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生
先说首都, 赵军老爷子。
他举着放大镜,蹙着眉,正在看一份俄文报纸。
他是初代到苏联留学的老空军,俄文水平堪比母语的。
电话突然响起, 他一把抓了起来, 听了片刻, 冷哼:“看吧, 我就说是西北。”
又说:“老蒋早就发现咱们在窃听他了,这段时间放的消息全是烟雾弹,这一趟也不是南昌, 是西北核基地, 他想拱火苏联,让咱跟苏联打核战,他坐收渔利!”
听了半晌又说:“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 。”
小舅子老姜在擦窗户, 看他挂了电话, 笑着说:“看来又被您老猜中了?”
情报部门得到的消息是, 今天会有侦察机到南昌。
正好明天7月1号, 今早部队汇报军情, 说是防御线在南昌。
但赵军坚持是西北, 电话里咆哮了半天,吼着让西北赶紧集结部队。
果然, 南昌来消息,说是假消息, 侦察机压根儿没去。
挂了电话, 赵军又说:“处心积虑,长时间的谋划,七月一号要跑到西北去撒野, 我猜啊,老蒋应该是又从老美那边搞到什么新技术了。”
也不知道西北准备的怎么样,能不能把侦察机轰下来,他忧心忡忡。
而且事赶事,老爷子又接到赵慧的电话:“爸,帮我跟领导讲一声,我得请个假。”
不等老爷子问,她又说:“小陈要生了,我必须赶过去。”
赵军目瞪口呆,他的小孙孙竟然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要来啦?
……
基地除勤务人员外,已全部集结在大漠里了。
夕阳渐落,近处是芦苇和水,远处的黄沙温柔而绵延的起伏。
杀伤标图员们正在背数据的嗡嗡嗡声,和蚊子的嗡嗡叫如出一辙。
硕大的蚊子叮着军人们黝黑的脸颊和手臂,还有些直接通过衣服扎进肉里。
但他们浑然不觉得,也没时间去拍蚊子。
操着各地的口音,所有人都正在专注而投入的背诵着。
两百组数据,不知道敌机什么时候才会来,但在来之前必须得有人背下来。
能全背下来的那个,也将会是主炮手。
赵凌成在帐篷里,正在看标图算数据,祁政委进来一看:“你穿的那是啥?”
看他身上絮絮串串的,祁政委以为他披着麻绳还是抹布。
但仔细一看,忙脱了自己的衣服披过去。
只听嗡的一声,蚊子四飞,赵凌成身上又只剩背心。
所以刚才那像麻绳一样结成串的,是蚊子,正在疯狂叮他。
祁政委叹气:“你呀,就是皮肤太白太嫩,才这么能招蚊子的。”
赵凌成没理他,手里算盘打的啪啪响。
他虽然很不喜欢他爷爷,但得不说,老爷子经历得多,是真敏锐。
明天建党节,之前老蒋各种放烟雾弹,迷惑了这边的参谋部。
他们也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但要不是老爷子识破老蒋的诡计,他们又要被耍一回。
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侦察机又要来了。
赵凌成现在只有一个信念,轰落它,回去陪媳妇生孩了。
他还想着他的洗衣机呢,拆成零件扔在院子里,怕要被孩子们偷去玩儿。
但他并不急,因为他媳妇比他还在意那个洗衣机,会盯着收拾的。
全力以赴,他现在只想轰下飞机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会儿他媳妇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
陈棉棉在病床上躺着,顾大夫进来了:“我已经帮你通知赵慧了。”
陈棉棉欠腰脱裤子:“谢谢您,顾大夫。”
又说:“好疼啊,还好难受,要不咱们现在就剖吗?”
顾大夫边检查边说:“你才吃过饭不久,得等六到八个小时才能剖。”
又说:“情况好着呢,坚持一下吧。”
生孩子没有规律可言的,虽然现在还是在预产期之前,但规律宫缩,宫颈软化,再加上孩子正在以臀位入盆,就是要生产了,必须剖腹产,也只能是剖腹产。
甚至,会不会大出血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赵凌成不在,顾大夫就给赵慧打了电话,让她过来照料。
她刚离开,姜霞带着个勤务兵,大包小包的,把备产的东西送来了。
她说:“小陈,咱顺产吧,你得多生几个,这一剖,几年内可就不好怀了。”
陈棉棉懒得跟她多说,翻包见奶瓶和奶粉不在,直接找勤务兵:“小李,麻烦你再跑一趟,有婴儿奶粉,在客厅的纸箱子里,奶瓶在婴儿床上,帮我拿来。”
姜霞又说:“奶粉没营养,不能给孩子吃奶粉。”
陈棉棉也不想,但是万一她没有奶呢,妞妞生出来,难道饿着?
她肚子疼的厉害,而且是一种坠胀和酸痛感,搞得她五心烦躁。
她也知道姜霞是为她好,但也是真烦。
见勤务兵在挠头,她没好气的说:“姜婶,把我家的钥匙给勤务兵。”
姜霞很不高兴的给了钥匙,去收拾尿布了。
不一会儿,孙冰玉和薛芳也来了,问:“有啥要帮忙的吗?”
陈棉棉也记着洗衣机呢,对薛芳说:“麻烦你,去帮我把洗衣机收了。”
薛芳一想也是,赶紧回去收拾洗衣机了。
孙冰玉来帮她揉腰,低声问:“小陈,你有啥要交待的没?”
又说:“咱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我和你一样爱他。”
姜霞忍不住了:“孙冰玉你干嘛乌鸦嘴啊,她能有啥事?”
孙冰玉懂得前置胎盘的危险,也知道,医生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大出血。
虽然她说得不吉利,但同为女人,她知道的,陈棉棉能理解。
陈棉棉握孙冰玉的手:“谢谢你,哎呀,疼!”
姜霞嘴里说着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但是又把顾大夫叫来了。
顾大夫又做回指检,说:“宫口才有软化的迹象,这又是第一胎,如果要顺产,至少还要等一两天呢,坚持吧,等五个小时咱就剖,生完你就不疼了。”
这都已经晚上了,还要疼五个小时,岂不是要等明天?
陈棉棉看姜霞和孙冰玉:“你们也这样疼过?”
她知道生孩子会疼,但没想到会是那么一种感觉,又疼又胀。
她巴不得医生赶紧把孩子刨出来,而姜霞明明疼过,却还觉得顺产会更好?
孙冰玉和姜霞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当时疼,但疼完就忘了。”
据说女性在生产后就会忘记疼痛,但陈棉棉觉得她忘不了,这也太疼了。
她捂着肚子说:“就这一回,我再也不生了。”
姜霞想说什么的,孙冰玉瞪眼:“产妇正心烦呢,你少说几句吧。”
说话间勤务兵拿着奶瓶奶粉来了,还有那个曾丽,她也跟着一起来了。
姜霞一见奶瓶就又说:“苗苗就吃的奶粉,瘦成那样,但我家帅帅呢,多胖。”
曾丽正愁没地儿炫她的奶粉呢,捧起奶粉罐说:“这可是洋奶粉。”
手指轻敲:“大姐,这种奶粉可是大使家的孩子吃的,它能没有营养吗?”
这年头,打火机叫洋火,进口的麦子叫洋麦,缝纫机也有洋机。
而只要带个洋字的,东西当然好,但也贵。
姜霞又问多少钱,一听曾丽说一罐儿得十块钱,又张大了嘴巴:“太贵了吧。”
曾丽想到什么,笑问姜霞:“大姐,你妹妹是不是叫姜瑶啊?”
再说:“搞雷达数据分析的吧,专业学的怎么样呀?”
听听别人聊天,正好分散注意力,陈棉棉也说:“婶子,小瑶成绩应该不错吧。”
其实是这样,男主曾风老是缠着姜瑶,强迫对方跟他保持肉体关系。
但毕竟他是小将,要保持人设,别人问起,他就说是姜瑶缠着他。
曾家老爹如今正当红,是实权大领导。
而如果赵军没有退休,姜霞家可以狗仗人势,能硬气点。
但赵军退了,姜瑶也不争气,嫁又嫁不了,却又断不干净,还被曾家人瞧不起。
姜霞恨妹妹不争气,也不敢跟曾丽怼,就低头,又叠尿布了。
曾丽于是又来跟陈棉棉聊,笑着说:“嫂子,我听人说你土枪打的特好。”
陈棉棉抬双手:“你看这老茧,都是磨出来的。”
曾丽一看还真是,又说:“你挺幸运,手没被烧过,我哥就因为枪走火烧过手。”
女配是有智商,有脑子的人,善于总结规律,凡事一学就会。
所以虽然一直在外面跑,但除了手臂和前胸有道疤外,再没受过伤。
玩土枪能走火的都是是自作聪明的蠢人,陈棉棉知道了,男主曾风并不聪明。
曾丽又把那四十块钱还给了陈棉棉,然后说:“奶粉钱我就不收了,以后孩子的奶粉也在包在我身上,但是嫂子,我哥有个请求,想您教他一门独门手艺。”
一罐十块钱的奶粉,她竟然不收钱,要送?
不过姜霞也听出来了,曾风想学的是捉瞎瞎的技巧。
既然说独学,就不想陈棉棉再教别人。
但他本就家世好,又是大小将,再学会了抓瞎瞎,他不得上天?
姜霞希望陈棉棉能拒绝,却听她说:“咱们都是社会主义的加班人,有知识就一定要共享,放心吧,我有的是服务人民的觉悟,但是钱,你必须收下。”
但她又说:“你哥是一员名小将,想必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曾丽看一眼姜霞,鼻哼了一声:“可不。”
陈棉棉再说:“他肯定也特别的洁身自好,不乱欺负女孩子吧。”
曾丽又不知道她哥真正的人品,自信得很:“当然。”
姜霞牙咬的咯咯响,她是做姐姐的,她有直觉,妹妹肯定是被欺负过了。
但曾风是名小将,只要说句姜瑶是破鞋,挨打的就是姜瑶了。
说话间可算有护士来了:“病人陈棉棉,备皮,准备手术了。“
陈棉棉赶紧脱裤子:“快快快,我熬不住了。”
姜霞也跳了起来:“孙冰玉,你照料一会,我去帮她炖鸡汤。”
孙冰玉好奇了:“你哪来的鸡?”
姜霞说:“野鸡呀,难道你有家养的鸡不成。”
有野鸡,但不是姜霞,而是姜德在管理农场期间抓的。
姜霞虽然嘴巴坏,但陈棉棉保她没被下放,三只野鸡呢,正好报她的恩。
已经入夜了,因为一直肚子痛,陈棉棉就觉得时间特别慢。
哪怕七月,这是戈壁滩,夜里也很冷的。
她被罩着布推进了手术室,孤伶伶的搁在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因为太疲惫,她短暂的睡着了,再醒来时顾大夫终于来了:“该打麻药了。”
陈棉棉无比配合:“太好了,快快快。”
腰椎麻醉,半麻,医生推麻药,也就意味着妞妞要跟她见面了。
陈棉棉心中一念,不知道赵凌成此刻在干嘛。
估计他又是一去月余,她又肚子痛又头痛,心说坐月子可怎么办?
同一时间,月光明亮的沙漠里,祁政委说:“它夜间来的可能性不大吧?”
U2全身有黑色反光涂层,白天都肉眼很难观测到,所以被人们戏称为黑寡妇。
它的高度和速度惊人,以致于没有任何战斗机能击落它。
但它是单纯的侦察机,并不搭载照明弹,尤其来西北,就基本都是有白天。
祁政委觉得在晚上的,它应该不会来了。
但赵凌成却说:“它的新款应该已经搭载夜视设备了。”
祁政委舔干裂的唇:“老蒋又上老美去乞讨了吧,就想在今天来搞个大的。”
赵凌成说“不管能不能拍到东西,他能返航,就已经是赢了。”
祁政委看表:“12点了,他妈的,今天建党日。”
说曹操曹操就到,随着高效雷达嘀嘀响起,所有人同时一凛。
是U2,它还真的来了。
赵凌成抓起图板出账篷,指一个小伙子:“跟我上车!”
那是个十八九的毛头小伙子,接过图板,嗖的一跃,跳上了导弹车。
寂静的黑夜,当空一轮明月。
几十公里外,手术台上,灯打上了陈棉棉的肚皮。
顾大夫略一沉吟,开动手术。
沙漠里,导弹车也已经捕捉到侦察机的信号了。
它要前往核基地,正在经过军事基地,90公里,80公里……它越来越近。
赵凌成甚至不知道陈棉棉住院的事,当然,此刻他什么都没想,也只盯着显示屏。
侦察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专门相中的小伙了,就看这一发了。
50公里,40公里……但突然,意外的,雷达信号消失了。
侦察机彻底消失了,去哪里了?
也就在消失的那一刹那,赵凌成一声吼:“放!”
倾刻间,砰砰砰连着三发,导弹跃膛而出,飞向了天空。
一发不保险,要打就是三连发。
那是极漫长的几秒钟,巨大的声响叫所有人瞬间失聪。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盯弹导飞行的轨迹。
而在人们咚咚的心跳声中,半空亮起一朵灿烂的烟花。
那是一朵巨大的火花,一瞬间整个大漠都被照亮,天边成了火红色。
但直到再过了几秒钟,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打中啦!”
祁政委一把拉开车门,把那小伙抱了下来:“好小子,它被你给击中啦。”
七八台长江750即刻启程,追往侦察机坠毁的方向。
小伙子被战友们七手八脚的抬了起来,回头,就见赵凌成还在车上。
其实赵凌成才是真正击落飞机的那个人。
但他还忙得很呢,跳下导弹车骑上摩托车,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小伙子是懵的,因为明明雷达距离还有50公里。
而且发射时信号消失了,也就意味之前的雷达是伪装信号。
那赵工是怎么猜到,侦察机已经到他们头顶的?
那位总是在挑剔的,严肃的军工专家当时在想什么,是怎么做出的判断?
小战士没那个脑子,也想不明白。
但大漠的深夜,一架机身全黑,狡猾的侦察机被他们击落了。
到底怎么回事,那是赵凌成的事,年轻的士兵们,此刻可以尽情欢庆。
……
妞妞是跟着今天的乱子而来的,应防空警报,陈棉棉宫缩。
出生时,爆炸的轰鸣正好响起。
那是个红乎乎的肉团子,被医生从陈棉棉肚子里抱了出来。
然后就有助产士把那团子抱一边摆弄去了。
陈棉棉刚想问她为什么不哭,就听到砰砰砰,连着三声隐隐的雷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整间手术室都在摇晃,手术器具叮叮乱响。
有个护士被吓到了:“该不会是老美发核弹了吧?”
防空警报应声响起,另有护士问:“顾医生,要不要躲一躲?”
陈棉棉急到,都忘了害怕了,但肚子还是开着的,医生跑了,她怎么办?
但顾医生声沉而柔:“没什么大事,不要怕,递刀,递线。”
又问身后:“孩子怎么回事?”
就在她说话时,哇的一声,妞妞开哭了。
陈棉棉还在手术中,动不了,但也是够刺激,她在生娃,外面在疯狂炸炮。
要不是她是穿越来的,她都要以为,外面是在打核战了。
她也好奇,陪了自己几个月的小崽长什么样子。
她问:“医生我能看看吗,她漂亮吗?”
防空警报在持续,助产士把孩子抱了过来:“恭喜你,好漂亮的小闺女。”
陈棉棉也满心期望,因为书里说过,妞妞虽残疾,但长得特别漂亮。
可她看到的是个紫红色肉团子,她甚至怀疑那是胎盘。
而且肉团子会动,在靠近她时,有两条小腿腿突然开蹬。
陈棉棉被吓到了,说:“快拿走,快拿走。”
要不是手术室就她一个产妇,她甚至怀疑有人偷她小孩。
她要的是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可不是个肉团子啊。
她还怀疑助产士眼睛有问题,因为对方一直在说:“好漂亮的小闺女。”
还有防空警报,助产士就抱着孩子先去避险了。
这算战地医院,只要防空警报响起,医院所有人就得到指定的地方避险。
陈棉棉也一样,缝合好了伤口,护士们就要推她去避险。
但也就在她出手术室时,外面响起一阵长时间的信号铃,警报解除了。
陈棉棉都把妞妞给忘了,但赵慧一把抓上她:“小陈,孩子呢,孩子在哪?”
顾大夫看赵慧一身黄沙,也很惊讶:“你没被炸到了吧,炸伤啦?”
再一看她的鞋子:“你是走路来的吗?”
赵慧只问:“孩子呢?”
顾大夫也得问护士:“赵工家的孩子呢,抱哪儿去呢?”
她再问赵慧:“你的鞋子,裤子怎么全破成这样,你遭炸啦?”
陈棉棉也忙问:“小姑,你没受伤吧?”
赵慧是这样,她上车的时候还能通行,但走到半路火车被通知临停了。
但产妇需要人照顾,她必须得来。
而她能来,其实还得感谢陈棉棉的一个老熟人,就是魏摧云。
他正好也在列车上,听她讲完情况,大概30公里路,他陪她走到基地的。
戈壁滩全是梭梭树和荆棘,红柳,她的鞋和裤子就全划破了。
孩子还没找来,她又想到一件事:“手术没问题吧?”
顾大夫说:“胎盘成熟的很好,也是自落脱落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只要胎盘是自然脱落的,大出血的概率就要小得多。
赵慧握上陈棉棉的手,心有余悸:“那就好,只要你平安就比啥都好。”
午夜12点,只有个铁路工人陪着,她走在茫茫戈壁上。
U2就在她的头顶炸成了一朵烟花,想起死在大轰炸中的二嫂,她一路狂奔。
赵家人太少,可再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说话间孩子被抱来了,但不是护士,而是姜霞抱着。
她老远就说:“姐,快来看啊,好漂亮的小女孩儿呢,眉眼像她爸。”
赵慧才想起孩子的性别:“你说什么,女儿?”
姜霞说:“想生儿子以后生,老大是闺女,可是妈妈的好帮手呢。”
护士推着陈棉棉进病房,赵慧伸手要孩子,但看手太脏,就又不敢抱了。
她说:“你揭开襁褓我看看,真的是女儿吗?”
或者说,赵家终于要有个女孩儿了?
姜霞一揭襁褓,献宝似的捧过来:“好看吧?”
陈棉棉只怕赵慧看到那个小肉团子要笑话,但她竟然说:“真好看!”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真的是女儿吧,你们可别哄我。”
说话间妞妞嘴巴一撇哭了起来。
姜霞有经验,一闻就说:“孩子拉粑粑了,也该吃奶了。”
又对陈棉棉说:“准备一下,你得喂奶啦。”
陈棉棉也是懵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哺乳。
姜霞倒是利索,在个婴儿床里摆弄了一番,直接来解她的扣子了。
但一看又来了句:“你天天吃肉,为啥没奶。”
因为吃不到肉,现在好多产妇都没奶的,而要没有奶,孩子怎么养?
这时只有一个办法,让孩子吸,使劲儿的吸。
孩子的奶是妈妈的血变的,吸着吸着就能吸出来了。
陈棉棉感觉到妞妞的吮吸了,好有力的,那一瞬间她也希望自己有奶。
但孩子吸了一会儿,哼唧哼唧的,显然没吃到,还饿着。
姜霞一拍脑袋:“有鸡汤,小陈,快喝汤。”
但护士阻止了她:“产妇要禁食至少六个小时,千万不能吃东西。”
姜霞着急了:“不给她吃,孩子咋办,我家孩子饿着呢。”
话说,在泉城就是赵慧救的陈棉棉。
而不论多强的女性,当她要生产的时候,她就必须依赖别人。
陈棉棉专门跑来找赵凌成,就是来找帮手的,但关键时刻帮她的还是赵慧。
病房里有奶粉,赵慧懂英文,不声不吭间奶都已经冲好了。
她还懂得在手腕上试奶烫不烫,等姜霞看时,她已经把奶瓶递给妞妞了。
妞妞正在小床上哼哼叽叽呢,孩子嘛,天然的会吮吸。
她叼上了奶嘴,赵慧也笑了:“她在吸呢,瞧她吃得多香啊。”
关于奶粉喂养陈棉棉就比较熟悉了:“小姑,那个量太多了,吃两口就好。”
她看过书,婴儿刚出生时胃只有弹珠大小,也只能吃一丢丢奶。
也果然,妞妞只吃了两口就松了奶嘴,不肯再吃了。
婴儿床有围槛,陈棉棉看不到,但姜霞一看又说:“咦,又变好看了些。”
赵慧看的那叫一个专注:“瞧着眉眼,确实像她爸。”
陈棉棉心说明明是个小红团子啊,吃两口奶就能变漂亮吗?
她想看看妞妞的,但赵慧出去了,姜霞趴到婴儿床旁,直接睡着了。
当然,都凌晨两点多了,大家都困的要命,要睡觉。
小家伙啥时间出生,几斤几两,到底长个啥样子,陈棉棉至今未知。
……
赵慧在顾大夫的办公室里,手握着听筒,正在打电话。
一接通她就说:“我猜您就在等消息。”
赵凌成她也联络不到,这电话是打给她养父,赵军的。
老爷子脸上还带着笑呢,但收了笑,嗓音低哑:“女人孩子的,都还好吧?”
他有过好几个儿媳妇,经历的新生儿也很多,但最后都出了意外。
赵慧只说都好二字,就已经叫老爷子的心稳了不少。
但今夜,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刚得知消息,一架搭载着最新型,夜视系统的U2被从天上捣了下来,那已经是个巨大的惊喜了,叫老爷子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惊喜的,或者说,他哪怕想要,但他不敢讲,毕竟他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和痛苦。
猝不及防间,赵慧笑着说:“爸,是个女孩儿。”
顿了顿又说:“皮肤有点红,但是眉眼跟,,呃,小陈一模一样,好漂亮的。”
赵军没说话,但一把抚上了心脏,半晌才重复:“女孩?”
他也要追问:“你没哄我吧?”
赵慧了解养父的心思,笑着说:“我看过了,真的是女儿。”
又笑着说:“终于圆梦了吧,恭喜您,四世同堂了,还有女孩儿了。”
赵军老爷子半晌无声,终于说:“慧慧,以后咱们不会,不会再挨饿了。”
赵慧笑问:“爸,您怎么突然会这样说。”
赵军一声哽噎,又说:“咱有女儿了,咱以后就,就会有吃不完的粮食了。”
为什么他执著的想要一个女孩儿。
是因为,他妹妹临终时曾说过,等到能吃饱饭的年月,她就还会回来见哥哥。
赵军小时候也不懂妹妹的饥饿,因为他是全家唯一能吃饱的人。
但后来他拒绝吃用妹妹换的糜子,离开家,一路讨饭向东,他每天都在挨饿。
他也看到这片土地上大部分的人都在挨饿。
他也一直相信,妹妹肯定还会回来的,到那时,河西走廊的麦穗沉沉甸甸。
这片土地,也将永远告别饥饿。
就是现在,那个女孩又回来了,也就意味着丰收来了,也不会再有饥饿了。
于陈棉棉和赵凌成来说,妞妞是他们的女儿。
但于赵军来说,那是他妹妹将要经历的第二次人生,能吃饱的人生。
赵慧问他要不要来西北,要不要照片,他都没听到。
他埋头在桌上,默默品尝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喜悦和激动。
直到凌晨三点,老爷子突然抬头。
他觉得不对,因为小孙孙和被轰落的侦察机好像是一起来的。
半天,他来了句:“ 我的小孙孙,她惊天动地呀。”
虽然来的惊天动地,但妞妞的性格应该是个温柔派。
赵慧回病房时她正在哼哼唧唧,陈棉棉在喊姜霞,姜霞在打呼噜。
为什么说月子难熬,因为小宝宝隔一个小时就得吃东西。
刚才剩的奶当然要倒掉,洗干净发奶瓶,赵慧照着克度再冲奶,摇奶。
那么点小人儿,又把襁褓蹬开了,饿的手舞足蹈呢。
因为她太小了,赵慧不敢抱,就又是把奶嘴直接塞到了她嘴巴里。
姜霞被惊醒了,但一看又要生气:“姐呀,你得让孩子吸妈妈的奶。”
又说:“越饿她就吸的越狠,有些人还能吸出血呢,但必须吸。”
赵慧都没结过婚,哪能理解这个,只说:“瞧她吃得多香啊。”
新生儿嘛,也就会吃奶,边吃边手舞足蹈。
姜霞也是无语,现场也只有她会抱孩子,于是抱了起来,给喂奶。
她的担忧很实际:“这是进口奶粉,咱也吃不起呀。”
赵军老爷子对于女孩子都很善意的,不止赵慧,姜霞他都想让参军的。
只是姜霞没有奋斗的动力,只想嫁人过安稳日子。
但她妹妹姜瑶读书时的一应开支,就都是赵军老爷子在支出。
但那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们,而是因为,他对所有的女性都抱着善意。
妞妞会缺奶粉吃吗,不会的。
赵慧答的简直霸气:“我们家三个人的工资,能供不起她?”
她这时也才顾得上跟陈棉棉交流,而俩人这一聊,也发现了,可寸的,妞妞出娘胎的那一刻是恰好7月1号的0点,也是在那一刻,外面响起的轰炸声。
姜霞得插句嘴:“姐,不是老美给咱扔核弹吧。”
要真是核弹,她们早完蛋了。
涉及军事机密,那个消息得由基地领导来公布,赵慧不能多说的。
就只说:“没什么大事,咱们只关心孩子。”
但赵慧也觉得奇怪,怎么就那么巧呢,U2坠落,孩子出生。
小家伙,她可真会挑时间,她爸爸忙着打飞机呢,她就来了。
但那么惊天动地而来,她却不会很尖锐的啼哭,就只不停的小声哼哼。
漂亮的小女孩儿,刚出来是红色的,现在变成了粉粉的。
被姜霞抱着,翘翘的小鼻头皱的紧紧的。
赵慧早洗过手了,现在也要正式要过来抱一抱了:“给她起个名字吧。”
姜霞都知道的:“小陈早起好啦,叫妞妞。”
襁褓是洗的软软的旧白布,衬着粉粉的小婴儿,显得她格外娇嫩。
小手贴在脸颊边,那么精致又五指俱全。
赵慧对婚姻不感兴趣,但在这一刻,她希望妞妞是属于她的。
闻一闻,奶香香的,让她忍不住想亲一下。
但怕给孩子传染细菌,她就只轻轻吻了一下孩子的小手。
陈棉棉困的不行,眯了会儿,突然问:“小姑,你瞧着咋样,不算太丑吧?”
她觉得像个小怪物,她都爱不起来。
而本来妞妞没有睁眼睛,但随着她妈妈说话,她蓦的睁开了眼睛。
闭着时她那双眸子就是她爸眉眼,这一睁开,更像了。
她好敏锐的,立刻把头扭向了妈妈的方向。
……
如果赵凌成还在导弹车旁,他当晚就能得知消息。
因为警卫科长马骥在听说孩子出生后,就带人开着去通报消息了。
但他第一时间就骑着摩托车,去追U2的残骸了。
不但有两套雷达,而且接近目标地的时候,还能完美隐藏自己。
U2又升级了,那升级让赵凌成觉得可怕。
他去的晚,找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到了,在进行清理残骸的工作。
上手就拆,先把重要的东西拆下来,方便拖运残骸。
曾云瑞他们,一帮子手下当然特开心,建党节呢,意外而来的献礼。
他们也觉得赵凌成应该更开心,毕竟功劳在他嘛。
但其实赵凌成非但不开心,反而很怕,不是怕自己能力不够,也不是怕老美的新技术发展快,更新迭代快,毕竟他们有的是人才,放开了干,早晚超老美。
他是怕小将,怕无休无止的革命。
怕革命拖慢了军工发展的速度,最终要败给老美。
而且不说军工速度不行,他收到女儿的消息,就严重滞后了。
7月1日清晨,天欲破晓时他才收到简讯:妞妞,0点出生,母女平安。
第32章 月子
明明赵凌成离开的时候媳妇儿还在发愁, 说只怕肚皮要炸成花。
而且距离预定剖腹产日期还有一周多,这就出生啦?
虽然他看到母女平安四个字,但他最知道了,基地就在爆炸冲击波范围内。
再一看时间恰好0点, 他嘀嘀嘀打电报, 问祁政委:孩子是摔出来的?
他倾向于, 爆炸的冲击波把他媳妇摔下床, 孩子被摔出来了。
电报只能传简讯,祁政委回复:母女平安。
收起电报机,赵凌成一声吼:“都动起来, 加快速度, 搞快点!”
见曾云瑞脚踢着只头盔往前滚,他爆粗口:“你他妈的,再这样就滚回申城去!”
曾云瑞把头盔提了起来, 里面血和着黄沙, 簌簌的往外掉。
他说:“总工, 这是敌军的头盔。”
又说:“可惜炸成肉泥了, 也没找到可确定身份的证件, 具体是谁得您来分析。”
赵凌成声温:“单独装箱, 留着上交总空吧!”
曾云瑞提着头盔走了。
望着满地沾着血的头皮,赵凌成深深舒了一口气。
他不仅总是在恐惧, 其实还总是很烦躁。
因为那个被炸成肉泥的飞行员是敌军,但也是他的同胞, 而且他也只是老蒋猖狂野心的牺牲品, 赵凌成为那个年轻的生命惋惜,但他又不能叫任何人看出来。
因为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就在对岸,也恰恰在空军部队。
没错, 就是曾经那个骂他土八路的男孩儿。
大撤退时,他没跟林蕴坐一架飞机,所以幸存了下来。
而且他不但是对岸的空军,也是武器专家,还是个狂热的反攻派。
……
扡运飞机残骸需要铁路段的工作人员们。
祁政委带着他们来,赵凌成就可以率着他的人回撤了。
用摩托驮着滋滋冒油的设备出了沙漠,上了通信工程车,满载而归嘛,所有人都喜气洋洋,还要恭喜总工,喜得贵女,并感叹一句:“这闺女出生的可真是时候。”
薛芳老公丁宝刚说:“要是个男孩就叫导弹了,但是个女孩儿,该叫啥好呢?”
曾云瑞坐在电报机旁正在写什么,也问:“总工,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另有人说:“总工,看您不太高兴,是不是想要个小子呀?”
曾云瑞说:“别呀,下一个肯定就是小子了。”
赵凌成抽过他手中的纸,一看电报码:“应该由祁政委给军委汇报情况吧?”
消息当时就汇报上去了,但详细情况应该由祁政委往上汇报。
可曾云瑞在汇总消息后,准备给曾司令发电报。
他解释说:“曾司令专门叮嘱过,要我第一时间汇报他。”
曾丽她爸,传说中的曾司令。
他跟曾云瑞其实只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堂亲。
但玩政治上位的人手腕高明,通过曾云瑞,他把手插进基地了。
祁政委还在冒着二度爆炸的风险拖飞机。
但属于他的功劳,这眼不丁儿的,就要被曾司令抢走了。
因为今早首都有大会,知道情况越多的那个人,会越出风头。
赵凌成把纸揉成了团,说:“你写得有些东西不准确,等我核实完再发。”
曾云瑞搓手:“看来我是有幸,可以跟您一起加班了。”
赵凌成想到什么,一把撕开衬衫,脱衣服:“工作暂缓,我得,伺候月子了!”
他身世不清白,不好得罪政治派,但也不想祁政委的功劳被抢。
一点小事,但妞妞恰好是个借口,赵凌成就给压下来了。
大家都太累了,此时也只想躺着。
但赵凌成是再累也忍不了身上脏的,找出毛巾打湿,他先把自己擦一遍。
曾云瑞就又得笑:“幸好嫂子泼辣,不然您家的尿布都是个麻烦。”
又说:“需要的话喊一声,我让黄琳下楼去帮你。”
丁宝刚也说:“找我家薛芳也行,但是总工,下放的事儿你怎么看?”
赵凌成还没想到尿布的事,也懒得管别的。
妞妞到底怎么出生的,会长成什么样子,他爱人呢,伤的严不严重。
车已经到基地了,他边穿衣服边跑,心里也只怕一点。
怕妻子辛苦生下女儿,他却对女儿没有爱,让她们母女都失望。
食堂和招待所的窗户全部爆裂,勤务兵正在修理。
但医院因为在它们的后面,并没有被波及,看一楼大厅里病人不多,就证明家属院遭到的冲击应该也不大,赵凌成两条长腿一路狂奔,直接上二楼,妇产科。
迎面碰上顾大夫,他当然一把抓住:“我爱人,不严重吧?”
顾大夫其实有件事想求赵凌成的。
但孩子没出生之前人情不够,她不好求。
现在孩子出生了,母女平安还没有大出血,她就好求了。
她拉上赵凌成的手说:“听说马上要来革命组,要下放大家去锻炼,我不是不热爱劳动,也不是没觉悟,我这身体是真不行,你能不能把我添到你的名单上?”
只要来革命组,越是大领导越要带头下放。
但把个妇产医生加到野战组出任务,那不比曾丽更是个负担?
赵凌成无法答应,只问顾大夫:“我爱人……”
顾大夫笑着说:“手术我做的,没有任何问题,闺女,特别漂亮!”
又说:“我也就随便问问,不行就算了,没关系的。”
赵凌成急着看妻女,但就好比山路十八弯,重重阻挠。
他已经冲到病房门口了,都看到病床上的陈棉棉和小姑赵慧了。
但又被提着汤桶的姜霞不由分说,拉回了楼梯间。
她说:“凌成,当妈就得吃苦。”
又说:“慧姐没生过孩子,她不懂,啥都不如娘的奶水更好。”
赵凌成接过汤桶一看,说:“婶子,谢谢您。”
姜霞脾气坏点,对陈棉棉也有偏见,但赵凌成也必须依靠她。
因为别人帮了忙,就好比顾大夫,人情债他还不起。
但姜霞是他奶奶家的长辈,彼此是亲情,做事也没有人情债。
赵凌成提着汤桶走到病房门外又了折回来,交待说:“婶,别人要问起来,你就说野鸡是你自己抓的。”
昨晚三发导弹连响,今天全国轰动。
发导弹的小伙子已经坐飞机上首都,庆功去了。
赵凌成不用猜都想得到,曾司令会赶着曾风,让他赶紧过来搞革命。
别看小小一只野鸡,要说是姜德抓的,可就涉及军风军纪问题了。
姜霞点头,并说:“快叫小陈起来,她该喂奶了。”
赵凌成进门,当然先看妻子。
本来这两个月吃得好,她胖了一些,脸色也变白了许多。
但今天她整个脸色变成曾经那种蜡黄色了。
他轻轻揭起被子一看,腹部贴着纱布,上面还渗有血迹。
她曾经是个枪爆野猪头都不眨眼的强悍女人,可现在是那么虚弱。
赵凌成轻轻盖回被子,一脸茫然,手足无措。
赵慧招手,小声说:“快来,看你闺女。”
赵凌成本来以为女儿会像别的小婴儿一样,是个皱皮小老鼠。
他还在苦恼,怕自己装不出喜欢的样子。
但不是的,旧布襁褓包着的,是个粉粉嫩嫩,睫毛长长眼睛弯弯,小鼻梁翘翘的,小嘴巴嘟嘟的,正在沉睡中的小天使,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呼吸都停止了。
他曾经不理解陈棉棉的那种不配得感。
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不配。
那么漂亮一个小婴儿,竟然是他的?
再就是愧疚,她出生时他在打飞机,搞的天崩地裂,她是被吓出来的吧。
赵慧来的时候就带着相机的,这会儿正在给妞妞拍照片。
赵凌成几乎是本能:“你吵到她啦,不准拍!”
挤开赵慧,他屏息看了片刻,又小声问:“姑,她会呼吸,会叫吗?”
那粉粉嫩嫩的皮肤颜色赵凌成还是头一回见,因为她不动,他怀疑她没有呼吸。
赵慧也是,看大侄子伸手,拍了他一把:“手脏!”
她小心翼翼探手,又兴奋的说:“在呢在呢,她在呼吸呢。”
俩人一起盯着傻笑:“她怎么那么可爱?”
姜霞的大嗓门打破了宁静:“小陈,该起来喝汤啦,攒奶。”
妞妞应声皱鼻头,撇嘴,赵凌成和赵慧俩异口同声:“你吵到孩子啦。”
妞妞应声哼唧,赵慧一秒蹦起,倒开水冲奶粉,摇的哗哗响。
姜霞一摸孩子的屁屁,换下了尿布。
又把孩子裹好交给赵凌成:“小陈,快解衣服啊,坐起来,孩子饿了。”
见陈棉棉皱着眉头不动,又说:“还没有奶啊,快起来我给你喂汤喝,催奶,快。”
她是带惯孩子的,直接丢给了赵凌成。
软丢丢一点小东西,她爸不会抱,捧炸弹一样,赵慧于是接了过去。
她哭了几声,但一叼上奶嘴就不哭了,咕唧咕唧的吸奶。
陈棉棉饿极,也终于可以吃饭了,硬撑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喝鸡汤。
但姜霞回头一看,又生气了:“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又给孩子喝上奶粉啦?”
赵凌成和赵慧恍若未闻,凑头看孩子。
赵慧笑的喜悦:“瞧瞧,妞妞吃的多香啊。”
这也是为什么,陈棉棉要不择手段的搞奶粉了。
这年头还没有镇痛泵,她凌晨五点钟麻药就过劲了,疼的找来护士。
结果护士非但没帮她,还压她肚子,说要促进宫缩。
她不睡着了,她是痛晕了,这种情况下还要她喂奶,她真的不行。
但她是妈妈,虽然疲惫,也很关心自己的孩子。
因为妞妞一直没怎么哭过,喝了几口汤有力气了,她就问:“妞妞还好吧。”
赵慧笑着说:“嘴巴好有劲儿的,已经吃饱啦。”
赵凌成也有个疑惑:“她怎么不哭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姜霞有经验:“这孩子脾气应该不错,哭的凶的那种,长大了性格也凶。”
天生不爱哭吗,简直神仙小孩,赵凌成盯着她,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吃饱了就乱蹬,她两只粉粉的小腿丫蹬开襁褓,伸个长长的懒腰。
五趾俱全,身上粉粉嫩嫩,而且会跟着人说话的声音扭头,这是个健康的婴儿。
只是可惜,她注定要跟着爸爸妈妈,在这黄沙戈壁滩上长大了。
陈棉棉在喝汤,就看赵凌成拿着尿布出去了。
昨晚的尿布是姜霞洗的,就挂在窗台上,不一会赵凌成回来,也把尿布挂了上去。
也直到此刻他才坐到了床沿边,接过汤桶说:“昨晚,辛苦你了。”
新手爸妈,其实他俩也不算太熟悉。
关于打下一架U2的事,天刚亮时赵慧就偷偷跟陈棉棉讲过了。
但她肚子疼,也窝火:“你还知道我开过刀,辛苦呢,我当你不知道,哼!”
真心实意皱眉头:“真痛啊,不信你生个试试。”
赵凌成当然得表态:“你好好休息,妞妞我来照顾,尿布我洗,奶粉我冲。”
切开肚皮剖出婴儿,想想他都知道有多痛。
陈棉棉慢慢往下躺着,想起什么来:“对了,咱的洗衣机。”
赵凌成一句话搞的她咚一声,直接躺到了床上。
因为他说:“那么小的婴儿,尿布有什么脏的,得手洗……我洗!”
陈棉棉惊讶到都忘记痛了,但还有更叫她惊讶的事呢。
正好最近姜霞在农场,姜德能帮她顶工,她就能给孕妇做饭,这会儿也该走了。
但赵凌成正在专注看闺女呢,她一把拉了起他,拉到病床前。
然后伸手来解陈棉棉的衣扣:“孩子不吸奶来不了的,凌成,你来吸吧。”
她有经验,她也是真心为了赵家人好。
但陈棉棉当然不干,她接受不了当众袒胸露乳,还让个男人吸奶,她拒绝。
赵凌成更加不敢干,也发火了:“姜婶,你不能这个样子。”
她扯开一个女人的衣服让他吸奶,骇人听闻。
赵凌成再说:“孩子我们自己带,能做饭你就做,不能做我再找人。”
姜霞也很无语:“一罐奶粉才能吃几天啊,孩子要吃一年的奶呢,必须吸!”
当妈这件事,自妞妞出生,于陈棉棉就失控了。
原来律师一行有句名言,干不了就去结婚,生孩子当宝妈去。
但宝妈其实并不好当。
这会儿她开始出虚汗了,又痛又疲惫,再折腾着吸奶,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但要说搞奶粉,她又行了:“奶粉没问题,我能搞得到。”
赵慧也忙说:“钱不是问题,奶粉钱我掏。”
又说:“小姜,辛苦你了,回去收拾午饭吧,以后我再感谢你。”
姜霞估计陈棉棉还是要找曾风。
她教曾风怎么捉瞎瞎,曾风就帮妞妞找奶粉。
看来也只能能这样了,毕竟赵军虽说实事没少干,可他已经退休了。
曾司令风头正劲,又是申城派,天然能搞到外贸货。
而本来姜霞见了曾丽总要瞪两眼的,今天不敢瞪了,楼梯上碰到,她笑脸相迎。
她给帅帅留了两根野鸡腿,但想了想,拿走了一只。
尽可能的给陈棉棉补吧,毕竟赵凌成是她的亲人,妞妞那小女孩也是。
所以虽然姜霞总是气啾啾的,但在饮食上可没亏待陈棉棉。
凡事都是学习,抱了几次孩子,赵慧就熟练了。
看陈棉棉终于精神了点,抱过孩子来:“看看你闺女吧,多漂亮。”
兵慌马乱的,陈棉棉一直在关注奶,都忘了妞妞。
看到小家伙的一刹那,她推赵凌成:“走开,我要给我闺女喂奶。”
还真的变了,昨晚是个紫红色的小肉团子,但今天居然变的粉粉嫩嫩的了。
一双眼眸巴巴的看着妈妈,她小嘴抿抿,陈棉棉就有喂的冲动了。
不过最终孩子啥也没吃到,妈妈依然没有奶。
不过陈棉棉终于萌发母爱了,主要是妞妞太可爱,她只要睁开眼睛,就会一直盯着妈妈,赵慧抱走她时,她还会迅速扭头,锁定妈妈的方向,并一直瞅着妈妈。
对了,陈棉棉以为赵凌成是还没领教到粑粑的威力,才宣扬要手洗。
但第三天晚上她醒来,闻到股淡淡的臭鸡蛋味,遂问:“妞妞拉粑粑啦,好臭?”
赵凌成正看闺女呢,说:“已经洗掉了,还有,我闺女的粑粑不臭。”
陈棉棉再问:“姜婶,还是小姑洗的?”
结果赵凌成来了句:“她俩搓的都不干净,我洗的。”
赵慧都没跟领导打招呼就来了,属于擅自脱岗,该回去了。
这几天也多亏了她,陈棉棉才能排尿,换恶露的卫生纸,擦身。
她正好进病房,扯下已干的尿布说:“凌成手劲大,瞧瞧,他搓得多干净。”
又说:“没想到他这么得力,我也正好放心回去上班。”
陈棉棉觉得不对,为了搞台洗衣机,她挺着大肚子四处奔波。
但赵凌成竟然能用手洗尿布,而且他洗的,真就比别人洗的都更干净?
他刚才好像还说他闺女的粑粑不臭,他没事吧?
……
赵慧要走,赵凌成当然得送她。
他边走边说:“你正好进城,去钢厂给老爷子挂个电话,让他拦一下曾风吧。”
又说:“我知道顾大夫是你朋友,但我帮不了她。”
赵慧苦笑:“你爷爷让我瞒着你的,但是他都没出席庆功会,你猜为什么?”
赵凌成背陡然一僵:“要身体无恙,他都该来西北了。”
赵军心脏不好,那天晚上熬了个大夜,第二天一早就进医院了。
赵慧又说:“但这回是他主动要求住院的,他也想早点养好身体,来看妞妞呢。”
再说:“下放是大势所趋,你帮不了就不帮,没关系的。”
赵凌成也知道革命是大势所趋,干部们也都应该下放,去看看劳动人民有多辛苦。
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个国家是由土八路创立的,就该立足于劳动。
他讨厌劳动,讨厌劳动人民也是不对的。
就好比陈棉棉那几个同学,马继光和马继业,他们就是劳动人民。
而他们劳动所得的粮食,才是这个国家运转的根本。
可他就是讨厌,讨厌那帮负责下放干部的革命工作者们,讨厌革委会。
因为只要革委会一入驻,就会鼓励大家相互揭发,告密。
那么,现在还和和气气的基地,人们就会为了不下放而悄悄找革委会告小状。
你说他家有臭老九,他就会说你家有苏修。
这个人说那个人曾有反动言论,那个人又会揭发这个人,说他看违禁书籍。
闹来闹去,工作停摆,大家集体下放去掏大粪。
陈棉棉还要坐月子呢,妞妞一个小时醒一回,小嘴一张就要吃奶。
赵凌成忙的焦头烂额,就希望搞革命的曾风能晚点来,好歹让他忙完这一段。
因为他需要人手来快拆解,并复刻U2搭载的新型夜视设备。
然后他们就可以着手做改装,并把夜视系统搭载到最新款的侦察机上去了。
他还差点忘了一件事:“姑,你得去趟农场。”
又说:“稍等会,我回家拿个枕头,你带到农场去。”
陈棉棉前段时间才又搞来了几十斤莜麦,得要带给林衍。
赵慧拿出张照片来:“好看吧,我都不敢想,林教官要是看到,得多开心。”
林衍曾是她的教官,私下她会喊他叫教官。
赵凌成是只要睁眼就瞅着女儿的,但看到照片还得夸一句:“好看,真好看!”
赵慧揪大侄子的耳朵:“好好待棉棉,不然老爷子饶不了你。”
赵凌成声哑:“我知道。”
他自认自己跟魏摧云有云泥之别。
他也一直谨记着领袖那句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当然会以诚相待。
但陈棉棉会不会以诚待他,他就不知道了。
……
话说,赵凌成向来最烦玩政治的人,也觉得玩政治的人都很丑陋。
但就在这个需要他们夫妻携手共度的月子期中,关于政治,他要彻底改观了。
回家拿东西的路上,马骥给了他一封信,说是陈棉棉的。
赵凌成随便看了一下,见是首都,总革委寄来的,估计是活雷锋表彰,就没拆。
等他送完赵慧回来,就把信给陈棉棉了。
她拆开信以后,还专门问过他:“凌成,你要不要看看这封信?”
赵凌成没看,而是捧着块尿布一闻,然后对姜霞说:“婶子,你没洗干净。”
姜霞说:“她就尿了一道,清水摆一摆就晒了呗,有啥不干净?”
赵凌成再一闻,说:“以后你不要动尿布了,我洗。”
又跟陈棉棉说:“只要尿了,这尿布就是脏的,必须用肥皂搓,也必须暴晒。”
陈棉棉还拿着信呢,再问:“你确定不要看看?”
赵凌成在闻奶瓶呢,一闻说:“有异味儿了,不行,我得回家煮一煮去。”
等他煮完奶瓶回来,陈棉棉笨手笨脚,正在给妞妞换尿布。
赵凌成一看又要生气:“你这指甲为什么不剪掉?”
又说:“放开,我来。”
他也记着要帮陈棉棉剪一下指甲的,但妞那屋吃完奶得拍嗝,不然就会吐奶。
拆U是彻底是没时间了,一个妞妞忙的他人扬马翻。
终于该出院了,但其实也只是把战场挪回了家。
不用说,又是人扬马翻。
因为赵凌成需要把书桌挪到小卧室,腾出空间来,才能既照顾女儿又照顾妻子。
叮叮当当的,带着勤务兵在家里他就折腾了足足两天才收拾好。
回医院接人,一进病房,赵凌成就又要抓狂了。
他很不喜欢曾丽,但她竟然在,而且就坐在婴儿床旁边。
陈棉棉拉着曾丽的手,还说:“基地最需要的就是革命,是积极的小将。”
因为被击落的U2 ,曾风会提前女主姜瑶,先行来基地。
且不说别人,陈棉棉对他的到来,表现的特别感兴趣,也特别欢迎。
曾丽也笑着说:“嫂子,要是大家的觉悟都像您一样高就好了。”
她其实也是好心,轻轻摸妞妞的脸颊:“真可爱。”
陈棉棉都没说啥呢,赵凌成来了句:“曾医生,小心细菌,你的指甲也该剪了。”
还要找曾丽给妞妞搞奶粉呢,他这啥态度?
姜霞正在帮陈棉棉穿衣服,忙说:“凌成,你别这样,曾大夫的手哪能不干净?”
又笑着说:“曾大夫,你尽管摸。”
但本来妞妞是睡的,曾丽摸了一下她就醒了,小嘴巴也撇了。
据说男性天然喜欢妖艳的女性,但女性会更喜欢善于搞家务,带娃的男人。
曾丽原来并不喜欢赵凌成,脾气太臭,太高傲了。
总是追着他跑,一则他长得好看,看上去赏心悦目,再则就是父母逼着她。
但今天她既觉得意外,而且介于他本身,有点喜欢他了。
那不,他轻轻一裹捧起婴儿,哼哼了起来:“喔喔,妞妞不哭,不哭不哭。”
一个抱着奶娃娃哼哼的男人,在这个年代,好神奇的。
曾丽看陈棉棉,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嫂子,赵总工好会带娃啊。”
陈棉棉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怀疑,将来她都没可能带走妞妞。
因为赵凌成甚至嫌弃她,不准她碰她生的孩子。
不过孩子可以慢慢抢,紧要的是,妞妞消耗奶粉确实快,她得搞奶粉。
她给了曾丽整整十二张大团结,并说:“你也看到了,我就只能挤出点沫沫,是真的没有奶,而且我热烈欢迎曾风同志来基地搞革命,妞妞的奶粉,也拜托他了!”
120块就是三箱子奶粉,就曾司令,也得花功夫去搞。
但曾丽答应的特别爽快。
一则陈棉棉作为活雷锋,愿意支持她哥,她哥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再则她哥不想娶,但是姜瑶老缠着,正好姜霞也在,她就想来个敲山震虎。
接过钱,她笑着说:“嫂子,我爸我妈最喜欢的,就是像您这样有思想有觉悟,又红又专能力还强的女同志,可不是那种身体不好吧,思想也不正的。”
刺啦一声,姜霞扯破了一块尿布,并说:“其实我家姜瑶是为了照顾同学才染的病,而且也已经痊愈了,要不然政审也不可能通得过,让她来基地,对吧。”
姜瑶被同学传染过肺结核,但是轻微的,而且已经好了。
要不然的话,基地能让她来工作?
但曾丽自认她哥清清白白,对姜瑶有偏见,也烦姜霞,就说:“我又没说你妹。”
姜霞怼着问:“那你说的是谁?”
陈棉棉赶忙做各事佬,先安慰姜霞:“婶子,咱瑶瑶是好女孩,我和曾丽都知道。”
又对曾丽说:“孩子的奶粉就拜托你哥了,也让他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怕她们吵到孩子,赵凌成提前抱着妞妞去了走廊。
送走曾丽,姜霞搀着陈棉棉下楼,拖家带口转移战场,回家去。
七月酷暑,姜霞把陈棉棉裹的像头狗熊一样。
她看到曾丽眼里似笑非笑的嘲讽,但最终还是吞下了。
毕竟姜瑶自己不争气,硬气不起来,她做姐姐的也就只能受窝囊气了。
赵凌成也没说什么,还盼着曾风早点来,赶紧把奶粉送来。
当然,这时不管他还是姜霞,曾丽都没想到,曾风的到来会是一场大戏。
一场由陈棉棉主导的,比曾司令还玩的漂亮的,政治大戏。
……
转眼妞妞已经有二十天了,祁政委也上首都汇报完工作,回来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车,直接奔赵凌成家。
进门之前他先屏息,还对提东西的勤务兵说:“赵工家有月婆子,表现好点。”
他曾经也照顾过媳妇月子,知道的,那味儿可不好闻。
但随着门开,他一呼吸:“嚯,好香。”
洗衣机因为被孩子们偷了零件,好没有装好,摆在角落里。
但家里纤尘不染,大卧室的门半开着,祁政委瞟了一眼,陈棉棉歪躺在床上。
阳台上挂着一排排的尿布,虽然旧,好多还是破的,但洗的好白。
要不是听到一声婴儿的哼哼,祁政委都不敢相信,这个家里有人坐月子。
不过他首先想到一点:“大西北的风是寒的,月婆子可不能乱吹。”
赵凌成很有经验的:“您放心吧,从厨房到客厅,卧室,我会分批放清新空气。”
又说:“只要风不对着产妇直接吹,不让她劳累,我觉得就没问题。”
祁政委拉开了旅行袋,笑着说:“老军长看了照片,乐的合不拢嘴。”
往外拿着桃酥火腿,牛肉和红烧肉罐头,他又说:“但是,你得抓紧回岗了。”
赵凌成没答这个问题,却问:“要不要看看我闺女?“
再说:“她现在一次已经能吃80ml奶了,夜里一觉能睡四个小时。”
祁政委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不好拒绝,就说:“是得看看咱的小闺女。”
他准备了红包的,五元钱呢,这就准备进卧室。
但赵凌成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递肥皂给他:“先洗个手吧。”
祁政委头一回抱他儿子都没洗过手,抱赵凌成的女儿,还得先洗个手。
但算了,客随主便嘛,赵凌成盯着,他认认真真搓了一番。
卧室里,陈棉棉侧首,正在逗妞妞呢。
小家伙扭着头在冲妈妈笑,小手小脚舞的欢快。
祁政委进来了,笑问:“小陈抱孩子应该也抱烦了吧,辛苦你了。”
再一看婴儿床里,也感慨了一句:“真是个漂亮的小闺女,哟,真香啊。”
衣服虽然都褪了色,是旧的,但洗的干净,小闺女也确实漂亮。
作为外人,祁政委得由衷夸一句:“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月娃娃,好看!”
再说:“小陈你要少抱点,抱多了孩子,以后会腰疼。”
其实陈棉棉就没怎么抱过妞妞。
因为赵凌成认为产妇在月子里要抱婴儿,以后才不会腰疼手腕疼。
他就跟个陀螺似的,哄孩子,冲奶粉,洗尿布。
妞妞也是真乖,被他拎来拎去,放在床上摇一摇就会睡着。
但虽然陈棉棉几乎没抱过,不过妞妞可喜欢妈妈了。
只要陈棉棉在大床上嘚儿一声,她就会立刻扭过头来,从床缝里看妈妈。
陈棉棉更想团着女儿睡,但赵凌成也不让。
他还理直气壮的,说怕她睡着了不知道,会压到妞妞。
祁政委看着妞妞,又想起件一事:“老军长说他不求男孙,所以,你俩先带好她。”
他觉得挺奇怪的,因为赵军专门交待,说不准赵凌成追生男孩儿。
还叫他约束自己,不要再胡来,先专心把小闺女抚养大。
这年头人们爱生男孩儿,大家生了闺女,都是要一口气再追个男的。
祁政委都觉得,老军长明明没男孙,却又不急男孙。
但受人之命嘛,他再叮嘱赵凌成:“不要乱来,先把小闺女带好,带大。”
赵凌成拿起只拨浪鼓,却说:“她特别敏锐的,不信政委你看。”
他原来是个很内敛,也实事求事的人。
但就一个小月娃娃,他就说她敏锐,他怕不是有啥大病?
祁政委连自家儿女小时候啥样子都没关注过。
看着小妞妞随着爸爸摇拨浪鼓扭来扭去,也觉得那很平常。
也只应付着夸赞:“不错,她确实很敏锐。”
他有正事要聊,但被赵凌成拉着欣赏女儿,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呢,有人敲门了。
是个勤务兵,先敬礼:“政委好,赵工好,曾风同志委托我送的东西。”
三大纸箱子,就又是12罐奶粉,妞妞就又可以吃一段时间了。
赵凌成也可算找回了理智:“曾风同志来了,他带了多少人,人呢?”
勤务兵再敬礼:“据说人还在泉城,带话说,他要先巡视一下劳改农场和红小兵。”
赵凌成也敬礼:“辛苦你了,回去吧。”
目送勤务兵离开,祁政委谈回正事:“赵工,抓紧回岗,赶工作吧。”
又说:“等革命工作组来了,我第一个自我检讨,然后下放,坦白存宽就可以宽大处理,老军长也说了,他会帮我找人说情,大概三个月吧,我就能回来了。”
赵凌成说:“但你下放期间,万一有人图你的位置,告你的密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技术岗位都有曾云瑞那种人。
后勤和政治处,想当政委的人很多,为防祁政委再会来,就会告他的密。
祁政委也正愁这事呢,毕竟他家地主出身,那是个麻烦。
而如果他离开了,后继者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配合赵凌成他们这种技术岗位,政委就必须能兜事,能给他们解决麻烦。
但如果一个人以告密别人而上位,他的能力又哪里能好?
祁政委和赵凌成对视,齐齐发愁。
但也就在这时,卧室里,陈棉棉突然问:“曾风来了吗,人到哪儿了?”
她还在从月子,又是家属,祁政委就想说,这事跟她没关系。
结果陈棉棉又说:“我这个革委会主任正愁没兵使呢,曾风来,我就有兵了。”
这下赵凌成都被惊到了,开卧室门:“什么主任?”
她接到委任状的那天,眼巴巴的要给他看,问了三遍他都不看,现在惊讶了?
陈棉棉一字一顿:“军工基地革委会主任啊,委任状就在书桌上。”
祁政委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咱的革委会主任?”
陈棉棉一个多月前就申请了,而且是写了一万多字的工作规划后申请的。
上面还是有高人的,被她打动,寄来了委任状。
而从拿到委任状的那一刻起,来这儿的,不论小将还是红小兵,就全是她的兵,所以她才那么欢迎曾风的到来。
他会给妞妞带着多多的奶粉来,他还将是她的得力干将。
祁政委看赵凌成,赵凌成在看陈棉棉。
这是一招政治把戏,在曾风还没来之前,她就把他的权给夺了。
釜底抽薪,好高明的一招。
但全基地也只有她能做到,因为基地哪怕一个勤务兵,售货员,都得是高中学历,红专的不收。
在俩男人的注目中,她又说:“让曾风早点来吧,我也好给他安排工作。”
祁政委有点怕,一个月婆子,摇身一变就要革他的命啦?
他试问:“那我呢,得向你检讨,然后……”
陈棉棉之所以处心积虑篡男主的权,就是为了自己不下放,也不耽误基地的工作。
以及,不让基地像外面一样,相互揭短,告密成风。
而在妞妞出生后,又加了一条,希望赵凌成有更多的时间带娃。
她说:“我可是河西活雷锋,红专学霸,我也跟总革委阐述过我的理念,咱们不是不革命,而是要缓革,慢革,分批革,我还在休产假嘛,所以,等我休息好了再说吧。”
祁政委当即握赵凌成的手:“好好休假。”
再猛摇:“你必须照顾好她,让她休个又好,又长的产假。”
……
话说,妞妞出生,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赵凌成就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她,陈棉棉要女儿,他总是各种推脱。
说什么抱多了就放不下啦,说什么逗她笑太多对她的脑子发育不好啦。
总之就是,阻挠陈棉棉跟妞妞玩儿。
但随着曾风的到来,陈棉棉有兵了,也可算扬眉吐气,夺回主动权了。
看他送祁政委回来,翻出委任状看了又看。
陈棉棉伸手:“你,把我闺女给我放到床上来。”
等赵凌成把香香的闺女抱上床,她又说:”放到我身边来。”
妞妞到了妈妈身边,看着妈妈,乐的手舞足蹈。
陈棉棉冷瞟赵凌成,哼,这叫双向奔赴,可惜他不被爱,他不懂。
第33章 山羊
赵军老爷子是革命的支持者, 赵凌成也赞同它的初衷。
每个在城市长大的孩子都应该到边疆,北大荒和大西北锻炼一下。
为人民服务也就不是一句口号和空谈了。
但批判应该只在文化领域,也只针对亲美的投降派。
因为他们主张在老美核打击时弯腰投降,并割让国家利益以换取和平。
那种人就该下放, 用劳动让他们的骨头硬起来。
但赵凌成前两天看一篇某个革命派的时评文章, 说要发动全面内战, 还说保密部队有一撮不坚定分子也得揪出来, 他就觉得不仅仅是文化类的批判,而是要搞内斗了。
果然,陈棉棉的委任状上写着:
这是一场对内的战争, 是无产阶级的大反攻。
亲爱的陈棉棉同志, 来信已阅,也望你能像来信中所述,立足劳动人民的根本,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肃清基地反革命。
赵凌成一想, 明白了:“你的去信中说你是我的家属, 还讲老爷子了吧。”
赵军哪怕退了, 在军中有影响力,他的孙媳也好开展工作。
这是赵凌成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确实也是陈棉棉能拿到委任状的关键。
没错,她走了捷径, 借了老爷子的势。
但将来那些号称白手起家的富豪们, 哪个没有深厚背景的。
陈棉棉的经验,为人做事的关键就是借势。
她抓着拨浪鼓逗妞妞,也知道赵凌成的担忧嘛, 就针对性的劝他。
她先问:“王喜妹那么待我,我伤害过她吗?”
再说:“虽然我打了爷爷的旗号,但那份工作由我干,总比曾风好吧?”
她逼老太太放脚,是因为她都五十了,再不放就永远走不了了。
她搜刮干净老太太的钱,是要让她体验一下,她的宝贝儿子会怎么孝顺她。
她是借了赵军的势,但只要她能把工作干漂亮不就行了?
说来他们俩的性格其实很合拍,也很投契的。
赵凌成不是男主,也不伟光正,前天陈棉棉夜里突然特别想吃根新鲜黄瓜。
他啥也没说,翻墙进农场就帮她偷了两根回来,又鲜又脆。
他也不像别人那么疯狂,能看到深层次的东西。
他说:“下放锻炼对于傲慢的干部阶层很有必要,但告密不可取,这场革命最终也会因告密而走向失控,因为革命者只要接收告密,就好比历史上的酷吏,注定没有好下场。”
陈棉棉捂脸跟妞妞玩躲猫猫,逗的小家伙四肢乱舞。
她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别人失控,我不失控不就行了?”
瞟男人一眼,她再笑问:“咱们认识也有三年多了,你说说,我有害过你吗?”
赵凌成默了片刻,却哑声说:“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你了。”
他那双黑白格外分明的眼睛,似乎只有看着妞妞时,才是温柔的。
现在他的目光就很温柔,还带着几分狐疑。
陈棉棉的笑容滞在嘴角,但也立刻说:“那是因为你送我读书,我明理了呀。”
赵凌成折起委任状,看她:“两年红专读到你这程度,确实天才。”
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她跟原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陈棉棉侧身,笑着说:“因为我有个好爱人,耳濡目染,让我学习和改变了呀。”
赵凌成唇角一勾,笑了,但那笑有点冷,还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不过他才想说什么,陈棉棉突然捂腹:“妞妞啊!”
是妞妞,因为妈妈侧身过来,她开心,一脚踢到了妈妈的刀口。
就一个小孩儿,还是女孩,脚怎么那么有劲儿?
赵凌成也立刻把妞妞抱回了小床上:“幸好外伤愈合了,不然,一脚踢开线了呢?”
他的理论是,月子病不是因为吹风,而是因为关节受累。
关节为什么会受累,因为抱孩子,所以月子里他没让她抱过妞妞。
基地所有妇女都有不同程度的月子病。
但赵凌成夸下海口,说只要陈棉棉不抱孩子,就不会得月子病。
抓起条被单甩甩,放进摇篮晃两晃再拍两把,他说:“妞妞睡吧,爸爸得去忙会儿啦。”
陈棉棉要伸手抓摇篮,他立刻竖眉:“她要醒了,你哄?”
妞妞是小孩儿,哭是在发育,所以月子里她没少哭,尤其夜里。
但她也很好哄,赵凌成抱一抱再拍拍小屁屁,扔婴儿床里她自己就睡着了。
他坚持说那是因为他会带娃,但陈棉棉不相信。
她觉得她闺女就是天生乖巧,赵凌成不让她碰,是想跟她抢孩子。
可她才故意抓上摇篮,想挑衅他,赵凌成却突然哑声说:“相比别的可能性,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个天才,因为读书而明理,因为聪明如你,小陈,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核战不可能打响,反攻也只是空谈,老蒋注定要老死对岸,回不来的。”
再说:“我得去趟单位,四个小时后回来,不要逗醒她。”
二十多天的月子他没去过单位,也瘦了好多。
但他的衬衣还是那么白,脱掉身上的搓洗掉再换一件,他出门了。
陈棉棉刚才发现他在怀疑自己,但都把他哄到翘嘴了,却又被妞妞打断。
他怀疑她是间谍,所以刚才那段话,其实是在敲打她。
对了,照书里说,在国共二次合作时,他妈林蕴,曾被国党钦点,去针对性策反他爸赵勇。
但那是一次失败的策反,林蕴不但生了孩子还赔上弟弟,最后还被赵勇亲自干掉了。
赵慧说起她的五个哥哥总是一脸崇拜。
赵凌成不会被革命波及,也是因为他背后有五位烈士。
陈棉棉无权评判历史,但从赵家人的行事风格看得出来,赵凌成也会是个狠人。
如果她是个真间谍,下场估计也是死,但人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赵凌成哪怕怀疑她,也得兢兢业业帮她带娃,曾风才是她要面对的敌人。
……
曾风去劳改农场,是去找林衍和祁嘉礼他们,去搞摸底了。
他是孤身来的,势力不够,就还需要在泉城现召集红小兵,来做他的后备力量。
而等到了基地,他肯定会先拿祁政委开刀,换个自己人上去。
曾云瑞最合适,因为他媳妇儿黄琳总往申城送礼物,就是送给曾司令的。
陈棉棉不能任曾风在外面扩大势力,但她该怎么做?
她在床上躺着,妞妞在婴儿床上躺着,俩母女一起睡大觉呢,就听钥匙响,有人进来了。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来的是姜霞,笑容满面声音小小:“妞妞睡着呢?”
帅帅本来也蹑手蹑脚,但突然冲了进来:“哇,我表哥不在。”
姜霞一把捂上儿子的嘴巴,把饭盒递给陈棉棉,先说:“咱的好日子要来啦。”
再说:“泉城政府来通知,今年提前送羊,而且第一站就是咱们。”
如今没有系统性的饲养业,羊不到九月不出栏的。
但现在才八月,应该是因为今年气候好雨水足,羊肥才提前送的。
陈棉棉也兴奋了:“啥时候送?”
她抓住帅帅想捏妞妞的小手:“她在睡觉呢,不许打扰。”
姜霞说:“下周六羊就来了,我想着你正好出月子,你去年挑的几只羊味道香,今年你也去一趟,裹严实点儿,头回的量也不多,别再挑一堆骚羊回来。”
作为食堂主任,姜霞得去挑羊,但她原来挑的羊全是骚的。
以至很长一段时间,基地的人以为大西北的羊就是骚的,扔了吧,舍不得,吃吧,边吐边骂。
去年女配帮她挑了几只,那是又甜又鲜,还没一丁点的骚膻味,直到现在,大家说起来都要流口水的。
这个月子多亏了姜霞,陈棉棉爽快答应:“好。”
还说:“到时候我好好跟你讲讲,怎么看一只羊骚不骚。”
帅帅突然问:“嫂子,为什么羊会骚啊?”
陈棉棉一本正经:“因为它没有背过《离骚》,要背过,就不会骚了。”
再指:“不许碰小宝宝。”
帅帅只好收回手,但又说:“她好白好可爱,好香香,我喜欢她,我想带她出去玩。”
赵凌成把条床单缠成圈儿,包裹着妞妞,她也正睡的香沉。
婴儿嘛,睡着的时候就总是勾着唇角在笑。
她皮肤白,有肉肉是因为吃得好,香香是因为她爸洗的干净。
至于全楼都夸,说不爱哭,不闹人的好睡眠,陈棉棉觉得是天生的。
好吃好睡发育脑子,将来的她就会是小天才了。
姜霞已经回食堂工作了,送了饭就要走,陈棉棉却说:“嫂子,跟你聊个事儿。”
再说:“听说咱基地要来革委会主任了,下周上任。”
姜霞自以为知道:“曾风嘛,哼!”
其实姜瑶的政审已经批了,但她又病的很严重,就又来不了基地了。
她又是跟曾风去申城时把自己搞病的,那不活该嘛?
姜霞正冒火呢,陈棉棉却又说:“不是曾风是别人,不信你去问问黄琳。”
革委会主任不是曾风,那会是谁?
姜霞拉着想捣蛋不成的帅帅,风风火火的走了。
陈棉棉低头,妞妞不知何时醒了,也正在看她。
她把小家伙抱了起来,母职使然,撩起衣服来喂奶:“吃点奶奶吧?”
月子里妞妞还咂过几口,但妈妈奶水太少,她也就不吃了。
她超乖的,眼神一呆就是尿了,撇嘴就要哭,因为湿的难受嘛。
可只要换一块干净尿布,她就又手舞足蹈了。
而且特别喜欢跟妈妈躲猫猫,妈妈只要一遮脸,她就开笑了。
祁政委怕在基地引起轰动,不会乱宣扬。
但姜霞嘴巴够大,所以等赵凌成加完班回来,黄琳就迎上他:“总工,咱们基地有革委会主任啦,你晓得情况伐,到底是谁啊,好厉害的喔。”
陈棉棉都已经当上了,赵凌成当然得说:“我爱人。”
黄琳先一声哈,再一声哈哈,又说:“小陈吗,我真的没想到呐。”
赵凌成心里也有狐疑,但当然不能长敌人志气,就说:“我觉得她很够资格。”
黄琳追着进了楼道,笑问:“小陈准备什么时候开批判会呀?”
再问:“总工你知道吗,她准备批谁?”
孙冰玉开了房门,也在吃瓜:“谁要遭批判了,要下放人啦?”
赵凌成一进门脸就歘了:“顶多后天,曾风就到了。”
当黄琳知道消息,会立刻通知曾风,他也会马上赶到基地的。
坐月子也不能总躺碰着,得起来活动,陈棉棉正抱着女儿在溜达。
她反问:“不然呢,让他在农场开除马继业和马继光,祁老他们的好日子不就完了,让他在泉城培植势力,他不早晚带着红小兵冲基地,夺权基地,到时候你们怎么办,戴着镣铐搞工作?”
据赵慧说,农场那帮老头最近日子过得可好了,民兵们把他们的破衣烂衫都给缝补的整整齐齐,还吃的白白胖胖的,而且红旗农场交的公粮最多,他们还得了奖。
但曾风只要在那儿多待一天,都会发现异常的。
泉城半大小子满街跑,都想闹革命,他振臂一呼就能招一帮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冲进基地。
赵凌成知道妻子说得没错,做的也没错。
他也知道,她既然敢把曾风喊来,就有搞他的花招。
但他原来只头痛她太愚忠老娘,现在头疼的是她不但会玩政治,还玩的好花。
对了,她还会甜言蜜语的哄他,也哄的花样百出。
她简直就像个行走的女间谍。
接过妞妞抱着,赵凌成不排除想在女儿面前争宠,但也是真心为陈棉棉好。
他说:“伤口还没有愈合,就不要抱她了。”
陈棉棉确实体力大不如前,抱了一会孩子就腰酸。
但被抢走女儿,她要抗议的:“妞妞是我生的,你却不让我抱她,你抢我闺女。”
赵凌成只要回家,就得把桌子椅子,凳子腿儿,床头柜全抹一遍。
他讨厌灰尘,更不想女儿吸太多灰尘,一手抱着女儿,从阳台开始,他一路抹到厨房。
他也可自信了:“没有我,你甚至哄不睡她。”
也是神奇,陈棉棉抱着,妞妞就会特别活跃,不论怎么哄都不睡。
但赵凌成随便扔进婴儿床,照着小屁屁折几下,小家伙蹬蹬腿儿闭上眼睛,自己就睡着了。
他带孩子的技术,于陈棉棉来说简直就是个谜。
而本来,赵凌成只发现妻子会跟特务似的用甜言蜜语哄他,会玩政治。
但马上他就要发现了,她其实还会耍官腔讲官话。
就是那种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漂亮到让人反驳不了的假大空谈。
或者说,她天生就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
有曾云瑞和黄琳夫妻通风报信,曾风来的贼快。
赵凌成正式开始上班了,但都是把妞妞哄睡之后才去,也会算时间,赶在她醒时回家。
第三天加班时间长了点,他紧赶慢赶回家,刚进楼道,却迎面碰上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身解放装笔挺,朝他鞠躬:“赵总工,我常听家父提起您。”
再抬另一只手,是两瓶国宴茅台。
听到妞妞的哭声,赵凌成连忙开门。
见陈棉棉一手摇着婴儿床,一手正在手忙脚乱的搞开水,他赶忙抱起孩子来,泡奶粉,并示意妻子出去待客。
其实她应该早知道曾风要来,没像平常一样穿睡衣,穿的是常服。
她的小将来了,她这个革委会主任,正式上任了。
陈棉棉一眼看到曾风,心说他是不愧男主,长得确实挺帅的。
而且他是这个年代特有的,浓眉大眼四方脸,一笑,叫人倍感亲切。
相比之下,赵凌成五官更加标志,但是个容长面型,就不如曾风气派,有种官像。
当然,在书里曾风高干背景,将来也是大领导。
他不算太笨,第一句是:“有嫂子掌舵,军工基地的革命必定搞得很红火。”
第二句:“但是嫂子,我可是带着最新的最高指示来的。”
他当然知道陈棉棉是以赵军的资历上位的,但他爸才是革命一派的主导人。
真要论长辈在军中的号召力,现在的赵军可不如曾父。
曾风也是在首都和申城混过的,张嘴就是大帽子,最高指示。
要陈棉棉不懂革命的底层逻辑,真要被他唬住的。
但她是穿越的,她知道,所谓最高指示,一大半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假传圣旨。
她坐了下来,翘二郎腿:“曾风同志,我对你是有些失望的。”
再伸手拍曾风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据说申城方面定义你为一级小将,我对你寄予了非常高的期望,也想你能迅速投入革命工作,拼上一把,振奋咱们河西走廊,但是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儿,这也太虚了吧,你得补补自己的身体再干革命呀。”
赵凌成正在冲奶,抽空瞥一眼,就见曾风是懵的。
当然,祁政委见了曾风都颤颤兢兢,别人听说他的来头也都满心戚戚。
赵凌成的敌特舅舅就在农场,那是他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可他的妻子非但不怕被革命,她还跟曾风这种高干子弟摆领导的款,耍官威?
还说他身体太虚,需要补身体?
要知道在申城,曾风是亲自参与武斗的,市长都是他拉下马的,他哪虚了?
但算了,他要先拿祁政委,再攻关赵凌成。
至于这位月子期妇女,他免为其难,先应付一下吧。
曾风搓搓双手,笑着说:“看来基地的革命工作开展的不行,嫂子也需要我的帮助。”
正好这时赵凌成到卧室门上,他怀里的妞妞立刻扭头笑。
陈棉棉朝女儿摆摆双手,也笑了一下,妞妞顿时muamua叫,手舞足蹈的。
但爸爸一闪而过,孩子看不到妈妈了,就又撇嘴了。
收回目光,陈棉棉微笑:“曾风同志,我要狠狠批评你,你呀,来的太晚啦!”
阵地被夺不可怕,夺回来就行,曾风明白了:“看来基地有大老虎。”
再说:“嫂子,申城的大老虎都被我整成了病猫,你尽管说吧,大老虎是谁。”
申城市长是真正的老革命家,却被他整成病猫?
赵凌成颤着手在摇奶,往前走一点,妞妞又能看到妈妈了,立刻就又笑了。
他于是又往后一点,孩子再看他,撇小嘴巴。
小坏蛋,他一眼不眨的带了快一个月了,可她眼里只有妈妈。
客厅里,陈棉棉也在撇嘴:“我又红又专,是天生的革命家,我都搞不定的大老虎,你就更不行了。”
曾风冷笑:“如果我能搞定,岂不意味着你工作不称职?”
陈棉棉也冷笑:“东北座山雕,西北青海王,哪一个比不上申城的病猫?”
曾风斜勾唇:“要是我能搞定呢?”
见陈棉棉不语,他敲桌子:“嫂子你要革命不得力,我可是要造反夺权的。”
再砰砰敲两下:“我是小将,最高指示,我造反有理。”
陈棉棉还没出月子,肚子还是鼓的,脸也还浮肿着。
她甚至没有几件得体的衣服,穿的还是那件薛芳送的条绒夹克衫。
小将来势汹汹,叫嚣着要夺权,妞妞又看到妈妈了,在笑。
她回头看女儿,给了孩子一个灿烂的微笑,还眨了眨眼,两眼风情。
而赵凌成原来一直无法理解,他爸信念那么坚定的人,怎么会爱上个女特务的。
但现在他有点懂了,一个能操控并掌控男性的女人,她有独特的魅力。
陈棉棉收回目光,笑看曾风:“你太虚了,你不行。”
曾风被激上了,站了起来:“别卖关子了,说吧,到底是谁?”
他都准备直接去革对方的命了,陈棉棉也站了起来,却是再抚他的肩膀:“你看看你,比我爱人可虚了太多,先去招待所补补身体吧,你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周六,正式开展工作。”
曾风应声回头,赵凌成就在主卧室的门上。
白肤,板寸头,绿军裤,半绾的白衬衫,他双眸冷冷。
而他怀里的小婴儿本来笑容灿烂,但是一看到曾风,却撇下了嘴角。
赵凌成就是姜瑶暗恋的男人了。
陈棉棉还说他虚,说他不如他,还要他去补身体?
曾风想证明自己不虚,但陈棉棉已经在推他了:“你都吓哭我女儿了,快去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那小婴儿哇的一声,泪珠子滚的叭叭的。
曾风提着两瓶茅台,再加上林衍那个筹码,本来是先想拉赵凌成统一战线对付祁政委的。
陈棉棉,他甚至没有当成对手。
但顿莫名其妙的受了顿羞辱,然后就被人家给赶出来啦?
他成功的愤怒了,他心说区区一个西北能有什么大老虎,比申城的市长还牛逼。
周六是吧,到时候他要一鸣惊人,要造反夺权,夺陈棉棉的权。
……
陈棉棉送完人回头,妞妞也立刻破渧为笑。
赵凌成这时才摇凉了奶,孩子饿坏了,一嘴叼上,吃的汩汩的。
因为妈妈没有抱习惯,她倒不会闹妈妈抱。
但总是要叉出小手手或者小脚丫让妈妈捏着她才吃的香甜。
她的两只眼睛像爸爸,但她看妈妈时,可比她爸爸的眼神温柔了太多。
爸爸抱着,妈妈还握着脚丫丫,她吃了个欢快。
等她吃完奶,刚才换的尿布还在洗手间呢,赵凌成去搓尿布。
陈棉棉脱了外套换上睡衣,到了卫生间门口。
看了半晌,还是得她主动问:“你就不好奇我周六要干嘛吗?”
赵凌成一直坚持手洗尿布,坐在小板凳上,双手不停的搓着:“不好奇。”
他是搞专业的,不好奇肮脏的政治游戏也正常。
陈棉棉想聊八卦,蹲到地上小声说:“你有没有发现,曾风其实还蛮帅的?”
赵凌成寒眸侧瞟:“你喜欢的,不应该是魏摧云那样的?”
当他怀疑她有可能是间谍时,就又要怀疑魏摧云了,但陈棉棉不惧他的怀疑。
因为以毒攻毒,借助曾风一箭双貂,她要搞的正是魏摧云。
帮妞妞攒奶粉钱嘛,她也好奇,在如此贫穷的年代,魏摧云到底贪了多少。
其实她是真心的,毕竟作为爸爸,赵凌成是称职的。
她说:“才不呢,我爱人会洗尿布,比魏摧云优秀了不知多少倍。”
应声,刺啦一声,赵凌成搓破了一块抹布。
她居然说一个男人身子虚,说他需要进补,还拉丈夫跟人比,亏她想得出来。
曾风应该已经到招待所了,估计也是越想越气。
他会想到要补身体吧,吃什么呢,锁阳肉苁蓉,吃多了把持不住就得犯纪律。
赵凌成再看陈棉棉,他明白了,她想激着曾风犯纪律错误。
但那个比较缥缈,关键还是得看周六。
她也已经把话撂出去了,周六只要曾风搞定大老虎,她就得让权。
赵凌成其实好奇极了,也想知道,曾风能不能搞定大老虎。
可他不会问的,因为渐渐的,他从陈棉棉身上,总能看到一些林蕴年轻时的影子。
话说,妞妞夜里能睡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陈棉棉就想,要不赵凌成去小卧睡个好觉,由她单独照顾一夜。
结果他寒恻恻的来了句:“你快出月子了,你也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吧?”
但等陈棉棉再追问的时候,他就又不吭声了。
泉城到八月才进酷暑,是真热。
全家挤一屋,赵凌成夜里背心都不穿了,打赤膊。
陈棉棉偶然半夜醒来,不但觉得热,还听到咚咚的声响。
觉得奇怪,她摸了半天。
被赵凌成甩开手,她才发现自己摸的,是他的胸肌。
……
说回正事。
周六这天黄琳请假没上班,一直在院子里溜达着。
陈棉棉要出门,当然留赵凌成看孩子。
虽然天热,但她毕竟刚出月子,就还是长衣服,包头巾,跟姜霞上了敞篷车。
目送她俩离开,黄琳一路飞奔,往招待所去了。
她们前脚离开,赵凌成敲开隔壁,喊来孙冰玉照看妞妞,也紧跟而去。
……
可算刑满释放,又是来赶羊,陈棉棉心情大好。
她和姜霞到车站时,火车也恰好拉着长长的鸣笛声到站,羊来了。
魏摧云肯定也来了,涉及几个基地的他都要亲自到场。
但先不管他,也不管曾风,抓羊要紧。
陈棉棉掏两大把莜麦给姜霞,说:“一会儿我拍哪只羊,你就喂它几颗莜麦。”
又说:“一定要喂,不然挑乱了,咱可就挑不到好吃的羊了。”
说话间远处一声大吼:“挑羊啦,快一点。”
其实就是魏摧云在喊,本来不太急的事儿,但他喜欢虚张声势。
姜霞和陈棉棉也是一等门开就上车。
货运车厢里,放眼望去全是大肥羊,挤来挤去的咩咩叫。
魏摧云拿着鞭子呢,在外面又是一声甩:“都一样的,随便赶了就走。”
陈棉棉拍一只羊的屁股:“这个吧,腿肥。”
姜霞喂几颗莜麦,那羊就跟着她来了。
陈棉棉再拍一头:“还有这个,看到了吧,屁股够大。”
姜霞也是喂一把莜麦,那羊就跟着她了。
陈棉棉边拍她边喂,不一会儿十只羊已经挑够了。
魏摧云又在外面抽鞭子:“搞快点。”
呲牙,还要低骂一声:“日他爹的,这些女人可真会磨蹭。”
陈棉棉已经从车尾下来了,洒一把莜麦,她挑好的那些羊也就全跟着下来了。
但姜霞逮起一只的耳朵说:“它也太小了吧。“
又指车厢里一只大肚皮的肥羊说:“瞧瞧那个多肥,要不咱们把这只小的换掉吧?”
陈棉棉拉她下车:“那是个只会打架的老公羊,你说它的味道能好吗?”
为什么姜霞总挑到骚羊,因为现在还没有羊类细分。
那些看上去肥肥的大肚羊,都是除了吃就只会交配的老公羊,骚的要死。
陈棉棉挑的都是骟过的小公羊,小鲜肉嘛,味儿当然好。
但总共十只羊,基地那么多人要吃一个月呢,看有一只还是小羊崽子,姜霞就不甘心,要换头大的。
她想回去再挑的,但哐一声,列车员已经关上门了。
其实看发车时间还有15分钟呢,姜霞就去找列车长,看他能不能通融一下。
但那列车长一张黑脸,理都不理她就往前走。
走着走着还骂手下:“昨晚日你爹啦,给我在这儿打哈欠?”
姜霞心说这列车长身姿笔挺仪表堂堂,也算个男子汉,说起话来咋就那么脏呢?
她回去找陈棉棉时,却发现突然呼啦啦来了好多熟人。
对了,最显眼的就是曾风了。
一袭青灰色解放装,戴着眼镜,头发三七分,梳的整整齐齐。
黄琳在,曾丽也在,另外还有不少的家属们。
姜霞看到陈棉棉一手指着远处的列车长,双手比比划划,还拉了一下脖子。
她以为曾风才是革委会主任,还有点纳闷,他怎么会跟陈棉棉在一起。
车门已经关了,站台上只有那十只羊咩咩的叫声。
曾风跟姜霞擦肩而过,直接跑了起来:“魏摧云同志,魏同志,等一等”
姜霞于是又止步,看有没有可能换只羊。
然后就见列车长回头,问了句:“日你爹的,你谁啊?”
曾风一愣:“魏摧云吧,你知不知道,脏话也是党风党纪的一种?”
魏摧云负着双手玩鞭子,看左右:“哪个驴日的听见我说脏话了,我说了吗?”
他身边的列车员猛摇头:“没有。”
曾风上前一步:“你有,而且你刚才还说,你试图……我父亲。”
他的司令爹,竟然被个大老粗给羞辱了。
但其实还有更过分的呢,魏摧云挺胸昂首:“你爹人老屁股松,我可没那爱好,但是驴嘛……”
因为下一句更脏,列车员们全勾唇笑了起来。
曾风是申城人,最是讲文明的。
而且陈棉棉说了,只要他能革了魏摧云的命,基地革委会主任就自动归他。
他指魏摧云的胸膛:“你的问题,非常严重。”
正式自报家门:“我,申城一等小将曾风,要撤查你的反革命思想。”
姜霞听着不对,折回来问陈棉棉:“发生啥事啦?”
具体就是,申城人对上西北人,文化差异和陈棉棉的暗中拱火,要打起来了。
魏摧云说脏话已经成习惯了,大领导面前他也是那个样子。
否则的话,想当初他剿的可是大马帮,是青海王,他一门三烈士,又怎么可能退役,当个小科长?
泉城的红小兵们牛逼吧,见了严老总都敢甩着鞭子骂。
但见了魏摧云都是夹着尾巴悄悄的溜。
而且管你爹是谁,这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魏摧云只要想整谁,能找不到办法?
所以虽然曾风自报家门,但他显然不怕:“申城人啊,那怪不得了,你爹的逑,你长得可真像个汉奸。”
曾风更怒了:“你,你竟然胆敢侮辱我的人格?”
陈棉棉知道他俩肯定能打起来,因为魏摧云最烦的就是像赵凌成,曾风这样细皮嫩肉,还浑身香喷喷的男人。
她想他们打起来,还有点担心,怕曾风战斗力不行。
魏摧云继续往前走:“日他爹的逑,一条哈叭狗,叫得倒挺凶。”
这是她哥在基地第一场仗,曾丽也在观战,很惊讶的:“他居然不怕的吗?”
黄琳也在,也说:“他胆敢藐视申城第一小将?”
曾风被无视,也彻底愤怒了:“魏摧云,你果然思想问题严重。”
转身拦住对方,大声说:“我可是小将,我造反有理,就现在,交出你的鞭子跟我走。”
魏摧云可算理他了:“就你,要革我的命?”
曾风大声说:“跟我斗,你就是在跟人民群众斗……”
可他慷慨激昂的台词还没说完,魏摧云大步流星,继续往前走。
曾风追着跑:“你满嘴脏话,你腐化堕落,你需要人民群众的改造……”
魏摧云边走边打个手势,有列车员就打开了车厢门。
姜霞一看大喜,心说太好了,她要换掉小羊羔,挑一只大肥羊。
可她才跑到一半,陈棉棉猛得一把拉。
然后她就看到有只浑身黑毛大犄角,半人高的大羊冲出车门,双角拱起曾风,疾驰着冲出站台,往戈壁滩去了。
良久,曾丽和黄琳一起尖叫:“救命啊,救命!”
申城第一名小将呢,出师未捷身先殉,被羊给拱跑了
……
第34章 羊蛋
关于魏摧云的狂妄, 陈棉棉早就知道。
女配可是空军老军长的前孙媳妇,但他想娶就敢娶。
他也要到七八年后才会被逮被枪决。
要搞他,陈棉棉都很谨慎的。
对曾风,她也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没想到曾风那么菜, 没斗到人不说, 还被羊给拱了。
而且在一群女人的目瞪口呆中, 魏摧云一声口哨, 大公羊又跑回来了。
那是传说中的领头羊,至少200斤重,半人高。
魏摧云是用牧羊人的方式在呼羊, 羊回来再喂把莜麦, 它就乖乖上车了。
列车员集体上车,就跟啥事儿都没发生似的,要走了。
曾丽抱头:“我哥呢, 是不是死啦?”
本来陈棉棉在躲着装死, 魏摧云也要离开了。
黄琳却喊说:“小陈, 你可是咱的革委会主任呀, 曾风是你的小将, 他被大反革命分子, 大恶人那什么……了,你不去斗人吗, 快啊跟他理论啊……”
但一语未毕又拉着陈棉棉跑:“不好,那人想打你!”
魏摧云本来都上车了, 但听说小将是陈棉棉派的, 提着鞭子就又追来了。
他脸黑又凶神恶煞,黄琳直觉陈棉棉斗不过,又拉着她跑。
但跑了几步再回头, 大叫:“快,救曾丽。”
曾丽还坐在地上哭呢,黄琳以为完蛋了,那人要打曾丽。
却又见那人猛得止步,抬手敬礼。
是赵凌成来了,他扶起曾丽,回敬礼:“魏科长,曾风人呢?”
虽然是情敌,但那只私事,场面上,魏摧云和赵凌成是合作关系。
朋友谈不上,但他们也是熟人,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来看热闹的家属们虽然身在西北,但今天才要见识真正的西北人。
魏摧云大力摇握赵凌成的手,笑着说:“那个申城来的小白脸吧,他也太菜了,羊都能把他给日了,没事的,附近安全着呢,一会他就自己回来了。”
铃声响起列车发动,他跳上车再敬礼:“再见!”
果然,列车才出站,曾风双手捂着屁股一痂一拐的回来了:“丽丽,丽丽!”
曾丽忙搀人:“哥你咋啦,天啦,你的裤子怎么破啦?”
曾风哭:“羊用角抵我,你快看看,是不是流血啦?”
虽然没看到流血,但曾丽大叫:“快来车啊,我哥要上医院,快!”
曾风继续大叫:“它抵我屁股,痛,我好痛!”
看来他还真的是被羊给日了。
赵凌成冷眼看着,就见他媳妇儿捂着嘴巴在偷笑。
收了笑,她上前补刀:“曾风同志,我就说你太虚了你还不服气。”
曾风痛的死去活来,艰难上车,她犹还说:“你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你太轻敌。”
车该要走了,但她拉着曾风的手肯不放:“你意志力是够的,就是身体太差了,但你不要怕,咱们西北地大物博,有的是好东西,我这就给你送去补身体。”
车渐行远,曾风的惨叫回荡在站台上。
而黄琳作为始作俑者,目送车离去,认真说:“曾风是被羊角捅肛门了吧?”
百货商店那帮售货员听说有热闹,全来了。
本来大家心里暗猜,但没好意思说,黄琳这一说出来,所有人哈哈大笑。
基地公派的敞缝车只有一台,曾风坐着走了,但还有拉羊的车。
陈棉棉不知道赵凌成怎么也会跑来的,路比较远,就想他也一起回。
但找了一圈没找着他,她就只好跟姜霞一起走。
到了将来,市面上流通的就全是小母羊和羯羊,也就是阉羊了。
它们也很好辩认,肚子不大但毛发光滑,屁股翘圆双腿矫健,肉多味道好。
有两只没骟的小羊羔,肉最嫩了,也是她专门挑的。
姜霞听她讲会儿挑羊知识,突然说:“你弟就是想把你卖给那列车长吧?”
又诚心说:“对不起,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许小梅给她写过信,所以她知道陈棉棉和魏摧云相亲的事。
但原来她觉得,魏摧云好歹也是个小领导,陈棉棉肯定是自愿的。
但今天可算明白了,那魏摧云就是个活土匪,自此她对陈棉棉,也就彻底改观了。
下了车,陈棉棉叮嘱姜霞:“记得把羔羊的小蛋留给曾风,他需要补身体。”
姜霞赶着厨师们卸羊杀羊,未置可否,只说:“哼!”
陈棉棉说补是真补,回到家属院,她把存的锁阳和肉苁蓉等中药材全给了黄琳,说是免费送给曾风补身体的,还叮嘱她,一定要让曾风强壮起来。
那些药材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黄琳乐得做人情,拿着东西就去找曾风了。
陈棉棉也没想到革命会结束的那么快。
但虽败犹荣,兴冲冲回到到家,她就准备跟赵凌成聊上一聊。
怀疑她和魏摧云是一路的间谍吗?
但她革命的第一枪就打向了魏摧云,看他还怎么怀疑。
但他们俩没时间聊天的,因为祁政委亲自登门,要赵凌成赶紧去绘飞机图纸。
还说火箭筒要赶工,激光炮在等试射,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拉走了。
临走前祁政委还得竖个大拇指:“小陈,工作做的不错!”
随着曾风意外受伤,一切革命活动暂停,所有人员继续赶工作。
陈棉棉这个革委会主任,领导盖章,够优秀。
但出了月子又没保姆,赵凌成也要忙上班,妞妞就得她自己带着了。
一开始陈棉棉不信邪,像赵凌成一样,抱着妞妞扫地擦桌子,还跑出去溜达。
但抱了几天,这天早晨起来,她就发现手腕果然在隐隐作痛。
不过有羊肉就不怕,正好姜霞端来一海碗羊汤,陈棉棉于是喊姜德给自己挖了两截鲜锁阳,丢到羊肉汤里再回锅一炖,这汤就不但有药香,更能治病了。
它是祛体寒的良方,喝上一碗,不但关节不痛了,浑身都热乎乎的。
陈棉棉挑的羊是真好,毛薄肉厚,肥嫩多汁。
家属们也不做饭了,守着食堂等羊肉。
正好秋收,大米和白面也全供上了,食堂要不葱爆羊肉就是红焖羊肉,清炖羊排,满基地吃的人人满面红光,吃饱了幸福感足,各个单元楼,夫妻吵架的都少了。
又过了二十多天,别的羊都吃掉,就剩两只小羊羔了。
今天姜霞准备宰一只小羊羔,又正好陈棉棉几天没见曾风。
她就抱着妞妞到了院子里,追着问姜霞:“我的小将最近还好吧,还有,他身子虚,你记得炖了肉,把羊蛋给他吃,补身体。”
姜霞气啾啾的说:“他拄着棍子上食堂查我的账呢,还想我给他羊蛋,想得美!”
其实她错了,羊蛋大补,曾风伤的又是肛门,越补越好不了。
陈棉棉就是不想曾风痊愈,才要给他吃羊蛋的。
黄琳在楼上听到,就推开窗户说:“姜嫂子,我发现你有点太过分。”
陈棉棉不好明说,也就只说:“婶儿,曾风可是我的兵,羊蛋你一定要给他吃。”
黄琳想到什么,攀上窗户说:“姜霞子,也给我俩羊蛋呗。”
姜霞怼的硬棒棒:“一颗羊蛋能补成啥,让你男人呀,自己争点气吧。”
黄琳低低骂了一声乡宁,关上了窗户。
羊蛋其实就是羊睾丸,小羊睾丸加锁阳,那叫巨补。
但陈棉棉挑的全是骟羊,只有四颗蛋,人人都想吃呢,姜霞却不肯给。
陈棉棉都要不到,也就不知道最终谁能吃得到了。
……
曾风不愧高干子弟,工作自有一套章法,也很会做事。
而且经了上回,他发现了,魏摧云不怕陈棉棉,但是有那么几分的怕赵凌成。
这天正好中秋,赵凌成休息,在家搓尿布,曾风一瘸一拐上门了。
是的,他本来被羊抵的并不严重,也就肛门有点裂,而且陈棉棉给他送的,都是申城很难搞得到的好中药,但也不知怎么的,伤一直没好,走路是瘸的。
带着一沓文件,他直找赵凌成:“魏摧云是贪污犯。”
赵凌成总是抽时间回来洗尿布,洗完就又回去加大夜班。
累,没心情,更懒得关心所谓革命。
但他也挺意外:“都贪污了些什么?”
曾风已经上过一趟泉城了,还查了基地食堂的账,胸有成竹。
他说:“国家批的粮食和物资他都贪过。”
赵凌成继续搓尿布,再问:“确定吗,你有证据?”
今天过节,食堂不但杀了最后一只小羊羔,还发了月饼和水果。
西北的大红富士,红艳艳的,闻着就香。
陈棉棉拿苹果逗着妞妞,也问:“他贪的应该不少吧?”
曾风有供销总社的物资清单,先说:“去年他给基地的粗粮少了三百公斤,给核基地和东风城的也少了三百公斤,算下来有一千公斤的粮食被他私吞了。”
再说:“农场右派普遍反应没收到棉鞋,但这儿有帐,一千双棉鞋。”
赵凌成的冷静,有时候陈棉棉都觉得可怕的。
魏摧云差点就抢走他媳妇儿,他也很讨厌对方的,但他很理智。
他说:“有没有可能是调去苏联还债了。”
曾风本来就有点小痔疮,被羊顶了之后就变的特别严重了。
屁股痛,他坐凳子只敢挨个边儿。
他笑着说:“赵总工,还债可用不到粗粮和烂棉鞋,所以,肯定是他贪污了。”
陈棉棉也想到一点:“今年泉城各个单位都在反应,说粮不够吃。”
曾风再掏证据:“这是许大刚签字的单据,证明他领粮的时候,就已经被扣过了。”
也就是说刻扣农场粮食,害老革命没饭吃的不是许大刚,是魏摧云?
但就一些杂粮和烂棉鞋,又不值钱,他贪去干嘛?
曾风再看陈棉棉:“我召集红小兵,咱们直接逮捕魏摧云吧。”
赵凌成却说:“他要负责给苏联还债押货,他被抓了,谁去押货?”
曾风为什么来搞革命,就是要在西北安插申城派,扩大申城派的势力范围。
顺带着他也想为自己谋一份好工作,毕竟革命只是个跳板。
他要从政走仕途,就需要一份好工作。
而魏摧云那份工作,他越查,就越发现有搞头。
因为跟魏摧云一起去还债的,都是各个部队里头,上面的大领导们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外形好能力强,然后指定栽培,将来要当各军司令员的中级军官们。
就好比,基地也得去还一趟债,武器债。
上面早就选好赵凌成带队了,他外形和气质都佳,能给国家长脸。
要曾风能拿下魏摧云的工作,那么将来军方的司令官们,不就都是他朋友了?
一起出国一起还债,曾风的仕途就将拥有军方背景,会稳如泰山的。
但心里那么想,话不能直说,而且得说漂亮。
曾风就谦虚的说:“要是上面肯给机会,我愿意挑起那个重担。”
赵凌成呲牙的瞬间,陈棉棉拍桌子:“曾风同志,我发现你工作不会抓主次啊。”
妞妞松了苹果抬头,看妈妈:“喔?”
陈棉棉再说:“不要三心二意,专心搞革命,咱们现在该讨论劳改的事了。”
除了搞魏摧云,还有一件当务之急,下放劳改。
总革委下了硬指标,基地一年要出二十个人,下放劳改,改造思想。
曾风也暂且不谈魏摧云了,说:“祁政委必须去吧?”
再看赵凌成,又笑着说:“赵总工比较忙,就先不去了,咱们以后再说。”
如果不下放领导,总革委就会觉得整个基地都有问题。
还可能直接从首都派一大队小将下来,那样,整个基地都得停工停产。
所以下放这件事也是势在必行,陈棉棉也答应曾风了:“祁政委第一个下放。”
曾风又说:“他可能不服,咱们先展开一场告密活动吧?”
领导如果不想劳改,革委会就可以组织职工们写匿名信来告发他。
罪行轻就直接下放,要重的话得戴上枷锁,还是得下放。
赵凌成在看女儿呢,陈棉棉拿只大苹果给她啃。
小家伙张大嘴嗷呜,但抿抿嘴巴再看苹果,不对啊,它还是原来的样子。
妞妞深吸气,咧大嘴巴又嗷呜一下,狠狠啃苹果,牙都没有的小婴儿,涂了苹果一身的口水。
……
告密和批判恰好是如今革命的主旋律,那么,陈棉棉要怎么做?
她看曾风:“我发现你这个人,一点都不会干工作。”
再摊手:“我这么优秀的主任,需要别人来告密吗,不,聪明如我,早就掌握了祁政委思想里的一切,只要我出马,随便聊两句他就会主动低头,去下放的。”
这个赵凌成信,祁政委不但想下放,而且想去红旗劳改农场。
他叔叔祁嘉礼,当初本来是为了更进一步而下放的,但现在看来熬不出头了。
他跟叔叔亲如父子,也想去陪叔叔一段时间。
想到这儿赵凌成笑了一下,继续埋头,搓他的尿布。
但他开心,曾风不开心啊。
他在申城的时候手下几百号小将,呼风唤雨的。
现在需要面对一个凭关系上位的愚蠢领导,还是女领导。
他提异议:“我觉得还是搞个告密活动,再办个批判会,我怕祁政委不服。”
陈棉棉表现的恰就是个愚蠢领导的形象:“放心,一切我尽在掌握。”
再挑眉:“曾风,我对你寄的期望很高的,可你不但身体虚,工作能力也太差。”
曾风刚想辩解,有人敲门,他抢着开了门。
一看来的是姜霞,他笑了:“姐,看来今天的晚饭已经好了。”
姜霞瞪眼,没好气的说:“最后一只羊了,今天过节嘛,食堂全炖了,红焖。”
曾风又说:“这边有个姓邓的,总给我家送羊,但没咱基地的好吃。”
赵凌成正好拿着尿布出厕所,顺口问:“他叫什么名字?”
曾风想了半天,摇头说:“一个小人物,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他痔疮很严重,上火的厉害,但这边羊肉太好吃了,他一顿不落的。
他也急着想去赶紧打今晚的羊肉,但得先把工作搞好。
他看陈棉棉:“那下放的事儿,我就等您的指示了,人员您来动员,定罪和下放地也由您来挑,我就只等着您的传唤,随时配合您的工作?”
要在申城下放一个人特别难的,所以他并不相信陈棉棉能搞定基地的人。
但既然她大包大揽,他也正好推卸担子,她搞不定了他再上。
曾风在玩政治方面还是很在行的。
陈棉棉一脸愚蠢的无畏:“先来五个吧,红旗农场,那是最艰苦的一个农场了。”
曾风点头,再问:“魏摧云呢,咱们啥时候抓?”
陈棉棉也没想到,堂堂魏科长竟然只是贪了点杂粮和烂鞋子。
她现在还有点怀疑,会不会他其实没问题,是被许家兄弟通过女配给害了,栽赃了,然后才会成贪污犯的,毕竟女配能坑赵凌成,当然也就能坑魏摧云。
而且还债那个工作,就必须得是魏摧云那种活土匪去才行。
中苏之间一直在摩擦,眼看要开战。
老毛子个个凶的跟什么似的,也就魏摧云那种凶神恶煞的人才能镇得住。
曾风这种小白脸要去了,搞不好就得出洋相的,国际洋相。
想到这儿,陈棉棉继续施展PUA大法:“曾风同志,我很看好你的,但你在工作方面还有很多缺点,魏摧云暂时还不能抓,至于原因,你回去慢慢悟去。”
曾风笑着敬礼:“是,主任。”
但出了单元楼,他气的直咬牙:“上面的领导是不是疯了,提拔这么个蠢女人?”
在他看来,陈棉棉就是个只会打官腔的蠢蛋。
但算了,要下放人没那么容易的,他先静静等着,看她出丑,出洋相吧。
……
姜霞也挺好奇的,问陈棉棉:“你还真要下放人去劳改啊。”
又说:“祁政委那么好的领导,就别下放了吧?”
陈棉棉笑着说:“我这个主任跟别的主任不一样,下放也不一样,虽然为期只有三天,但会是最艰苦的农场,而且大家不但要劳动,还要负责感化右. 派。”
再说:“能感化一个右派,我就记那个人大功一件。”
姜霞听到不对了:“你说啥,只下放三天,那能算下放吗,你确定?”
陈棉棉左右一看,先嘘了一声,然后说:“嫂子,这是机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准备攻坚,下放的那些人,因为他们在农场的表现,也是考验的一环。”
姜霞悟了:“事先不告诉他们,但只要表现好,三天就回来。”
陈棉棉一本正经:“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我就看不到他们的真面目了。”
姜霞一脸郑重其事的举手:“这事我要说出去,我天打雷劈。”
但其实当她发誓的时候,已经在想,这个秘密她应该讲给谁听了。
陈棉棉正在盛米饭,突然扭头:“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姜霞昂首挺胸:“放心,我,经得起考验。”
她也很相信陈棉棉的话,因为当初她随意收外面人的信,本来都该下放的,但是陈棉棉帮了她,只在小农场完成了下放任务。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了,陈棉棉是个好人了。
也就一点不好,对赵凌成体贴不够,那不,她自己炖的羊汤只给自己盛,不给赵凌成,姜霞就趁着陈棉棉端菜出去,往赵凌成的米饭碗里泡了半碗羊汤。
赵凌成洗完尿布了,见妻子在客厅忙碌,女儿被放在摇篮里,一伸手,小家伙立刻也伸手来要抱抱,而且现在会有意识的笑了,冲着他,咧着牙龈咯咯的笑。
他轻轻往空中丢了一下,小家伙笑的两只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他听了半天,也大概明白了,陈棉棉要搞的就不是劳改,而是让基地的人们去农场看看他们正在改造的亲人,而且大家去了之后,是给亲人帮忙,肯定会好好干。
同样是劳动,用鞭子打着劳动大家不服。
但是去给亲人帮忙呢,就祁政委来说,他能不卖力干?
这种下放赵凌成很赞成,因为大多数的干部阶级都和他一样傲慢而无知。
也都需要了解劳动人民的生活,然后才能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
该怎么说呢,陈棉棉表面玩的是政治游戏,但深层次来讲,她做的其实是好事。
姜霞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去工作了,妞妞咋办?”
但立刻又说:“我请几天假来带吧,帅帅可喜欢她了,我也会看着,不让他乱动手,打妞妞的。”
其实帅帅不说打了,赵凌成在的时候,他都不敢来这家。
帅帅就动一下妞妞,赵凌成都要发火的。
陈棉棉已经收拾好菜,摆好了米饭,该吃晚饭了。
姜霞要出门吧,却又拿筷子给赵凌成挑了几大块羊肉:“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她向来嘴欠,又说:“你俩也抓紧点了,再生个儿子。”
陈棉棉已经习惯姜霞的嘴欠了,不管她,刨一口米饭挑一筷子肉,大吃特吃。
赵凌成虽然没夸好吃,但抱着他闺女,也是一口接一口的吃,汤泡饭好香的,他连吃带喝。
今天这只羊就是最小的羊羔了,肉又嫩又香。
只可惜基地那么多人,一个月定量只有八到十只羊,要只吃小羊羔,那根本不够吃。
吃完饭,当然是赵凌成洗碗,他总嫌弃陈棉棉洗的不干净嘛。
收了碗,看她在逗女儿,他低声说:“谢谢你,林衍,也很想见妞妞一面的。”
就在前几天,林衍给赵凌成寄了一份美式火箭炮的倍镜图纸。
那个特别重要,因为国内大多数武器都是苏式,但也需要参考美式武器。
赵凌成也必须让林衍见一回妞妞,让他看看这个女孩过得有多幸福。
因为那能减轻他害死林蕴的负罪感,也会让他知道,他曾经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了,赵凌成会主动报名,下放劳改,然后带妞妞一起去农场。
这一去,林衍正好看看妞妞。
陈棉棉一听就知道,这男人不傻,已经参透她的游戏规则了。
她于是第一个,把他的名字记列到了下放名单上。
而既然娃爸回家早,她就可以休息了,得去澡堂子好好泡个澡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霞和一帮家属躲在假山后面,头凑在一块儿,正在窃窃私语,估计她就是在传八卦,陈棉棉还故意喊姜霞:“婶子,你们干嘛呢?”
闻言,一帮家属啥也不说,低着头,悄悄眯眯的散了。
姜霞绕过假山,笑的尴尬:“你看错啦,我就一个人,我啥也没说。”
其实她不但说了,而且是全说了。
不出三天,基地所有的家属就都会知道,只要男人们表现的够好,下放三天就能回来。
但当然,那只是个秘密,所以它只能在暗中,悄悄流传。
同一时间,曾风在招待所,正在蹲坑呢,双手扶着墙壁,他满头大汗,呲牙咧嘴,扭曲而狰狞。
不但羊肉美味,而且陈棉棉送的锁阳肉苁蓉什么的全是大补。
曾风主要是嫉妒姜瑶不爱他,想补的跟赵凌成一样强壮,就每天都在补身体。
但越补痔疮越严重,只听哗啦一声,可算通畅了,但他低头一看,又哭了,因为便池里满是血。
他蹲了太久,腿软的站不起来,痛的直流眼泪。
要不是看上魏摧云那份好工作,又必须得刷资历,他早就想回申城去了。
大西北这个鬼地方,除了羊肉美味,一无是处!
不过身残志坚,革命工作,曾风是不会落下的,他咬紧牙关,还要继续干。
……
话说,赵凌成带娃其实很随意的。
他只要随便拍一下小屁屁,妞妞就会乖乖睡着。
回到家,看他眉头紧锁,陈棉棉就估计他还有话要问。
果然,她才上床,他立刻问:“邓西岭你认识吗,他和魏摧云啥关系?”
陈棉棉以为他怀疑自己,遂明着说:“魏摧云那个还债的工作,一般人可干不来。”
又说:“他经手整个河西的物资,只贪点粗粮烂鞋子,真不算啥。”
贪污右派的口粮,那个没得洗,魏摧云做错了,大错特错。
但他手头经过的,会是金子银子,还有细米白面,甚至各种珍贵的野味,皮毛。
他不贪那些,只贪几双破棉鞋,就肯定有原因。
有原因就得查,而不是去抓他打他,阻挠他的工作。
赵凌成躺的平平的,跟要入殓似的,但也说:“魏摧云的事,我也谢谢你。”
太多小将打着革命的名义,其实是在搞破坏。
魏摧云确实不能抓,因为只有他,才能完成还债的任务。
他贪点粗粮和破鞋子,到底是拿去干嘛了,这个也有待调查。
陈棉棉不让曾风抓他,赵凌成也得道声谢。
魏摧云依然是赵凌成最讨厌的人,可他又觉得很窝火。
因为上回看对方骂人飙脏话,该怎么说呢,他得承认,该死的,他的情敌非常有魅力,而且是一种粗犷的,野蛮的,只存在于大西北男性身上的魅力。
陈棉棉侧身,笑着说:“而且你现在应该相信,我和魏摧云之间没啥了吧?”
她把对方惹到提着鞭子要抽她,俩人之间又怎么可能有暧昧?
赵凌成依然躺的笔挺,却改口说:“邓西岭因为肺结核,经常会去申城。”
再说:“他还给曾司令带过羊,那叫贿赂。”
陈棉棉脱口而出:“你是在怀疑,民兵队的邓大队是间谍吧?”
曾风说,有个西北的,姓邓的人给他家送羊。
虽然他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赵凌成当时就想到了,邓西岭。
他管着民兵和知青,□□们,而且因为有病,他经常会上申城,去治病。
但原来他不跟陈棉棉分享自己的怀疑,不过今天他点头了,他说:“有一点。”
陈棉棉凑了过来:“不急吧,我先让吴菁菁帮你打探一下消息?”
吴菁菁是招待所所长,经常接待大人物,也好打听事儿。
因为赵凌成没吭声,陈棉棉就戳了他:“你睡着啦?”
但她才伸手,手却被赵凌成一把握住。
他侧身了,而且呼吸特别粗,喷在陈棉棉脸上,是滚烫的,烫脸。
她直觉不对,厉声说:“你要这样子,就去隔壁睡。”
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尤其男性,性冲动在基因里,也是被荷尔蒙支配的。
但妞妞才两个月,陈棉棉才出月子,赵凌成这样,她当然生气。
可赵凌成非但不松手,还手一紧:“咱们可是夫妻,我就算做什么也是合法的。”
陈棉棉怕吵醒孩子,哑声说:“咱的合同里可不包括那一项。”
赵凌成也嗓音沙哑,追着问:“哪一项?”
他装不懂,陈棉棉只好说出来:“那个那个,睡觉啊。”
她和他签了合同的,只是合约夫妻,她不负责陪他睡觉的。
但这是陈棉棉以为的,赵凌成胸有成竹:“没有。”
再说:“不信你自己翻合同,关于是否同床,你没有列过条约。”
陈棉棉一回想,就发现自己还真没列,但那是因为她以为他是个好人啊。
想了想,她打官腔:“赵同志,你可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
结果赵凌成立刻说:“我不是,我也没有钢铁般的意志,这个你应该知道,不,你早就应该知道了,去年那段时间,我都以为你要好好过日子了,我也……如果我真的足够坚定,妞妞就不会存在。”
他得承认,他确实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毕竟直到五几年,他还只是偶尔回趟国,主要还是在莫斯科留学读书。
直到他最后一个叔叔,在朝鲜的上空被炸成烟花,临死前,还给他留了一封诚挚感人的遗书,或者说遗信。
从那之后,这片戈壁就成了赵凌成的余生。
他遵从叔叔的遗言,愿意扎根大漠,也愿意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他不奢望爱情,他遵从爷爷的心愿,娶了个农村女性。
也只要妻子表现的像个愿意好好过日子的人,他就愿意跟她过下去。
她要闹离婚,他还两次追到泉城去找她,劝她回心转意。
至于人格是否高尚,赵凌成深吸一口气,再说:“我不认为这种冲动有什么好羞耻的,大概,我是个品型卑劣的人吧,不信你可以问我爷爷,他一直这样认为。”
他确实卑劣,明明不爱,但该睡还是睡了,也是从那时起,他就知道爷爷说得没错,他的骨子里确实有劣质的东西,他也一直在对抗,他没有对陈棉棉做什么。
但那种冲动突如其来,他控制不了自己。
孩子在小摇篮里酣睡。
陈棉棉突然问:“你的饭里有汤,姜婶夹给你的全是半筋半肉的,羊腱子?”
说话间赵凌成打开抬灯,弯腰,哗啦啦的鼻血往下流。
陈棉棉赶忙起床帮他拿纸,讲原因:“我的汤里有锁阳,再加上四颗羊蛋,对了你应该没有痔疮吧,要不然,怕是能痛死你。”
羊羔肉不但好吃,而且羊蛋越小越滋补。
破案了,姜霞把那四颗羊蛋没给曾风,而是全留着,夹给赵凌成了。
其实去年女配也是,她是包了顿饺子,用八颗羊蛋,再加上锁阳和肉苁蓉炖的汤调的馅儿包成的,而西北的年轻人们有经验,怕上火,一回顶多吃一两颗羊蛋。
那东西吃多了,性冲动是最基本的。
痔疮,牙龈出血嘴巴溃烂,耳鸣头晕,负作用可不少。
这得要败火的,陈棉棉忙说:“你先忍一忍,明天我去戈壁滩上挖金银花。”
金银花是败火良品,要不然,赵凌成的身体都要被她搞坏。
流完鼻血可算清爽了一些,困劲儿也过了,脑子倒是格外的清醒。
这是个加班的好机会,赵凌成于是就又去单位了。
他幸好没有痔疮,但是鼻血流了不少,隔几个小时流一次。
早晨祁政委来上班,见纸篓子里满是裹着血的卫生纸,也被惊呆了。
忙问:“你是加班累的吧,鼻血流成这样?”
赵凌成还能说什么呢,他得说,羊蛋半筋半肉,又嫩又弹牙,是真好吃。
……
陈棉棉计划要到十一才带人下放劳改,目前也只做动员,顺带着养身子。
动了那么大个手术,养三个月是最基本的嘛。
而于她来说,有曾风抵着,上面就不会派别的小将来,那也是件好事。
给他送的补品太多,听说他最近被补到牙龈出血,痔疮便秘,总之是,跟赵凌成一样,也快补出病来了,于是她先托孙冰玉帮她看会儿妞妞,出去到戈壁滩上,挖了一点野生金银花。
回来之后给赵凌成留了一部分,就准备给曾风也送一点。
领导虽然愚蠢,但时不时也得关怀一下下属,曾风也就愿意继续给妞妞带奶粉嘛。
但陈棉棉发现,魏摧云不但难杀,而且很可能让她的革命失控。
主要也是曾风不听话,她都说了,让他先不要再查魏摧云了,搞劳改,但他偏不。
他一意孤行,就又要吃瘪了。
……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件,列路职员是不进基地的,那是纪律。
但陈棉棉要去招待所找曾风,刚在公交车站下车,就听到魏摧云的声音:“就你,羊日的小汉奸,你说你爹我贪污,你还要查你爹?”
招待所和医院在一块儿,因为偶尔还有外来看病的人,也比较热闹。
小将要搞批判会,也会选在这种公开场合。
但曾风有毛病吧,他擅自行事,不但把魏摧云喊进基地,还要公开搞批判?
陈棉棉下了公交车,先躲着,就听曾风说:“魏摧云,你贪污一事,我手里有明确的证据,基地警卫科就在现场,你必须给我个交待,还有,不准你再侮辱我父亲了。”
昂首挺胸,突然来了句:“以为我不会讲脏话吗,操,操你,你妈!”
他是读过书的,也是文明人,不太会骂人。
魏摧云说:“哟,被羊日了一回你脾气长了不少,这要再被驴日一下,你还了得?”
突然扬起手,他啪啪啪,朝着曾风的屁股搧了三巴掌。
第一巴掌,他说:“小羊日的,你他妈整天就搞这些烦人的破事儿。”
第二巴掌:“有种告到铁道部,让公安部,特派员来铁管所抓人,正好你爹我,找头驴来日你。”
第三巴掌:“别整天搞些装神弄鬼的,你爹还忙呢,先走了,这出大戏,你自己慢慢唱去。”
警卫科的人都在,科长马骥也在。
大家都在看曾风,毕竟他得出示证据警卫科才能抓人,而且不能随便抓,还得通知省里和西北大军区呢。
而曾风挨一巴掌就哆嗦一下,再一巴掌,他再哆嗦,连着打哆嗦。
魏摧云走了,他双手捂着屁股,双眼发直面色惨白。
半晌,他夹起双腿艰难的往医院跑:“丽丽,丽丽,救命啊丽丽!”
西北汉子的铁沙掌,三巴掌打的他痔疮开花,屁股飙血。
曾风要崩溃了,革命,太难了!
陈棉棉也忙冲了出去,搀扶曾风,大喊:“快来人,救命啊。”
这么好一员精干的小将,要被魏摧云三巴掌打废了,她不得成个光杆司令?
第35章 坑爹
曾风是个一表人材的大帅哥。
原书中, 基地很多女孩会因为他的英俊潇洒而主动献身。
但他只爱姜瑶,并因为姜瑶而不断分手,无意间渣了好多女孩子。
可现在那种情况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因为基地所有护士和售货员全都看过他飙血的屁股。
而且革命搞不起来不说,他住院都得趴着, 只能以屁股示人。
关于他被公羊搞了的绯闻也广为流传, 女孩子们看到他就要笑, 要躲着他。
也多亏陈棉棉给的金银花帮他败火, 痔疮消了不少,也不便秘了。
马上十一国庆,曾丽要搭军用飞机回家探亲, 陈棉棉对她哥好, 投桃报李嘛,她收了陈棉棉二百块,并承诺会尽全力, 能搞多少奶粉, 她就搞多少回来。
陈棉棉也深切感受到养娃, 买奶粉的压力了。
妞妞马上三个月, 一顿能吃90ml。
她一天要吃五六顿, 不几天一罐奶粉就见底了。
陈棉棉的一千块也花到只剩四百块。
这要不发个外财, 妞妞个小吞金兽能把她吃到破产。
但今天陈棉棉抱着妞妞来给吴菁菁寄信,马骥递给她一封信。
来信是首都野战医院的信封, 抬头是:孙媳小陈,见信如晤。
然后就是钱了, 整整三十张大团结, 三百块,是老爷子专门寄给她的。
老爷子写信用的还是繁体,文言文, 信写的也很含蓄。
只说,他知道她正在积极的参与革命。
别的他一概不予置评,只希望她能从本心,也只支持她的本心。
这意思其实是,她干了好事他就支持,要是坏事,他可就不支持了。
老爷子不愧老革命,话说的可真有艺术性。
陈棉棉看完信,对马骥说:“马科长,除了您,基地所有领导和骨干全部都得下放,基地所有的重担也将全部落到您的肩上,时间未定,也辛苦您。”
马骥还挺乐观的,凑近她,低声说:“不是说只去三天嘛,我都想去。”
陈棉棉却是反问:“你见过哪里的下放任务只需要三天就能完成的?”
关于下放只去三天的谣言是姜霞在传,可不是她?
马骥一听只觉得头要炸:“所有领导干部全部离开,万一离来敌机了呢?”
又说:“上面对那架U2不满意,损坏太严重,想打架新的,万一它再来了呢?”
因为国际禁购,大陆是买不到任何新型武器的,甚至没有参考样本。
就只能是俘获敌机上找参考样本,万一来了敌机,骨干人员不在,不耽误事?
马骥着急了:“小陈,你想闹革命的心我能理解,但你要闹出事的。”
陈棉棉指招待所方向:“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曾他爸是谁,他难道能兜不住?”
马骥直言:“真要来了U2又大摇大摆离开,他爸都兜不住。”
陈棉棉轻拍妞妞:“应该可以吧,反正我一个家庭妇女不懂事,我觉得能。”
作为邻居,马骥最知道了,她在养娃,确实曾风动不动上门搞事。
而国家机器是,权力从来没有哪家独大,都是相互掣肘。
马骥作为警卫科科长,有权力在确定机构瘫痪的情况下,紧急联络祁政委都不能联络的人,目送陈棉棉带着闺女离开,他翻出了电话簿。
当然不能现在打,因为只有确定机构瘫痪,他才可以紧急联络。
……
只要当了父母,人都喜欢显摆孩子。
如今又没有微信朋友圈,陈棉棉没法发九宫格,就只能抱出去炫。
她才妞妞抱进百货商店,售货员们就全围了过来:“来,姨姨香香,姨姨抱抱。”
别的奶娃娃身上有腥味,但妞妞身上没有。
她爸比较奢靡,买的是基地最贵的香皂和肥皂,把她总是洗的香香的。
如今的婴儿大都营养不良,妞妞吃的好,肌肤就粉白白的。
别人抱着她不会笑的,只会撇嘴看着妈妈。
那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有星星,睫毛颤颤。
但她也不闹不哭,就只是眼巴巴看着妈妈,叫人抱着就想亲一口。
听说陈棉棉想给妞妞做两套新衣服,售货员小贾抢着说:“交给我吧,我来。”
但又问:“嫂子,你那腌缸肉咋做的,能不能教教我呀?”
别的售货员也说:“教教我们呗,到底咋做?”
到了年底,基地会有一周时间猪肉不限量,大家想腌肉都可以趁那个机会腌。
原来女配也不是不教,是她皮肤又黑又凶,大家不敢问她。
现在的陈棉棉和蔼可亲,大家就敢问了,她也是无私分享:“我来写方子,小贾你来,直接写到黑板上,这也是我们革命工作的一部分嘛,记得署我的名字。”
品牌效应已经显现了,小贾说:“红专学霸,活雷锋,对吧。”
又说:“我给你闺女做衣服,保证好看。”
主要也是陈棉棉舍得下血本,她今年有一套新的条绒服装,但因为夏天薛芳送她的那件还能穿,新的她就选成了别人不怎么敢穿的粉红色,用来给妞妞改衣服。
三个月的奶娃娃,别人都是用老棉布随便弄两件,她用的可是条绒。
对了,赵凌成夜里突然犯毛病,已经是上周的事了。
别看他嘴硬,心里其实挺虚的。
毕竟原来的陈棉棉要走了他也会去追,但对他生活影响不大。
可现在这个要是赌气离开,他本就如履薄冰的生活,只怕会陷入灾难。
所以这周他都是晚上回来洗尿布搞卫生,再借口加班单位,去办公室打地铺。
直到今天她让曾风通知,说要商量下放事宜,他才提前回家。
但也不能待太久,因为新火炮要试射了。
他们得去野外,好在不需长时间蹲守,只是打炮嘛,就只去一周。
陈棉棉总会忘记提前温水,然后临时抱佛脚,这会儿在厨房里冰奶呢。
卧室里安安静静,赵凌成还以为女儿在睡觉,于是蹑手蹑脚靠近,却见妞妞穿着一套恰好合身,粉红色,圆领的小衣服,高举双手双脚,然后猛的一蹬。
有苗不愁长,都快三个月了,她是在学翻身呢。
翻身失败,但小家伙睁开眼睛看到爸爸,立刻两只小手举高高,眼巴巴。
赵凌成把她抱起来,她还是伸着手,直到妈妈接她到怀里。
几天不见,爸爸都逗不笑了,只认妈妈。
但陈棉棉有工作呢,又把孩子递给赵凌成:“攒了好多尿布,辛苦你了。”
临出门又要说一句:“妞妞爸,我们都爱你哟。”
赵凌成寒哂,她说爱他,不过是哄着他洗尿布罢了,诡计多端的女人。
陈棉棉出门,曾风恰好骑自行车到单元楼:“主任,我来接您了。”
她只是个家庭妇女,刚生完孩子,基本不出门。
而曾司令第一次见她的档案时,也感慨说:“什么是劳苦大众,她就是。”
不说三代,往上刨八代陈棉棉家都穷的叮当响。
曾风也能确定,她在之前,没跟任何一个准备下放的领导有过私下接触。
工作区属于高压区,也是绝对禁区,曾风就在大门外停下自行车。
不一会祁政委出来了,老远就跟陈棉棉握手:“陈主任有何指示?”
陈棉棉指曾风:“政委您也知道,小曾同志来,就意味着上面对我们的思想工作有不满的地方,大海航行靠舵首,基地这艘船有走错方向的趋势,而您……”
这官话,曾风都得学着,因为比他爹说的还要漂亮。
但祁政委的反应也让他特别意外
祁政委爽快的说:“我是舵首我认罪,下放劳改吧,我支持你们。”
曾风又不傻,知道的,他叔就在红旗农场。
但他这认罪也太快了吧,那么严肃的革命工作,他当是在玩过家家呢?
陈棉棉指挥曾风:“工作圆满结束,下一个。”
下一个原定是机电科的王科长,但曾风说:“这儿离后勤近,要不咱去后勤?”
后勤的张主任最烦革命了,总在曾风背后瞪眼,脾气也很坏。
曾风系的可是特种皮带,也惯会捆人。
张主任要敢闹,他立刻皮带捆人,然后发起匿名告密活动。
自行车一拐直奔后勤中心,陈棉棉抽空问:“你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吧。”
天天喝金银花,曾风最近吃羊肉都不上火了。
有恩就得谢,他说:“多谢主任您送我的药材,泡水喝了,效果特别好。”
陈棉棉不能做得太过分,打一棒子得给颗甜枣儿。
那败火的金银花就是她送曾风的甜枣。
她要让他觉得她虽然蠢,但心地是善良的。
曾风还有件事儿:“捉瞎瞎的事您还记得吧,您也该教我捉瞎瞎啦。”
陈棉棉爽快答应:“这趟下放,我在路上教你。”
说话间到了后勤中心,张主任就在门口踱着步子。
这个就更叫曾风惊讶了,因为他今天一反常态的笑呵呵。
他小跑步来握手,开口就问:“陈主任,听说赵总工要下放,去锻炼思想?”
陈棉棉说:“我家凌成和祁政委都要去,而基地这艘沙漠之舟想要在风浪中稳稳航行,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后勤就好比马达,需要随时的润滑保养。”
张主任挺胸抬头:“下放劳改,润滑保养,我愿意。”
曾风一听差点没跳起来。
他要的不是答应下放,是告密,这帮人不接招,咋办?
而他不知道的是,张主任媳妇姓刘,是孙冰玉拉给陈棉棉的第一个客户。
刘嫂子听了姜霞的,据说去了可以立功,所以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下一个就是王科长了,机电科啊,仅次于赵凌成的牛逼。
可他居然也爽快答应,还说自己小时候就务过农,特别有经验。
曾风规划了足足一周时间,因为他需要的是告密和黑料,是抓这帮人的小九九。
但是陪着陈棉棉回到家属院,他有种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感。
四个大领导,三个小时搞定,全员下放?
陈棉棉今天都不自负了,笑着说:“小曾,他们可不是看我,是看你的面子。”
傍晚了,孩子们都放学了。
赵凌成把闺女抱出来,所有小朋友全围了过来。
社会是很残酷的,男孩们喜欢欺负苗苗,是因为她又瘦又黑,样子不好看。
但妞妞白白嫩嫩小嘴红嘟嘟,男孩们说话声音都轻了:“她好可爱。”
帅帅霸气宣布:“她是我的小妹妹,我要永远保护她。”
孩子们集体用羡慕的眼光看帅帅:“哇!”
有小孩悄悄伸手要捏,赵凌成一脸凶相:“不可以碰妹妹。”
妞妞就只乖乖的默着,但妈妈一抱,她的小脸颊立刻贴到了妈妈脸上。
这时她也才有兴趣,好奇的打量院子,和别的孩子们。
曾风突然想到一件事:“赵总工,你们就不怕耽误了本职工作吗?”
再说:“还有红小兵呢,你们还可能……回不来。”
他问问题时,各个单元楼上悄悄探出好多只耳朵,也全都在偷听。
祁政委是躲不过的,但张主任和王科看的是赵凌成。
是陈棉棉提前夸下海口,说只需要三天就能回来,那才是关键所在。
否则的话,大家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曾风就皮鞭蘸水,他们都不可能屈服。
而要说赵凌成怕红小兵吗,他还真不怕。
他要玩阴的,指证谁是间谍,以他的身份和心机,谁就可以被枪毙掉。
但他讨厌泥土,劳动,更不想下放去农场干活。
可他从陈棉棉玩的一系列花手里,发现了可以在这个混乱年代过舒服的关键,那就是,不要较真儿,把它当成一场游戏,或者说不要阻挡,任革命洪流碾压。
曾风专业学的就是政治,他甚至没当过兵,更不懂空天科研。
所以他只在苦恼,大家认错态度太好,叫他没有收告密信的机会。
而他不知道的事,他裁到基地的大动脉了。
他们一走,整个基地就陷入瘫痪了,是要拉响红色警报的。
陈棉棉挑了好时间,十一国庆节,恰好放三天假。
就让整件事情有了可解释的空间,但曾风这回不止坑自己,他连他爹都坑了。
究其原因,无知但又傲慢,他爹就算因他而落马,也不亏。
赵凌成语声朗朗,态度坚决:“我不怕。”
听他这样说,家属们的心就落回胸膛里了。
但曾风的痔疮终于好了,可是他的心碎了,在流血。
下放不止劳动,还有红小兵呢,西北的红小兵们,出了名的能打。
赵凌成他们现在嘴硬,等到农场吧。
野蛮的西北红小兵们,会给他们好好上一课的。
……
因为要测试火炮,声音会特别大,主卧尤其。
赵凌成已经把小卧室收拾出来了,这周陈棉棉带闺女睡小卧。
他现在就要走,脱掉白衬衫,换野战专用灰砖色外套:“小陈,我可不挑粪。”
他好歹是她男人,真要去劳动,陈棉棉也会给他安排好岗位的。
她在看洗衣机,他终于收拾好了,她可以不手搓衣服了。
她笑着说:“本主任我,一定给你份好工作。”
赵凌成还没出门就脱了衣服,但当然是背过身的:“照顾好妞妞,不要总带出门。”
陈棉棉啧了口气,轻摸他的背:“怎么是青的?”
他的背上有青淤,因为皮肤比较白,就显得特别明显。
赵凌成躲了妻子的抚摸,并淡淡说:“在单位打地铺,硬,咯的。”
陈棉棉忙说:“以后回家睡呀,睡地上多难受?”
赵凌成穿好外套系扣子,背对着妻子勾唇:“不行,我可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陈棉棉其实也没有,她懒馋还贪钱,她当然说:“我能理解你。”
而这时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女人要心疼男人,可没有好下场。
赵凌成都出门了,但又回头:“妞妞需要一个和睦的家庭。”
陈棉棉这时还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是,等他回到家,还得是一起睡。
她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她的原生家庭很幸福,所以上辈子的她独立自强,她也知道怎么养女孩。
看来回来后就又可以回家睡了,赵凌成勾着唇角出门了。
但关上门后又止步,他总还是不放心女儿。
不过其实只要妻子不带女儿去捣瞎瞎,别的方面赵凌成都很放心的。
现在的陈棉棉,简直就是他年轻时代,幻想中妻子的形象。
那么白白嫩嫩的闺女,她怎么舍得带去捉瞎瞎?
还别说,陈棉棉真就舍得。
而且第二天一早,妞妞就跟着妈妈一起,去捉瞎瞎了。
……
陈棉棉有个背篓,是当初赵慧和尿布一起给她的。
给妞妞喂饱了奶,垫好尿布往背上一背,怕晒嘛,再给她绑个大口罩捂脸。
女配捣瞎瞎的工具还在呢,就在小库房里。
陈棉棉拿着东西出现在农场,姜德愣了会儿,跺脚:“确实有瞎瞎。”
又拉着陈棉棉到一片胡萝卜地里,揪缨子起来,指半截根子:“瞎瞎啃的吧?”
基地虽然短暂没了瞎瞎,但戈壁滩上多的是,闻着农场的味儿就来了。
所以农场里现在已经又有瞎瞎了。
要不及时清理,好容易种的蔬菜水果,绿化草坪,全得被它们啃光光。
陈棉棉举起萝卜深嗅,再趴到地上嗅鼠洞:“是公的。”
为什么赵凌成不喜欢她捉瞎瞎,因为她是一嗅一嗅,趴在地上嗅。
陈棉棉他不敢管,但设想,妞妞那么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也趴地上去嗅瞎瞎?
赵凌成可是写在合同里的,不准捣瞎瞎。
但此刻,陈棉棉在地上趴着嗅,妞妞在她背上,也在轻轻的嗅。
姜德跟着,也低声问:“你能闻到瞎瞎的公母?”
陈棉棉已经在地里窜了好几步了,突然抬头:“有母的,但不住这儿。”
再起身扬手:“跟我出农场,上戈壁。”
姜德帮她拿竹杆,尼龙网,还有一大堆别的小零件。
戈壁滩上齐膝的荒草,陈棉棉边走,嘴里边细微的吹着口哨。
九月正是蛇多的时候,基地周围一直在农药喷杀。
她吹口哨其实就是在驱赶蛇,她还时不时捡块石头,塞住一个小洞。
终于在一处半人高的野坎上,她拿几根钢筋条把尼龙网扎上了。
网里还有一根水灵灵,香喷喷的胡萝卜做诱饵。
她拍手上的土:“明天吧,明天就有了。”
这个姜德信,要逮瞎瞎就得食物诱惑,网子来兜。
但他有点纳闷,陈棉棉怎么闻得出公母来,而且她为啥非要捉一只母的?
……
第二天陈棉棉要出门,有个警卫拦住她,给她送信。
是吴菁菁的来信,第一次嘛,她就随便问了一句邓西岭家的情况。
据吴菁菁说,邓西岭有个儿子,名叫邓双全,是河西红小兵中的大头头。
至于邓本人,因为一直有病不咋出门,她也不了解。
爹是民兵队长,儿子是红小兵头头,邓家挺符合陈棉棉对领导层的刻板印象。
而在全国巡游一圈后,目前大部分红小兵都已经回泉城了。
九月谷满仓,瞎瞎们经过几个月疯狂偷吃,也已经肥到大腹便便了。
陈棉棉也该信守承诺,教红小兵们到底该怎么捉瞎瞎了。
她给吴菁菁回信就讲了这件事,让她转告红小兵们,准备捉瞎瞎的工具。
还说,一人最好再攒个饮料瓶,以及一块动物皮毛。
可怜的母瞎瞎跑来吃胡萝卜,却不料落进了悬崖上的尼龙网。
而因为有高度落差,它被尼龙绳套住了脚,爬不回去,就在吱哇叫。
姜德抓出来比划了一下:“比我的手掌还要大。”
再一闻:“这味儿,好像有点像麝香,但是又没麝香那么浓。”
女配记忆里,西北人有用瞎瞎骨头泡酒的习惯,主要是治疗风湿。
所以它很有些价值,就是总爱啃庄稼,遭人恨。
妞妞趴在妈妈背上,正在手舞足蹈,呜呜的叫,姜德于是递近瞎瞎。
孩子想摸灰杵杵又毛绒绒的东西,但够不到,就不停的耸小屁屁。
陈棉棉赶忙让姜德装网兜拿远,怕它携带病菌,回家后先用赵凌成囤的酒精给它全身消一遍毒,又把它关进女配从娘家带来的,挂在库房梁上的铁丝笼子里。
她自己也得清洗遍自己,给妞妞也要洗一下小手手小脸蛋儿。
她也不让妞妞靠近,就只在远处看。
妞妞可喜欢瞎瞎了,小手一够一够,够不到就耸小屁屁,不停的耸。
陈棉棉逮了只瞎瞎,但没杀没剥皮,挂在窗户外面。
可把院里的孩子们开心坏了,这天晚上,孩子们都是家长强行扛回家的。
曾风也慕名来观赏,看了半天说:“那两颗小米大的,是它的眼睛?”
一帮孩子给瞎瞎站岗呢,齐声说:“可爱吧。”
曾风打个响指:“过段时间我一人送你们一只,带回家慢慢玩。”
他虽然被大人讨厌,但孩子们听说他会送瞎瞎,一个个的抢着拥抱他。
陈棉棉抱着孩子,正在哄小妞睡觉。
姜霞来帮她搓尿布,就问:“你还真要把捉瞎瞎的技术教给曾风呀?”
陈棉棉回眸一笑:“那是场修行,要靠自己。”
姜霞停了停手,也笑了一下。
她一直嫌陈棉棉黑,脏,野蛮没开化。
但现在陈棉棉变白了,刚生完孩子嘛,稍微胖点,回眸一笑。
姜霞惊讶的发现,相比首都姑娘,她也不差,配得上她的大侄子。
眼看周末,也要到十一国庆节了。
姜德来找陈棉棉,问,要不要抽个时间去萝卜湾打沙枣。
酒沙枣特别能助眠,今年好几个干休所的老领导发电报来,问能不能再寄沙枣。
现在陈棉棉也属于领导阶层了,当然一一回复,说忙完工作她就去。
落款也写的端端正正,XX信箱,革委会主任陈棉棉。
而在把信寄出去之后,她就得收拾物品了。
在外面没法及时洗奶瓶,她就还得多买上一套奶瓶。
奶粉得要背上一罐,尿布更是越多越好。
女孩子不像男性,大多数都喜欢舞权弄墨,还色欲熏心野心勃勃。
曾丽就是,她回来了,带的奶粉不多,只有三箱子,但给妞妞带了一套外贸服装,而且跟陈棉棉想一块儿去了,买的是粉色,是一件棉衣。
棉衣有点大,但在变天的时候裹孩子刚好合适。
她还买了几条也只有外贸商店有的,松紧式的拉拉裤,可以在里面垫尿布。
当然,女孩们也总是男性牟利的工具,所以她说:“你可一定要教我哥捉瞎瞎呀。”
陈棉棉指窗外:“那一只你带走,先让你哥熟悉一下它,我再教他。“
曾丽可太开心了:“我要告诉我爸我妈,你到底有多好。”
转眼祁政委他们放完炮回来了,实验数据已收集,准备正式去劳改。
他们都没有闹,也没提异议,因为他们相信赵凌成不会胡来,也相信只有三天。
否则,以这帮人的责任心,曾风能打残他们,但不能让他们低头。
话说,赵凌成也听到孩子们在讨论瞎瞎了。
但他来时瞎瞎已经被送走了,他又傲慢,不跟小孩们交流,也就不知情况。
在沙漠里待了一周,骨头都累酥了,他还得搞一下厨房卫生。
他忍不了油烟和污垢嘛,就必须得搞。
看女儿穿的粉粉嫩嫩,皮肤还是那么白,他也想不到,她已经捉过瞎瞎了。
十月的河西走廊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壮美!
但凡有水的地方就会有胡杨,基地附近就有,叶子金黄一片。
戈壁滩上各种荆棘和梭梭草,红柳,在蔚蓝的晴空下,蔓延向了天际。
赵凌成抱着妞妞,妞妞睁着两只星星般的大眼睛,也好奇的打量着蓝天旷野。
好看吧,这就是她的爷爷辈们为她拼来的美好,是她该得的。
满眼新奇风景,妞妞终于不怕爸爸了,还跟他交流:“呜?”
赵凌成也得学婴语:“呜!”
如果能没有曾风那个煞风景的,就更好了。
其实魏摧云压根就不在这儿,他忙的啥似的,也不可能在。
但曾风还是双手护着屁股苟苟祟祟,鬼迷日眼的巡察了一圈才敢落坐。
但动不动还要瞟一眼远处,他的屁股刚好,可不想被再被打破。
曾风提着陈棉棉送的母瞎瞎呢,赵凌成一看,赶忙抱着女儿去别处坐了。
泉城红小兵都在讨论瞎瞎,也都在等着捉瞎瞎。
而曾风只要学会了,那他就将是泉城红小兵中的一等小将,号令群雄了。
陈棉棉也是真不藏私,还说:“你可一定要好好学,学了教给小将们。”
曾风举手发誓:“我以我爸起誓,我一定好好学。”
一帮领导乐呵呵,全过来围观。
这场劳改要无法三天结束,责任在赵凌成,他们的心态就放的很轻松。
赵凌成敢撂挑子,是因为有曾风这个无知又傲慢的家伙。
那是把双刃剑,要不出事,就只坑曾风,要出了事,坑的是他爹。
但当然,那得是非常严重的事,就比如说,U2突然来袭那种。
曾风就好比曾经的赵凌成,傲慢又无知,还无畏,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天给捅破了。
当然,最好不要出事。
下一架U2赵凌成他们不但要打到,而且要是没有任何损伤的。
那么侦察机领域,他们就赶上国际了。
兴致勃勃,曾风以为只要陈棉棉一传授,他就能成河西走廊第一捉瞎瞎大王。
结果她一句话吓的他咚一声,头撞在床栏上。
因为她说:“想要捉瞎瞎,母瞎瞎的尿是关键,你得会闻,最好是尝尝尿的味道。”
曾风不但恼羞成怒,还翻脸了:“你他妈的,玩我吧?”
他要学技术,她让他喝老鼠尿,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陈棉棉倒也耐心,说:“喝不下去你就多闻一闻,闻它屁股,关键是要熟悉它的味道,来啊,抓起它,闻它的屁股。”
曾风已经有点不想学了,但随便闻了闻:“麝香味。”
陈棉棉讲的是真的:“首先你需要有一只母瞎瞎,然后持续搜集它的尿液,并且带上新鲜的胡萝卜或者嫩花生,找到公瞎瞎的洞穴,然后去……引诱它。”
所以她抓瞎瞎的秘诀就是,假装自己是只美貌母瞎瞎。
而且还带着新鲜粮食上门找公瞎瞎,色诱,并一把逮了好色的公瞎瞎?
其实就是这样,那也是恐惧之极后,女配迸发的求生技能。
但曾风不相信,还冷笑:“你在哄我,你全程都在哄我。”
他消息还挺灵通的,都已经打听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魏摧云,哼……”
陈棉棉直接站了起来:“曾风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
曾风也站起来拍桌子:“你根本就是在捉弄我。”
陈棉棉个子没他高,踢开被单站到床沿上高他一等:“别人要是学会了呢?”
说话间来了个列车员,敬礼问:“请问,谁是曾风同志?”
曾风只好提着瞎瞎出卧铺:“我是,怎么了?”
列车员靠近他一阵耳语,曾风也是脸色大变,拔腿就跑。
列车上也有电话的,但是呼叫式的无线电台。
在列车长室里,曾风一把抓起无线电:“喂,爸,您来电干嘛”
曾司令是在咆哮:“你疯了吧,我是叫你去干工作,你,他竟然把基地给关停了?”
曾风又不懂基地具体的工作范畴,而且人是陈棉棉下放的。
他当然要辩解:“爸,我不是革委会主任啊,赵老军长那个儿媳妇,笨吧,还刚愎自用,工作是她安排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这就对了,他认为陈棉棉傻,曾司令也一样。
可他说:“她不过个家庭妇女,又笨,惹出事大不了回家抱孩子,你,你个笨蛋,你的仕途会完蛋,我也得完蛋,快点想办法搞定这件事,不然你就给别回来了。”
曾风懵了:“爸,泉城的红小兵有名的能打。”
曾司令的脑袋都要炸了,因为他是通过特殊渠道,才知道基地处于红色警报中的。
而且基地不像申城,那些老将领都是搞对外战争的,说难听点,就是死了也对时政的影响不大。
基地有几个专业型的骨干,抽走整个基地就坍塌了。
陈棉棉不过一个乡下妇女,书都没读过,出了事能怪她吗。
不能啊,怪的是曾风。
陈棉棉大不了挨顿骂,回家抱孩子,曾风搞不好得上军事法庭。
曾司令再呲牙:“他们真要出了事,老子毙了你。”
不愧政治高手,关于三天的提议是他帮曾风想到的:“正好三天假期,就说是下乡体验,完了立刻带回去。”
曾风依然头疼,他没有基础,他怕自己搞不定泉城的红小兵啊,怎么办?
同时,赵凌成又坐了回来,祁政委也跟他们坐在一起。
他也不太相信:“小陈,那个捉瞎瞎是真的,那恐怕,也很难学吧?”
陈棉棉在逗闺女呢,还没说话,赵凌成抢着说:“是真的。”
当那个只有八岁的女孩发现自己可能被卖掉,下场是给人当童养媳或者进窑子,甚至可能被人吃掉。
闻瞎瞎尿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个技术也是,不到濒临死地的人,学不来的。
一帮人正聊着,曾风来了,面如蜡纸,额头迸着汗珠。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曾风同志,你怎么了?”
曾风也不装了,看陈棉棉:“泉城的红小兵有名的能打,我,我怕……”
他才发现自己捧的是个炸药包,他不知道事情该如何收场。
陈棉棉还故意的,温柔的说:“所以你要学抓瞎瞎啊,给他们教技术,他们就会服你。”
不是,堂堂司令的儿子,真的要闻母瞎瞎的屁股?
曾风觉得自己不行,他都快崩溃了,盯着瞎瞎看了会儿,趴到了桌子上。
因为有瞎瞎在,赵凌成把闺女抱的远远的。
陈棉棉看着曾风,给了丈夫一个不失得意的微笑。
看来三天下放是搞定了,当然,赵凌成也不是去下放的,他不是要去查间谍嘛。
少了曾风这个碍眼的,事儿不就好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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