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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散我只想属于你


    江稚收回目光,笑得意味深长:“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他身上穿的全套衣服,还是出门前,她一件件给他挑的。


    里面搭的衬衫原本挑了白色,在帮他系扣子的过程中,亲得有点过火,不仅被她抓出团团褶皱,衣摆还湿得一塌糊涂,无法再穿。


    只好另挑了件和她礼服裙同色系的淡蓝衬衫,由他握着她微颤的手将扣子一粒粒系上,衣摆塞进……


    不免又多耽搁了些时间,出门太晚,她抵达酒店时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


    江稚收回游离的心神,不免好笑。


    故意穿情侣衫,然后和她出现在同个场合,某位程先生显然是有所预谋。


    “既已清楚他的身份,就该有自知之明,他那样的家世背景,岂是你能高攀得上的?”


    许铭安不在跟前,吕丽连演都懒得演了,“做人还是得务实点,我看吴总就很好,配你绰绰有余。”


    “既然你这么中意吴总,我又怎可夺人所好?”


    江稚别有深意地弯唇一笑,“还是留做你的女婿备选吧,相信肯定有机会用得上的。”


    吕丽听了这番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话,不禁怒从心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又想到迫切需要吴总那笔投资,解燃眉之急,她深呼吸往下压了压火气。


    “听阿姨一句劝,只靠你自己,不可能找得到比吴总更好的男人。你要是能牢牢把他抓住……”


    “所以你要教我怎么牢牢抓住男人的技巧吗?”江稚讥诮地打断她,“就像当年你抓住了许铭安,然后带着你的女儿强行加入我们家一样?”


    吕丽冷不防被戳中痛处,张了张嘴,无可辩驳。


    当年她使的那些手段确实不太光彩,别看如今风光,背地里脊梁骨还时常遭人戳戳点点。


    受不住眼前年轻女孩审视般


    的嘲讽目光,吕丽匆忙转身走开。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压不住,众人热议的话题无非是:


    平时千请万请都请不到的权贵之客怎么会赏脸出现在这小小订婚宴上?!


    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宋雅南默默地喝了口香槟,嘴角比Ak还要难压。


    我去谁懂啊!


    这种!!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说的感觉!!!


    程总是为了谁而来?又是为什么来?


    啧,多简单的问题不是。


    怕老婆受欺负,来给她撑腰呗。


    宋雅南憋得都快爆炸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猜得中正确答案!


    有人进行合理猜测:


    程氏和方氏近来合作紧密,他是看在这份情面上,估计来露个面就走了。


    即便只是露面,这份无上荣光也值得吹嘘好一阵子了。


    大家虽然有些看不上方耀父亲满脸红光,卑躬屈膝的谄媚样,但心里还是羡慕的。


    谁都知道要是能结交上那位,将来能得到的资源和好处……简直无法估量!


    羡慕过了头,难免发酸:


    “不知道方家今天这是烧的什么高香,居然有这么大面子能把人请来?”


    “估计祖坟都冒青烟了吧。”


    ……


    也有心思活络的跑来跟蒋定非贺喜:“蒋总,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提携一二啊。”


    蒋定非听着恭维,没往心里去,作为知情人,她越发庆幸之前拿出极大诚意和江稚冰释前嫌且达成了合作。


    否则,以那位的护短劲儿,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方菱也隐约有所猜测,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起先她以为他只是看上江稚的美色,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可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严重低估了江稚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许婉宁更是连未婚夫都忘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住人群中那道长身而立的峻挺身影。


    以前她只在某次晚宴上看过他一眼,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遥不可及。


    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竟然会亲自前来参加她的订婚宴!


    简直跟在做梦一样。


    被这般特殊优待,足以满足任何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许婉宁不免飘飘然。


    倒是旁边的方耀,垂在腿侧的手握成拳,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直到主持人开始cue流程,请来宾们入席就坐,这场大规模的攀交情活动才得以意犹未尽地暂告一段落。


    盛情难却,程与淮被邀请到主桌入座。


    以方耀父亲为首的方家人,个个言笑晏晏,殷勤地围着他转。


    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在说,他只偶尔回应一两句。


    几乎全场宾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天啊怎么从来没有人跟我说他长得这么帅!!”


    “你以为他那个层级,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


    江稚甚至听到有女生跃跃欲试想上前跟他要联系方式。


    同伴怂恿:“快去快去,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紫裙女生犹豫:“万一被拒绝了,好丢人的呀。”


    “怕啥,就算被他拒绝,也算是说上话了。”


    ……


    江稚挑眉,给某人发了条微信。


    “程总这么高调,今晚以后不知又会招来多少桃花?”


    想起之前信誓旦旦说过“他的桃花来一朵她掐一朵,来两朵她就掐一双!势必全程守护他的清白,谁都别想染|指”,结果她却监守自盗了。


    嘿嘿。


    江稚忍不住轻笑出声,望向主桌,见他正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很快,她就收到回复。


    男朋友:“我已在江小姐手下成了残花败柳,哪还能入得了别人眼。”


    江稚:“???”


    等等,手下?残花败柳?


    出门前她确实用手帮他……


    许是发完才觉得这条信息太不正经,两秒后他就撤回了。


    换成:


    “可我只想属于你。”


    江稚耳根微热,这人现在越来越擅长甜言蜜语了,尤其是某些时候……


    漫天星辰流转,高朋满座,笑语欢声。


    彼此视线再次隔空相对,便再也挪不开。


    眼神似在晚风中热吻。


    台上,主持人宣布订婚仪式正式开始。


    方耀身穿燕尾服,手捧玫瑰花束,深情款款地跟许婉宁告白,然后向她求婚。


    尽管他没有单膝下跪,许婉宁依然感动得落了泪,哽咽着说:“能够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事。”


    接下来,两人按照流程交换戒指,签订婚书,按下手印。


    主持人高声恭贺他们喜结良缘,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请两位准新人共同切开蛋糕,甜心蜜意,幸福美满!”


    “下面,有请女方代表上台致辞。”


    许铭安整了整着装,正准备登台发言,却被保安拦住了。


    什么情况?!


    “你们眼瞎了?我就是女方家长!”


    他颐指气使道,“赶紧让开!”


    保安充耳不闻,高大身躯挡得滴水不漏。


    江稚提着裙摆越过正在愤怒跳脚和保安理论的许铭安,朝高台走去。


    提前候在台边的蒋定非给她搭了把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稚稳稳地走上舞台,居高临下,目光锁定在最显眼位置,某道辨识度极高的挺拔身影,绽开清浅笑容。


    其实她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


    可有他在,她会更安心。


    “各位来宾,晚上好,我是江稚。”


    江稚握着麦克风,仪态从容不迫,“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今天趁这个机会……”


    许铭安被保安拦在台下,不知她想干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江稚!”他怒瞪着眼,吼得青筋暴起,“你赶紧给我下来!”


    江稚看都没看他一眼。


    “想必大家之前都有所耳闻我和这位准新郎的‘精彩’故事,也曾在茶余饭后当做笑谈。”


    议论私语声又起,被她公然点到名的方耀脸色微变。


    主桌的方家人这才反应过来,江稚今晚来者不善,是来砸场子的。


    方耀父亲生怕她莽撞无礼的行为惹得贵客不快,连忙低眉垂眼道歉:“程总,让您见笑了。”


    又迅速撇清关系:“程总,您恐怕有所不知,台上这位是许铭安和前妻的女儿。她自小父母离异,长于单亲家庭,也难怪这么没有教养……”


    他急于解释,全然没发现面前这位贵客骤然沉下脸,神情转为冷若冰霜。


    “是吗?我倒觉得挺有趣的。”


    程与淮反客为主,不咸不淡道,“方董不妨坐下来,等着看一场好戏。”


    啊这,哪里……有趣了?


    方耀父亲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本来他是要上台去阻止这场闹剧的,此时却云里雾里地坐回了原位。


    好一会儿,人还在懵逼中。


    等着看好戏?


    什么好戏??


    主桌有话事权的方家人干瞪眼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着“看好戏”。


    方耀便只能孤军奋战。


    “稚稚,我知道我们当初……”


    他刻意略过“分手”不提,含糊道,“闹得很不愉快,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咱们私底下解决好吗?”


    “是啊姐姐。”许婉宁也回过神来了,“因为某些误会,你一直以来都对我心存芥蒂,可今天是我人生中特别重要的日子,请你不要为了出气就毁掉它,好不好?”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卑微得不能再卑微。


    两人夫唱妇随,有些不明真相的宾客轻易就被迷惑,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江稚。


    有说她用心险恶,故意挑人家大喜日子来闹事不厚道,肯定会损福报遭报应的。


    有说她对方耀余情未了,因爱生恨的。


    也有指责她忘恩负义的:


    “以前方耀还出来为你说好话,维护你的名声呢。”


    “人品真是高下立见啊。”


    ……


    程与淮眼风淡淡扫过去,记住了每个说话人的脸。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江稚站在风口浪尖,直面流言蜚语。


    大部分人只会相信他们更愿意相信的,无论事实如何。


    静静地等他们表演完,她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原本循环播放着方耀和许婉宁甜蜜恩爱视频的高清大屏突然变换,跳出PPT画面。


    全屏显示着一张照片。


    方耀搂着个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举止亲密。


    大家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也不懂江稚放出这种照片是什么意思。


    “保安!”


    只有当事人方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气急败坏嚷道,“保安呢?!还不快把她请下去!”


    保安们早就收到蒋定非授意,正尽职尽责地维持着秩序,严密把守舞台四周,以免无关人员跑上台。


    江稚完全不受干扰:“据方耀先生所说,我曾和他有过半年的恋爱关系。”


    屏幕又跳出一张表格,简单明了。


    她用激光笔圈出上面的时间:“从2021年12月开始,到2022年5月份结束。”


    某些眼尖的人留意到旁边备注的“恋爱”两字是打上双引号的,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方耀先生还对外声称,在恋爱期间,我三心二意,脚踏两船。”


    江稚直视台下,眉眼中透出几分清冷,“事实并非如此。”


    屏幕上照片又一张张接连跳出来。


    男主角方耀是固定出镜的,被他或亲或搂或口口的女人却是环肥燕瘦,个个都不相同。


    有几位男士品出些不寻常的味儿来了,面面相觑。


    这位不是某会所公主?那位不是圈里知名的交际花?


    他们还曾是她们的床上客……


    等照片放完,江稚才出声解释:“这些照片都是所谓恋爱期间拍下的。”


    每张上面都用红色加粗的字体标出时间,最新一张,甚至是上周。


    “方耀先生在这半年间,仍和数位女性保持不可描述的亲密关系。”


    老底都被揭到这份上了,方耀还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大声质疑:“大家不要相信她,照片全是合成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理性的看客:


    “如果照片实属合成,江稚这样公然造谣诽谤,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笑死,方耀还说前女友长得丑呢,结果人家却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他的鬼话还能信?!”


    许婉宁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最新照片。


    别人可能不清楚真实情况,可她无法自欺欺人。


    那天方耀刚跟她求婚成功,当晚就跑别的女人床上去了?!


    他甚至还戴着婚戒!


    许婉宁的异样反应无疑间接佐证了江稚的指控,舆论风向发生明显逆转。


    “看样子江稚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原来脚踏两船的人竟是方耀!”


    “岂止两船,蜈蚣都没他会劈腿好吗?”


    “贼喊捉贼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一帮方耀的狐朋狗友们则是“仗义执言”,齐齐声讨江稚:


    “就只准你见异思迁,不允许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做人可不要太双标,呵呵。”


    “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出轨在先,阿耀被你伤得体无完肤,心灰意冷之下才跑去外面找消遣。”


    ……


    江稚当然清楚,男人在维护同类这件事上向来是团结一致,不留余力的。


    她又放出新的证据。


    21年12月到22年5月,她每个月都有回国的航班记录,固定回苏州老家看望病重的爷爷。


    而在此期间,方耀的行程却无苏州和斯德哥尔摩。


    这意味着,从“恋情”开始直到结束,他们在生活中毫无交集。


    “请问方耀先生,”江稚声线如淬清霜,带着锋芒和攻击性,咄咄逼人,“这半年里,我们是在用脑电波谈恋爱吗?!”


    话声落地,举众哗然。


    “卧槽,所以连恋爱半年都是假的?!”


    “方耀嘴里还有半句真话吗?”


    宋雅南趁机煽风点火:“先是虚构恋情,然后散布女方出轨谣言,侮辱诽谤,接着又伪装成受害者博取好名声,姐妹们你们不觉得这男人太可怕了吗?!”


    “可不是,谁被他缠上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江稚实惨,平白无故被渣男泼脏水,还背负了这么久的骂名。”


    先前那些为方耀出头说话的男人们却集体沉默了。


    方菱则是面露错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哥哥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江稚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听说方耀先生还在朋友圈秀过恩爱,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还有印象?”


    “有有有!”那个甜美的紫裙女生举起手,“姐姐你那张照片太美啦!很难没有印象!”


    江稚展颜朝她笑了笑:“谢谢。”


    下一秒,方耀那条秀恩爱的朋友圈照片就出现在大屏幕上。


    底下发表时间显示:


    2022年3月19日下午7:45


    这张截图是蒋定非提供的,调查取证过程中她也提供了很多援助。


    “听说这天是方耀先生的生日,而当时作为他女朋友的我,非常贤惠地亲自为他做了一桌子菜。”


    “可我怎么记得,”江稚略作停顿,话锋一转,“这一天,我并不在国内。”


    第72章 去共度美好夜晚


    “可我怎么记得,”江稚略作停顿,话锋一转,“这一天,我并不在国内。”


    22年3月19日,她在伦敦,也和此时一样站在高台上。


    不过,是在领奖。


    她非常幸运地获得了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奖项。


    当时台下坐着近百位各行各业的大佬,他们出身名门,毕业于世界超一流名校,掌控着全球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等领域的顶级资源,其中有几位还是诺奖得主。


    他们的肤色、种族和国籍各异,白种人居多,也有黑种人,也有的是亚裔……


    但他们有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男人。


    她作为全场唯一的女性,独自站在领奖台上,分别用中英文自我介绍:


    “我是来自中国的江稚……”


    那年她二十二岁,还未经历过被命运随手一拨,便跌入九死一生的绝望险境,不懂得收敛锋芒。


    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发表完获奖感言,她安静地目视台下的观众。


    “我不是第一个站上这个领奖台的女性,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顶级资源是有限的,且绝大部分自带男性属性,女性只有非常努力,非常出色,甚至得靠争靠


    抢靠厮杀才有资格上桌,从他们手里分得一杯羹。


    但只要“她们”在上面有一席之地,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说完这句话,她走下台,几秒后才有掌声响起,稀稀拉拉。


    鼓掌的只有前排几位男士和诺奖得主们。


    于是,她放下奖杯和证书,放下所有的荣誉,高高地举起双手,用力为自己鼓掌。


    视野尽头,忽然出现一个长相清俊,卓尔不群,和她有着同样肤色的年轻男人。


    他也站了起来,甚至颇有绅士风度地稍侧过身,朝着她的方向,为她鼓掌。


    是那个,她在斯京街头一见钟情的男人,也是她单方面定义的……


    “艳遇”。


    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站着。


    她无比坚信,这一次,他一定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因为,斯京街头初遇时,他没有为她停留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里既有鼓励,也有不加掩饰的欣赏。


    江稚回过神,再次对上那双和回忆里一模一样的深邃眼眸。


    除了欣赏,他眼中还多出了满满的爱意和纵容。


    无论她站得多高,他永远都会为她托底。


    此时此刻,江稚心神澄明,无畏无惧。


    一个人站成了一座森林,任何风雨都无法摧毁。


    “2022年3月19日,我在伦敦领奖的消息上过国际新闻,有据可查。”


    当方耀以狭隘短浅的眼界和见识,将“她”围困在厨房的方寸之地,以贫瘠但傲慢的想象力,将“她”囚于宜室宜家温婉贤惠,专为女性定制的牢笼之中时,她本人正站在最高处摘取胜利果实,受人仰望,闪闪发光。


    她的前路,亦是花团锦簇,光明开阔。


    大屏幕弹出最后一张照片,奶牛猫举着块“谢谢观看”的木牌,滚来滚去,颇为调皮。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作为收尾,反差感直接拉满,好几个女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稚郑重声明:“以上所有资料都是在警方的协助下,通过合法途径获得。”


    “今晚,当着大家的面,我要正式澄清,所谓我和方耀先生恋爱半年,脚踏两船的谣言,纯属他的个人臆想!”


    江稚掷地有声道,“方耀恶意捏造,无端抹黑,传播不实消息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本人的名誉权和人格尊严!”


    她目光锁定方耀,要是换做以前腰没受伤的时候,高低得先给他几巴掌,再打得他站都站不起来。


    方耀已然冷汗涔涔,没想到三年前为了维护自尊心随口撒的谎言,会在今天被江稚公然揭穿,回旋镖正中眉心。


    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倒无关紧要,他最担心的是,自己正值进入集团管理核心的关键期,会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变故?


    江稚仰起脸,直直地看着方耀,眉宇生辉,光彩熠熠。


    “等着接收律师函吧。”


    等着身败名裂,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蒋定非带头鼓起掌,其他女孩子们也欢呼着拍手。


    程与淮往椅后一靠,好整以暇地开始鼓掌,同桌的方家人摸不准他心思,坐立难安。


    这手掌,拍还是不拍?


    江稚俨然成了全场焦点,没有一个人不看她。


    程与淮的视线更是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


    满场的热烈掌声,以及璀璨星光,齐齐为她加冕。


    宋雅南与有荣焉,激动得手都拍红了,江稚稚干得漂亮!


    一出场先是美貌碾压,给大家来个震撼,顺便澄清长得丑的谣言,再层层递进,反转,揭开渣男老底,撕碎虚伪面具,快狠准暴锤。


    太解气了!


    哈哈哈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她是看爽了。


    当然,也有人对江稚今晚的做法颇有微词,觉得她拎不清,图一时之快,做事太冲动太不体面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江稚这样公开和她父亲一家撕破脸,又得罪了方家,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是啊,这种丑事关起门来解决不就得了?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某白西装男振振有词:“依我看,女人还是温柔些比较可爱,她这样厉害的,谁敢娶回家啊?”


    一群男人颇为赞同地点着头,心照不宣地笑了。


    紫裙女生听着他们大放厥词,觉得尤为刺耳,扬声呛道:“赶紧把那副尖嘴猴腮的酸样儿收一收吧,说得好像人家看得上你们似的!”


    白西装男忍不住回怼:“说的又不是你,你上赶着破什么防?莫名其妙。”


    “麻烦让让。”


    一道稍显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西装男回过头,霎时面上堆满谄笑,连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程总,真抱歉挡着你的路了。”


    他伸出手,语无伦次,“程总您好,我是众悦的钟嘉豪……”


    程与淮并未理会,甚至都没正眼瞧他,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众人都以为这位贵客要提前离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径直走向了舞台!


    保安们慑于他周身强大的凛冽气场,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


    宾客们都看不懂他此举是何用意,甚至连江稚也一头雾水。


    他这是……想做什么??


    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程与淮一步步登上台阶,身姿清越,步态优雅,不疾不徐地走到江稚面前。


    订婚宴特约的知名跟拍摄影团队不约而同地将镜头对准了台上的两人。


    一张漂亮的脸旁边是另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简直是视觉盛宴!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江稚心如擂鼓,隐隐浮现某个猜测:


    他该不会,打算将他们的关系宣之于众吧?


    全场安静,星河烂漫。


    灯光下,男人面部轮廓愈发立体分明,深眸中只映着她一个人。


    心里也只有她,全是她。


    占得那样满。


    他眼尾微弯,笑意倾泻而出,光华夺目,好看极了。


    “江小姐,你刚刚在台上特别迷人,深深地吸引了我。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这番话犹如巨石砸入湖中,整个宴会厅爆发出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异常喧闹。


    那可是传闻中有权有势,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程与淮。


    是出现在任何场合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是所有人都上赶着去攀附,争先恐后去逢迎讨好的程与淮。


    而就是这么一个受到无数人敬仰的男人,竟然当众放低姿态向江稚主动示好,甚至俯首称臣……


    不行了不行了!


    宋雅南看得热血沸腾,不停地用手扇风,感觉快要晕过去了。


    长舒一口气后,她瞥了眼不远处目瞪口呆的白西装男,和站他旁边一起蛐蛐过江稚的几个男人,他们的表情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变换得不要太精彩。


    程总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真是绝杀啊绝杀。


    强势地向众人证明,你们这些庸常之辈,当然配不上江稚,只有他才能和她相配。


    就问这脸打得疼不疼?!


    “请问,”程与淮没得到回应,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以及,”他低头凑近了些,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做出更深层次的邀请,“共度美好夜晚。”


    他在众目睽睽下,神色一本正经,却说着暧昧的调|情话语。


    这种感觉有着别样的刺激,江稚被撩得面红耳赤,笑吟吟地点头。


    “当然。”


    她挽上他手臂,双双走下高台。


    尽管订婚宴没能顺利进行下去,定时设置的浪漫花瓣雨却如约爆发。


    漫天花瓣,纷纷扬扬坠落。


    他们挽着手,行走在繁花和星辰之中。


    经过许铭安前面时,江稚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提醒道:“希望你能按照约定,周日之前搬离别墅。”


    “老公,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搬出去?”


    许铭安看着相携离去的两人,脑子嗡嗡作响,总感觉自己好像错失了什么?


    可又不知道具体失去了什么。


    他精神恍惚,踉跄着往前追了两步。


    吕丽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抓回来:“许铭安,你给我说清楚!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铭安仍呆若木鸡,吕丽歇斯底里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许婉宁流着泪,拿起还未切完的蛋糕砸向未婚夫,上面奶油裱花的“百年好合”四个字碎在方耀胸前。


    宾客们看完一场又一场的热闹,兴致勃勃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小朋友们则是开心追逐着星光和零星花瓣雨……


    世间百态,悲欢难以相通。


    江稚挽着对她“一见钟情”的男朋友,踏过红毯,低调退场。


    第73章 人我爱你


    “我们要去哪儿呀?”


    黑色宾利平稳穿行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江稚坐在后座,靠着程与淮肩膀,朝车窗外看去。


    一盏盏柔橘色路灯接连闪过,她发现这不是回A市的路。


    光影明暗交织间,程与淮低头闻她发间的香气,笑道:“江小姐刚刚不是答应跟我共进晚餐?”


    提起这事,江稚还记得当时台下有好几个男的以一副高姿态对她评头论足,说什么她这样厉害,将来谁敢娶之类。


    她还没来得及反击,他就出乎意料地走上台,来到她身边,说出了


    震惊全场的话——


    “江小姐,刚刚你在台上特别迷人,深深地吸引了我……”


    江稚心情好极了:“我还以为你会当着大家的面公开我们的关系。”


    不过,相比直接宣告主权,他这样装作初次见面,对她一见钟情,又高调地当众向她示好臣服,好像更解气。


    她那会儿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忘记去看那些男人是什么反应了。


    想必会非常精彩吧。


    “我倒是想,”程与淮唇边噙着淡笑,语气莫名幽怨,“谁让我现在还没有正式名分呢?”


    江稚顿时乐不可支,凑近在他下巴亲了口,算作奖励。


    程与淮并不满足于此,将她抱坐到腿上,吻住了她的唇。


    她也吮住他,同他舌尖相搅。


    不知不觉,宾利驶入桐城湾的核心区域,由程氏集团斥巨资筹建的大型商贸综合体还未正式开业,自然也不对外开放,到处静悄悄的。


    门岗值班的保安认出车牌,立刻放行。


    到达露天停车场后,后座的人许久没有动静,倒是司机下来了,捏着包烟走得远远地去抽。


    “怎么办?”


    江稚往外挪了挪,故意使坏地在他腰间戳了下,不负责任地提议,“要不,外套脱下来挡一挡?”


    谁让他非要抱她坐在他腿上亲,这不,亲出火来了吧。


    程与淮低头看了眼,不安分得太明显了,一时半会没法出去见人。


    他搂着她,饮鸩止渴地平静了片刻,总算勉强压制住。


    两人坐直达电梯来到顶楼的旋转餐厅,里边空间宽敞,却空无一人。


    巨大的弧形玻璃窗外,是夜色下的桐城湾,海面幽蓝,泛起银白色微波。


    港口泊着一艘游轮,灯光亮在风中,如同萤火闪烁。


    周围不见花,空气里却弥漫着好闻的清香,沁人心脾。


    落座不久,便有侍者鱼贯而入送上晚餐,全是江稚爱吃的。


    除了……


    她抿了口杯中饮料,有些嫌弃:“葡萄汁?”


    此等良辰美景,烛光晚餐,要是能来点红酒该多完美。


    程与淮将切好的牛排放到她前面:“臻姨说了,不能再让你喝酒。”


    江稚心知他是为自己好,嘴上偏要和他抬杠。


    “那臻姨有没有跟你说过,纵-欲伤身,应该有所节制?”


    住在一起的这些天里,他都不知节制多少回了?!


    当然,她也很享受就是了。


    过去十来年,程与淮心如止水,对男女之事全无兴趣,即便晨起时偶有反应,也基本都在可控范围内。


    可一碰上她,他就有蓬勃的欲。


    “怎么,没话可说了?”


    程与淮凝眉反思了下,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我们今晚分房睡吧。”???


    江稚才不相信呢。


    “你最好说到做到!”


    程与淮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夸下海口:“一定。”


    “那咱们来打个赌呗。”


    “行,”他奉陪到底,“怎么赌?”


    “就赌我们今晚会不会分房睡。”


    江稚狡黠一笑,“如果你输了就陪我睡,要是我输了就陪你睡,怎么样?”


    逻辑满分!


    程与淮:“……”


    “你这是在耍赖。”


    “不行吗?”江稚在桌下威胁性地轻踢他的脚。


    程与淮笑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纵容。


    “不能更行了。”


    氛围轻松愉悦,美食也很是可口,边欣赏海景边聊着天,时间悄然流逝。


    江稚吃完最后一道甜品:“我们要回去了吗?”


    程与淮看了眼腕表:“再等会。”


    他起身牵着她走出餐厅,穿过走廊,来到同层的空中花园。


    地面铺的全是透明玻璃,底下便是万丈高空。


    展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江稚流连其中,轻抚着花瓣,猜测这里应该就是许氏旗下建筑公司之前负责的空中花园项目,因吕鹏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最后不得不更换承包方。


    好在及时发现了隐患,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程与淮默数着腕表的时间,示意她往外看。


    一束巨大的金色烟花“砰”地在眼前炸开,天女散花般,瞬间照亮了大片夜空。


    “哇!”江稚惊喜地朝前面走了两步。


    程与淮来到她身边,站定。


    漫天金灿灿光芒,虚笼着她姣好的面容,无比地耀眼夺目。


    这一场烟花,只为她盛开。


    曾经错过的,他都会补给她。


    很快,江稚发现空中花园的玻璃地板下方,也有一簇簇彩色烟花绽放。


    非常新奇的观赏视角,人站在高空之上,俯瞰万千烟火,流光溢彩,盛大而浪漫。


    程与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束家书,温柔的杏粉色,自带仙气,朵朵开得饱满生动。


    她最喜欢的花是“大雾弥漫”,但它已被买断品种,他就算有再大能耐也买不到正版。


    家书也很好。


    收下他的家书,以后就当他的家人。


    程与淮拿着花上前,轻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在她面前。


    其实,下跪并不在他的计划中,许是过于紧张,不由自主地就跪下去了。


    这个姿势不错。


    他喜欢她在上面,而他抬头仰望她。


    就像所有人都仰望着太阳一样。


    她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太阳。


    江稚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他这就打算求婚了???


    “稚稚,”程与淮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认真,赤诚而热烈,“我爱你。”


    “可能你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相信,从去年九月到今年一月,我们仅仅认识四个多月,真正表明心意的时间更是不足一月,此时我擅自说出‘爱’这个字,未免显得轻佻,不够庄重。”


    “可是,除了爱,我再也找不到其他字词句来准确地形容我对你的感情。”


    “我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对你动的心,当我意识到时,已经爱你无法自拔了。”


    而且,这份爱意正与日俱增。


    就像n次方一样呈现爆发式增长。


    第一次见面,他八岁,她不到三岁。


    他正处于人生最低谷,郁郁寡欢,而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当时因父亲意外离世,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只有她心疼地用小手轻摸他的脸。


    “与淮哥哥,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个小孩子呀……”


    她甚至哭得比他还要伤心,泪水断珠似的,打湿了他上衣。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竟有这么灼烫的热度,足以将一颗冰封雪锁的心洞穿,留下了个隐秘的缺口。


    最后,离别时刻来临,她紧紧抱着他不肯放,还想用两颗橙子跟爷爷买下他。


    如果能够和她一起长大,他的人生想必会是另一番光景。


    而现实是,他们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面。


    直到去年九月,她为了外公遗作,重新回到他身边。


    仿佛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


    程与淮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迷恋一个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她在一起。


    永远不分开。


    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每天都有温暖阳光照耀,时时刻刻充满了期待和欢喜。


    那些有她相伴的日子,他才像真正地存在着。


    ……


    江稚捧着花束,百感交集,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她俯身扑进他怀里,双臂环紧他的腰,哽咽着回应,“我也爱你。”


    家书被他们压在胸前,承受了两种同样剧烈的心跳,花瓣颤动不止。


    空中花园的四周,以及玻璃下方,无数金色烟花怦然绽开。


    桐城湾海面上也倒映着星辉熠熠。


    他们仿佛置身银河。


    隔着家书,激烈地拥吻在一起。


    晚上十点多,两人搭乘停泊在桐城湾港口的游轮经由西子江回到A市金月湾住处。


    门刚撞上,江稚便被抵到门后。


    男人仅以一手轻易禁锢住她双腕,按到头顶上方。


    她只能仰起头,迎接他骤然而降的热吻。


    他亲得急切,又不失温柔。


    先是轻咬,一遍遍润湿后,舌尖抵入。


    江稚配合着他循序渐进的节奏,浑身像过了电般,酥麻感千丝万缕地扩散开。


    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小猫咪,躲在暗处,好奇张望。


    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全程猫猫问号脸。


    亲得差不多了,程与淮松开她的手,将她托住,直接抱起来,往屋里走。


    她手里的包包,脚上的拖鞋都挂不住,一起掉落地板。


    无人在意。


    也没有人想起去开灯,客厅里一片黑暗,视觉受限,加上又安静,呼吸声和心跳声尤为清晰,分不清是谁的。


    沙发明明很宽敞,他偏要和她挤在角落,堆着叠着,挨得这样近,像是要嵌入彼此。


    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颈后,指腹反复轻拭那块柔嫩皮肤。


    江稚感觉痒,轻笑着缩肩躲了下。


    毫无防备,被他含住耳垂。


    濡湿的吻从耳畔,蔓延到颈间,最后落在锁骨上。


    密密麻麻。


    周围的温度迅速攀升,好似有一朵朵桃花正在盛开,香气浓郁。


    江稚眼睛适应了黑暗,也稍微看清他的轮廓。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她脸烫得不行,却故作镇定,虚张声势,指尖从他眉心,滑向高挺的鼻梁,落到唇心,轻轻按压。


    在他要张开唇咬住她之前,快速撤离。


    雪花咬着小鱼玩具自个儿在桌边玩,滚来滚去,时不时瞥向他们,举起小爪子在空气里乱抓。


    好生气!


    怎么还不来陪它玩呀?!


    江稚心里也好似有只柔软的猫爪在挠啊挠。


    半晌后,她的手又沿着他腰线,歪歪斜斜地往下游走,遇到阻碍才停住。


    隔着布料去感受他。


    如此地清晰而具体。


    没几秒,就被他抓住了手,强行挪放到沙发边缘。


    十指交扣,牢牢控紧。


    不准她再乱动。


    男人失去了惯来的冷静,声线里浸着喑哑,呼出的热息几乎要把她融化。


    “稚稚,不要再考验我的忍耐力。”


    他表情分明正经得像个正人君子,实际上正饱受本能的折磨,只不过是在极力克制罢了。


    他所有反应,都在她掌控之中。


    江稚乖巧地“哦”了声。


    “你说的,”她明知故问,“是不要这样吗?”


    程与淮喉结轻滚,当即闷哼了声。


    她浅蓝色的裙摆湖水般荡漾着涌向他,眼神纯情中,又隐隐透着媚。


    “可我怎么感觉,”江稚越发肆无忌惮,故意捉弄似地收紧手指,又意有所指道,“他好像很喜欢?”


    程与淮闭了闭眼,微微往后仰,艰难地和她拉开了点距离。


    这时,丢在门口包包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打破一室安静。


    这个时间,想也知道是许铭安打来的电话。


    江稚本来不想去管,随便它响到自动挂断,可她知道许铭安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只好去拿手机,等了几秒,那边却再没有动静。


    许铭安大概是,怕打扰到他们?


    毕竟他们从酒店携手离席,走得很是引人遐思。


    江稚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到桌面,重新回到沙发。


    男人气息急促,欲盖弥彰地正襟危坐着,可衬衫皱巴巴的,衣摆也潦草散乱在外面。


    略显狼狈。


    既然他退,那她就进。


    想要征服他。


    江稚单膝压着沙发,抵住他肩膀,将人往后一推,然后强势地坐上去。


    她正好坐在那儿。


    “不是说,要共度美好夜晚?”


    程与淮几乎无法动弹,稍偏了偏头,刻意回避她的目光。


    不去看她。


    不能看她,一眼都不行……


    下一秒,却被她扳正脸,抬起下巴,被迫正面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


    他的睫毛既长又浓密,在眼睑处印落阴影,仿佛黑色蝴蝶轻颤着翅膀。


    江稚严严实实地镇压着他,一步步挑战他极限。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忍下去吗?”


    她的动作有多恶劣,表情就有多无辜、无害。


    程与淮深吸一口气,仍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自制力,徒劳地做困兽之斗。


    他眸色幽沉,眼神却迷乱。


    “会不会,太快了?”


    他没想过在今晚就……


    “也不要太快。”


    昏暗中,江稚眼波流转,故意曲解他话意。


    她认真思考了下,“怎么也得达到标准时长吧。”


    第74章 尽只能和我用


    “也不要太快,怎么也得达到标准时长吧。”


    江稚说完,就被男人凶狠地堵住嘴唇,惩罚性般吻得喘不过气来。


    他掌握了主动权,连亲带咬,又揉又戳,攻势猛烈。


    她连连失守,不争气地败下阵来,软声求饶。


    可根本不管用。


    程与淮忍无可忍,动了真格,今晚不打算再放过她。


    在彻底失控前,他抱着她站起身,来到橱柜前,伸手去拉抽屉。


    上了锁,拉不开。


    又随手按亮一盏壁灯,光泽柔和,并不刺眼。


    但他还是习惯性在她眼前挡了挡,等她适应光亮后才挪开。


    男人手臂结实有力,江稚被他稳稳托抱着,安全感十足。


    她仰起头,发现他耳朵连同脖颈那块铺了大面积红晕,皮肤的热度更是惊人,就跟醉酒了一样。


    可他晚餐时明明喝的也是葡萄汁。


    程与淮找到一串钥匙,心浮气躁的缘故,对不太准插孔,试了几次才成功开锁,拉出抽屉。


    江稚转过头,看清里面放着的两盒东西,才想起之前买水果糖不小心买成了安全,套,当时她以公平起见为由还提议一人分一盒,结果他直接把两盒套都没收了,还锁进抽屉里……


    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防护用品也是现成的了。


    程与淮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块,将两个花里胡哨的小盒子拿出来摆好。


    “喜欢哪种味道?”他问她,声音很低,在说悄悄话似的。


    江稚红着脸,视线快速从上面掠过。


    草莓味是超大超薄,橙子味是立体颗粒,极致享受。


    好难选……


    箭已搭在弦上,程与淮耐心告罄,干脆替她做了选择。


    不用选,两种都试试。


    他捞起两个小盒子塞进裤兜,抱着她从露台抄近路去主卧。


    “只能和我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江稚却听懂了,他以为她之前想分走一盒是跟别人用?


    “……哦。”


    除了他,她还能跟谁用?


    走入主卧,江稚突然喊停:“等等,我先洗个澡。”


    程与淮便改道进了浴室,把她放下后,关上门,转身出去了。


    江稚猜他应该是去客卧浴室冲澡。


    对于今晚要发生的事,他们都很郑重对待。


    浅蓝色长裙离了身,她打开花洒,水流温热细密,每一寸肌肤都得到润泽,缓缓舒展开来。


    沐浴露的香气在浴室里弥漫。


    水雾氤氲,江稚止不住地心神荡漾,一会儿忐忑紧张,一会儿又满怀期待,捧着滚烫的脸,轻轻拍。


    矜持,矜持。


    稍稍冷静下来,她想到某个问题。


    她是他直接从客厅抱进来的,忘记拿睡衣了……


    问题不大,到时直接裹浴巾好了。


    磨砂玻璃门外忽然出现一道颀长身影。


    江稚有些惊讶,他没去洗澡吗?还是说,已经洗完了?


    这么快?


    男人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门。


    “睡衣给你拿进去?”


    他们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好呀。”


    江稚没想太多,简单冲掉泡沫,边应着声边走过去,拉开了门,可她伸出去的手并没有接到睡衣,而是被他握住。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不知看到什么,男人眸色骤然深沉,呼吸也明显变重了。


    “要不要帮忙?”


    她身上的沐浴露泡沫还没冲洗干净。


    江稚耳朵里都是如雷的心跳声,以致反应慢了半拍。


    帮什么忙?


    程与淮沉默地摘下袖扣,搁在洗手台上,又慢条斯理卷起衬衫衣袖。


    然后带着她回到花洒下,耐心细致地帮她冲掉泡沫。


    他神情自若,动作绅士。


    浴室原本空间很大,多了一个他,显得尤为逼仄。


    他的存在感太强烈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只有水流温柔冲洗着她。


    江稚脸颊红透,密布羞色,不经意地撞入他眸中。


    男人眼神比窗外夜色还要浓稠。


    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目光如有实质般,带着侵略性,一寸寸逡巡而下。


    江稚被他看得浑身自在,双脚微微蜷缩着,趾甲像一颗颗粉色贝壳。


    他目光又自下而上。


    第一遍赏的是全景,只囫囵看了个大致,第二遍就看得仔细了,一处不落,流连忘返。


    浑不在意,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衬衫和长裤。


    淡蓝色衬衫湿了水,呈现出更深层次的湛蓝,随着胸腔不规律的起伏,生动得像微风吹拂下的湖水。


    江稚想起前年夏天,她曾经和朋友一起在天蒙蒙亮时分,开车进入森林,不小心迷了路,误入林深处,惊喜地遇见了一泓蓝色湖泊。


    那种清澈透亮的幽蓝,美得直击灵魂,空濛得仿若一场梦境,连路过的风都忍不住停留。


    她和朋友躺在草地上,好不惬意地吹着风,谈天说笑。


    私自将这片湖独占了半天。


    她再没有遇见过比那还要漂亮的湖泊。


    泡沫冲洗干净后,程与淮拿了条毛巾,帮她从头到脚擦干水珠,穿好睡衣后,他哑着声问:


    是要出去到床上等他,还是继续留在里面?


    江稚想着不能吃亏,又羞于回答,只轻晃了下他手臂。


    程与淮喉咙微紧,溢出一声低笑,往洗手台面垫了块干净浴巾,抱着她坐上去。


    开始当着她的面,一粒粒解衬衫扣子……


    他并不介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


    江稚眸光潋滟,没有任何阻碍地看清楚了他的全部。


    她目眩神迷,仿佛坐在一团火中。


    灯光是浅橙色,被热浪晕开,朦胧得如同淙淙月光。


    水流声淅淅沥沥,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江稚看一会,羞两会,忍不住再看,再羞……


    浑然不觉,水声停了。


    程与淮草草擦了擦水珠,直接抱起她,走到主卧,轻放到床上。


    窗帘没拉,外面是A市繁华的夜景,万家灯火亮在料峭冬夜里。


    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并不在外界视角能窥视到的范围。


    男人坐在床边,正背对她,微弓着腰,从小盒子里拿出一枚东西,撕开塑料包装。


    江稚平躺着,从后面欣赏他,宽肩窄腰,黄金比例,肌理线条紧实漂亮。


    水珠没有完全擦干,橘黄灯光下,皮肤像染了一层蜜色。


    好性、感。


    见他捣鼓了许久都没动静,她以为他是没经验不会用。


    结果居然是小雨衣迟寸不合适,无论草莓味还是橙子味,都偏小了。


    哈哈哈怎么会这样?!


    江稚懵了下,忍不住笑了。


    程与淮费了许多工夫都没穿戴成功,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神色难耐,又略显无奈。


    “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钢琴。”


    师从国际知名钢琴大师,还拿过不少奖项,后来忙于学业便荒废了。???


    这种时候,为什么突然提到钢琴?


    江稚看向他的手,白皙修劲,骨节分明,弹钢琴一定很好看。


    她无暇思考:“所以呢?”


    “好些年没弹琴了,不知道指法有没有生疏?”


    江稚云里雾里,余光瞥见他将修长的手指穿进草莓味的小雨衣里。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第一反应是逃,没逃掉,被他握住脚踝,拖了回去。


    他如黑夜般迅速倾覆而来。


    江稚感觉好像整个人被丢进桐城湾,在海水里浮浮沉沉,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潮水只涨不落,汹涌地拍打着礁石。


    她心跳快疯了,嗓音细碎,断断续续,几不成句。


    任凭摆布。


    波涛汹涌,水涨船高,尽管他行的水路,仍前进艰难。


    程与淮又去亲她,和她脸挨着脸,说了很多昏话哄她放松。


    慢慢地适应。


    应该只用一根手指的。


    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砸着窗户。雨声恰好掩盖住了另一道奇异的水声,斑驳水痕印在玻璃窗上,一道道地重叠,最后汇成了溪流。


    他一撤离,溪水随后漫灌而出。


    ……


    江稚望着天花板平复呼吸,眸底蒙着雾气,久久不散。


    他小时候的钢琴一定学得很好,指法了得。


    她捂住脸,自己真是……好没出息。


    太没出息了。


    程与淮处理掉大汗淋漓功成身退的小雨衣,进浴室洗净手,又出门去了。


    两分钟后他带回来大半杯温水,体贴地喂她喝下。


    江稚嗓子干哑极了,久旱逢甘霖,半杯水全喝光,勉强补充水分。


    床单已完全不能用,程与淮利落换好新的,重新把她抱上去,自己也躺到旁边。


    江稚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位置,清了清嗓子:“你输了。”


    他们晚餐时打赌今晚会不会分房睡。


    “嗯,我输了。”程与淮认输得很痛快,在她额头亲了亲,“睡吧,晚安。”


    江稚浑身乏力,是真累坏了,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


    夜已深,整座城市逐渐陷入沉睡。


    屋里的两人相拥而眠,呼吸匀和。


    窗外,大雨仍下个不停。


    ***


    同居生活格外甜蜜,程与淮每天按时上下班,甚至偶尔还会早退。


    有时他需要留在公司加班,江稚就会开车去接他。


    大多数傍晚,他都会带着一束花准时回到家,仍必做三件事,洗手、换衣服,亲她。


    次序可随意调整。


    晚饭是分工合作做的,他负责煮,她来理论指导。


    吃完饭,他去书房处理工作,她坐在对面上网课,或者改论文,确保对方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一旦目光有交集,他便会越过书桌来吻她,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除了最后一步,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和真夫妻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她也挺纳闷,他为什么迟迟不执行最后一步……


    该不会打算留到结婚以后?


    另外,鱼缸里的那对亲吻鱼还是互相不搭理,江稚却因常陪着小雪花一起看鱼,初步建立了交情。


    渐渐地,小奶猫放下了戒备,还会主动叼着玩具来找她玩。


    甚至非常友好地帮她舔毛,可她的头发太长了,舔得小猫咪气喘吁吁,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开始怀疑喵生了。


    她和雪花处好关系后,征得腼腼的同意,把它从澄园接了回来。


    腼腼这家伙喜欢跟小狸花干架,对小雪花却很是爱护,后者也爱黏着它。


    两位小朋友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相处得比想象中还要融洽。


    江稚正陪着它们玩,宋雅南刚好打来电话。


    一接通,宋雅南喜滋滋地告诉她:“自从你当众澄清谣言,撕开渣男真面目后,在圈里的口碑实现了大反转,大家还津津乐道你和程总的花边新闻……”


    江稚听着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八卦,忍俊不禁。


    “嗐,方耀这狗东西都被扒了个底儿掉,又渣又脏的,许婉宁居然还是不离不弃,完全没有要悔婚


    的意思。”


    江稚并不意外,两家联姻,利益牵扯得太深了,哪这么容易切割?


    以许婉宁忍不了半分委屈的性子,关起门来肯定没少闹。


    许铭安焦头烂额,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她,请求将搬家时间推迟到春节后。


    宋雅南又叹了口气:“方耀除了声名狼藉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江稚听蒋定非说,方氏董事会那帮老头还是力挺方耀按照原计划进入集团核心管理层,毕竟再怎么样也是方家独苗儿。


    宋雅南:“没办法,谁让世界是个巨大的爱丁堡呢。”


    就像她堂姐,明明各方面能力都比堂哥突出不少,更适合当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可就因为生来是女生,上升之路遥遥,还处处受到压制。


    江稚也略感无奈,她能力范围内能做的都做了,再说岂能事事尽如人意?


    谁知没过两天,某个消息便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方耀在温泉会所被警察带走,说是他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还潜规则男下属……


    报应来得太快,连江稚都有些傻眼了。


    很显然,这是某位程总的手笔。


    他之前倒一点都没跟她透露。


    江稚上完网课,闲着没事,打算出去逛逛。


    出门前,她收到一条陌生本地号码发来的短信:


    “江小姐,我是梁婧,方便见个面吗?”


    梁婧找她会是什么事?


    江稚将地点定在程氏集团商厦附近的咖啡馆,到时顺便接男朋友下班。


    她提前十分钟到,没想到梁婧来得比她还要早。


    江稚点了杯榛果拿铁,梁婧只要了一杯温水。


    “江小姐,今天我约你出来,是想当面跟你澄清一个误会。”


    江稚喝了口咖啡,愿闻其详。


    “那封泄露你和程总是合约关系的邮件不是我发的。”


    梁婧已自请调去新加坡分公司担任副总经理,她算是看清了,彻底斩断不切实际的幻想,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没什么比事业重要。


    江稚点点头:“嗯,我知道不是你。”


    发那封邮件的人是程明朗妈妈。


    梁婧看她反应平淡,内心不由得波澜渐起。


    “对了,我无意中得知一个关于程总的秘密。”


    江稚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但我不会告诉你。”梁婧语气畅快。


    “从此刻起,这个秘密就会变成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地雷,让你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江稚面露浅笑,并不接招。


    暗自琢磨:


    梁婧所说的秘密,和之前程明朗妈妈跟她说的,会是同一个吗?


    “希望你们的感情能经得起考验。江小姐,好心奉劝你一句,趁他现在还爱你,最好把能抓住的牢牢抓在手里!”


    “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根本靠不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只有金钱利益才是实打实的。”


    江稚知道这全是她的肺腑之言,真诚道谢。


    “我和他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为了金钱名利。”


    “梁小姐,祝你往后平安顺遂,前途似锦。”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梁婧拿起包往门外走,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表情难掩动容。


    她好像,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


    江稚气定神闲坐在原位,目送梁婧离去,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等时间差不多,她买了单离开咖啡馆,到公司接程与淮下班。


    第75章 皆她是命运额外赠送他的礼物


    晚高峰堵车,两人在外面吃完私房菜才回去,一到家,腼腼和小雪花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围在脚边蹭来蹭去。


    腼腼可能是感应到江稚在为它准备生日惊喜,近两天精神格外亢奋,走哪跟哪,特别黏人,还带着小雪花到处拆家。


    江稚弯腰抱起腼腼:“我们邀请小狸花一起来为你庆祝生日,好不好?”


    腼腼扭动身体,不停拿脑袋蹭她,各种撒娇。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


    江稚按照惯例摊开手,腼腼傲娇地举起爪爪和她击掌。


    算是达成共识了。


    小狸花猫生性|爱自由,只在崇山一带活动,轻易请不动它出山,生日派对的地点便定在了澄园后山长乐亭。


    程明朗已经提前布置好场地,氛围感必备的鲜花气球和猫玩具,彩色横幅在风中飘荡,上面用非常卡哇伊的字体写着:


    腼腼小公主生日快乐!!!


    五年前的今天,江稚回国陪爷爷过完春节,折返斯京,在住处院子里发现了一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趴在雪地上的奶牛猫。


    她赶紧把它送去宠物医院治疗,等伤愈后又接回家,正式收养了它,并把相遇那天2月7日定为它生日。


    巨幅背景布上贴满了照片,腼腼独照居多,记录它五年来的成长点滴,其次是和江稚的合照,也有跟程明朗的,甚至……


    程与淮目光淡淡地从角落那张两人一猫的庆生合照上扫过。


    江稚抱着腼腼,程明朗站她旁边,歪头对着镜头比耶,笑得很开心。


    看起来就像一家三口似的。


    他不由得深眸微敛。


    “好啦,朋友们都到齐了。”江稚轻快地拍拍手,“我宣布,生日派对正式开始!”


    她端出亲手做的千层蛋糕,主食罐头打底,一层层铺上冻干、猫条、鸡胸肉和虾仁碎,顶端再适量撒些猫薄荷,周围还放了小鱼形状的猫饼干点缀。


    美味蛋糕一现身,小狸花就迫不及待地围坐了上去,两眼放光。


    小雪花紧随其后,舔着嘴巴,同样垂涎不已。


    江稚给腼腼穿好围兜,戴上生日帽,在心里默念:


    “宝宝,生日快乐哦。”


    “愿你平安健康,每天都开开心心,交到喜欢的好朋友,可以不必太乖巧,但也不要打那么多架,别让自己受伤。”


    “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希望我们以后还能相伴很多很多年。”


    许完愿,她顺便吹掉蜡烛。


    程与淮在桌下轻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


    彼此相视一笑。


    程明朗情绪价值拉满,欢呼着唱起了生日歌。


    可三只小馋猫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礼,争先恐后凑上去享用蛋糕,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


    程明朗坚持唱完最后一句“祝腼腼生日快乐”,一转头,就看见江稚靠在他哥肩上,说说笑笑,亲密耳语。


    好啊,准备那么多猫粮都不够,居然还给他喂狗粮!


    经冬的山林依然青绿,微风吹拂,叶声窸窣。


    和煦阳光照耀着古朴的漆红石柱,光影摇曳间,他们相互依偎着,浓情蜜意,岁月静好。


    程明朗屏息凝神,悄悄拿出相机,快速按下快门。


    将这美好的瞬间定格成永恒。


    小馋猫们分食完蛋糕,心满意足,生日派对圆满结束,程与淮有事去了公司,江稚和程明朗收拾完场地,带着猫来到主院花厅。


    老太太知道今天是腼腼生日,特地准备了长命小金锁,亲自为它戴上。


    去年年初,明朗把它从瑞典带回来,它瘦得不成样子,如今倒是胖了不少,毛发都有光亮了,神采奕奕的。


    老太太格外慈爱地抚摸着腼腼脑袋:“又长大一岁了,以后都要好好的啊,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江稚笑着替腼腼道谢。


    之前程与淮给她


    发过信息,告知合约提前解除,他已向奶奶坦明了他们的真实关系。


    其实并没有。


    所以,奶奶从始至终都不知实情。


    江稚无意让她忧心,也没打算说破。


    在花厅用过午饭,待到下午两点多,老太太精神疲乏去午休了,江稚回到南院。


    晴苑的冷管家已在客厅等候许久,说是二夫人要见她。


    对方态度傲慢,江稚也就不必顾忌什么情面了,无所谓道:“既然是你家二夫人要见我,就让她来这儿见。”


    冷管家走了半小时左右,舒晴终于姗姗来迟,估计是被个年轻小辈拂了面子,脸色说不上好看。


    她向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此时倒是难得对江稚高看两眼。


    “江小姐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您谬赞了。”江稚礼节性笑笑。


    “是不是程与淮跟你说了什么,江小姐才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江稚摇头:“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你。”


    这是事实。


    “他当然不敢提起我。”舒晴冷笑了声,“回国这些天,他一直找人监视我,不允许我接近你,江小姐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害怕我把他的秘密告诉你,让你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江稚眉心微蹙,怎么又是秘密?


    “他爸爸是他害死的!”舒晴神情激动,“那年他才八岁,小小年纪心思就那么歹毒!如果不是他,我的晋远怎么会死……”


    江稚面不改色,暗自震惊。


    难怪,难怪……


    原来他小时候还经历过这种事。


    “明明是他害死了他爸,这么多年来他却丝毫没有愧疚,也从不自责。和这样一个冷血无情,极度自私的男人在一起,难道你不害怕吗?!”


    江稚对舒晴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太好,阴森空洞,死气沉沉,总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此刻更是深刻地感受到,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准确来说,是不太正常。


    想必至今还困在丈夫猝然而逝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稚尽量不刺激她,放缓声音:“舒女士,请您冷静些。”


    舒晴恨意浓烈:“他这样的杀人凶手就该永远待在地狱,永远都不配得到幸福!”


    江稚眼神微冷,一语道破:“如果你是想挑拨离间的话,那么我想你找错人了,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相信。”


    “还有,他会幸福的。我一定会让他幸福。”


    舒晴瞪着她,咬牙切齿:“那你们就一起下地狱去吧!”


    江稚研究过不少心理学书籍,诚心建议:“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她这种症状,显然病得不轻。


    “你们等着吧,报应很快就会来了!”


    舒晴没讨着好,愤怒离去。


    黄昏时分,程与淮回到南院,一进门林管家就把舒晴来过的事告诉了他。


    他找遍屋里,没找到江稚。


    “她在哪儿?”


    林管家:“好像往后山去了。”


    此时,江稚正和程明朗在后山果园摘草莓,正当季节,昼夜温差大,草莓甜度高,香气浓,口感极好。


    而且有好多她没见过的品种,白草莓建德白露,橙草莓淡雪,还有颜色接近深黑的玄玉和黑珍珠等。


    江稚在草莓园里走来走去,边摘边吃,嘴唇吃得红润润的。


    落日熔金,整座山林笼罩着橘色柔光,远远地,她看到男人从小路尽头走过来,逆着光,英俊面容隔了层薄雾般,看不太清楚。


    程明朗这盏大灯泡非常自觉地提着一篮子草莓一溜烟儿消失了。


    程与淮步履带风,略显急切,匆匆踏过暮色,来到她近前。


    “就这么想我呀?”江稚迎上去,忍不住调侃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


    她直接挑了个洗净的黑草莓塞进他嘴里:“甜吗?”


    “嗯。”程与淮心绪复杂,随意嚼了两口咽下,没尝出什么味。


    半晌后,才黯声问:“她找你,说了什么?”


    江稚知道他说的“她”是谁,答非所问:“就聊了几分钟。”


    “你,”程与淮站在明暗交界处,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来的路上,他每分每秒都觉得不安。


    如果她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秘密,会怎么看他,又会怎样想他?


    江稚默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牢牢守着,无法与别人分享的秘密。


    她也有。


    即使再亲密,他们仍保有各自独立的精神世界。


    “相比耳朵和眼睛,我更相信我的心。”


    江稚牵起他的手,轻按在心脏位置,“我的心很清楚,你真正是什么样的人。”


    晚风徐来,倦鸟归林。


    程与淮心间陡然震颤,软软地塌陷下去,乍现隐秘的欢喜。


    有生以来,她是唯一一个这般坚定维护他,无条件信任他的人。


    小时候,也是她……


    那些充斥胸口的焦灼不安瞬间被涤荡干净,悬在半空的一颗心也已被妥善接住,他如释重负般,用力抱住了她。


    像是要烙印进身体里。


    程与淮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一个小五岁的女孩身上得到安全感,以及……归属感。


    也许是前半生过得有些苦,她是命运额外赠送给他的糖果。


    ***


    隔天,年二十八。


    江稚按计划飞回斯京,江女士也已经结束巡演,近半年没见的母女俩能赶得上一起吃年夜饭。


    程与淮送她去机场,由忠叔负责开车。


    昨晚没怎么胡闹,躺在床上抱着彼此聊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就是不聊即将到来的离别。


    说不了几句话,就会默契地亲到一块,难舍难分。


    后半夜程与淮基本没怎么睡,想了很多很多。


    确诊轻度分离焦虑症那会儿,说实话他没有太多实感,或者说在可控范围内,被强制性忽略了。


    直到真正的分别时刻来临,那种整颗心都好像被掏空的窒闷感,让他难以喘息。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


    江稚笑着轻晃了晃从出家门时就一直被他握着的手。


    她眼里也有浓浓的不舍。


    周围人来人往,聒噪不已。


    程与淮低下头亲她,分外温柔缱绻。


    所有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个吻里了。


    最后,他强迫自己松开了手。


    “落地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机场那边安排了司机接你,到家也要打电话,每天视频……”


    这些话他已经叮嘱过好几遍了。


    江稚心底闷闷的,漫上些许感伤。


    她轻掐了下他的脸,语气也故作轻快:“知道啦知道啦,你好啰嗦哦。”


    鼻尖泛酸,江稚深深呼吸,肺腑间溢满他独有的清冽气息。


    她接过行李箱:“我真的要走了。”


    往前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笑靥如花,朝他挥手告别。


    “程与淮,再见。”


    程与淮心口莫名紧了下,又将人拉回来,牢牢地拥在怀中。


    想结婚的念头再一次坚定。


    也许依然留不住她,但他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一起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目送她走远,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经过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江稚顺利抵达斯德哥尔摩,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跟男朋友报平安。


    她又累又困,到家脱掉外套,就裹着毯子扑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醒来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充上电重新开机,他们的通话居然持续了三个半小时,直到电量耗尽才挂断。


    虽然分隔异地,两人每天都会通过语音或视频通话,分享各自的生活。


    除夕年夜饭,大年初一全家族祭祖,初二和初三人情往来应酬,是程与淮必不可缺席的。


    而江稚也和江女士度过了称得上愉快的春节,年夜饭是她们一起准备的,饭后母女俩还分工合作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


    大年初一,邀请贝贝、中餐馆老板娘母女和留学生朋友们来家里做客,吃大餐,江女士还饶有兴致地弹琴为大家助兴。


    没有他在身边管着她,她很自觉地以葡萄汁代酒。


    贝贝惊叹不已,现在斯京居然也能买到这么好喝的葡萄汁了?!


    她笑眯眯地说是啊。


    这是他们的秘密。


    壁炉里的木柴熊熊燃烧,朋友们跟着音乐随性跳起舞来,她安静坐在他们中间,被热闹和笑声环绕。


    很想很想他。


    宾主尽欢,大家陆续离去。


    考虑到Jason教授不太爱凑热闹,又是孤家寡人,赶在天黑前她给他送去亲手烤制的面包,以及一个Q版的小金龙刺绣香包。


    毕竟今年是龙年嘛,应应景。


    年初二,江女士外出访友,她哪儿也没去,就待在家里睡觉、看书,改论文。


    ……


    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视频通话,虽然看得见抱不着,至少可以稍微缓解一下思念。


    有时忙得没空说话,哪怕只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也觉得心安。


    中午,江稚趁天气好洗完头发,慵懒地趴在床上,手机弹出视频邀请,她划开接通。


    画面里,男人坐在沙发上,穿着蓝灰色家居服,姿态闲适。


    “你这么早就忙完啦。”


    程与淮听着她甜软的嗓音,只觉疲倦全消,低低地“嗯”了声:“今晚和几位朋友有私人聚餐。”


    他提前离席了,心心念念回家和她视频。


    “改天带你去见见他们。”


    有个朋友也是从事酒店行业的,管理经验丰富。


    “好啊。”


    见他肩膀上冒出来一黑一白两颗猫脑袋,江稚从床上坐起身,隔着屏幕轻点了点。


    “腼腼,小雪花,我的宝贝儿!”


    她连连隔空飞吻:“好想你们啊。”


    两只猫也不约而同地伸出爪爪想来摸屏幕里的她。


    程与淮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闻言幽深了几分。


    “只是想它们吗?”


    不是吧,某人现在连猫的醋都吃上了?


    江稚眉间缀满喜色,绽开大大的笑颜:“昨天我去了趟医院。”


    程与淮语调忽然一紧:“是不是腰伤又复发了?”


    “不是。”江稚摇摇头,表情苦恼极了,“医生说我得了相思病。”


    程与淮弯起唇角,抵额微微失笑。


    “对了,医生还说,”她眸光闪烁,一本正经道,“这种病需要睡在八块腹肌上才能治愈。”


    第76章 知她好像爱了他很久很久


    大年初五,也是情人节。


    下午,天色擦黑,江稚参加完小组活动,步行回到住处所在的街区。


    迎面闻到浓郁的香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钻进路边的咖啡馆。


    咖啡师和她相熟,她的口味也专一,随意聊了几分钟,咖啡就做好了。


    江稚道谢接过,拿着咖啡往外走。


    察觉到人群中某种异样的注视,她偏头望去,目光登时就直了。


    男人坐在街边长椅上,身穿精致考究的黑色大衣,姿态挺拔,气质卓然。


    周围人来人往,频频朝他侧目。


    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定定地看着她,眸底笑意浅浅。


    两个小时前,他们还通过电话,结果他居然一声不响就出现在她眼前,还守在她回家必经的咖啡馆外?!


    这一幕比梦境还要美好。


    平平无奇的一天,巨大惊喜降临,连时间的流逝都带着闪耀光彩。


    江稚心花怒放,压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轻盈地朝他走去。


    谁知一道飞扬夺目的红色身影抢先一步,坐到了他旁边。


    她只好停下脚步,边喝咖啡边默默围观。


    男人态度冷淡疏离,三言两语就婉拒了热情搭讪的年轻女生。


    红衣女生失望离去。


    江稚仍站在原地,看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具象化的思念,正汹涌澎湃地朝她奔赴。


    越来越近。


    男人终于越过人群,抵达她身边。


    “这位小姐,你是在等人吗?”


    江稚吃了一点点飞醋,左右张望:“唔,看看能不能也等到艳|遇什么的。”


    “等到了吗?”程与淮笑着张开双手。


    她绷不住了,立刻扑上去抱他,裙摆飞扬。


    “这位帅哥,你长得好像我的男朋友哎。”


    程与淮额头轻碰了碰她的,又故作严肃地为自己正名:“如假包换。”


    “你怎么来了呀?”


    等手头的事忙得差不多,她都打算后天就回去了。


    “好巧,”程与淮用力抱住她,心里空掉的那一大块瞬间被填满,“我也确诊了相思病。”


    他依样画葫芦,学她的套路,“医生说,只有一味叫江稚的药才能治。”


    多一天都等不及了,只想早点见到她。


    三十年来为数不多的冲动,全因她而起。


    江稚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有效吗?”


    程与淮在她唇上亲了亲:“药到病除。”


    抱了许久,周围人流越发密集,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漫无目的地闲逛。


    心理得到满足,精神松懈,处于非常舒适的状态,生理上的疲惫便潮水般涌来,挡都挡不住。


    江稚留意到他面上倦意难掩,连蹭喝她的咖啡提神,都没什么效果。


    她提议:“要不还是先去休息吧。”


    江女士外出访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太方便像上次那样邀请他去家里住。


    改天再找个合适机会让他们正式见一面。


    “好。”


    程与淮已经提前订好了酒店,就在附近,走几分钟就到。


    电梯直达顶层总统套房,两人先在客厅沙发腻歪了会儿,眼看就要擦|枪走-火,他克制着松开她,从行李箱里取出睡衣进了浴室。


    等洗完出来,床上用品已被换成了自备的,他坐到床边,搂住她纤细的腰身:“陪我一起睡。”


    江稚也很想他,当然不会拒绝。


    “你先睡,我洗个澡,待会就来。”


    程与淮没睡实,留了两分清醒思绪等她,依稀间感觉到床边下陷,她掀开被子钻了进来,还贼兮兮笑着:“八块腹肌,我来啦嘿嘿。”


    他勾唇笑笑,将日思夜想的人搂进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不在身边的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睡好。


    江稚倒没觉得困,等身侧人睡沉了,她的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轻贴上块块分明的腹肌。


    手感真好。


    她动作小心翼翼,免得碰触到下面的危险区域。


    睡了三个小时左右,程与淮突然惊醒过来:“稚稚!”


    “我在。”江稚下意识应道,抬手按亮卧室主灯,“做噩梦了?”


    程与淮加大力度,把她紧紧锁在臂弯里,稍缓了缓:“我梦见天地崩塌,周围一片黑暗,听见你一直在喊我,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江稚微怔,笑着轻抚他的脸:“一场梦而已,我不是还好好地在这儿吗?”


    “而且,你找不到我,也没关系的。”


    她语气微顿,“我会来找你的。”


    一定会。


    程与淮并非第一次做这种梦,每每云-雨初歇,梦境总会适时塌陷,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空虚中……


    好在这次,一醒来就能抱到她,而不是


    从来都冰冷的空气。


    他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穿的是他衬衫,纯白色的,质地偏薄,若隐若现。


    仿佛雪地上,披了一层白纱。


    而衬衫底下什么都没有穿。


    稍微平复的心跳又急又重地暴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原本沉寂的另一处也苏醒了过来。


    程与淮稍稍退开,低沉的嗓音染了几分哑:“你故意的,是不是?”


    江稚才不承认,她又没带衣物,只能借用他的,那也不是全都能借用嘛……


    “怎么不继续?”她转移话题,问出心底积压已久的疑惑。


    反正都两情相悦,关系也确定了,这种事情不就是水到渠成么。


    程与淮黑眸如墨,晕染开,欲-色蔓延。


    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没准备。”


    这完全不在他此行的计划内。


    其实,他真正顾虑的是怕伤害到她,之前两根手指尚且行进艰难,更何况他……


    这还不简单?


    “我准备了。”


    江稚坐起身,探出脚去,勾到丢在地毯上的包包,拉开拉链,从最里边夹层里抽出一片东西。


    程与淮光明正大地看过去,床单被套是蓝灰色,她坐在上面,如同皎皎明月沉入深海。


    乌发如瀑,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


    千丝万缕,都在缠他的心。


    等看清她手上的东西,他不免意外:“你怎么会有这个?”


    “……学校发的。”


    江稚面红耳赤,有些害羞,转身去按墙上的控制面板,调暗灯光。


    光线转换,头顶有星星点点的橘色柔光洒落下来,深浅不一,仿佛漫天繁星。


    为了营造氛围感,还特地用手机放了钢琴曲,是她自己弹的,旋律轻快。


    程与淮小腹绷紧,心神彻底被她搅乱了。那一个个反反复复的梦境里,他从不掩饰对她的渴望,但他最擅长克制。


    此时此刻,弦将断,理智也在崩溃边缘,岌岌可危。


    “要帮忙吗?”江稚果断地撕开了塑料包装。


    男人既没回应,也没有其他动作。


    她一抬头,蓦地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心悸得不行。


    在犹豫?还是默许?


    江稚拿不准,索性替他做了决定,从没做过这种事,试了几次才成功戴好。


    收拢指间,从头到尾顺一遍。


    房间里太-安静了,窗外的风声听起来尤为清晰,肆虐在漫漫长夜里,裹挟着凛冽寒意,正在攻击窗户,砰砰作响。


    两个人都很紧张,紧紧盯住对方,眼神黏着。


    总是对不准。


    即使对上了,也很快偏航。


    屡屡迷失方向,非常不顺利。


    手机里的钢琴曲轻缓悠扬,构造出浪漫场景,月光笼罩着深夜花园,久别重逢的爱人相拥着起舞。


    空气升温,清香四溢。


    萤火虫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程与淮额间沁出细密的汗,身上也是,低头,往交接处看了眼,喉结轻滚,眸色沉黯至极。


    “要不,还是算了吧。”


    像以前那样,用别的办法。


    九百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江稚怎肯轻言放弃?


    “不行。”


    一个退,一个进,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卡进去了。彼此同时呼吸停滞,头皮发麻。


    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


    这个房间似乎与世隔绝开,时间的流逝也失去了意义。


    程与淮抓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掌心都汗津津的。


    “稚稚,我爱你。”他用世上最磁性动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倾诉爱意。


    天旋地转间,江稚紧咬住牙关,想起了前年跨年和朋友在瑞典和芬兰边境看过的那场极光大爆发。


    一道道巨大的极光撞破黑暗,在天际肆意翻涌着,冲击着,千变万化,穿透森林、峡湾和雪原的屏障,时明时暗,时深时浅,如同火焰般热烈燃烧。


    纯粹而美好,神秘又梦幻。


    是来自宇宙深处的礼物。


    原本搭在床沿的白衬衫被她一脚踢开,无声地掉落地毯上。


    直入主题,深深陷落。低语声交缠不休,破译出生命最原始的密码。


    江稚在这场极光盛宴中,发起罕见的高热,久久不退。


    新鲜的空气在不断远离,几近缺氧,她张嘴咬住他手臂,同时努力呼吸,还想去找什么冰凉的东西降降温,否则整个人就要融化了。


    可他比她还热。


    一滴汗似露珠般,从他下巴滴落,晶莹地碎在她眉心。


    他忽远忽近,有时模糊得连面容都看不清,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根本无法忽略。


    男人又低下来吻她。


    动作激烈,吻却越发温柔。


    不知何时,窗外的风声停止了,全世界都陷入寂静之中。


    极光爆发结束,紧接着,亿万星辰迸射,仿佛银河倾泻而下,无数星光在她湿漉漉的眸底跳跃。


    他们隔着昏黄的灯光对视。


    她眼里的潋滟爱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程与淮倏然间有种错觉,她好像爱了他很久很久。


    他也是。


    也许,他们前世就已经相爱,冥冥之中结下羁绊,今生得以再续前缘。


    他动作极轻地将她搂入怀,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鼻尖,最后吻落在她唇间,满是怜惜。


    “还好吗?”


    第77章 我奇迹


    “还好吗?”


    明明前一刻还那么密不可分,此时却已分开,江稚觉得空空的,哪儿都空,可她浑身发软,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轻轻声,几乎是用气音在说:


    “抱抱我。”


    ……心神都被撞散了,难得露出一丝破碎感。


    程与淮明明已经抱着她,显然还不足够,于是小幅度调整身体,让她压着他。


    乌黑长发散乱在他胸前,肌肤相亲,严丝合缝,真真切切的实感。


    空气里还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好片刻后,眩晕感总算缓和过去,江稚额头在他锁骨上蹭了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依恋。


    她睫毛泪湿着,程与淮指尖轻拨了下:“是不是还难受?”


    他本来想控制的,可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得这么厉害。


    江稚摇了摇头,不算难受,但也不太好受。


    更多是心理上的满足。


    这种真正拥有彼此的满足感,大概要亲自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


    而她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体会得又更深刻些。


    身上黏糊糊的,头发也湿了,不怎么舒服,稍微动了下,程与淮便懂得了她意思,将人拦腰抱起,走进浴室。


    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江稚看到他眼里还染着欲,余温灼人,快热化了。


    她回忆起刚才的种种画面,心脏又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洗过澡后,神清气爽。


    江稚喝了大半杯水,也恢复了些许体力,乖乖坐在床边,等他找出风筒,插上电源,给她吹头发。


    热风呼呼吹出,她没骨头似地躺到他腿上,感受着他指腹轻梳过头皮,舒服地眯起眼。


    男人只随意披了件睡袍,原来穿的睡衣,在关键时候被他拿来垫了……


    睡袍腰带系得潦草,胸口微微敞开着,上面有几道乱七八糟的划痕,是被她抓出来的。


    他手臂和肩膀还被她咬了……


    不能怪她。


    这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事情。


    头发吹好,叫的客房服务也送上门了,除了晚餐,一次性衣物,还有一管消肿的药膏。


    江稚体力严重透支,饥肠辘辘,先喝了点热汤暖胃,番茄鸡蛋面是酒店星级大厨出品,味道自然没话说,可她还是觉得他煮的更好吃。


    这是一种情感上的偏向。


    程与淮坐在她旁边,两人腿挨着腿,哪怕不说话,心中也有别样的甜蜜。


    男女之间关系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其中的微妙变化,难以言喻。


    见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剥虾,露出结实的小臂,江稚不由得想起在她受不了想要逃开时,被他用汗涔涔的手按住,他手臂上筋脉暴起,充满了攻击性和力量感。


    以致她溃不成军。


    程与淮将剥好的鲜虾放进她碗里:“在想什么?”


    她眼尾的红晕还没散,耳根也红透了。


    “没什么。”江稚抿着唇支吾了声,把吃了小半的瑞典肉丸戳进他嘴里,“尝尝。”


    程与淮哪能看不出她脸皮薄在害羞,低低地笑了声,也没点破。


    “不吃了?”


    “嗯。”江稚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没吃太饱,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睡觉。


    又累又困,感觉能一连睡上十几个小时。


    程与淮也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面条,趁她进浴室洗漱,又高效地换好了另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


    江稚出来就直接躺上去,沾枕即眠。


    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轻声哄着她:“先上完药再睡。”


    上什么药?


    她思绪迷蒙,无法思考。


    接着,就感觉到下摆被掀起来,她下意识地并拢膝盖,阻止他继续前进。


    “……不用。”


    “乖,听话。”男人的声线格外温柔。


    江稚一下受了蛊惑,不再抵抗。


    很快,清清凉凉的药膏抹上来,如同盛夏里的一杯冰饮,瞬间缓解了暑热的焦灼。


    药膏凉丝丝,他指尖却滚烫,冰火两重天。


    真是要命。


    上完药,没多久,江稚还是没抵挡住倦意,再次坠入梦境。


    程与淮洗净手,重新回到她身边,感应到他的存在,睡梦中的她主动偎进他怀里。


    程与淮


    缱绻地亲了亲她眉心,眸底柔情泛滥:“晚安,老婆。”


    他早已认定她是此生唯一的妻子。


    外边狂风四起,寒冷噬骨,街道萧条,不见行人,偶尔才有车辆经过,卧室里暖意融融,只留了盏壁灯,光泽柔和,仿佛坠落人间的月亮。


    那样圆满美好。


    刚阖上眼,程与淮听到怀里人哑声嘟囔了句什么,同床共枕那些夜里,他听过好几次她的梦呓,可大都听不清,只有零碎的字眼:“不、不……要……”


    这一次,程与淮终于听清楚了,她在梦中说的是——


    “不,不要……不,分手……”


    “好,不分手,”他轻抚她后背,“绝不分手。”


    怎么会分手呢?


    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好在他的安抚总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她蹙起的眉心舒展开,呼吸渐渐匀缓,睡颜也恢复了恬静与安然。


    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以及最真实表达。


    程与淮开始反思,是不是在这段感情里,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会屡次做分手的梦?


    接下来两天,天气不太好,两人待在房间里连门都没出,女朋友跟水豆腐似的,程与淮克制着没再做,给她恢复缓解的时间。


    不过,食髓知味么,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晚上,江稚洗完澡趴床上玩手机,还是穿的衬衫当睡衣,双腿在半空晃来晃去。


    纤细笔直,皮肤比雪还白。


    曲线美好而曼妙。


    程与淮看着她,眸色深黯,他缓慢喝了两口温水,搁下水杯,朝床边走去。


    江稚玩得过于入神,完全没察觉到危险临近,直到一只温热手掌覆到腰后,将她翻转过来,濡湿的吻印上嘴唇。


    又沿着颈边一路往下。


    她丢掉手机,搂住他的腰,小声提醒:“没有那个。”


    男人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却未停止,往她腰后塞了个枕头,更深地低下头去……


    先鼻尖轻蹭,然后吻住。


    江稚瞪大眼睛,险些心脏骤停,拼命想要去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天花板的橘色灯光震颤不停,她脑海中一片空白,难为情地偏过脸,用力压着枕头,几乎要陷进去。


    房间里是那样静,什么声响都掩盖不住,甚至被无数倍放大。


    够了,够了。


    求饶没用,迫不得已,她又用脚去踹他肩膀,被握着脚踝,按住。


    烈日炎炎,在森林深处迷失方向,又口渴已久,凭本事凿出一泓清泉,又怎会善罢甘休?


    ……


    “程与淮!”


    所有力气在喊出他名字后,顷刻间全消失了。


    程与淮探身抽了好几张纸巾善后,用清水漱了口,单手撑在她身侧,又凑上来亲她。


    江稚羞恼地用双手捂住脸,一点都不想再理他了。


    ***


    翌日,天色放晴,终于可以外出活动。


    女朋友要赖床,程与淮早起到街角面包店排队买她喜欢的面包,吃完早餐,一起搭地铁去她学校参观,还拜访了Jason教授。


    这个古板严肃的教授也是数学迷,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午后到森林里徒步、探险,黄昏来临,一起依偎着在观景台上看日落,共饮一杯热咖啡。


    一天下来,程与淮发现,无论走到哪条街道,不管从哪个方向出现的流浪猫,都对江稚很亲近,围着她团团转,撒娇打滚,即使她手中没有猫条。


    更不可思议的是,传闻北欧居民人际关系冷漠,尤其瑞典更是自闭强国,是公认最难交到朋友的国家。


    很显然,她是个例外。


    经过街角,卖花的老婆婆笑着伸手拥抱她,亲昵地抚摸她的脸,还送了她一篮子鲜花。


    街上遇见的行人大部分都认识她,主动地上前打招呼,还称呼她为“奇迹小姐”。


    “奇迹小姐?”程与淮格外好奇其中的渊源。


    “嘿嘿,”江稚得意地笑道,“因为我用音乐疗法治愈了数只身患抑郁症的猫咪,创造了奇迹呗。”


    她提着花篮,笑意盈盈,抬眸望去。


    太阳落下了,天际涂抹着一道橙红色的绚烂光带。


    温柔光芒掩住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在江稚看来,奇迹算不上是什么好词。


    人们对奇迹的定义是:


    极难做到,不同寻常的事情,通常超出自然规律,或者人类预期。


    被迫身处绝境,遇见了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奇遇,才可以叫做奇迹。


    在去年,2023年2月6日4时17分,土耳其南部发生了7.8级强震,其中遇难者高达5万多人。


    很不幸,她也亲历了这场毁天灭地的大地震。


    很幸运。


    她是幸存者之一。


    被埋在废墟下254小时17分39秒后,奇迹般地获得了重生。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她就是活了下来。


    人在濒临死亡,身体遭受到极端的生存压力,当监测到意识逐渐变弱,大脑就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产生幻觉。


    这时,有个神秘人会从天而降,给予安慰,鼓励和帮助,从而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


    心理学上称为第三人现象。


    她也遇见过这个神秘的专属守护天使,最后非常幸运地脱离了险境。


    这才是大家唤她“奇迹小姐”的真正原因。


    天色渐晚,路灯璀璨亮起,两人开始往回走。


    程与淮拎着花篮走在外侧,江稚挽着他手臂,小幅度地蹦蹦跳跳着去踩地面的落叶。


    拐过弯后,迎面走来个东方长相的中年女人,笑容满面地喊道:“稚稚!”


    江稚看清来人,招手致意:“芸姐。”


    “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中餐馆老板娘。”她松开程与淮的手,“我过去聊两句哦。”


    “好。”


    程与淮站在原地,目送她快步朝不远处走去。


    周围人声嘈杂,她们已走出几米远,他听力极好,仍能听得到那位中餐馆老板娘兴奋的声音,在问——


    “哎,你什么时候换了男朋友?!这个比之前的更帅……”


    第78章 爱领证


    回酒店路上,程与淮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他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了。


    从一开始,他看到她的微信头像,她站在雪山湖水前,回眸一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时候她回头看到的,以及抓拍下这张照片的人,就是“他”吧。


    所以,他才会谨慎地跟她确认目前是否单身。


    她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将微信名改成——


    江稚男朋友有且仅有一个叫程与淮


    由此可见,她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后来,她教他,什么是“饱含爱意的眼神”。


    如果没有深深爱过一个人,又怎么会显露出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神?


    还有,那串对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离身的红宝石项链,也是“他”送给她的吧。


    想想也是,像她这么明媚闪耀,又柔软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人追。


    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可能是潜意识在逃避,不愿去探究,那些他注定遗憾错失的时光,那些他无能为力改变的事实。


    他只想要专注现在。


    如今,她是他的女朋友。


    将来还会是他妻子。


    然而,即使再如何假装若无其事,当夜里她睡在怀中,喃喃地发出梦呓,啜泣着说“不、不要,不分手……”时,程与淮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阵阵隐痛。


    在这之前,他误会了。


    原来她梦中呓语的不分手,不是不要和他分手。


    而是,不和那个“他”分手。


    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去?


    以致她至今还未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甚至在无意识的睡梦中都哭得这般伤心难过?


    程与淮不是不能接受她的过去,但很在意,她明明已经和他在一起,心里却还有着其他男人的影子。


    他柔声安抚好她的情绪,抱着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


    程与淮特地去拜访了那位中餐馆老板娘,附近的中餐馆只有一家,并不难找。


    老板娘对他没什么印象了,经过提醒,才想起来他是江稚的男朋友。


    她对那位前男友了解得也不算多,只确定地知道对方姓陈,两人时常形影不离,感情极好。


    他们还是彼此的初恋。


    初恋……


    那确实足以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程与淮向老板娘道过谢后离开,路过一家营业的酒吧,又进去喝了杯酒。


    偏头痛又复发了,止疼药没带,迫切需要酒精压一压。


    他独自坐在吧台边,凌厉气场自带隔绝感,无人敢接近。


    仰头将酒一口饮尽,他拿出手机,搜索关键词。


    页面跳出一则2022年的新闻。


    在瑞典某小镇拍卖会上,一对来自中国的年轻情侣拍下了某玫瑰花的品种权。


    被他们买断品种的花,就是种在她家露台玻璃花房里的“大雾弥漫”。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中餐馆老板娘还告诉他,她和“他”经常形影不离,一起排队买面包,一起搭地铁,一起去森林里徒步,钓鱼,露营,一起喂流浪猫、欣赏日落……


    这些事情,和他们这两天做的基本大差不差。


    她还和那个“他”到处自驾游,去北部看极光,到边境去跨年……


    原来,她说和朋友跨了两次年那次,当时陪在她身边的,也是“他”。


    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和他一起做那些以前跟前男友做过的事,是在重温那段过去,缅怀那个男人吗?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前男友的替身?


    难怪,他会产生错觉,她看他的眼神,好像爱了他很久很久。


    其实她当时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男人吧。


    或者,把他想象成了“他”。


    深深的挫败感席卷而来,程与淮重重按着太阳穴,自嘲地勾唇笑了笑。


    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妒忌是什么滋味。


    手机震动了下,屏幕跳出高阳发的信息。


    “程总,回国的航线已申请好。”


    原本只计划在斯德哥尔摩待两天,他的归期已一推再推,明天下午有个规格很高的官方内部会议,不能缺席。


    他们也已经说好要一起回国。


    时间差不多,怕她午睡醒来找不到他,程与淮起身结账,离开了酒吧。


    一路吹着冷风散酒气。


    回到酒店套房,先进主卧看了眼,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他站在门口,心事重重地凝视了片刻。


    她颈间叠戴的两条项链,一条是他送的星月宝石,另一条是“他”送的红宝石……


    如此讽刺。


    程与淮收回视线,轻手轻脚拿了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到客卧冲澡,确保身上不残余一丝酒味。


    水声停了没多久,江稚就醒来了,第一时间找他。


    程与淮系好衬衫扣子,穿戴整齐,边走边应她:“来了。”


    江稚揉揉睡眼,朝他张开双手,顺便伸了个懒腰。


    程与淮坐到床边,将她抱坐到腿上,收紧手臂,严严实实地环住她腰身。


    仿佛不这样做,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面上没露出任何的异样,所以江稚全然不知他出去了一趟又回来,还一个人在酒吧喝过酒。


    “航线申请好了吗?”她问。


    程与淮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好几秒后,才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江稚从床头桌摸到手机,按亮屏幕看时间。


    “再抱十分钟。”


    程与淮下巴压在她肩上,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脏却空空如也,只有痛感在肆意蔓延。


    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暂停,可惜事总与愿违,分秒仍在悄然流逝。


    十分钟早就过去了,江稚松开他:“走咯,回家收拾行李去。”


    顺带给玫瑰花浇浇水。


    这次估计要在国内待很长一段时间。


    程与淮陪同她回到家,一踏进门,刚好来了个工作电话。


    江稚指指二楼:“我先上去收拾。”


    他点点头,到外面去接听电话。


    天空飘起了小雪,零零星星,冷风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通话结束,程与淮又在雪地里站了半个多小时。


    寒意凛冽,慢慢地再感觉不到冷,冻得都失去知觉了。


    意识却格外清醒。


    真的要让那个人存在他们中间,像一根永远拔除不了的刺,时不时地折磨他吗?


    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可如果真的摊牌了,他们,还会不会有以后?


    他不太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是否比得上那个“他”。


    深思熟虑后,程与淮仍冲动地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重新进屋,上到二楼,房间里没人,她在玻璃暖房给玫瑰花浇水。


    看着一盆盆摆放整齐的“大雾弥漫”,或含苞,或绽放,开得那么美,程与淮只觉得心中的缺口更大了,灌入的风雪正在里面横冲直撞。


    这是他们相爱的证明,她至今仍如珍似宝地精心呵护。


    等她浇完水,程与淮才出声:“稚稚,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他郑重的语气令江稚心生疑惑:“什么事?”


    她行李还没收拾好呢。


    空气里弥散着玫瑰花独有的幽香,程与淮最后看了看那刺眼到不行的“大雾弥漫”:“我们先下去。”


    江稚跟在他身后下来一楼客厅。


    男人却背对着她,久久地默然不语。


    江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前去抓他手臂,又故作轻快地问了遍:“到底什么事呀?”


    程与淮怕她发现他在发高烧,下意识闪躲了下。


    江稚的手僵在半空,慢慢地收了回来。


    “你心里……”程与淮欲言又止,沉沉地呼出一口灼气,“是不是还爱着他?”


    “谁?”江稚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头疼愈发剧烈,他用力闭了闭眼,克制着汹涌的情绪,“你在睡梦中,都不想和他分手的人。”


    江稚毫无防备,整个人都怔住了,眸底飞速闪过一缕不安,她唇瓣微颤,想说些什么。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程与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没有回答,便已经是回答。


    原本以为已经痛彻心扉了,没想到还有更痛,痛得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气氛降至冰点,漫长的沉默


    横亘在两人之间。


    程与淮眸色晦暗,如同日落后的海面,压抑着无数复杂难辨的情绪。


    许久后,他终于主动打破沉默,语气涩然:“或许,你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清楚。”


    想清楚,真正爱的人是谁,又真正想要和谁在一起。


    什么意思???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江稚心间一片混乱,泛起层层难言的酸楚。


    他分明近在眼前,可她视野朦胧,怎么都看不清楚他。


    “你,你是、要和我……分手吗?”她一字一顿地问。


    “我从没想过要分手。”


    程与淮并不比她好受,极力隐忍着,手背上青筋毕露,指节泛白。


    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她为难。


    他给她时间想清楚,内心究竟想选择谁。


    如果她……最终没有选择他,他也会尊重她的意愿。


    即便心痛如绞。


    “我会一直等你的。”


    只要她想回头,他就一定会在。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她永远是他唯一的选择。


    这辈子,他不可能再像爱她那样爱上别人了。


    头疼欲裂,覆水难收,一败涂地。


    程与淮仓皇转身离去,佯装体面退场。


    还顺手带上了门。


    意思是:


    天寒地冻,不必追出来。


    “砰”的撞门声让江稚回过神,她有种强烈直觉,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这一走,她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江稚拉开门,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很想喊住他,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也不想再欺骗他,可又无法承受跟他解释清楚的后果。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寒风吹起男人的外套衣摆,猎猎翻飞,他向来行事沉稳冷静,此时却走反了方向,还在雪地里不小心踉跄了下。


    很快,他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走。


    一次也没有回头。


    拐过弯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江稚又跑回屋内,冲到落地窗边,目送他走远。


    视野模糊了又清晰。


    渐渐地,那道孤单落寞的黑色身影消失了。


    只剩下风雪弥漫,铺天盖地。


    壁炉里干柴燃得正盛,劈啪作响,江稚颓然跌坐在地板上,如从万丈高空直直地坠入深渊。


    万劫不复。


    她眼眶发红,泪水打着转儿,就是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不能哭。


    不要哭。


    雪下得更密了,安安静静地,将处处变成白茫茫,一切都被掩盖住,虚实难分。


    黑色商务车平稳行驶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程与淮靠坐着座椅,面色不虞。


    他以手抵额,掌心下是异常的滚烫,还在发着高热。


    才下午四点多,天色已经暗下来,华灯初上,仍然照不亮这极夜的黑暗。


    仿佛是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夜晚。


    冰天雪地,长夜漫漫,好似没有尽头,车窗外一盏盏路灯像泡在水里的月亮,支离破碎,忽明忽暗。


    他独自坐在一团阴影里,压抑着,黯然神伤。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闪现而过。


    金叶酒店拍卖会上,她遥遥隔着人群,笑吟吟地举起酒杯朝他致意。


    她想方设法自荐成为他的合约女友,还言之凿凿地跟他说:


    “相信我!不会有比我更适合当你女朋友的人了!”


    他出差回到向来空荡冷清的家里,她忽然出现,带给他无限欢喜。


    斯京街头重逢,他站在路边等她,她惊喜而坚定地朝他飞奔而来。


    还有,那一个个相拥而眠,极尽亲密的夜晚……


    宁愿从未有过这些美好,也好过短暂拥有后,又猝然失去。


    也许正如那个人所说,他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幸福吧。


    程与淮疲倦地闭上了眼,专注感受着心底清晰无比的钝痛。


    恍惚间,一滴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


    两秒后,他才迟钝地意识到。


    那是眼泪。


    似岩浆般在灼他的心。


    真的心甘情愿接受她选择另一个男人的结局吗?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强势地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根深蒂固。


    每每她看着他时,眼中流露的爱意,完全做不得假。


    这些明晃晃的爱意,真的是全部由于那个“他”,一分都不属于他吗?


    他一向言而有信,此时却深感懊悔。


    他不想给她选择的机会,也不允许任何将她推到别人身边去的可能性发生。


    他可以等,等她彻底忘记那个男人,一年不够,那就十年。


    若还不够,那就用一生。


    如果不和她在一起,他一定会终生遗憾!


    程与淮猛地睁开眼,沉声吩咐司机:“前面掉头。”


    十字路口,等绿灯亮起,商务车利落掉了头,疾驰在夜色中。


    抵达目的地后,程与淮下了车,大步流星地朝前面的别墅走去。


    大门敞开着,他带着一身风雪走入屋里。


    客厅没开灯,一片昏暗和寂静。


    江稚魂不守舍地坐在地板上,浑然不察他竟去而复返。


    直到脚步声停在身侧,浓重的阴影从上方笼罩而来。


    她茫然地抬起水汪汪的眼眸看去,难以置信,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程与淮弯腰去抱她,借着壁炉奄奄一息闪烁着的微弱火光,看到她满脸泪水。


    她眼神里流淌着难过,悲伤满溢而出,甚至,看起来比他还要痛苦心碎。


    程与淮若有似无地叹息了声,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他没回来,她是不是打算一直坐在地上哭?


    她知不知道,她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但同时,也让他内心的念头越发坚定。


    程与淮轻捧着她的脸,一下下地去吻掉她的泪,极尽疼惜。


    “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


    他不该留下她一个人。


    也不该让她这么难过。


    江稚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断珠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打湿了他外套。


    她哽咽着问:


    “你怎么……”回来了?


    “我后悔了。”


    程与淮声音里混着倦意的嘶哑,他定定看着她,迫不及待,连多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我们立刻回国去领证结婚,好不好?”


    第79章 你秘密


    直到上了私人飞机,江稚思绪还乱糟糟的,仍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从濒临分手的境地,一下子突飞猛进到要回国登记结婚了呢?


    大起大落,简直跟坐过山车一样。


    男人握着她的手,侧躺在床上,两眼闭合,额前黑色短发微乱,衬得皮肤更显苍白,难掩憔悴。


    在家里时已经让他吃过退烧药,江稚掌心轻探了探他额头,好在热度没之前那么惊人了,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难免百感交集,强忍着没表露出来。


    程与淮并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她的所有举动都在感知之中。


    当他问出那句“我们立刻回国去领证结婚,好不好”时,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可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


    他的孤注一掷,赌赢了。


    从她郑重点头说“好”的那一瞬间起,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巨石便消失了。


    他重新呼吸到了氧气,偏头痛也似不药而愈,骤然摆脱了枷锁般,浑身轻松。


    他惯于谋定而后动,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遇上她,什么都乱了。


    全凭冲动,连个正式的求婚仪式都没有。


    甚至,他怕她也是一时冲动,有可能随时反悔,上飞机后就开始装睡,避免和她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江稚安静靠在他胸前,闻着熟悉的清冽木质冷香,鼻尖阵阵泛酸,眼眶也在发热。


    舷窗外,繁星闪烁,如梦似幻。


    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他们真的就要结婚了。


    虽然完全出乎意料。


    江稚心底盈满欢喜,涨得发疼。


    又探了次他的体温,她解锁手机,开始搜索领证流程。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飞机顺利抵达A市国际机场。


    落地后,两人先回了趟金月湾的住处。


    腼腼和小雪花听到动静,眼巴巴守在门口,等门一开就争先恐后扑上来。


    程明朗每天都定时上门喂食和陪玩,两只小家伙好几天没见到江稚,更缠人了。


    她蹲下|身陪它们玩了起来。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好一会儿后,男人略显生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稚知道他在给她反悔的机会,但她怎么可能反悔呢?


    “当然,”她仰起头,直视他


    眼睛,“没有比这件事更清楚,更确定的了。”


    程与淮紧绷的心弦微松,故作不经意地避开她视线,低头看了眼腕表,提醒道:“摄影师约四十分钟后到。”


    他还约了摄影师上门拍登记照?


    江稚还以为会去到民政局再拍,听说现在自助拍照很方便。


    “那我先去洗个澡。”


    等吹干头发出来,摄影师团队已经到了,正在布置拍照的背景。


    拍红底证件照穿白色好看,江稚进衣帽间挑了条白色长裙换上。


    男人显然也和她心有灵犀,穿的白衬衫,外面搭了件正式的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


    江稚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私人定制,面料精良,肩线挺括,比想象中还要好看,气质出众,英俊非凡,尽显成熟男人的优雅和魅力。


    团队的造型师过来帮忙做妆发,她才收回惊艳的目光,天生丽质底子好,只需略施脂粉,便美得明艳动人。


    尽管结婚的决定做得很是仓促,但该有的都有,他还准备了手捧花,是一束家书。


    一切就绪。


    两人坐到临时布置好的红色背景墙前,先拍了正式的结婚登记照片。


    摄影师从业多年,经验丰富,察觉出这对新人间的氛围有说不出地怪,于是提议再拍几组纪念照。


    江稚披上头纱,偏头靠在他肩上,手里捧着家书,笑意盈盈地看向镜头。


    程与淮也配合着,眉眼柔和,俊颜浮现几分笑意。


    这一刻,不知她是什么感受,他是发自内心,由衷地感到高兴。


    总算对味了。


    摄影师满意地微笑着,她的职业生涯中,为很多人拍过婚纱照,难得见到相貌气质这么登对的新婚夫妻,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江稚又想到什么,凑近过去,轻声和他商量:“再来照张全家福吧。”


    她温热的气息拂向耳畔,程与淮心念微动,点点头:“好。”


    江稚招手把两只躲在高处围观的小猫哄过来,她抱起腼腼,他抱着小雪花,在如此重要而特殊的日子里,一家四口合影留念。


    等登记照弄好,两人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等所需资料,前往区民政局。


    摄影团队们全程跟拍。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雨水,天气却很好,阳光灿烂,蓝空澄净。


    婚姻登记大厅里的人寥寥无几,颇为冷清,工作人员告知他们是上午最后一对登记的新人。


    江稚把家书花束放好,握着笔,认真填写《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


    程与淮速度略快于她,在签下名字,写出“程”字时,他忽然想起中餐馆老板娘的话。


    那个男人,姓chen,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是“陈”。


    以前她曾跟他说过,老板娘前后鼻不分,总将她由“江小姐”喊成“煎小姐”。


    那么,就不是“陈”,而是……


    “程”、“成”或者“承”等。


    当时老板娘还发了个类似“zhun”的粤语音,说偶然听她喊过那人“zhun哥哥”。


    老板娘粤语发音并不标准,有没有可能是“转”?


    程明朗的小名就叫转转。


    所以,至今仍在她心里的那个人,她前男友,是程明朗?!


    更多蛛丝马迹,陆续浮出水面。


    她斯京的家里,只为程明朗准备了男式拖鞋。


    他们总喜欢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只要他一出现,就立刻心虚地分开。


    好像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程与淮又联想到小姑的话——


    “总之我不同意你和江稚在一起。”


    “你就当是小姑的私心。”


    “与淮,小姑都是……为了你们好。”


    ……


    程与淮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原先以为,程明朗对她是秘而不宣,单方面的喜欢。


    没想到,他们竟然两情相悦地在一起过。


    心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着。


    无论“他”是谁,他都绝不会退让。


    程与淮垂眸,覆住眼底所有的晦暗情绪,行云流水地签完名字,力透纸背。


    就算得不到她全心全意的爱,也没关系。


    他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她。


    填好资料,等工作人员审核完信息,盖上钢戳,两本结婚证新鲜出炉。


    程与淮道过谢,送上一盒喜糖。


    江稚将带着微微余温的红本子拿在手里,指尖轻抚着上面的国徽,终于有了结婚的实感。


    她打开来看,右边贴着红底登记照,拍得很好,他们亲密挨着对方,面上都在笑,表情自然生动,眼神温柔。


    又看向左边。


    持证人


    江稚


    登记日期


    2024年02月19日


    另一本则是:


    持证人


    程与淮


    登记日期


    2024年02月19日


    她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弯了又弯。


    尘埃落定。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领完结婚证,工作人员提醒可以到宣誓厅拍照留念。


    这个流程本来可有可无,但程与淮留意到每对领完证的夫妻都会去,不想留有遗憾,就牵着她进去了。


    他们并肩而立,在庄严国徽的见证下,异口同声地宣读结婚誓词——


    “今天我们自愿结为夫妻,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今后无论顺境逆境,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无论青春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宣誓人,江稚(程与淮)。”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拥抱彼此。


    摄影师记录下了这神圣的时刻。


    江稚仰起头,眨了眨眼,散去眸底不受控制汹涌而至的泪意。


    此时此刻,只有她知道,这一路,走到今天,走得有多么难。


    她心潮澎湃,用力抱紧他的腰。


    “新婚快乐!”


    程与淮低头吻她眉心,一触即离。


    “新婚快乐。”


    相携走出民政局,门口有对刚离完婚的男女正在破口互骂,出完了气,痛痛快快地分道扬镳。


    江稚望着女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唏嘘不已。


    曾经再怎么恩爱甜蜜,终有一天也会走散,各奔东西。


    程与淮看穿她心思,笃定道:“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无论将来走到何种境地,他都不会离婚。


    抬腕看了下表,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吩咐司机送她回家,自己则是坐上停在路边的另一部车走了。


    江稚想起来他下午还有个重要的官方会议要参加,地点在其他区,离这儿近两小时车程。


    回到金月湾没多久,私房菜馆的老板亲自送来丰盛午餐,她一个人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


    将两本结婚证在桌面摆好,她调整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发给江女士。


    “妈妈,我今天结婚了。”


    手机震动,收到回复:


    “妈妈祝你永远幸福!”


    江女士性情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能用上感叹号,足以窥见她内心的喜悦。


    江稚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妈妈没有问她嫁给了谁,因为妈妈知道,她只会嫁给他。


    从始至终,她想嫁的人只有他。


    江稚又把结婚证照片发给程明朗和宋雅南。


    前者秒回。


    他是这世上除了妈妈外,最替她觉得开心的人。


    既傻又白还甜:“我还在猫咖给员工们开会,你害我当众哭成傻逼了知不知道?!”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躲洗手间里哭岔气了都!你们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江稚破涕为笑:“嗯。”


    千言万语不必多说,她和他都懂。


    不远处,腼腼和小雪花在扑着滚着尽情玩闹,鱼缸里的那两只亲吻鱼仍不亲吻对方。


    露台上阳光遍布,盆栽家书枝繁叶茂,含着花骨朵,在风中肆意摇曳。


    江稚将两本结婚证压在心口,倦意排山倒海袭来,眼皮渐重,不知不觉地窝在沙发睡了过去。


    晚上七点多,程与淮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满室黑暗。


    他脚步微顿,她不在家里?去哪儿了?


    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


    程与淮敛眉,有些不耐地扯开两粒衬衫扣子,随手按亮了灯。


    灯光突然亮起,睡在沙发的江稚惊醒过来,她不适地眯了眯眼,坐起身,胸前的结婚证随之滑落。


    “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


    程与淮不自然地“嗯”了声:“怎么不回房睡?”


    “不小心……就睡着了。”江稚把掉在地板的两本结婚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程与淮又意味不明地“嗯”了声,往厨房走去,洗净手,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


    江稚看着他再次进了厨房,双手环膝抱住自己,委屈和失落的酸泡泡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她。


    努力往好的方面想。


    算算时间,会议一结束他就赶回来了,不仅亲手给她煮晚餐,还会陪她一起吃。


    他还是很在意她的,只是一时之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一番自我安慰后,江稚稍微振作起来。


    晚餐他准备了三菜一汤,全是她爱吃的。


    可惜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只有筷勺碰到碗盘发出的清脆声响。


    气氛有些压抑,食不知味。


    就这么沉默着吃完晚饭,程与淮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江稚听到门铃声响起,跑去开门。


    来人自称是程氏集团旗下某珠宝店的店长,身后还跟着三位工作人员。


    他们穿好自备的鞋套进了屋,训练有素地从银色保险箱里拿出一枚枚钻戒。


    长形桌变成了展示台,钻石闪烁如满天星,江稚看得眼花缭乱。


    “程总。”


    看到程与淮出现,店长等人齐齐恭敬地打招呼。


    程与淮微微颌首回应,来到她身后:“挑一枚喜欢的。”


    时间匆忙,来不及定制婚戒,只能挑现成的先凑合着,等办婚礼时再用正式定制的。


    他已有属意的设计师。


    江稚很快就挑选好了一枚花见系列的钻戒,戒臂藤蔓般缠绕着,托出花朵形状的晶莹钻石,设计简约又独特,尺寸也刚好合适。


    而且寓意是,永不消散的爱。


    她喜欢这个寓意。


    程与淮看了眼她套在指间的戒指,也拿起同款的男戒,轻轻推入左手无名指。


    江稚不止一次幻想过他戴上戒指的画面,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惊艳。


    他的手修长漂亮,指节分明,婚戒正好遮住了那粒浅褐色的痣。


    真好看啊。


    她好像等这一天,等这一幕,等了很久很久。


    明明心里在笑,脸上也在笑,眼前却开始朦胧。


    店长一行人完成任务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程与淮则是进了书房,他还有个跨时区会议要开。


    家里重新变得冷清,腼腼和雪花也不知躲哪儿玩去了。


    江稚泡完精油澡,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口,往里面望去。


    男人正坐在桌后出神,表情漠然,自带结界,又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她顿感颇不是滋味,心口也闷闷的,隐隐作疼。


    宁愿他和她开诚布公地再谈一谈,不要什么都憋在心底,独自躲在书房黯然神伤。


    可关于那个所谓的“他”,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谎言就能遮掩过去了。


    注定是个死局。


    江稚沮丧地回到主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心绪杂乱,难以成眠。


    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都快到十二点了,他还没有回房睡觉。


    难道他今晚打算和她分房睡?


    或者直接在书房坐到天亮?


    江稚坐起身,准备去书房看看什么情况,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她又立刻躺回去,装作睡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装睡。


    程与淮关掉卧室的主灯,留了盏壁灯,轻手轻脚翻身上床。


    看到旁侧的人睫毛微颤,他也没戳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眸如深潭,幽暗不明。


    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江稚紧闭着眼,屏息凝神,如同置身清冷的雪夜,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他分明近在咫尺,却感觉那么地遥远。


    遥不可及。


    她知道他也没睡着。


    他此时,会在想些什么?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好想去抱一抱他。


    每晚睡前他们都要拥抱对方,而不是这么疏离地设下界限,难以逾越。


    江稚越想越难受,满腹委屈积沙成塔,憋闷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咬紧牙关,一股脑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全压下去,轻声打破沉默:“你这两天有没有空?”


    “明天我们一起回趟苏州吧。”


    男人低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江稚反应慢了半拍:“……好。”


    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肯定要跟爷爷说一声的。


    他生前最放心不下她,怕她以后无依无靠会受欺负。


    这个话题结束,无人再出声。


    江稚突然生出某种冲动,想伸手去抱他。


    这个念头一次次沸腾,又一次次被强制性冷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万一被他拒绝呢?


    以他的风度,很大可能不会拒绝她。


    但哪怕他有一丝的勉强和不情愿,都会让她岌岌可危的心脏碎裂掉。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他们已经结婚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就这么胡乱想着,意识逐渐涣散,江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和缓,程与淮才一寸寸靠近,小心翼翼地将人搂住。


    她动了下,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位置,气息薄雾般徐徐喷来。


    他习惯性去找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今晚,她没再做噩梦,也没有流着泪说“不分手”的梦话,在他怀中安然入睡。


    万籁俱寂。


    他仍是彻夜难眠。


    ***


    次日下午,两人飞抵虹桥机场,转高铁回苏州,直接坐车来到郊区墓园。


    天色阴灰,如同清水里融了墨,衬得山野越发荒寂。


    桂芝姑姑每周来一次,墓地周围整洁干净,江稚发现之前留给胖黑猫保暖的羊绒毛巾不见了,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安全度过冬天?


    程与淮将两束花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依然是年轻时候模样的两位长辈,郑重而虔诚地鞠躬。


    同时在心底默念:“爷爷奶奶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程与淮。”


    “昨天,我和稚稚领证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春风沁着凉意,从群山深处吹来。


    江稚眼圈泛红,也在无声地跟爷爷说着悄悄话。


    “爷爷,我结婚啦!”


    “如愿以偿嫁给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爷爷,您还记得他吗?”


    “前年国庆节,我带他来看过您的。”


    “只不过,他现在把我忘了,也不记得这件事了。”


    “爷爷,您千万别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生病了。”


    他不仅忘记了她,也忘记了他们曾经相爱的所有过往。


    所以,当初她才不得不,以合约女友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边。


    第80章 爱真相


    暮色渐浓,风雨欲来。


    一只黑猫悠闲踱着步走近,比上次看到时还胖了点,它不仅熬过了严寒的冬天,还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胖黑猫先是努动鼻子检查了下放在墓前的供品,发现只是两束花,失望地掉头就走。


    经过江稚旁边时,像是认出了她,摇动尾巴,傲娇地绕着她走了两圈。


    “嗨,又见面啦。”


    江稚蹲下身,摸摸它圆溜溜的脑袋,这次来得匆忙,她忘记给小家伙带零食了。


    “明天再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她的撸猫手法深得胖黑猫喜欢,它扬起脑袋,舒服地发出“咕噜”声。


    程与淮耐心等在一边,直到空气里的水汽越来越重,他出声提醒:“我们该回去了。”


    从墓园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加上没携带雨具,淋雨着了凉很容易感冒。


    等江稚和爷爷奶奶,以及胖黑猫告了别,他牵着她的手原路返回。


    路过东南角最边上的那座墓时,江稚忍不住驻足停留,弯腰拔去墓前的几根杂草。


    程与淮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年轻女孩,面孔陌生。


    “认识的人?”


    江稚摇摇头,是素未谋面,但很有缘分的人。


    “上次来,小胖猫从她这儿叼了根香蕉请我吃。”


    她没有告诉他。


    她和这个女生冥冥中有着宿命般的羁绊。


    如果奇迹没有发生,她们就会在同一天死去,也有很


    大概率葬在同个墓园。


    天边黑云低垂,几乎压到了树梢,寒意四起,江稚裹紧外套:“我们走吧。”


    这场雨别别扭扭的,要下不下,等两人回到老宅,才痛痛快快地洒落人间。


    桂芝姑姑早已准备好晚餐,前年国庆程与淮来探望老爷子时他们见过面,江稚和她提前通过气,她也就当做双方是初次相见,很自然地打招呼、寒暄,没显露出什么端倪来。


    看着小两口历经波折,终于修成正果,她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可想到老爷子没等来这一天,又心酸得不行。


    晚饭后,雨还在下。


    江稚带程与淮参观老宅,说起以前在这生活时发生的各种趣事。


    橙子吃完,把饱满的核挑出来,埋进墙根处,没多久就会有小苗长出来。


    不过这种直生苗结的果子一般质量不太好,爷爷就买了本园艺书让她研究怎么嫁接。


    “嫁接成功了吗?”程与淮单手插进兜里,饶有兴致地问。


    江稚愣了下,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轻松自在的相处模式。


    转念一想,以他的风度和修养,即使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从来不会扫兴。


    她的心并未松快,故作得意地冲他一笑:“那当然!”


    第一次嫁接就大获成功,后来她还把嫁接好的橙子苗移栽到了桐城别墅的院子里。


    江稚又指指天井的方向,那儿原本搭了个葡萄架,她认真学习怎么修剪枝条,怎么疏果,哪个阶段该给什么肥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葡萄树长势旺盛,果子结了一串串,她身高不够,爷爷抱起她,张开嘴就能吃到葡萄……


    她在老宅里的故事,都和爷爷有关。


    爷爷从未离去,一直在她的记忆里,永远不可磨灭。


    正如那部电影对死亡的定义——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雨水将院子里的所有植物浇成了墨绿色,枝叶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抖动。


    江稚收回目光,凝视着近在身侧的男人。


    他已经遗忘她,整整一年零五天了。


    这三百七十天里,她每天都很想很想很想他。


    即使现在她已经重新回到他身边,还成为了他的妻子。


    屋里一圈参观下来,时间也不早了,江稚回房间洗完澡,披散头发趴床上,捧着平板看摄影师发来的照片和领证跟拍视频。


    视频很长,男人不怎么看镜头,几乎全程都在看她,眼神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情。


    这个意外发现令江稚感觉既酸涩又甜蜜。


    手机接连震动起来,是宋雅南的来电。


    江稚一接通,就听到她激动地说:“恭喜恭喜!!!”


    “祝你和你家程总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甜甜蜜蜜……”


    等她连珠炮似地说完一长串祝福语,江稚笑着调侃道:“先歇口气吧。”


    宋雅南顿时哈哈大笑,这两天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答应陪某个大神“经”跑到深山老林找创作灵感,山里鸟不拉屎,而且信号极差,可以说没有!


    她是借着到镇上放风的机会才刷出江稚昨天发的信息,马上就回了电话过去。


    “有个非常好奇但可能有些冒昧的问题,你们签婚前协议了吗?”


    江稚微怔,他们领证得太突然,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宋雅南夸张地“啧”了声,颇为感慨:“程总真的好爱你哎!”


    像他这种级别的大佬,就算不涉及集团股权,单单只是他个人名下的财产,那也是天文数字。


    虽说金钱不是衡量爱的标准,但愿意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


    男人嘴上再多甜言蜜语,也比不上这些实打实的利益保障。


    江稚却想到了更深的一层,一来他对名利看得很淡,希望他们的婚姻纯粹,二来……他压根就没打算要和她离婚。


    所以,在民政局门口,目睹离婚的男女吵完架不欢而散后,他笃定地告诉她:


    “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呀?”宋雅南又问。


    江稚也不清楚:“可能要跟长辈们商量一下。”


    他奶奶和小姑应该还不知情他们领证的事。


    “那我先预定个伴娘的位置!”


    江稚欣然应许:“没问题。”


    聊了半小时左右,宋雅南手机弹出低电量警告,只好结束通话。


    江稚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对着窗外放空了会儿,捕捉到脚步声靠近,男人洗好澡从浴室出来了。


    “要睡了吗?”


    “好。”江稚躺到床的另一侧,给他让出位置,这两天舟车劳顿,她确实也累了。


    可躺下去后,怎么都睡不着,并非滴落屋顶的淅淅沥沥雨声扰人,而是他们之间稍显冷淡疏离的氛围。


    今晚也是各睡各的,既没有拥抱,也没有晚安吻。


    睡的这张老式雕花木床,年份久远,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呀”声响,房间里却安静得过分,落针可闻。


    江稚怅然地对着昏朦的灯光,心想:


    以后,他们都要一直这样不冷不热下去吗?


    他误会她心里还有其他男人的存在,即使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了,中间也会有一道无形的隔阂,难以消除。


    可是,她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


    谁都无法承受那个后果。


    她曾去咨询过他的心理医生。


    梅医生说,当初他无法接受她死去的事实,深受刺激,从而患上解离性失忆症。


    精神一旦遭受重大创伤,大脑就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他太痛苦了。


    只有彻底忘记她,忘记她的死,他才能够让自己活下去……


    梅医生从未提及具体的治疗过程,但她能想象得到,当中会历经多少艰难。


    被迫分离的那些日子,他并没有过得比她容易。


    心底的感伤层层漫上来,江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酸涨的眼睛。


    “别胡思乱想。”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深夜里响起。


    接着,江稚感觉到自己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瞬间浑身发僵,泪水夺眶而出,完全不受控制。


    她的泪坠落胸前,程与淮心脏好似被灼了下,疼意蔓延。


    他无声叹息,指腹轻拭她泪湿的脸颊,温柔地哄着她:“别哭了,好不好?”


    他还是喜欢她每天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没关系,”程与淮已经看开,或者说,自我说服了,“真的没关系。”


    决定跟她结婚是为了幸福,为了今生的圆满,不留任何遗憾。


    而不是互相折磨。


    橘色灯光在眸中轻颤,江稚眨了眨眼,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程与淮亲吻她唇心,就这么贴着,语气坚定地说:“我对自己有信心。”


    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将“他”从她心里驱逐出去,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只属于他。


    何况,下午他还在她爷爷奶奶墓前许诺,以后一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这委屈更不能是因他而生。


    反正这辈子他是不可能放开她的了。


    江稚心中悲喜交加,泪怎么都止不住,试探性地回应了下,很快便被他狠狠地碾压住了嘴唇,又吮又咬,疾风骤雨般,毫无章法。


    似是不满足,他舌尖又顶开齿关,长驱直入,肆意掠夺起来。


    他搂她的力度,仿佛要把她揉碎,变成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永远不再分开。


    两颗心脏重重地撞击着对方。


    江稚被他压得胸腔生疼,几近窒息。


    可她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


    是活着的证明。


    窗外的雨,仍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将漫漫长夜一点点浇亮,整座古老的城市徜徉在晨曦微光之中。


    ***


    在苏州待了两天,江稚和程与淮回到A市,按照计划去了一趟程氏墓园,将他们结婚的喜讯告知他父亲。


    微风和煦,程与淮垂首立于墓前,格外地


    沉默。


    江稚也安静看着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相貌俊朗,气质温和,应该是位很平易近人的长辈。


    只可惜……英年早逝。


    她视线落在生卒年上,猛然顿住。


    简单推算,他父亲的忌日就在下周二,再往后推一天,便是他三十岁生日。


    江稚不由得心间震荡。


    这意味着,当年他父亲离世的第二天,刚好是他八岁生日。


    难怪他不怎么喜欢过生日,想来是至今都没有释怀。


    江稚伸出手,轻握住他的,无声抚慰。


    程与淮长指滑入她指间,用力贴紧,汲取她掌心的暖意。


    江稚察觉他情绪低落,为免触景伤怀,便没久待。


    回到澄园,两人直奔主院,老太太得知他们领证的消息,大喜过望,紧紧拉着江稚的手,喜极而泣。


    盼了这么久,总算盼到这一天,执念已消,再无遗憾。


    老太太抹掉眼泪,又想到什么:“与淮,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害她错过了重要的领证仪式。


    “奶奶,您放心,”江稚连忙解锁手机打圆场,“领证的整个过程都拍下视频了。”


    “快给我看看!”老太太迫不及待。


    “我也要看。”


    程明朗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视频,陡然察觉到某道冷若冰霜的注视,然而偏头望过去时,又似乎是错觉。


    怎么回事?


    大家围着看视频,气氛一片欢喜和乐,唯有程惠远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余光留意到她悄然离开客厅,江稚若有所思,也跟了上去。


    “小姑,我能和您聊聊吗?”


    程惠远强颜欢笑地点头。


    她们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到后花园,停在树下,监控盲区。


    “小稚,你别多想。”程惠远心事重重,率先开口,“小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只是……”


    她另有担忧。


    如今木已成舟,事实既定,再也无法改变了。


    可如果将来有一天,与淮突然恢复记忆,想起了自己心中另有所爱。


    到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他是否会再次陷入绝望境地?


    程惠远曾亲眼见过,在得知那女孩的死讯后,他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仿佛整个人被抽去了灵魂,形同行尸走肉。


    他甚至还……


    那是连她都感到无比震惊的,沉甸甸又刻骨铭心的爱意。


    出于私心,她当然希望他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就这么保持现状下去。


    程惠远长长叹气:“小稚,你选的这条路,太难走了。”


    江稚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也懂得她的一番苦心:“您第一次找我时,试图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劝退我,让我不要对他动心,也不要越界,其实,您是怕我越陷越深,将来会受到伤害,想要及时止损。”


    “还有上次,您在后山长乐亭和我说过与淮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您当时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他曾经有个很爱很爱的女孩子,只是对方出了意外,他受到极深的创伤,不得不忘记了她。”


    “您还说,他爱那个女孩子,胜过自己的生命。”


    “其实,”江稚眸里闪烁着泪光,深深呼出一口气,“我就是……您所说的,那个他用生命深爱着的人。”


    “怎么会?!”程惠远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瞳孔微震地盯着她,“那个女孩不是已经……”


    在去年年初土耳其的那场大地震中不幸遇难了吗?!


    江稚红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刹那间,程惠远明白过来什么,已然泪流满面,上前紧紧拥抱住她:“真好!”


    又连着说了好几遍,“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