实在太无耻了,一边恶意造谣给你泼脏水,一边又假惺惺地装大度出来维护你,自己倒是博得不少好名声,恶心死了!”
“如今事情过去两年多,已经错失最佳澄清谣言的时机,长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就算现在把真相宣之于众,又有什么用呢?”
可如果任由渣男不需要付出半点代价,还名利双收,她想想都替江稚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啊?!
“不,”江稚若有所思道,“我恰好觉得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当年谣言四起时,她远在国外,爷爷也病重在苏州老宅休养,风言风语传不到他耳边。
如果他知道了,就算拼着最后一口气也定会出面为她洗清污名。
如今她反倒庆幸当时爷爷什么都不知情。
宋雅南不解:“为什么?”
“你不是说许婉宁的订婚宴搞了很大排场,想必宾客名单能够涵盖当年流言的传播范围吧?”
宋雅南眼睛一亮:“你是想……”
江稚本来没打算掺杂进这些破事里,只想离许铭安一家人越远越好,最好此生不复见,可他们非要跳出来恶心人。
既然他们这么体贴地把戏台子搭好了,宾客们也齐聚一堂,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将所有谣言一并澄清了。
“妙啊!”宋雅南忍不住拍手叫好。
兴奋不到两秒,她又有了新的忧虑,“可是没凭没据的,谁会相信呢?”
“事在人为。”江稚就不信还有真相无法洞穿的谣言。
“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宋雅南磨刀霍霍,“争取到时一举锤爆渣男!”
江稚没跟她客气:“好。”
“那我继续催稿去啦!随时联系,拜~”
通话结束后,江稚认真细致地从头到尾捋了遍脉络,分析出其中涉及到的各种利益关系。
程与淮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躺在沙发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坐到边上,轻抚她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江稚在他掌心蹭了蹭,搂住他手臂,坐起身靠上去,简单跟他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程与淮越发地面沉如水。
他对方耀这人没什么印象,但在背后做出这种没底线的恶心事,实在令人不齿。
既然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后果。
“需要我帮忙吗?”
这种小事情哪用得着麻烦他?
江稚心里已经有大致的计划了。
“当然需要。”她指尖碰了碰他喉结,又滑向锁骨,在上面划来划去,“唔,我今晚想吃豉汁排骨煲仔饭。”
程与淮喉结微滚,知道她想自己解决,便没再多说。
他低头轻吮住她的唇:“先收点劳务费。”
腻歪了片刻后。
程与淮起身整理好衣衫,进厨房给她做煲仔饭。
顺便,给高阳发了条信息:
“查一下嘉林方耀的资料。”
***
很快就到了周三。
许婉宁和方耀的订婚宴在许氏旗下的高端酒店举办,现场布置得尤为高调奢华,梦幻星空主题,水晶灯巨瀑般倾泻而下,周围密集点缀着星星灯,如同漫天繁星闪烁。
舞台正中间的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准新郎新娘的恩爱过往,甜蜜点滴。
江稚抵达酒店时,宾客们基本都到齐了,她一出现,毫无悬念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袭浅蓝色丝绒长裙,收得纤腰曼妙,裙摆点缀丝丝缕缕不规则的莹白珠线,行走间泛出粼粼波光,飘渺灵动,摇曳生姿。
仿佛那首知名歌曲中来自贝加尔湖畔的月光,清澈又神秘。
江稚自知备受瞩目,丝毫不怯场,施施然地走入宴会厅,经过蒋定非前面时,停步朝她颌首致意。
蒋定非回以浅浅一笑。
站在蒋定非旁边的方菱则是无语地撇过头去,江稚还真是爱出风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喧宾夺主。
没两秒,方菱又重新转过来。
以前光顾着看江稚那张漂亮的脸蛋,怎么没发现她身材也这么顶?
还有,她穿的那条裙子,设计好新颖独特,又美又仙,是哪位大师出品?
其他人目光也不约而同追随着江稚,难掩惊艳之色,甚至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位美女是谁啊?”
“许家千金,许铭安和前妻的独生女。”
有人对上号了:“也就是方耀那个水性杨花,脚踏两船的前女友呗。”
“什么情况?不是说他前女友长得丑,都没脸出来见人的吗?!”
“啧啧,方耀眼瞎你也眼瞎吗?到底谁美谁丑自己眼睛不会看?!”
众人视线毫不掩饰地在江稚和准新娘身上转换。
作为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许婉宁身穿高定复古礼服裙,盛装打扮,头顶皇冠,戴着繁复钻石项链,无疑是现场风头最盛。
可细看之下,难免有用力过猛的嫌疑。
反观江稚,只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挪不开眼。
肤白貌美,风致亭亭。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落落大方,明艳动人。
又有种“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纯粹,不染尘俗,美得轻轻松松。
大家得出一致结论——
“哪有什么可比性?”
“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是珍珠谁又是鱼目,仿造得再逼真也只是冒牌货。”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方耀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
宋雅南听得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本来美这种东西吧,见仁见智,各花入各眼,主观成分很大。
方耀情人眼里出西施,说出许婉宁比江稚更漂亮这种瞎话,也无可指摘。
但是,在极具权威的绝对性美貌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江稚这算不算是凭借一己之力统一了大家的审美标准?
也有懂行的人注意到江
稚颈间叠戴的项链:“那条星月项链明显是定制高珠,价值连城,怕是只这一条就压过了许婉宁的全身行头。”
“方耀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哪,这么美的姐妹花都给他嚯嚯了,享尽齐人之福,前任现任居然还能聚到同个场子……”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瞧这暗潮汹涌的,今晚有好戏看了!”
许婉宁站在台上,听着底下的议论声,心中不快,面上仍维持得体微笑。
“宁宁,”吕丽在她身后轻声提醒,“今晚是你的主场。”
许婉宁点点头,挺直腰身,挽着未婚夫来到江稚面前,笑容甜蜜。
“姐姐,欢迎你来参加我和阿耀的订婚宴。”
江稚视线越过许婉宁,淡淡地扫向方耀。
方耀也正看着她,神色坦然,半点不见心虚。
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曾受他污蔑抹黑,无辜背负骂名,且知道实情的当事人。
加害者做尽坏事,从来不会反省,更不会愧疚,只会变本加厉,将软柿子捏得粉碎。
这些年来,江稚退让了太多次,也渐渐懂得一个道理。
面对谣言诋毁,被泼脏水,一昧退让绝不可取。
什么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某种意义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正确做法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及时予以反击。
就该理直气壮地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对视时间太长,气氛也有说不出的怪异。
许婉宁生怕他们旧情复燃,颇有危机感地,立刻以宣告主权的姿态,挡在方耀前面。
方耀不想参与她们之间的争端,找借口走开了。
江稚更无意浪费时间,转身正要走,又被许婉宁拦住去路。
“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爸爸把许氏酒店集团的股份转到我名下了。”
她嘴上说得轻松,实则经历了一番波折。
吕丽担心女儿嫁入方家会被看不起,便要求许铭安转让部分股份,他当然不肯同意,可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枕边风阵阵地吹。
加上许铭安之前亲手把大舅子送了进去,对妻子多少心怀愧疚,她又有孕在身,怕万一儿子有个好歹,几经犹豫权衡后,他只好答应了她。
许铭安给许婉宁转让5%股份的事,江稚早就从雷秘书那儿知道了。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怎么?你们母女俩就这点本事,只能弄到百分之五股份?”
许婉宁顿时一噎,哑口无言。
那可是百分之五的股份,爸爸当时心疼得就跟割肉似的,很少吗?!
她一下子慌神了。
难道爸爸瞒着她和妈妈,偷偷给了江稚更多好处?
吕丽一直在留意她们这边,见势不妙,马上拉着许铭安一起过来了。
江稚上次见到吕丽,还是在前年爷爷的告别仪式上。
许久未见,吕丽居然胖了一圈,面相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
一番虚与委蛇的寒暄后,吕丽满脸关切道:“稚稚,阿耀原是你爷爷为你相中的,如今他成了宁宁未婚夫……阿姨完全能理解你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
“所以作为弥补,阿姨特地为你精挑细选了一位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精英男士。”
吕丽指着不远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吴总是做房地产的,身家好几十亿,才华横溢,幽默风趣,年纪是大了一点,胜在温柔体贴会疼人。”
男人有所察觉,笑着举起酒杯跟他们打招呼。
江稚笑而不语,吕丽耍的什么花招她心里门儿清。
她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许铭安,他眼神闪躲,但显然对此并不意外,甚至还乐见其成。
他当然乐见其成。
这位吴总就是雷秘书跟她提过的,许铭安最近在接触的投资商吧。
看来为了搭上吴总这条线,他不惜走捷径以她为筹码,做某些利益上的交换。
真是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
怎么说呢?
江稚倒也不意外他能做得出来这种卖女求荣的事,内心毫无波澜。
“这么好的男人,还是留给你女儿当二婚备选吧。”
“你……”
吕丽笑意僵住,霎时红了眼眶,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
许铭安怕妻子情绪起伏大动了胎气,赶紧揽住她安抚。
他看着江稚,沉下脸厉声斥责道:“怎么跟你阿姨说话呢?!”
吕丽轻扯他袖子,温温柔柔地劝道:“我没关系的,你别吓着稚稚和宝宝了。”
许铭安这才想起正事,缓和了语气。
“稚稚,爸爸养了你十三年,自问掏心掏肺对你好,爸爸还能害你不成?吴总为人稳重踏实,富有责任心,又对你很有好感,也很有诚意……”
好感?
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好感,见色起意?
诚意?
利用她又能拉到多少投资,得到多少好处?
江稚算是听懂了,他们三个人已经提前商量好价钱,坑也挖好,就等着她往里跳了。
又或者,打算直接把她送到那位吴总的床上去?
真有意思。
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阵阵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宾客们面露惊讶之色,停止谈天说笑,纷纷起身相迎。
方耀父亲更是激动地冲到最前面,受宠若惊的缘故,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程总赏光莅临,蓬荜生辉,实在荣幸之至哪!”
江稚微怔,循声望去。
男人穿着黑色正装,身形挺拔,面容清峻,自带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又隐隐透着几分疏离,在一群人的热情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瞬间引起全场轰动。
他怎么也来了?
不是跟她说今晚有个私人聚会吗?
许铭安顾不上再游说,也急急地奔上前去露脸打招呼,唯恐落于人后。
程与淮被围得脱不开身,前来攀谈的人一波接一波,应接不暇。
他漫不经心地点头,礼貌回应。
视线在人群里寻她。
彼此的眼神越过满座高朋,以及璀璨星光,隔空撞上。
江稚俏皮地歪了歪头,朝他盈盈一笑。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吕丽还没放弃,又把吴总吹了个天花乱坠,趁机提出可以帮忙引见:“要是你们成了,你爸爸这么疼爱你,将来嫁妆肯定丰厚,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江稚定定望着斜前方被众星拱月般拥在中间的英俊男人,红唇微弯:“我眼光高,只看得上那样的。”
吕丽屡屡碰壁,早就失去耐心,闻言不由嗤笑了声,觉得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程先生背景显赫,身份矜贵,高不可攀,也是她能肖想的?!
“你知道那位是谁吗?”吕丽语气里不无讥讽。
江稚收回目光,笑得意味深长:“我当然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