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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Chapter21你有喜欢过人吗?……


    夜风淌过眼睫,乔漓眼皮微皱,缓缓睁开眼。须臾,神思从睡梦中抽离,渐次复位。


    温柔光线漫进车内,乔漓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等人等的睡着,于是急忙低头找手机。


    薄毯随动作滑至腰间,她倏地怔住。


    谁给她盖的?


    视线不自觉落向车窗外,随即定格。


    前车门旁,男人身披月光,冷峻挺拔。他安静站立着,宛若黑夜守护神,无端令人感到心安。


    片刻,乔漓推门下车。


    听到动静,蒋时岘偏脸望过来,“睡够了?”


    乔漓摸摸鼻子,轻嗯一声,略觉不好意思。


    “所以你的惊喜是——”男人迈步上前,声音幽淡,“让我看你睡觉?”


    “”


    乔漓失语一瞬,白皙脸颊浮现淡淡绯红,她解释道,“不是,我本来订了位子,打算请你吃饭的。”


    稍顿,她撇开目光,嘟囔着甩锅,“是你加班加太晚”


    预约超时,乔漓致电餐厅取消。


    然后百无聊赖地刷手机,直到犯困睡着。


    “行,我的错。”蒋时岘扫一眼腕表,拿手机发消息,“我让管家备餐,我们回家吃。”


    乔漓点点头,扬手欲拉车门,却被攥住胳膊。


    “等等。”蒋时岘环视四周,继而饶有兴味地注视她,揶揄问,“没叫记者来拍照?”


    乔漓嘴角微僵,无语凝噎,“没。”


    蒋时岘淡淡一笑,“来都来了,我让前台帮忙拍几张。”


    “?”


    演上瘾了?戏精附体呀你。


    男人听不见她内心独白,自顾自代入导演角色,有模有样地导戏,“我从大门出来,你就跑过来抱我。”


    “”


    清风徐来,夏日夜晚温度适宜。


    乔漓倚靠车头,下巴微扬。素来习惯安排场景剧本的人,难得被反客为主,倍感不适应,心口甚至生出些许紧张。


    恍惚半刻,熟悉身影行至大楼门口。


    脚步本能般抬起,小跑向前。耳畔风声呼鸣,随着两人距离拉近,脑中嗡声渐重,以至于相隔一步之遥时,她骤然刹车。


    眉眼略显怔茫。


    有些难以入戏。


    四目相对,蒋时岘阔步往前,自然而然拥她肩,将她抱进怀里。


    呼吸凝滞,乔漓心脏错漏一拍。


    平复几息,她不禁暗呼牛逼——不愧是天生桃花眼,看狗都深情,不去演戏实在是内娱一大损失。


    抱了数十秒,男人松开她,回身去向前台取回手机。


    “谢谢。”


    “不客气,蒋总。”


    值班前台与门岗保安俱是双目呆愣,目送两人牵手离开。


    好一会儿,前台回神折返岗位,桌上摆着尚未吃完的小点心,她却没了食欲。


    进入蒋氏集团近三年,老板一贯沉稳冷肃,没想到私下竟有如此反差。


    “我太太来接我,等会儿可能会抱我,麻烦你帮忙拍几张照片。”


    余音绕耳,“我太太”三个字说得尤其缱绻。


    胃腹快要被狗粮撑满。


    ——淦!


    前台撇撇嘴,掏出手机给男朋友发消息:【来接我下班,晚一分钟就打死你!/拳头】-


    跑车解锁,乔漓走向驾驶位,蒋时岘拉住她,“我开车。”


    没推辞,她绕到另一侧坐上车。


    不多时,超跑驶入夜色。


    市区繁华喧闹,霓虹与高楼大厦林错交织,千家万户灯火各不相同,在漆黑画卷中展现璀璨光芒。


    乔漓点开微信,俏皮的头像没有新回复,她无声喟叹。


    蒋时岘以为她疲累,亦未打扰,一路沉默至华御观邸。


    管家精确计时,准点上菜。


    菜肴中西结合,甄选食材,摆盘精致。


    奔波一日,饥肠辘辘,乔漓将胃填得半饱,才想起礼物,于是搁筷起身去拿包。


    “这个送你,”乔漓打开水晶罩,把摆件推到蒋时岘面前,“别生气啦。”


    餐厅暖光柔软,墨镜猫姿势搞怪,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我听染月讲了,那人骚扰你很多年。”乔漓神态认真,语调郑重,“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


    “我会保护你的。”


    “”


    眉心微动,蒋时岘费力将唇角压平,半晌才道,“行。”


    一桩心事了结,乔漓舒气。


    晚餐结束,蒋时岘去藏酒室拿酒。


    乔漓走到露台,半倚护栏,迎风点燃一支烟。


    取杯绕过岛台,蒋时岘顿住脚步。


    纤薄背影置于烟雾中,静默沉寂。


    近些日子观察下来,他心知她烟瘾不大,偶尔烦闷时才会抽烟来纾解压力。


    今天去沪市顺利拉到融资,所以肯定不是为工作心焦,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蒋时岘走过去,递酒给她,“去过孟家了?”


    乔漓接过酒杯,“嗯。”


    “情况不好?”


    烟酒难解忧,乔漓沉沉叹气。


    婚前那次舆论危机,蒋时岘清楚孟谦承的为人,后来还特意给孟家项目,以此巩固乔孟两家的联姻,所以没有必要瞒他。


    没过多询问细节,蒋时岘只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怔愣一息,乔漓失笑,“不用。”


    确切来说,是没用。


    狼会因为肥肉而愈加忠诚,但贪得无厌的白眼狼不会。正如蒋时岘先前所言,外力仅可作为辅助,难以决定婚姻的走向和结果。


    这时手机震响,蒋时岘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酒杯。


    看到来电显示,乔漓赶忙接起。


    “打听一下午,总算有点眉目。”电话另一端,颜佑青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孟氏最近没接什么大项目,孟家这几年主要靠孟谦承他爸顶着,孟谦承业务能力一般,开辟不了新市场,参加的酒局基本都是些扯淡吹水的局。”


    “我爸管几家银行,每周至少有一半时间在家吃晚饭,他能有多忙?”


    “而且孟谦承最近跟杨老二走挺近,杨老二什么德性你最晓得唉,别的事暂时没查出来,有消息我再告诉你哈。”


    细烟燃至底部,火星乍亮。


    皮肤忽被灼烫,蔓延烧至心头。


    乔漓倒吸一口冷气,“嘶——”


    男人抽出烟头揿灭,皱眉握她手查看,旋即去拿医药箱。


    乔漓没管小伤,哑声说谢谢。


    “嗐,你跟我客气啥。”


    收线,思绪仿佛被风裹挟,纷乱又无奈。


    是了,且不提


    佑青父亲,她身边有更直观的例子——蒋氏集团规模远大于孟氏,而蒋时岘呢?除了出差,即使晚上有酒局应酬,归家也不会超过十一点,周末绝大部分时间亦是在家办公。


    所谓工作忙,不过是出去玩儿的借口。


    怔神间,语音电话弹出来。


    乔漓垂眼,按下接听键。


    “喂?嘉嘉姐。”


    “漓漓,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才看到你留言,有什么事吗?”


    乔澜朋友不多,其中关系最好的便是大学室友汪嘉。汪家主做传统业,虽没抓住风口转型,但根基还算稳固,在沪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乔漓抿唇,问:“嘉嘉姐,你最近和我姐联系多吗?”


    提到好友,汪嘉忍不住低叹。


    “前阵子我去孟家找她逛街,她那个婆婆规矩太多,难难弄弄的。”汪嘉是个爽快人,脱口而出后才觉失言,连忙找补道,“主要最近我公司也忙,联系就不多了”


    手不自觉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轻浅步伐响起,蒋时岘走到她身侧,抬手将她的拳轻拢。


    温热触抚手背,五指渐松。


    蒋时岘用棉签沾了药膏,垂首缓慢给食指伤口涂药。


    膏体含有薄荷成分,清凉渗入肌肤。


    指尖轻颤,乔漓气息发紧,敛眸撤开视线。


    “嘉嘉姐,我姐现在怀着孕,我人在京市,不方便常去看她。你知道她的脾气,麻烦你多过去看看她,如果有事的话就联系我。”


    乔漓深深呼气,“汪和实业的贷款,我问过佑青,本周应该能批下来。”


    成年人交往,界限分明。


    汪嘉把乔澜当朋友,但终归不好多管她婆家之事,长此以往,情谊自然会变淡。


    此时利益便是最好的增稠剂。


    安静数秒。


    汪嘉正声开口,语气近乎承诺般,“我有数了,你放心。”


    “谢谢嘉嘉姐。”


    挂断电话,乔漓看向蒋时岘,道谢的话卡在喉腔。


    眸光微动,她抬手快速抽走他手里的酒杯,唇贴在杯沿,仰首一饮而尽。


    蒋时岘:“”


    方才他抿了口红酒,杯沿上蒙着层薄雾,此刻与淡红唇印相覆交叠,模糊难寻。


    眼神霎时幽深几分。


    喝得太急太快,酒精瞬间上头。


    乔漓晕眩一阵,手扶护栏稳住身体。


    “喝慢点。”蒋时岘声线低沉,拿回空酒杯,又问一句,“还要不要?”


    见她不语,他侧身准备去倒酒。


    才走一步,袖口遽然被揪住,他停步回头。


    “蒋时岘。”她启唇轻轻唤他。


    “嗯?”


    乔漓抬眸定定注视他,眼底不甚清明,“你有喜欢过人吗?”


    夜阑人静,满天星斗散布天空,朗朗清辉洒满人间,谱写出神秘而动听的细碎乐章。


    那片薄雾仿似在她眼中弥漫。


    红酒沾湿樱唇,随唇瓣开合将空气染醉。


    烟草混合蜜桃甜香,于鼻间勾缠萦绕。


    火树银花在胸腔炸开。


    蒋时岘微眯双眼,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


    倏忽之间,他反手捉住细腕,略一用力将人拽到身前。


    第22章 Chapter22我老公蒋时岘


    平衡骤失,乔漓猛地踉跄往前——未被控住的手几近本能般抬起,搭扶他手臂稳住身体。


    五指弯曲,伤处正好碰蹭袖扣,她蹙眉轻嘶一声。


    旖旎氛围尚未完全筑固,转瞬被气音击碎。


    紧握手腕的力道霎时消散。


    “抱歉。”


    蒋时岘敛眸,小心捞过她手查看,随即带她到柚木沙发坐下,重新上药。


    方才是因讲电话,没办法腾出手,眼下无需再劳烦他。


    心事重重,乔漓压根没注意到男人的眼神,更没将小插曲放心上。她笑说没事,抽根棉签沾些药膏,边涂抹伤口边重复问题,“你还没说呢,有喜欢过人吗?”


    男人目光沉幽,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红圆创面被乳白膏体覆盖,乔漓丢掉棉签,抬眼与他对视,“应该没有吧。”


    七八分肯定的语气。


    蒋时岘未置一词,乔漓当他默认。


    耸耸肩,她倾身倒酒,“我也没有。”


    “”


    酒液沿杯壁晃动,乔漓抬杯一饮而尽。


    醉意渐浓,她叹气呢喃,“要是我姐也没有就好了”


    静默片刻,她倏忽定睛逼视正对面的男人,一字一顿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姐是恋爱脑?”


    蒋时岘一顿,沉声道,“不是。”


    冷凝空气恢复流动,乔漓放松脊背,宛若刺猬收起尖刺。


    又倒一杯红酒慢慢啜饮,思绪纷杂凌乱,她再度启唇:“蒋时岘,你会游泳吗?”


    话题转换之快,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蒋时岘:“会。”


    “是被扔到水里学会的?”


    “差不多。”


    “你看,突然被丢进危险里,本能会迫使你自救——”乔漓闭了闭眼,唇角漾起苦笑,“但如果你一直在水里呢?”


    蒋时岘怔愣一瞬。


    “在水里浮浮沉沉,不知彼岸在何方,所以看到救生圈时,才会紧抓不放。因为救生圈能给她安全感,是她的希望来源。”


    乔漓眼圈泛红,声若蚊蚋,“你不知道,我姐是个特别好的人。她不是恋爱脑,她只是被困住了”


    雾气茫茫,乔漓抽纸巾按去眼角湿润。


    清风拂面,大脑清醒几分。


    乔漓平复心绪,故作轻松道,“这么一想,你和我算是天选幸运人,早早看透爱情这种不靠谱的危险品。”


    “谁跟你说我看透了?”


    乔漓傻眼,倍觉惊诧,“啊?我以为你只对钱感兴趣”


    万万没想到,蒋时岘竟然会对爱情有所期待。


    相关记忆纷至沓来。


    难怪他会抵抗生理反应,宁愿自己解决,原来是有情感洁癖。如此想来,之前她可太冒昧了,实在不应该。


    沉吟半晌,乔漓豁然开朗。


    继续倒酒,她诚挚举杯,“祝你早日找到真爱。”


    虽然她对这种虚无缥缈又时刻变化的感情毫无兴趣,但世界上确实存在动人爱情,只是遇见概率微乎其微。


    闻言,蒋时岘定定凝视她,漆眸愈深,“找到以后呢?”


    “等你找到,我们就离婚。”


    乔漓眨眨眼,语气认真,“爷爷那边我去解释。到时候乔氏和蒋氏的合作估计也到了稳定期,我爸妈不会有异议。至于我嘛,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完成,你不放心的话补签一份协议也可以。”


    蒋时岘眉目顿沉。


    她是真心在帮他考虑,方案周全详尽。


    “蒋时岘,说会对你好是真的,希望你好也是真的。”乔漓轻晃酒杯,明眸灿亮,“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肯定能如愿以偿。”


    蒋时岘:“”


    一句话没讲,好人卡到手。


    眼前人歪歪脑袋,冲他嫣然一笑,“来,碰一个。”


    蒋时岘不搭腔。


    心口郁结,根本不想跟她碰。


    乔漓无所谓地做个干杯手势,“我干了,你随意。”


    又是急吼吼灌入胃腹,脑袋越发钝重。


    蒋时岘起身,将酒瓶和她手里的酒杯一并收走。


    待他从岛台绕回露天阳台,某人已屈膝缩在沙发一角,双颊绯红,醉蒙蒙地合眼入睡。


    蒋时岘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将人打横抱起——呼吸因酒精而升温,拂至脖颈,气息顷刻收紧,他大步流星将人抱回卧室。


    短短路程,怀中人乖软如猫。


    蒋时岘浑身紧绷,将她放到床上后,才惊觉出了一身汗。他单膝抵在她腿侧,扯过被子盖住她。


    鼻息交缠,心跳节奏微乱。


    理智犹存,男人站直转身走向洗手间。


    不多时,他拿了条热毛巾折返床边。


    湿暖贴触皮肤,梦中人睁开一道眼缝,瞧见朦胧而


    熟悉的轮廓,安心闭眼,“谢谢你啊蒋时岘。”


    蒋时岘动作一顿,掀眼看她。


    稍顿,他缓声问:“蒋时岘是谁?”


    乔漓眼皮微动,樱唇开合溢出嘤咛,“蒋总。”


    “只是蒋总?”


    “还是好人。”


    “”


    话落,房内归于沉寂。


    壁灯散发着昏蒙暗光,女人呼吸均匀,纤长鸦睫在眼下投出一道淡淡阴影。


    毛巾搁在床头柜,逐渐凉透。


    良久,蒋时岘握住她手放回被中,顺势低头,在她脸侧落下轻吻。


    贴触之际。


    唇滚烫,如同烙印。


    女人睡颜恬静,浑然不知其所为。


    蒋时岘目光炙灼,轻哂一声,“好人会对你这样?”


    须臾,他起身,关灯离开。


    回到主卧,偌大房间冷冷清清。


    蒋时岘随手将丝绒盒丢进抽屉,沿细碎月光走到落地窗边。


    手机忽而震亮。


    律师消息:【蒋总,协议已经拟好,明天让太太签署吗?】


    蒋时岘抬手揉按太阳穴:【暂时不用。】-


    次日日上三竿,乔漓才转醒。


    以手撑床半坐起,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水和醒酒药。


    思绪倒带。


    昨晚喝多后,她貌似向蒋时岘倾吐情绪垃圾来着现在回想起来,尴尬得耳根发烫。


    以后绝不能再借酒消愁!


    解锁手机,乔漓打开微信对话框,只见暗蓝调油画赫然变成墨镜猫。


    嘴角一抽,道谢的话顿时变为:【你怎么换头像了?】


    对方秒回:【招财。】


    乔漓:“”


    你不如拿金元宝当头像得了。


    没等她回复,蒋时岘又问:【头疼不疼?】


    乔漓:【不疼。】


    蒋时岘:【中午飞伦敦,出差。】


    乔漓微怔数秒,删除打一半的感谢说辞:【顺顺利利。/龇牙】-


    蝉鸣奏响闷热夏季,京市午后雨水渐多。


    繁忙事务一大堆,黄昏时分,乔漓总会到露台休息片刻。雨后落日浸透天际,仿似打翻的橘子汽水。


    走回屋内,经过客厅,乔漓莫名觉得大平层有些太过空荡。


    蒋时岘出差大半月,期间公司筹备完成。


    也蓝公关正式更名为臻亿公关。


    温汀溪和许阔如同她的左膀右臂。人员更迭,业务对接开展,公司快速运转起来。虽然忙碌,但每一天都无比充实。


    除了例行通话,因为蒋时岘需要她配合“查岗”,借此推脱不必要的酒局,两人忙得说不上几句话。


    直到乔漓收到海城度假山庄的邀请函。


    该度假山庄由蒋氏集团投资,如今山庄落成,特邀蒋家人过去剪彩。除蒋时岘和蒋知瑜,还有他们的两个堂弟。


    蒋时岘问她想不想去。


    疲忙数月,能去度假放松心情,乔漓欣然答应。


    想到某人行程连轴转,乔漓本想自己搭飞机去,让他从伦敦直飞海城。可蒋时岘说要回趟公司,正好捎上她一起走。


    出发当日,蒋时岘抵达京市,去臻览接人。


    不过月余,公司焕然一新。


    装修未曾更改,布局略有调整。工位划分得当,各个角落精心打造风景,为工作注入灵感。


    嘈杂不再,员工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办公氛围融洽。


    蒋时岘唇角微勾。


    这时,自动门移开。


    许阔出来取快递,看见气质不俗的男人,业务雷达震动,立刻微笑道,“您好,您有预约还是过来咨询?”


    “不是,我等人。”


    临近午休,同事亲友来找人吃饭,实属正常。


    毕竟任何人都可能是潜在客户,许阔客气地将蒋时岘请到接待室,给他倒杯茶,“您在这里坐一会儿。”


    “谢谢。”


    接待室玻璃门透亮,某个身影经过开放式办公区,有员工小跑过来,叫了声“乔总”。


    乔漓停步,接过她递来的文件,同她小声交谈。


    多日不见,女人身穿修身衬衫,领口褶皱不规则,搭配米杏高腰裤,除了腕表和珍珠耳钉外,没有其他多余配饰。


    轻熟大气,洒脱干练。


    许阔拿了本公司宣传册,循着男人视线看过去,暗道不妙。


    同为男人,怎么会觉察不到他目光不太对劲。


    “那位是我们老板,乔总。”


    轻咳一声,许阔放下宣传册,故意提醒道,“乔总已经结婚了。”


    “”


    另一边,乔漓回到办公室,看了眼时间,给蒋时岘发消息:【你到哪里了?】


    每次看他头像都忍不住想笑。


    反差太大。


    蒋时岘:【你公司接待室。】


    这么快!?


    没再耽搁,乔漓拎包往外走。


    几步行至接待室,推开门。


    见她进来,两个男人同时起身。


    “来啦?”


    难得见他穿黑衬衫,清冷感十足。乔漓走到他身侧,笑着介绍,“我们臻亿的市场总监,许阔。”


    说完,她朝许阔微抬下巴,语气平稳自然,“我老公蒋时岘。”


    许阔眼睛睁圆:“”


    该交代的工作皆已提前交代。


    乔漓同许阔挥挥手,与蒋时岘一道出门,搭电梯下楼。


    出行在即,乔漓倍感雀跃。


    “夏天海城蚊虫特别多,有同事上周刚去过,送了我一瓶驱虫膏。”她眉眼弯弯,语调轻快,“我跟你讲哦,这个驱虫膏瓶子特有意思,是蚊子形状的,我放在行李箱里,等会儿拿给你看。”


    “对了,大厦附近开了家新日料店,味道不错,要不要过去吃一点?顺便买点零食,我下了两部电影,打算在飞机上看”


    她偏头,话音顿停。


    男人下颌线冷峻,颇有距离感。


    轿厢陷入沉默,蒋时岘堪堪回神,侧身问:“嗯?你说什么?”


    男人眼底略有茫然,方才显然是在想别的事,没有听她讲话。


    似有凉水浇顶,高亢情绪一息湮灭。


    也是,对蒋时岘来说,去海城不过是完成剪彩工作而已。


    是她兴奋过度,有点失了分寸。


    叮——


    电梯降到一楼,金属门打开。


    “没什么。”


    乔漓敛起笑容,径直踏出轿厢。


    第23章 Chapter23我又惹你了?


    步调不自觉加快几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哒哒”脆响似珠落,一声声直往人心口砸。


    思绪收拢,男人迈步追出来,长腿优势明显,三五米不到便追上。


    “刚刚走神了,不是故意不听你说话。”蒋时岘握住她手,“生气了?”


    乔漓摇头:“没。”


    走神很正常,算不上生气,只是生出些小情绪。见他为此认真解释,那丁点儿情绪顷刻消散。


    阴云转晴,两人并行走出大楼。


    坐上车,蒋时岘问:“先去日料店还是买零食?”


    乔漓直皱眉,敢情你听见了呀?


    暴露了吧!所以根本不是走神,就是不想搭理她而已。


    出游兴致彻底被破坏,乔漓敛眸,淡声道,“直接去机场吧。”


    阴晴变化难测,堪比六月的天。


    蒋时岘微怔,“怎么了?”


    乔漓没有当谜语人的习惯,直言,“有点生气。”


    “抱歉。”


    闻言,乔漓瞳仁微动。


    说到底,合作伙伴没有照顾她情绪的义务。或许是因为两人婚后相处过于和谐,远超她原先预期,人的劣根性作祟,她竟开始得寸进尺——这就很拎不清。


    “不是你的问题。”


    反思结束,理性重据高地。乔漓抿抿唇,“是我心态不对,我调整一下。”


    声音倍增距离感。


    蒋时岘一顿。


    要是放任她调整,他就凉了。


    没接腔,他转移话题,“先去吃日料,地址在哪?”


    乔漓怔愣几息,报位置。


    吃日料,买零食。


    忽略小插曲,行程与她设想的一模一样。


    等到上飞机,乔漓戴着蓝牙耳机看电影。


    很快,蒋时岘处理完工作邮件,到她身边坐下。男人


    气场太强,乔漓大脑短路,忘记外放声音功能,摘了一只耳机递给他。


    蒋时岘自然接过,戴好。


    沉默观影,空气中漂浮着轻微尴尬。


    好在喜剧片笑梗密集,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眨眼飞机降落海城机场。


    与京市气候不同,盛夏时节,海城阳光明媚却不炎热,温度适宜。清风细腻悠扬,道路两旁绿植茂密,令人心旷神怡。


    一小时后,商务车驶入黄金度假圈。


    私家庄园式的度假山庄,犹如绿野秘境,既诗意又梦幻。目前尚未正式投入运营,所有设施及房院皆是崭新。


    山庄负责人安排妥当,饮食住行一应俱全。


    乔漓和蒋时岘正好在晚餐点抵达,负责人笑容满面,带他俩到庭院用餐。他们到得最晚,席上人早已就位。


    除了蒋知瑜和言逸,另外两位,一个是二堂弟蒋泊恒,另一个则是三堂弟媳莫芮可。


    蒋泊恒长相斯文,眉目轻挑,是京圈有名的花花公子,去年离婚后继续游戏人间。


    三堂弟蒋世惟临时有事,让妻子莫芮可代为出席。两人是商业联姻,莫家人才辈出,在科研、医学、法律界皆有席位。


    莫芮可与言逸是大学同学,主攻法律,毕业后创办律所,气质温柔娴静。


    客套寒暄几句,开餐动筷。


    考虑到舟车劳顿,负责人没有安排其他活动。晚餐结束,蒋时岘和负责人谈事,乔漓独自去海边散步消食,然后回别墅休息。


    独栋观景别墅坐落于云海间,一步一景,错落有致。


    夜色静谧安宁,乔漓步履悠缓。经过蒋知瑜和言逸所在别墅,院落里传来清晰可闻的争吵声。


    蒋知瑜声线清冷,语调疲惫,“你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这样你不累吗?”


    乔漓不自觉停下脚步。


    “我不累。”沉音稍顿,男人继续道,“知瑜,能不能不离婚?”


    大脑嗡一下,乔漓震惊万分。


    这事儿涉及隐私,她不能再听下去。可她与蒋时岘的住处与他们相邻,没办法,她只得绕个大圈回去。


    海景房落地窗美不胜收,从卧室远眺,海岸线一览无遗。


    大约是新婚缘故,卧室刻意布置得浪漫旖旎,玫瑰花瓣铺洒软床,氛围灯昏黄幽融,满室弥漫甜香。


    乔漓略感窘迫。


    还好没同蒋时岘一起进来,否则多尴尬。


    打开大灯,她动作利落,将花瓣处理掉,再开窗通风。


    须臾,房间恢复正常。


    乔漓思虑严谨。虽然别墅有客卧,但度假山庄不比家里,万一保洁打扫时发现端倪,难免落人口实。


    所以不能分房睡。


    思及此,她开始整理衣物,将其摆放到主卧衣帽间。


    忽然,一道绚丽弧线划过窗外,于漆黑夜幕中炸开花簇。


    居然还有烟花秀?


    这度假山庄有点东西哈。


    乔漓走到露台,倚靠护栏仰头观赏。


    海天氤氲,璀璨烟花如繁星落海,定格盛放夏日浪漫。卡莱茵蓝注入多彩颜色,转瞬倒映出一句话。


    「Sorry,forgiveme.」


    乔漓愣住,大脑CPU好似被烟火烧干。


    轻浅脚步被爆裂声掩盖,直到沉冽雪松气息靠近,她才恍然领悟——所以这是道歉烟花?


    “还气不气?”


    乔漓偏头,对上男人深幽的目光。


    她抬手摸摸鼻子,嘟囔道,“我气性哪有那么大。”


    这架势,太过隆重了。


    蒋时岘不动声色松口气,“那和好了?”


    “本来就没不跟你好。”


    “行。”


    说完才发觉对话有些怪异,简直跟小学生吵架没什么两样。


    烟花稍纵即逝,烟雾渐渐消散。


    两人相视一笑,芝麻点大的堵心小事终于翻篇。


    转身回屋,余光瞥见邻近露台上的落寞身影,乔漓沉吟几秒,把不久前意外听到的事告诉蒋时岘,“我正好经过,不是有意偷听”


    :=


    蒋时岘低嗯一声,“我知道。”


    乔漓惊诧,“原来你知道啊。”


    “比你早几天,言逸找的我。”


    “这样”


    乔漓欲言又止。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又不好意思问。


    蒋时岘失笑,“想问什么?”


    乔漓轻咳一下,装模作样地摆摆手,“我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蒋时岘耸耸肩,抬步欲走。


    “哎——”乔漓秒破功,眨眨眼开口,“他们怎么了?”


    “沟通问题,一直在冷战。”


    “啊这”


    毕竟要到离婚地步,乔漓猜测是原则性问题,没想到竟是沟通不畅,“你能帮忙调解一下不?”


    “能帮,但下次呢?”蒋时岘说话向来一针见血,“他们不改变相处模式,你觉得能走多远?”


    确实,婚姻之事外人难帮。


    交流暂止,蒋时岘去书房处理工作。


    乔漓洗澡护肤,而后上床睡觉。


    凌晨时分,蒋时岘从书房出来,冲完澡回主卧。


    一侧床头灯未关,暗光温和。他缓步走到床边,轻掀被子躺上去。背对他熟睡的人倏忽翻转过来,眼皮动了动没睁开,启唇呢喃,“你忙完啦。”


    “嗯,吵醒你了?”


    他关灯,房内登时陷入漆黑。


    半梦半醒间,乔漓唔了声,牛头不对马嘴地轻呓,“工作机器人要好好充电。”


    蒋时岘:“”


    原来在她眼里,他是个工作机器人。


    行吧。


    躺下充电。


    淡淡月光透过窗帘,室内似被蒙上薄纱。


    蒋时岘侧身与朦胧轮廓相对,听她均匀的呼吸。突然,梦中人身体微动,被子滑落肩膀,露出一大片皮肤,白皙胜月。


    气息骤乱,他扯起被子,给她掖好。


    回身合眼平躺,雪白光景挥之不去。


    时间流淌,电量逐渐满格,似有过载趋势。


    平复半晌,未果。


    男人认命般叹气,下床去浴室-


    次日吉时,乐队、礼花、礼炮同时奏响,隆重的剪彩仪式顺利完成。


    度假山庄游玩项目齐全,此次过来除了剪彩,亦有考察目的,在开放运营前查漏补缺。


    山庄工作人员分布各处,服务专业。负责人两手准备,自由活动和定制游玩路线任意选择。


    浪子蒋泊恒携邀三名女伴,剪完彩便左拥右抱,自驾越野车去兜风。


    蒋时岘有视频会,乔漓心道总裁难当,连玩儿的时间都没有。叹息一秒,她换上长裙,美滋滋往外跑。


    “我去玩儿啦!”


    “”


    钻石海滩宛若明珠,细软沙粒在阳光下透着银白光泽,奇特壮观。


    海边烧烤架架起,烟火气夹杂咸湿海风,令人食欲大增。


    言逸穿搭清爽,关注处理BBQ食材,蒋知瑜和莫芮可在相距不远的沙滩躺椅区聊天。


    乔漓迎着海风,悠哉迈步前往。


    “认清现实吧。”


    行近之际,听见半截话。


    莫芮可起身看到她,眸光闪烁一瞬,旋即疏淡地叫声大嫂。乔漓微微颔首,目送她走向烧烤架。


    见惯名媛圈里的虚伪,乔漓心下了然——昨晚莫芮可应该是戴了热情面具,实则个性冷傲。


    无谓一笑,她坐上躺椅,躺平享受日光浴。


    “吃水果。”蒋知瑜将水晶果盘往她手边推了推。


    乔漓温声说好,见她脸色苍白,赶忙问:“知瑜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下。”


    蒋知瑜淡淡笑,“没事。”


    暖风拂面,倍感舒适。


    蒋知瑜话少,乔漓便安安静静戳水果吃。期间言逸送来一盘烤肉和烤蔬菜,沉默放下后便离开。


    乔漓注意到蒋知瑜偷偷瞟他背影好几眼,待言逸望过来时,


    又慌忙别开。


    她终于明白蒋时岘说的沟通问题是什么意思了。


    ——他俩压根就不沟通!


    害。


    憋死个人。


    “你吃吧,椰子水要不要?”


    “好。”


    乔漓撸串吃到半饱,也算是看明白了。蒋知瑜面冷心热,闷葫芦但十分体贴——这种性子最是吃亏。


    虽然她说要离婚,但视线始终黏着言逸。言逸亦是如此,时不时往这边瞅


    这是什么哑巴夫妻!!!


    等到烤翅出炉,言逸再次端盘过来。


    走到半路被叫住,莫芮可双眸含笑跑到他身侧,柔声道,“秋刀鱼好难烤,你去烤一下吧,我给姐姐送。”


    嗯?


    什么情况?


    这特喵过界了吧?


    乔漓心想,言逸好歹是法务总监,人情世故总归了熟于心,这种低段位套路肯定能识破。


    下一秒,铁盘被接过。


    乔漓嘴角一僵,光速被打脸。


    言逸显然没看出莫芮可的意图,径直折返烧烤架。


    莫芮可款步过来,朝蒋知瑜勾勾唇,“姐姐多吃点,不够的话我让言逸再给你烤。”


    这么明目张胆?!


    太阳穴抽跳,乔漓眉心紧蹙,却见蒋知瑜侧脸惨白,冷笑着没吭声。


    见状,莫芮可笑意愈浓,调头走向言逸。


    乔漓:“?”


    不是,掀桌掀盘子呀姐姐!


    心口淤堵。


    堵了又堵。


    再看向烧烤处,莫芮可刻意站得离言逸很近,举手投足皆在挑衅。言逸目不斜视,完全游离于状况外。


    蒋知瑜闷闷地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


    乔漓整个人都不好了。


    恰好此时蒋时岘开完会,忙中偷闲,拿了杯鲜榨芭乐汁过来找她。悠然坐到她边上的躺椅,举杯递过去


    乔漓紧攥右手,全神贯注盯着那两人。莫芮可倾斜上半身,挨靠言逸撒调料粉,乔漓着实忍不住,边骂边扬手,重重挥出空气拳——


    “傻逼男人!”


    啪——


    手臂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重锤,男人喉间溢出闷哼。


    芭乐汁坠地,粉红甜汁融于细沙。


    指骨传来细密疼痛,乔漓忙不迭扭头。


    目光交汇,蒋时岘眼神极为不解,“我又惹你了?”


    第24章 Chapter24性吸引力


    乔漓错愕傻眼。


    空气拳精准打到人,这概率也是没谁了。


    “没有没有,不是说你”她一把抓住蒋时岘手臂查看,冷白调皮肤显红尤为鲜明,指腹抚触略感灼热,“对不起!我去拿止痛喷雾——”


    海上游玩项目诸多,难免磕碰,故而配备沙滩医务室,以应不时之需。


    乔漓急切站起,却被男人攥住手腕扯回。


    “用不着。”区区小伤,蒋时岘毫不在意。目光敏锐地投向烧烤架,顿时恍然,沉下脸冷嗤,“确实。”


    乔漓一怔,数秒才回过味,她一字一顿道,“是、吧。”


    不多时,蒋知瑜回来了。海风拂面,女人眸中湿红未褪尽,自带破碎感,宛如一只脆弱小兔。


    她无力倚靠躺椅,几欲起身,终是没勇气。


    乔漓同蒋时岘对视一眼,后者已然习惯,离座走到蒋知瑜边上,“走,我跟你一起过去。”


    闻言,蒋知瑜缩肩呈逃避状,声音闷涩,“我不去。”


    “”


    让闷葫芦主动怕是行不通,乔漓眼珠骨碌碌地转,轻声问她:“那叫他过来怎么样?”


    眼底乍亮一瞬,复又黯淡,“不用了。”


    微顿,她低低补了句,“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一看就是口嫌体正直。


    乔漓扬眉,陡然拔高音量喊人,“姐夫,知瑜姐说她想喝鲜榨果汁!”


    不远处的男人闻声绷紧肩线,身随意动,迈腿快步而来。


    蒋知瑜心跳骤乱,双颊泛绯,佯装气恼:“乔漓!”


    “安啦,”乔漓冲她眨眨眼,握拳作加油手势,“慢慢聊。”


    男主人公就位,配角自动退场。


    走两步,身后温言细语传至耳畔。乔漓忍不住望一眼,只见言逸蹲在蒋知瑜面前,像极了暖系大金毛。


    乔漓扬唇展颜。


    别扭夫妻还挺好磕。


    一回首,视线与莫芮可短暂交汇。


    那眼神,满是哀怨不甘。碍于蒋时岘在,莫芮可不敢继续造次,咬着后槽牙憋屈离开。


    午时阳光均匀铺洒海面,粼粼海浪犹如晶莹果冻,肆意翻滚。


    沿黄金海岸线慢行,空气清透纯净,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宁。


    法式吊带碎花长裙随风飘逸,像古典油画般梦幻,走动间蹭贴身侧清爽休闲裤。夏日多巴胺色系浪漫吸睛,两人同框氛围感倍增,慵懒松弛自成大片。


    “既然莫芮可和蒋世惟各玩各的,莫芮可外面也有人,”乔漓面露不解,“那她为什么还要”


    “你说呢?”


    阵阵海风,吹散思绪。


    是了,精明如莫芮可,怎会看不出言逸对蒋知瑜的感情?既如此,说明那些举动意不在言逸,而是为了恶心蒋知瑜。


    乔漓抽抽嘴角,这什么变态心理?


    “言逸那里,你没提醒一下吗?”


    “暗示过,没懂。”


    “”


    心理拿捏是摧毁一段关系的利器,莫芮可清楚两人的矛盾点,又吃准蒋知瑜不问不说的拧巴个性,借工作、亲友身份以及言逸感官迟钝之便,招招戳心。


    因其没有实质性逾矩行为,蒋时岘若插手处理,反倒会被反咬一口。


    真是高手。


    所以关键点在于他俩的沟通,否则此局无解。


    啊——


    真他喵憋闷!


    乔漓抬脚踹沙,心口天平不自觉倾斜,抿唇嘀咕:“言逸真就那么迟钝?一点看不出来?”


    蒋时岘嗯了声,确是实情。


    乔漓幽幽乜他,眼底意味不明,“哼。”


    殃及口碑,蒋时岘迅速与某人划清界限,“这事儿分人。”


    “也是,你应该见得多了。”乔漓老神在在地说,“其实不难分辨对吧?要是一个人对你有意思,眼神、讲话语气语调、明示暗示,总会有所流露。”


    蒋时岘挑眉:“你很懂?”


    “那是,我一看一个准。”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高调示爱默默关注、口是心非花样百出,乔漓掀唇,“知道我外号叫什么吗?”


    “?”


    “情感专家。”


    母单共同特征,致力于帮朋友分析情感困惑。加之颜佑青换男友如换衣服,使得乔漓理论储备极为丰富。


    经颜佑青多番肯定,乔漓对此深感自信,“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能在十秒内识别出异性的企图。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蒋时岘低笑,没接话。


    乔漓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过分得意,于是闭嘴停止显摆。


    须臾,男人倏忽开口,赞了句:“裙子很漂亮。”


    没人不喜欢被夸,乔漓心情如过山车冲顶,低头,裙面上的薄雾玫瑰似是绽放,“是吧是吧?这件是手工定制款,我也觉得贼好看!”


    金光镀身,女人专注欣赏长裙,雀跃自得。


    “走了,去吃饭。”蒋时岘调转步头,深看她一眼,声线沉渺,“砖家。”


    午餐安排在红酒餐厅。


    经过沙滩躺椅区,不见蒋知瑜和言逸踪影。乔漓乐观地想,或许两人借方才之机破冰,说不定就和好了。


    然而行至竹林步道,在幽静长廊一角,纤薄倩影被高大身躯拢覆,强势抵在细竹上缠吻。


    喘息渐乱,趁男人慌乱松手之际,蒋知瑜挣扎逃离。女人眼圈红红,唇瓣微肿水光潋滟,言逸追过去,却不敢再逼压。


    瞧见这一幕,乔漓无语扶额。


    “有些男人脑子是不是有病?”乔漓就差指名道姓,阴阳怪气地输出,“嘴巴不会说话,倒是会强吻。”


    觉得这样很酷?她拧眉,鼻腔溢出冷呵,“也就知瑜姐脾气好。换成我,别说强吻,碰我一下脸试试?高低赏他两巴掌。”


    蒋时岘:“”-


    蒋泊恒出游未归,一餐饭五个人,席间安静无言,各怀心思。


    餐后临近正午,烈日愈浓。蒋知瑜身体不适回去休息,言逸自是相陪。莫芮可寻不到机会再挑衅,悻悻回住处。


    只有乔漓闲不住。


    大好时光如果浪费,岂不是白来一趟?


    气温升腾,正是玩水的好时候。


    乔漓换上清凉运动风套装,元气满满,仿似将蓝天大海穿于身。


    海上娱乐项目众多,尾波冲浪、摩托艇、拖拽伞、动感飞鱼由教练一对一带练,体验感满分。


    乔漓不是第一次玩儿,只需简单指点便解锁相关动作。拖伞腾空而起,后脊仿佛长出一对翅膀,居高临下欣赏银滩;摩托艇惊险刺激,划破海面的瞬间,压力成倍释放!


    畅玩几圈,降速驶向海边。


    酷潮身影印入眼帘,热烈阳光拉满少年感,乔漓不由晃眼,踩着细沙小跑过去。


    “蒋总不是在开会?”发丝至脚踝俱是湿漉漉,晶莹水珠顺脸颊滑落,她弯唇调侃,“怎么过来了?”


    蒋时岘睨她一眼,口吻幽凉:“资本家不是人?休息一会儿都不行?”


    乔漓愣了下,旋即笑开,“行啊,我带你兜一圈?”


    男人眼露嫌弃,“就你那速度,不如划船。”


    “哟哟哟,您厉害——”乔漓气笑,摊开掌心作势,“您请,让我见识见识。”


    利落换装备,蒋时岘潇洒上艇,冲她扬下巴:“上来。”


    乔漓应声过去,才坐稳,男人攥握她手往腰间搭,“抱紧了。”


    掌下腹肌触感清晰,手心似有电流窜过,滚烫酥麻。


    马达轰鸣震散思绪,摩托艇飞驰穿越水面,浪花飞溅,城市喧嚣尽数抛于脑后。


    乔漓酷爱刺激项目,但对陆地和海洋的掌控优劣明显,大海深远莫测,她不敢像赛车那般加速。


    眼下驰骋飞跃,悬空漂移,肾上激素飙升冲破阀值,征服海洋的快感令浑身血液翻滚如潮涌——


    “啊啊啊!快一点!”前胸贴后背,几乎严丝合缝,乔漓提声高喊,“蒋时岘!再快一点!!”


    摩托艇急转急旋,如醉翁踉跄,略微失重后再度平稳疾驰。


    短短十几分钟,整个人像冲上云端,又猛地坠入汪洋。


    心脏快要跳出咽喉,乔漓嗓子近乎嘶哑失声。


    结束跳下摩托艇,见蒋时岘岿然不动,乔漓惊讶:“你还要继续?”


    “嗯。”


    “”玩心这么重?


    蒋时岘掩藏异样,不动声色地调头。


    体温点燃感觉,高亢呼喊是催化剂,令人在朗朗白日几近失控。提速迎朝海风,他自我平复,缓缓消减。


    资本家休整完回去开会,乔漓接着玩儿。


    海上飞鱼惊险刺激,魔毯漂浮直面海浪,可她却心不在焉,几次走神,兴奋情绪骤降。


    恰逢此时教练过来,白人小姐姐五官深邃,询问她要不要再兜几圈。乔漓眸光微顿,随即点点头。


    她想证实一件事。


    摩托艇再度出海,专业教练技巧娴熟,身姿矫健如游鱼,完美地控速激荡水花。兜完风,乔漓鼓掌称赞,直呼厉害。


    待教练离开,乔漓唇线紧抿,心绪渐明——强烈的身体反应并未复现,可见并不是项目刺激感官,而是源自于人


    是蒋时岘。


    去冲洗区洗澡换衣,乔漓踱步到沙滩,屈膝席地而坐。


    掏出手机,她下意识想找乔澜,顿了顿又退出对话框,点开颜佑青的头像,敲字发送:【我不对劲。】


    5G冲浪人秒回:【?】


    乔漓简明扼要同她说明原委,颜佑青一个激动,立刻弹来语音。


    “什么情况啊你?”电话那端语气亢奋,“喜欢上你老公了?”


    乔漓蹙眉否认:“没有。”


    “没有喜欢”思及母单身份,颜佑青替她诊断,“除了身体反应,你会不会脸红害羞,患得患失什么的?”


    “不会。”


    “草啊,那你就是单纯馋他身子?!”


    “应该是。”


    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乔漓了解自己,除了社交往来,她同任何异性都界限分明,一旦对方试图越界,她便会不舒服、抗拒。


    但这种反应没有在蒋时岘身上产生。自他第一次给她披衣服起,碰触、牵手、拥抱她从未感觉不适。


    初识时恐惧慌乱占据主导,让她忽略身体本能,直至今日感官冲击放大,她才骤然醒悟——


    蒋时岘于她,有着不容忽视的性吸引力。


    “你老公可是顶级仙品,你有感觉多正常。以前一起看小电影,你那反应我都担心你性冷淡。”颜佑青哈哈大笑,轻啧揶揄,“合法老公你担心啥?直接扑倒完事儿。”


    乔漓敛眸:“扑不了。”


    两次同床共枕,蒋时岘对她毫无杂念,堪比柳下惠。说明她对他而言,不存在性吸引力。


    颜佑青震惊得差点咬舌,“不是吧,他难道对你‘起’不来?”


    唇角僵凝,尴尬记忆涌现。


    倒不至于“起”不来,但勉强就很没意思。更何况蒋时岘对爱情有期待,心心念念等待着灵魂伴侣。


    她要是把人睡了,日后人家遇见真爱,万一女方特别在意这种事,肯定会被膈应到,成为一根挥之不去的刺。


    乔漓撇撇嘴,“他是正经人来着,我不能嚯嚯他。”


    “那怎么办哦?”颜佑青仰天长叹,“和行走的荷尔蒙朝夕相对,你能忍得住?”


    既然弄明白自身变化,那就解决问题。


    乔漓定神思考片刻,扯唇道:“多大点儿事,我买几个小玩具不就行了。”


    “不愧是你!”


    收线,乔漓开始研究小玩具,发现种类还不少


    落日沉溺,暖风变凉。天空晕染暮色,橘子海与沙滩交相辉映,仿佛一场绚丽浩大的魔法表演。


    手机电量告急,乔漓起身掸沙,走向别墅区。


    途经隐秘的山道口,余光瞟见两个身影行走在其中——这座山前尚未开发完,将在度假山庄运营后暂闭入口。


    昨日初到之时,负责人特意叮嘱过,切莫私自进山。


    心口咯噔一下。


    这个时间点,蒋知瑜和莫芮可上山做什么?


    乔漓转步跟上去,解锁手机打给蒋时岘。


    连拨两个,漫长的嘟声过后,无人接听。


    会议中,手机静音很正常。


    眼见两人即将消失在山道尽头,乔漓不敢耽搁,匆忙加快脚步,编辑文字发送:【知瑜姐和莫芮可从东入口进山了,我不放心,跟去看看。山里信号弱,我手机快没电,我会用树枝做标记,看到消息快来找我们。/靠你了.jpg】-


    原生态山林,山路崎岖难辨,神秘幽静。


    乔漓赶上去时,蒋知瑜与莫芮可已不见人影。她沿路一边扯树枝做记号,一边扯嗓子寻人。


    “蒋知瑜——”


    “知瑜姐——”


    “莫芮可——”


    大半小时眨眼过,乔漓不禁松口气,或许两人已经下山。


    环视一周,她抬步准备折返。


    忽然,微弱的呼唤远远传来。


    脚下顿住,乔漓找过去,发现一个天然形成的野生洞穴。往里走,啜泣声越清晰,隐伴蝙蝠叫声。


    电光火石间,目光一刹交汇,她发现背靠山石瑟瑟发抖的蒋知瑜。


    “知瑜姐!”


    洞穴回声绕耳,蒋知瑜手握哮喘吸入剂,眼泪簌簌滚落,“乔漓我被莫芮可骗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乔漓轻拍她肩,安抚道,“没事,我带你出去。”


    扶着蒋知瑜走出洞穴,天空阴云密布,林间疾风乍起。


    乔漓脱下外套递给她,功能性面料轻薄且防风防水,柔软舒适。蒋知瑜推辞未果,愧疚穿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两人原路沿标记返回。


    不多时,蒋知瑜咳嗽加重,呼吸困难,似有哮鸣音出现。


    乔漓赶忙止步,搀她靠树休息。


    这时天色又暗几分,雨滴遽然落下。


    山雨欲来已成定局。


    山上无避身躲雨之地,药剂存量有限,若在此哮喘发作,后果不堪设想。思及此,乔漓当机立断,微塌脊背半蹲在蒋知瑜身前,“知瑜姐,我背你下山。”


    “不行不行,你会累坏的。”声音愈发孱弱。


    “不会,”乔漓笑笑,故作轻松,“我体能很好的。”


    没再推脱误时,蒋知瑜依言攀上。


    乔漓背起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多年缠绵病榻,蒋知瑜身量娇小,只是乔漓今日运动量超标,她很后悔,早知道就不疯玩了。


    察觉到蒋知瑜浑身紧绷,乔漓出言开导,免得她自责钻牛角尖。话茬打开,蒋知瑜呼吸渐稳,闷闷地同她讲起与言逸相识至今的种种。


    “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后来他来追我,我高兴得差点昏倒”


    高门贵女青睐寒门才子,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本是情投意合顺顺利利,婚后浓情蜜意近一年,直到莫芮可嫁到蒋家。一次家庭聚会,莫芮可找言逸聊天,故意让蒋知瑜听到其中关键信息。


    留心查明真相,蒋知瑜如遭雷击。


    本以为天赐良缘,原来却是威胁逼迫。蒋崇夫妻见女儿倾心言逸,在背后筹谋布局。


    言逸自幼父母双亡,幸得好心邻居照料,视作亲子抚养成人。蒋父以其家人逼他就范,再将他养父母的女儿,言逸的小青梅送出国,永绝后患


    “言逸他、他是被逼着和我结婚的。”蒋知瑜咬唇,眼角泛起潮意,“现在时岘独当一面,我爸妈再不能随意胁迫人了。我想跟他离婚,放他自由。”


    乔漓步履沉重,喘口气:“可他不愿意离婚不是么?”


    “他不喜欢我,不想离婚是为了责任”


    蒋知瑜心知肚明,言逸心里的人不是她,也不是莫芮可。她更知道莫芮可多番挑衅,意在提醒她认清现实:强迫所得的婚姻,换个对象,他也会处处贴心。


    今天也是,莫芮可说言逸和国外青梅有书信往来,说上山后拿给她看。她知晓欺骗概率甚大,却还是落入坑里。


    事关言逸,她总是那么愚蠢不理智。


    “你有问过他吗?”


    “什、什么?”


    “问他喜不喜欢你,问他为什么不想离婚。”


    “没有,没必要问”


    “有必要。”乔漓腰腿酸麻胀痛,她强忍着,抬手抹去脸上雨水,“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事事判断准确?说不定他觉得你要离婚,是腻烦他了。”


    “不可能。”


    “那你去问嘛。”


    “唔,我不敢。”


    雨势加大,交流被迫暂停。


    天际黑压压一片,骤雨犹如伞.兵浩浩荡荡降落地表,洗刷万物。


    心脏不住地下沉。


    雨水会冲走树枝标记和行走痕迹,乔漓只能凭记忆找路。深邃山林如怪物吞噬光芒,蒋时岘寻找她们难度亦会增加


    蒋知瑜双手叠在乔漓额前,为她挡雨。歉疚溢满胸腔,比汤药更稠苦,“漓漓,你放下我吧——”


    “说什么呢!”乔漓打断她的话,神情坚定,“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对不起。是我太蠢连累你,呜呜呜这里好黑,我怕死了”


    “别怕,你就当是另类的雨中漫步。”乔漓身上的黑T湿透,潮冷的气息混乱,“等将来回想,应该蛮有意思的。”


    其实乔漓也害怕。


    视野受雨帘阻碍,黑暗催生恐惧,寒意使血液凝结,怎可能不怕?但她不能说。因为此时此刻她是主心骨,如果她露怯,蒋知瑜会更恐慌惊惧。


    茫茫山道无尽头,体温陡升。


    晕眩加重,四肢百骸如被巨石拖拽,沉得快失去知觉。


    下一秒——


    一道道手电筒光束扫过来,模糊身影快过风暴,朝她飞奔而来。


    乔漓定住。


    刹那间,压在心头的忐忑消散。


    安全了。


    肩背一轻,乔漓本能般偏头——只见蒋知瑜被工作人员放到担架上,脸色无异常,仰头担忧地看向她,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她没听清。


    大脑、耳畔嗡嗡作响,周遭景象仿佛被迷雾笼罩。


    腰忽地被箍紧,身体腾空被打横抱起。雪松夹杂清苦气息一并倾覆,牢牢裹住她。


    乔漓浑身脱力,像条搁浅的鱼,阖眼贴靠在他怀里。


    男人抱紧她,力道不断加重。


    乔漓轻嘶一声。


    想说腰要被你勒断,肩膀也要被你捏碎了


    可是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蒋时岘心跳如惊雷轰响,盖过外界一切喧嚷。


    “乔漓。”他低低唤她,嗓音涩哑,“终于找到你了。”


    第25章 Chapter25色胚


    暴雨浸洗山野,来时如激昂交响乐喷薄汹涌,又戛然急停。乌云未散,灰黑天幕被阴霾笼罩,不见半点星光。


    山庄别墅灯火通明,偌大客厅冷寂如冰窖。


    受益于那件防风防水外套,加之近乎全程由乔漓背下山,蒋知瑜身体无大碍,仅有些许疲劳而已。


    因性格缘故,先前蒋知瑜吃过不少哑巴亏,但此次连累了乔漓,她不会轻易罢休。


    再者,即便她肯揭过,蒋时岘也绝不可能息事宁人。


    正面对峙,莫芮可心跳如鼓,脊背生寒,额头冷汗直冒。


    今日她故意引蒋知瑜进山,将其丢下后独自回来找言逸,称其误会两人关系而闹脾气,不顾劝阻执意上山——


    她知道蒋知瑜和言逸正在闹离婚,又清楚蒋知瑜性子拧巴,此时再添一把火,势必烧断他俩所剩无几的夫妻情分。


    如意算盘打得妙,未曾想夏日气候多变,暴雨忽至,而蒋知瑜身患哮喘忐忑惊恐之际,又听闻乔漓上山寻人,事态彻底失控脱离她预计,直至现下境地。


    时间流淌,蒋知瑜一字一顿陈述事实。


    空气凝结,潮湿且压抑。


    莫芮可竭力掩藏心虚之色,屏息强装镇定。


    未开发的大山没有摄像头,她亦没有留下实质性证据。单凭蒋知瑜一人之词,她大可以矢口抵赖


    然视线探至沙发正中位,倏忽一颤。


    男人面沉如水,眼神凌厉,似能洞穿人心,在沉默中将她定罪。


    心脏震跳,莫芮可咬唇,明白此事无法善了。


    思及此,她惨白着脸望向言逸,双眼瞬间泛红,泫然欲泣。


    “师哥,今天的事,我、我百口莫辩——”事已至此,挽回言逸面前的形象最为重要。


    莫芮可委屈呜咽,意指蒋时岘偏袒亲姐,“我们相识多年,师哥应当了解我的为人,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言逸掀眼看她,语气冷淡疏离,“我可能会看错人,但知瑜不会说谎话。”


    话音落,蒋知瑜心绪翻滚。


    言逸同她对视一眼,替她整理滑落的披肩,搂住她肩头瞳仁微动,蒋知瑜撤回目光,却没抗拒他的贴近。


    莫芮可噎住,言逸对她竟完全不留情面?


    心口如麻绳般揪紧,蓄满水汽的眼底怔茫一片。


    好半晌,蒋时岘终于开口,“这件事,你自己了结,还是让莫家陪你承担,你选。”


    男人声调平静,却蕴含寂灭万物的威压感,令人窒息胆寒。


    莫芮可猛一哆嗦,唇齿打颤。


    她闭了闭眼,精气神涣散,似坠落悬崖般失重脱力。


    当年蒋时岘是如何狠厉肃清蒋家内外,京圈谁人不知?


    现今蒋泊恒被架空职权,蒋世惟被迫调去西南大区苟延残喘,对堂兄弟尚且不留情面,更遑论其他人。


    事关家族利益,莫家亲情淡漠,父母及祖辈皆不会护她。


    蒋时岘看似给她二选一的机会,实际上她别无选择-


    三楼主卧。


    乔漓迷蒙转醒,整个人头重


    脚轻,好似踩在云端。


    房内只开着壁灯,光线温柔昏昧。眼睛适应片刻,感官复苏,她转动脖子,看清坐在床边的男人。


    轮廓沉黯,却存在感十足。


    “醒了?”


    目光交汇,蒋时岘倾低上身,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难不难受?”


    乔漓微微摇头,曲肘欲坐起——肌肉牵扯四肢,酸痛无力,运动过量后遗症明显,她皱眉轻嘶一声。


    蒋时岘揽住她肩,在她后腰垫个软枕,让她舒舒服服靠坐,而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喂到她嘴边,“喝一点。”


    “”


    有种瘫痪在床被照料的既视感。


    水蜜桃清香萦绕鼻间,乔漓嘴唇含住杯沿,小口小口地抿。电解质水滑过咽喉,润泽咽喉,补充水分。


    喝完半杯,她凝眸问:“知瑜姐怎么样?”


    “她没事。”


    蒋时岘眼神沉深,定定地注视她,“你把她保护得很好。”


    心头大石落地,乔漓松口气,“那就好。”


    “要不要吃点东西?”


    “等会儿再吃,”输过液烧已退,身上湿黏难受,乔漓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我想先洗个澡。”


    脚未沾地,蒋时岘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向浴室。


    乔漓略懵地啊了一声,待回过神,人已坐上洗漱台面。


    “叫人进来帮你?”


    “我这好好的,哪里需要人帮哦。”乔漓晃晃胳膊,失笑道,“放心,我自己可以。”


    “嗯,有事喊我。”说完,他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门。


    打开莲蓬头,浴室顷刻热雾氤氲。


    热水舒缓筋骨,乔漓拍拍脸颊。不知是不是她想多,总感觉醒来后蒋时岘有点不太对劲


    困惑延续到乔漓吹干头发,回到房间。


    复古茶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餐点,她环顾四周,发现蒋时岘靠在阳台护栏边,背影沉闷。


    她走过去推开门,咸湿海风拂面,夹杂几丝烟草味道。


    男人回身,轻缓呼出一口烟。


    随即抬手,将未燃尽的烟揿灭。


    乔漓微怔。


    难得见他如此,眉眼沾染颓意,有种自闭的性感。


    “你也没吃晚饭吧?”她歪歪脑袋,扬唇邀请,“进来一起吃呀。”


    “我不饿,你多吃点。”


    没回屋,乔漓走到他身侧,轻轻撞一下他手臂,“干嘛啦蒋时岘?已经没事了,别郁闷啦。”


    今日之事虽说有惊无险,但作为亲人,难免后怕,尤其蒋知瑜身体状况特殊。她也有姐姐,换位思考,她很能感同身受。


    蒋时岘一顿,视线落向远处——黑暗山林犹如匍匐的怪兽,随时苏醒吞天噬地。


    “乔漓。”他开口唤她。


    “嗯?”


    “今天你背着蒋知瑜,在那座山里走了将近两小时。”蒋时岘偏头看她,嗓音沉缓,“谢谢。”


    顿了顿,他又道歉,“还有,对不起。”


    闻言,乔漓蹙眉不解,“干嘛说对不起?”


    “没接你的电话。”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乔漓笑笑,轻松耸肩,“你又不是故意不接,用不着道歉。”


    四目相对,男人眸光幽邃似海。


    下一瞬,他伸手,将她扯入怀抱。


    乔漓脊背一僵。


    蒋时岘的声音自头顶传至耳畔,语气堪比承诺般郑重:“以后不会了。”-


    发烧后胃口缺缺,乔漓随意吃点垫垫肚子。


    洗漱完上床,困意如潮水席卷,体力透支需要大量睡眠来补。


    不多时,乔漓呼吸均匀,陷入酣睡。


    大概是今日与蒋时岘肢体接触超标,又抱又搂,导致梦境深受影响,这一晚乔漓做了个离谱的梦。


    梦里她仿佛灵魂出窍,瞧着蒋时岘俯身在自己眼皮、脸颊及唇角落吻。而她顺势贴紧他,手还不老实,探入浴袍胡乱摸索。


    思维处于旁观状态,感知却明晰无比——譬如亲吻的灼热温度,譬如掌下肌肉的纹理


    恍惚惊醒,外头日上三竿。


    斑驳阳光掠过纱帘洒满卧室每个角落,目之所及皆是温暖明灿。


    乔漓晃晃脑袋,从梦境抽离。


    起床下楼,蒋知瑜坐在客厅,见到她,面露关切,“漓漓,身体好点没?”


    乔漓抿笑,“好多了,别担心。”


    这姐弟俩,都把她当重症患者了。


    吃过早午餐,两人到花园饮茶晒太阳。


    昨晚疲惫,乔漓没来得及问关于莫芮可的后续情况。


    平素言语恶心人可以不计较,但骗人上山捉弄,行为恶劣不可姑息,否则日后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提及此,蒋知瑜低嗤,“天没亮就送回京市了,发着高烧走的。”


    乔漓惊诧,“啊?”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听完蒋知瑜叙述,乔漓对“三倍奉还”这个词有了更具象的理解。


    她与蒋知瑜困在山里两小时,莫芮可便得待满六小时——幽夜山林,孤身一人,身心备受煎熬,不生病才怪。


    “其实时岘有派人跟着,不过莫芮可不知道。”主要是让她长长教训,蒋知瑜气不平,“谁叫她那么过分!”


    “”不愧是蒋时岘,绝。


    “你昨天脸色白得像纸,可把我们吓坏了。”


    “没事啦。休息休息就好。”


    交谈间,言逸过来给蒋知瑜送参汤。


    暖阳消融隔阂,寒霜化为春溪潺潺涓流。


    乔漓观察两人互动,无声胜有声,温馨和谐,不似前几日那般生疏。等言逸一走,她冲蒋知瑜眨眨眼,揶揄道:“和好了?”


    蒋知瑜垂眸,耳廓泛红,“没有。”


    乔漓不再多问。


    关系显露修复苗头,至于其他的,让别扭夫妻慢慢磨。


    莫芮可离开,蒋泊恒不清楚发生何事,但琢磨猜测出几分,于是也麻溜儿携女伴走人。


    在山庄发生意外,负责人惶恐难安,最快时间封闭山道入口,又调整了度假活动——去掉高强度娱乐项目,最后一日改为祈福和温泉之行。


    是夜,乔漓作了一番心理建设,绷紧身体入睡。


    可惜梦魇与思想背离,越是竭力压制,欲望便越加猖狂放肆。雪松气息萦绕周身,迷梦不受控,往更露骨的方向发展


    千钧一发之际,乔漓强行将神识拖拽出梦境。


    睁开眼,她呆怔凝望漆黑天花板,叹气——想不到她竟如此色.欲熏心,在梦里干那种事。


    简直太可耻。


    “睡不着?”


    蒋时岘打开床头灯,看见她额头密布细汗,“太热了?”


    他拿纸巾给她擦汗,又将冷气调低两度。


    乔漓失语。


    她不是热,她是燥。


    近距离面对面,男人五官深邃,骨相完美。


    乔漓深吸一口气,起身下床,以免自己做出丧失理智的事。


    蒋时岘疑惑眯眼,“怎么了?”


    “”


    我在梦里扒你衣服,就问你怕不怕?乔漓目光闪烁,抿唇找借口,“有个工作忘记了,我去处理一下。”


    落地窗旁设有商务桌,乔漓开启电脑,走神乱滑鼠标。


    忽然,另一侧传来动静。


    她抬眼,蒋时岘亦落座,长指触点平板屏幕,不问自答,“我回个邮件。”


    乔漓敛眸:“噢。”


    月光似流银,轻轻柔柔缀点桌面,与若有似无的荷尔蒙气息交织成一张隐秘的网。


    许是排卵期影响,加之深夜气氛烘托,心跳愈发躁动。


    乔漓战术性拿杯喝水,平复心绪,缓解焦渴。


    小玩具已订购下单,熬过今明两晚,回京市分房睡,燥意自可消除。


    ——不会有问题的。


    她缓缓吐息,胸有成竹-


    翌日清晨,四人来到宁觉寺。寺庙位于海城西镇山脚,始建于千年前,晋代古刹历史悠远,宁静古老。


    适逢初一,祈福的人不少。


    虔诚踏进寺庙,香火袅袅,诵经声阵阵,使人瞬间遗忘尘世喧嚣。


    乔漓暗暗感谢负责人,此行仿佛为她这个色胚量身定制。


    ——净化心灵,摒除杂念。


    万佛


    殿庄严静谧,乔漓闭眼,跪拜祷告,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默念数遍。


    色字头上一把刀,屈从生理反应势必影响思考,有些事不沾染为好。


    宁觉寺祈愿形式极有特色,不是寻常祈愿牌或祈愿树,而是将愿望写下封于瓶中,与橘子种子一道放入土壤,由寺人浇水打理,亟待来年。


    如若结出橘子,昭示心愿必能实现。


    乔漓认真书写。


    蒋时岘余光瞥一眼,看清她的愿望清单。


    1.乔澜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2.蒋氏集团利润翻几番,蒋时岘早日成为全国首富。


    3.家人朋友身体健康。


    4.臻亿尽快上市。


    5.乔漓暴富,今年先赚一个亿


    他忍不住扯唇,提醒道,“乔漓,菩萨很忙。”


    “哎呀,来都来了,多许几个怎么啦?”


    乔漓摆摆手,仰长脖子去瞄他写的愿望,“你许的什么?”


    男人侧身挡住她视线。


    乔漓轻啧,小气鬼。


    埋好心愿,两人走出祈愿楼。


    正巧有几个人经过,手里拿着请的佛珠手串。


    “给你请一串?”乔漓戳戳他手背,没由来漾开笑容,问:“你们京圈是不是流行戴佛珠来着?”


    “你听谁说的?”


    “呃言情小说。”


    蒋时岘略觉好笑,抬手敲一下她脑袋,澄清道,“没有的事。”


    “”


    尴尬。小说果然不能信。


    这时蒋知瑜跑过来,拉乔漓去许愿池。


    朝阳升起,池水波光粼粼,香火与金光缭绕。乔漓抛掷硬币,正中池心,看来今日心愿会加倍灵验。


    祈福结束,离开寺庙坐进商务车。


    蒋时岘慢她一步上车,乔漓以为他在接电话,岂料一偏头,宁觉寺淡金锦缎布袋印入眼帘。


    乔漓嘴角一抽。


    装吧你就。


    偷偷请佛珠,口嫌体正直。


    似是看出她所想,蒋时岘取出手串,捞起她的左手,将十八籽套在她腕上。


    “给你求的。”轻握一下,他松手,撤回视线。


    菩提意深远,一颗佑平安。


    十八籽象征吉祥如意,质感细腻,蕴藏淡淡佛香。佩戴可去除烦恼,健康顺遂。


    乔漓怔忪片刻。


    车速徐徐,阳光照进车内,一路同行。腕上手串温润宜人,她转眸,目光在男人侧脸停留一瞬。


    肩线紧实流畅。


    下颌干净利落。


    啊!


    真特喵难顶。


    好在手机适时震响,乔漓收回思绪,查看消息。


    许阔告诉她,接连三个甲方毁约,转头与思音传媒合作。她抿了下唇,冷静敲字:【客户资料发我。】


    退出对话框,收到修改方案。


    乔漓逐条审阅,随即开口:“智能仓储品牌公关方案,我发你微信,你看一下。”关于蒋氏公关方面事务,她大多同公关总监对接。而重要项目,她直接与蒋时岘沟通,提高效率。


    屏幕亮起,蒋时岘解锁手机。


    乔漓凑过去,神色认真,“有两项内容,我向你解释——”


    话音顿停,她看见蒋时岘给她的备注。


    “女流氓”三个字,赫然刺眼。


    乔漓蹙眉不悦,“你什么意思啊?”


    蒋时岘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气定神闲:“有问题?”


    一口气堵住胸腔。


    她找不到理由辩驳。


    撇开旧账不提,她心里还存着不为人知的、带颜色的小九九,实在没法儿理直气壮。


    乔漓垮下脸,憋闷之余,莫名生出一股被踩到尾巴的破防劲儿。


    “没问题,没备注错。我就是流氓——”


    阴阳怪气地拖长尾音,她勾唇冷笑,破罐子破摔般提声警告,“你晚上小心一点。”


    蒋时岘:“”


    第26章 Chapter26Enjoyyo……


    话落,车内仿佛按下静音键,周遭空气似屏息般凝滞。


    方才没刹住,说话语气相当冲。稍作平复,乔漓顿感头皮发麻——破防口嗨一时爽,理智回归尬断肠。


    唉,小丑竟是她自己。


    情绪管理真是人生必修课。


    五指收拢,握拳搁唇边。


    乔漓战术性轻咳,打算找个台阶转移话题。


    一抬眸,恰好撞上蒋时岘的视线。


    阳光树影洒落肩头,男人神色慵懒,眸光隐隐浮显深意。


    乔漓被盯得心口发毛,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导致脑补过多她暗自深吸气,干笑两声,“我给你讲下方案内容吧。”


    蒋时岘唇角微勾,“行。”


    备注的事轻飘飘揭过,谁也没再提。


    车内交谈如清泉缠绕溪石,融合鸣奏成一曲乐章。两人心思各异,俱是不动声色,直至抵达私家温泉。


    此地亦是由蒋氏投资,原是准备冬日正式开放。山庄负责人考虑到两位女主人疲乏劳累,故而提前让其体验享受。夏季泡温泉可祛除陈年寒湿,达到“冬病夏调”的作用。


    从海景过度到山景,温泉民宿休闲低奢,自然风光无限好。


    明天返回京市,乔漓简单收拾下行装,开始调整状态处理相关工作,逐渐从松弛的度假模式中抽离。


    审阅几份合同文件后,临近午时,乔漓揉揉眼睛,起身下楼。


    午餐安排在林间小筑,海城特色菜鲜香浓郁,口感丰富。独特的味蕾盛宴,使人仿佛置身热带海滩。


    落座近十分钟,蒋知瑜和言逸才姗姗来迟。


    侍应生恭敬拉开座椅,蒋知瑜眼角湿红,似是哭过。


    呲啦一声,她用力拖拽椅子,往乔漓边上挪。动作刻意,明显是为坐得离言逸远一些。


    乔漓:“”


    早上在宁觉寺时还好好的,这才多久,又闹别扭了?


    室外阳光热辣,餐厅空气冷凝。


    乔漓夹了块焗蟹放到蒋知瑜餐盘。


    由于先前困山事件,两人关系亲近许多。蒋知瑜面色稍缓,小声道谢后执筷闷闷吃蟹。


    这时桌面有手机震响,松动的氛围倏忽被打破。


    言逸下意识按了拒听键。


    铃声骤停,如琴弦绷裂。结合其微表情,蒋知瑜断定他是心里有鬼才不敢坦荡接电话。


    心口淤堵,她搁下筷子,漠然站起,转身就走。


    见状,言逸慌神去拦,捉住她手腕,启唇欲解释。蒋知瑜挣脱不得,冷声决绝,“你放开我。”


    拉扯间,女人呼吸渐急。言逸唯恐她犯哮喘,松减力道,蒋知瑜趁机抽手,快步往外。


    乔漓和蒋时岘跟着起身,步调相同。


    “我去吧。”乔漓微抬下巴,朝言逸的方向一点,眼神示意他分工,一对一地聊。


    蒋时岘低嗯一声,目送纤纤背影离开包厢。


    收回视线,他抬手按压太阳穴,“又怎么了?”这两口子,拧巴劲儿数年如一日,堪比冗长老台剧。


    言逸一脸颓丧,语气无奈,“老疙瘩,她还是不相信我。”


    “她不信,你就多解释几次。”


    “哪有那么容易。”


    “能有多难?”


    言逸噎了下,憋闷窝火,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老婆暗恋你多年,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当然觉得不难!”


    “”


    静默半晌,言逸忽而出声问道,“你姐是不是对我腻了?”


    蒋时岘无语,看傻子般睥他一眼,“她要是腻了,会跟你一起来海城剪彩?她要真想离婚,你以为你拖得到现在?”


    短短两句话,如沙漠绿洲,给困境中的旅人注入生机。


    言逸豁然开朗,黯淡眸光瞬间转亮。


    另一边。


    乔漓追到小筑外,终于赶上蒋知瑜。


    天气炎热,蝉鸣刺耳。


    两人就近选择一间茶室,进去吹冷气。


    温茶


    下肚,冲淡郁火。


    乔漓细问缘由,才知仍是关于言逸青梅的心结,“姐夫的青梅联系他,你有问他是什么事吗?”


    “没有。”


    蒋知瑜唇线紧抿,想到言逸讲电话时的笑意晏晏,心脏好似被针扎般涩痛。


    骨子里的傲气让她不愿问,因为开口便是落了下风。而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原因,是她不敢。


    不敢问,不敢正视,更不敢面对。


    闻言,乔漓微微叹息,“知瑜姐,你这样子累不累?难不难受?”


    蒋知瑜默不作声。


    怎么会不累呢?身心备受煎熬,快要难受死了。


    “你不问他不说,你们的认知肯定会有偏差。”乔漓一字一顿认真道,“把话说开,再考虑要不要继续过下去。”


    “知瑜姐,人活一辈子,舒心最重要。”


    “你得先让自己舒坦。”


    怔愣片刻,蒋知瑜缓缓舒气。


    “难怪时岘那么喜欢你。”她微弯唇角,似叹似感慨,“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的相处模式,有爱的婚姻就应该是这样的。”


    乔漓:“”


    不,这是演技。


    交谈间,言逸到来。


    他没进屋,安静站在窗外等待。


    目光交汇,又同时错开。


    蒋知瑜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站起身。乔漓问是否需要陪她出去,她笑说不用,稳住心神走出去。


    阳光拉长倒影,二人相行合衬。


    乔漓浅浅一笑,希望他俩能好好沟通,彻底解开心结-


    一路无言,回到房间关上门。


    “小温打给我,是告诉我她要结婚了,邀请我们去巴黎参加婚礼。”


    蒋知瑜愣了下,垂眸不语。


    乔漓的话犹在耳畔回荡,她咬唇,艰难开口:“哦,知道了。”微顿,她偏脸喃喃补充,“你还挺会强颜欢笑的。”


    语调满含讥讽,且阴阳怪气。


    “我强颜欢笑?”言逸眼露错愕,半晌才反应过来,“知瑜,你难道还以为我跟小温有什么?”


    蒋知瑜闭口不答。


    言逸正声,再度解释并强调:“我之前就同你说过,我跟小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之间从来只有兄妹情。她结婚,我自然为她高兴。不存在你说的强颜欢笑。”


    字字句句砸落心头,蒋知瑜喉咙似被棉花堵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蒋知瑜。”


    言逸忽然喊她全名,嗓音涩哑,“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所以非要跟我离婚。”


    心跳错拍,蒋知瑜蹙眉,急声辩解,“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四目相对,男人表情玩味,哪儿有半分沉重?


    “你骗我!?”


    蒋知瑜如小兔炸毛,窘恼欲走。言逸从后抱住她,将人牢牢箍紧,低声哄,“别生气,也别再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你别勉强才是。”蒋知瑜眼圈泛红,推他手臂没推动,“是我爸妈的错,是他们逼你的。你没必要认命。你放心,我能让你安全离开,你干爸干妈也不会受影响”


    “我承认,对你爸妈,我恨过、怨过,也怪过。”造化弄人,言逸苦笑,“我怨他们多此一举,平白让我的感情被打上逼迫的标签。”


    “你、你说什么?”


    “知瑜,我喜欢你,不比你迟。”


    “你”蒋知瑜震惊到失语。


    明明是双向一见钟情,却枝节横生,让两人磕绊至今。


    心结解除,蒋知瑜未觉轻松。


    长久积压的情绪找到宣泄口,她泣不成声,自责又难过,“对不起”


    “我没怪过你。”


    “圈里那些人说话好难听,他们还乱起绰号,叫你豪门赘婿呜呜”


    “叫就叫呗,我无所谓。”


    言逸从不在乎外人如何看他,岳父岳母早年所为他亦早已不再计较。他低头,吻在她颈侧,“知瑜,我不是认命,我是认栽。”


    唇滚烫,激起情海潮动。


    两人拥吻至卧室,如久别重逢的恋人,难舍难分。


    “知瑜,我好想你。”


    数百天同床异梦,今日终于划上句号。言逸深抵,顾及她身体,动作轻缓,吻着她一遍又一遍唤,“老婆”


    斜阳西沉,夜幕降临,屋内重归平静。


    蒋知瑜窝在言逸怀里,捞过手机查看新消息。是乔漓发来的,叫他们下楼吃晚饭。


    她敲字:【就来。】


    摁灭屏幕,她蹭蹭言逸肩膀,失笑:“我们好缺德哦。这次来海城度假,把漓漓和时岘折腾得够呛,他俩都没能好好玩一玩”


    “人情我记着,以后慢慢还。”


    “别以后呀,这次就能还。”


    “嗯?”


    蒋知瑜狡黠眨眼:“我有主意!”


    这一笑,恍如初见。


    言逸心口发软,在她发顶亲了下,“好,都听你的。”-


    仅一下午没见,蒋知瑜的变化让乔漓大为惊诧。


    愁绪荡然无存,满面红润,除了眼角眉梢略显倦意,整个人精气神完全焕然一新。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


    属实有点吓人。


    不管怎么说,小两口和好,此行总算是圆满落幕。


    乔漓对夏日温泉兴趣不大,吃过晚餐便打算回房。


    然而蒋知瑜兴致勃勃,非要拉她一起去泡温泉。


    盛情难却,乔漓只好答应。


    夜晚山间空气清新,树木轻抚微风,耳边流水潺潺。


    踏进入口之际,蒋知瑜突然“哎呀”一声,“我把手机落餐厅了,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噢,好。”


    古海私汤,隐秘疗愈。


    越往里,水汽愈浓。忽有暖风飘来,眼前清晰些许,乔漓遽然顿步,对上温泉池中那双含雾的桃花眼。


    脊背僵住。


    与此同时,手机震亮,她垂目,看见蒋知瑜发来的文字:【谢谢,这几天辛苦你们啦!最后一晚,Enjoyyoursweettime~/比心】


    乔漓:“”


    头皮发麻。


    姐姐,你这是恩将仇报呀!


    “让我晚上小心一点,是这个意思?”


    清冽声线裹缠热雾,丝丝缕缕钻入耳中。


    耳廓肌肤瞬时晕染绯色。


    男人眼神深幽,语调漫不经心,还带点儿上扬的戏谑尾音,“那我可真是——”


    “防不胜防。”


    第27章 Chapter27你也很顶啊,妹妹……


    地热涌动,四周空气氤氲缭绕。


    乔漓视线闪避,撤身后退,声音好似热雾般飘忽不定,“知瑜姐骗我进来的,我、我马上走!”


    撂下话,步头匆忙调转。


    “走什么?”男人目光不偏不倚,化为星芒紧追其背影,“你现在出去,蒋知瑜会以为我们感情破裂。”


    动作随话音刹停。


    额头热意蒸腾,乔漓蹙眉,真可谓进退两难。


    五指蜷紧,她微微垂首踱向休闲区域,避嫌意味明显,“那我坐一会儿,你慢慢泡哈。”


    蒋时岘低笑一声,没搭腔。


    清高竹林环绕,枝叶掩印在水面,与月光交汇融合。汤泉院落明明不小,可乔漓双眸似秋千荡动,无法平稳安放于一隅。


    男人身影朦胧,存在感却极为强烈。


    蒋时岘日常穿高定衬衫居多,乔漓早知他身材好,但脱掉衣服,视觉冲击成倍飙升。


    从侧后方看去,肩线流畅,肌肉紧实有力量,贲张的荷尔蒙无声叫嚣瞳仁聚焦,她用目光描摹其轮廓,根本挪不开眼。


    “乔漓。”


    声线沉沉似轻羽,乔漓浑身一激灵,“啊?”


    蒋时岘偏头与她对视,问:“要不要下来?”


    心脏仿佛被挠了下。


    乔漓一怔,这话听着像是诱人犯罪,又有种钓鱼执法的感觉。


    喉腔焦渴,她扯唇干笑,面上不动声色,“你不是防我吗?我就不下来了。”


    “跟你开玩笑的。”蒋时岘淡淡一笑,一本正经道,“睡都睡


    过了,我对你的人品很放心。”


    “”


    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反倒显得心虚。


    下去近距离观赏,色胚魂蠢蠢欲动


    反正吃亏的是他,冲了!


    思及此,乔漓麻溜儿走向更衣屏风。


    泳衣众多,她挑了件简单的纯白蕾丝款,腰间珍珠链设计绝妙,高级感十足又仙气飘飘。


    换上泳衣,乔漓多少有点不自在,于是敛眸快步走到池边,光脚踩上岩石台阶,一步一步渐渐浸入滑润汤泉。


    弧形温泉池独特宽敞,星光皎月尽收其中,柔软泉水流淌荡漾,包裹两幅身躯。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仿佛隔水相贴般暧昧。


    男人眼神幽暗灼热,那抹白胜似雪,精致锁骨若隐若现,令血液沸腾。唇畔勾起自嘲的弧度,让她下来无疑是自虐


    喉结轻滚,水中渐渐起势。


    他克制着偏开视线,没话找话:“感觉怎么样?”


    “挺好。”


    个鬼。


    蒸汽凝结成小水珠,从男人头发滑下,顺着侧脸至滑过下颌线坠落。水波漾开,胸膛湿漉性感,再往下,隐约可见人鱼线


    乔漓靠石壁坐下,呼吸窒缓。


    感官放大,全身燥热,汗水涔涔渗出毛孔,得亏有泉水作掩护。


    微小气泡噗噜噗噜冒出水面,身体不自觉舒展开来。汤泉中似乎加了药材,融于暖流沁透每个细胞。


    “要不要喝东西?”


    “要。”


    喉咙快干烧了。


    池边摆有冰饮及水果茶点,蒋时岘拿了杯红酒递给她。


    乔漓微微倾身,抬手去接。


    指尖相触,心流加快,流窜至四肢百骸。她握住酒杯,如受惊的小猫飞速坐回原位


    反应这么大?


    蒋时岘微眯双眼,若有所思。


    唇贴杯沿,乔漓仰头喝下半杯红酒。


    脸颊绯色愈浓,整个人好似身处冰火两重天。


    手机突然震响。


    思绪收拢,乔漓转身去拿石板上的手机。


    屏幕上头像跳跃。


    来自颜佑青的视频邀请。


    气息莫名慌措,她直接拒接。


    下一秒,颜佑青发来消息:【什么情况?不是说好要云撸猫吗?】


    乔漓缓缓吐息:【泡温泉呢,暂时不方便。】


    颜佑青:【?】


    颜佑青:【咱俩又不是没一起泡过。】


    颜佑青:【不是,你该不会是和嘿嘿嘿/坏笑】


    乔漓咬了下唇:【是的。】


    又补充一条:【在渡劫。】


    可不就是。


    色胚渡色劫。


    颜佑青简直无语:【神经啊你!你又不是尼姑,还恪守戒律呐?】


    她直言鼓动:【压抑个屁!扑倒!给我冲!!】


    乔漓:【】


    颜佑青又问:【你老公呢,他什么反应?】


    乔漓偷偷用余光瞥一眼,尴尬敲字:【哈哈哈哈哈毫无反应。】


    颜佑青:【服了。/微笑】


    颜佑青:【你俩去西天取经,唐僧都要给你们让路。/微笑/微笑】


    乔漓:【】


    摁灭屏幕,乔漓放下手机。


    忽有水花涌动,蒋时岘倾低上身,走到她身侧,放下果盘,“吃点。”


    转身时胳膊无意从她肩头蹭过,一触即离。


    应该是无意吧?


    乔漓眼睫轻颤,紧抿唇线。


    蒋时岘静静地凝视她,眉目间浮动着轻浅笑意。


    心神微醺,体表温度越来越高。


    血气上涌,乔漓仰首枕在厚毛巾上——不能再看了!万一流鼻血,那她估计得换星球居住。


    女人天鹅颈修长,骤然仰起展露眼前。


    蒋时岘一顿,眼底深黯似海。


    邪念疯长,他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敛藏情动。


    隐忍、煎熬着-


    在汤泉里浸泡一个多小时,皮肤都快泡皱。


    总算,总算。


    总算是渡劫成功!


    然而回到房间,乔漓傻眼。


    不知道是蒋知瑜的主意还是山庄负责人特意安排,屋里大变样,应是按照蜜月套房布置。


    玫瑰、香槟、水晶灯,以及浓烈迷醉的精油香薰。


    仪式感拉满。


    心脏晃了晃。


    后知后觉的,倍感尴尬。


    “那个我收拾下吧。”


    “不用,你坐。”蒋时岘淡声说,“我收拾。”


    大灯开启,房内光线豁然明亮,旖旎氛围稍稍消减。


    乔漓走到落地窗边,眺望圆月。


    忽然,视线被印在玻璃上的身影吸攥。怔凝一瞬,她偏脸,刷手机分散注意力。


    对话框印入眼帘,乔漓退出微信,搜索86版西游记,找到女儿国经典片段。


    戴上蓝牙耳机,播放视频。


    十分钟不到,心终于静下来。


    OK的。


    没问题。


    房间恢复正常,乔漓换上睡裙。


    与前两晚一样,两人各自占床一边,中间无形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香薰尾调幽淡,木质韵味绵长。


    温泉助眠,困意来袭,乔漓合眼入睡。


    身心安寝,脑波肆意舞动。


    神思似乎格外留恋温泉池,有意在梦中弥补遗憾。


    幻梦壮人胆,所有被理智压下的小九九尽数释放。


    贴触、缠绕,汤泉升温,心跳同频,在灵魂共振的那一刻,浪潮如烟火撞开水面——


    乔漓急促呼吸,似有呓语溢出,而后霍然惊醒。


    额角碎发被汗浸湿,意识涣散怔茫。


    “做梦了?”


    梦里梦外声音重叠,乔漓猛然回神。


    闭了闭眼,她低嗯一声。


    蒋时岘侧过身朝向她,继续问:“做的什么梦?”


    羞耻感如飓风席卷,乔漓屏息,试图糊弄过去,“没什么。”


    “是吗?”


    男人轻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可我听见你叫我名字了。”


    “!”


    堪堪平稳的情绪再度被点炸,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乔漓脸热心颤,如惊弓之鸟般弹坐起,本能驱使她逃离床榻。


    抱紧枕头,她翻身下床,疾步匆匆。


    蒋时岘错愕一秒,支身,“你去哪里?”


    乔漓顿住,小声回:“我去睡沙发。”


    “为什么?”


    没有回答。


    “为什么?”男人复问一遍。


    乔漓脱力般屈膝抵住床尾凳,凭此借力支撑。


    按捺整晚仍旧无济于事,她叹气,不想再费劲遮掩。樱唇轻启,她用气音和盘托出:“我对你来感觉了。”


    皎月被云遮蔽,星光微弱似无。


    屋里昏昏暗暗。


    男人瞳仁一震,心口轰然。


    半晌,他稳住气息,谨慎确认:“喜欢上我了?”


    “不是不是。”见他误解,乔漓更换措辞,澄清道,“是对你身体的感觉。”


    喜欢、爱,太过复杂且变幻莫测。


    早被乔漓排除于人生之外。


    话落,空气瞬时冷凝。


    蒋时岘定定地注视暗影,声音沉了三分,“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


    乔漓闻声一愣。


    字面意思清楚无比,他是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懂?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让人很是搓火。


    “哥哥,敞亮点儿行吗?”她笑,阴阳怪气的话句句夹杂火星子,“你想听什么?你能不知道自己有多顶?”


    “脸顶,身材顶,腿顶手也顶,连声音都顶——”


    “我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女性,顶不住不很正常?”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说完又有点后悔。


    她可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唉。


    不过说清楚也好,以后外出分床睡就好。


    乔漓站直,准备溜去沙发。


    “回来。”


    “?”


    “不是说顶不住?”男人失笑,声线沉闷,“还不快过来。”


    乔漓双目瞪圆,神色震惊。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她皱眉,冷静提醒,


    “不是,你、你不是对爱情有期待吗?这事儿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一将来你真爱心里有疙瘩,我可不负责啊。”


    蒋时岘冷呵,心气不顺,“没期待,看开了。”


    “”


    高岭之花?


    就这?


    乔漓深吸一口气,内心挣扎两秒钟。


    没抵住诱惑,她慢吞吞挪回床上。


    男人长臂一伸,扣住她腰把人抱到身上,“你来。”


    衣料相贴,鼻息相缠。


    乔漓大脑晕眩,不知该怎么做。


    蒋时岘捉她手勾开腰带,睡袍松松垮垮地敞开,胸腔如惊雷振动。他引导她、探入睡袍


    手指碰触腹肌,纹理明晰。


    乔漓心跳骤乱,胡乱摸索,肌肤被烫得发颤。


    闷哼乍响,蒋时岘哑声揶揄,“女流氓,口水擦一擦。”


    乔漓慌乱抬手,碰了碰嘴角,干燥一片。


    耳根轰得涨红。


    她气急,踹他一脚,随即翻身背对他。


    过分。


    太过分了!


    “生气了?不继续了?”炙热胸膛贴紧她后背,男人环抱住她,“那就换我。”


    冷白长指挑开睡裙,沿腰线往上。


    指腹擦蹭皮肤激起电流,骨骼酥软,脊背紧绷。


    蒋时岘薄唇轻碰耳廓,喘.音蛊惑,“放松。”


    喉腔挤出极浅的气声,“嗯。”


    路径偏转,双手拂至后背。


    窸窸窣窣,不得章法,半天解不开。


    乔漓怔愣一息,旋即咬唇闷笑。


    落于下风整晚,终于扬眉吐气。


    闻听笑声,蒋时岘下巴抵在她颈窝,“不帮下忙?”


    乔漓装没听到,一动不动。


    “好样的。”


    他称赞一句,随后攥紧布料。


    瞳孔如有感应般骤缩,乔漓想开口阻拦,却为时已晚。


    嘶啦——


    限量款内.衣瞬间被扯碎。


    “蒋时岘!”


    男人笑意轻挑,携伴灼灼热气,“会赔你。”


    束缚消失,心脏随之跳脱。


    耳侧呼吸加重,乔漓脑中倏忽闪过某个答案。


    原来最顶的是喘.息。


    性感,又生涩。


    粗粝指腹重返原轨,探索至前端。


    微顿须臾,他轻.捻一下。


    乔漓几近窒息。


    男人嗓音沙哑,覆于她耳畔,一字一顿低声说:


    “你也很顶啊——”


    “妹妹。”


    第28章 Chapter28床品这么差?


    房间里冷气簌簌,可乔漓浑然不觉凉爽,仿佛跌进热带雨林。急促喘.息卷起灼灼热度,尽数揉进身体,她被烧得窒闷晕眩。


    长发散乱,雪白肌肤蒙上薄汗,似皎月被云层覆盖。


    喉腔颤动,乔漓死死抿紧唇线——方才不慎溢出细碎嘤咛,仅仅一个音节,便让她羞耻得天灵盖发麻。


    难以置信,她竟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软得不像话。


    觉察到她的压抑,男人抬手,指腹于她唇缝间缓缓捻磨。


    “出声。”他说。


    心尖酥痒难耐,樱唇不自觉微张。


    指节顺势滑入,好似无意、又似故意般勾缠她的舌。第一次直接品尝他的气息,乔漓脑中炸开火树银花,理智不复清明,“呃嗯”


    蒋时岘将人翻转,用臂弯半拢着,吻了吻她的耳垂,一本正经地夸赞:“好听。”


    话音拉开序幕,手指温润有力,轻抚出和谐韵律。


    盛夏黑夜,隐秘丛林潮湿一片。


    长指纹路千变万化,宛若迷人精灵在秘境处舞动探索。点动、抚触、卷曲、轻拨,演奏出魔幻乐章,随风注入其中


    水雾在空中凝聚成河,乌云沉甸甸的,快要不堪其重。


    倏忽间,眼前似有银光划过,一声惊雷于耳畔轰鸣。暴雨滂沱倾泄,淅淅沥沥如绵密鼓点,在室内回旋往复。


    “啊——”


    目光湿漉涣散,肩骨不可控制地颤抖。


    电光火石之际,男人大掌紧贴她脊背,用力将人按进怀里。


    心脏差点跳出胸腔,体内水分好像蒸腾殆尽。


    乔漓双眼闭合,长睫颤颤,浑身脱力,好似一条瘫在沙滩上被烈日炙烤的小鱼干。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很累,但又很舒服。


    蒋时岘捋着她的头发,无奈失笑,“这就不行了?”


    “”


    身体贴合,某处势头昭彰。乔漓犹如宿醉般蔫儿吧唧,有气无力道,“你继续好了。”


    沉默须臾。


    男人揉她脑袋,哑声长叹,“算了,放你一马。”


    乔漓一怔。


    这么好的吗?


    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个赞,乔漓挪向床沿,准备去洗个澡。


    手腕忽被攥住,整个人被拽回原位。


    蒋时岘箍着她腰,重重摩挲,“妹妹,床品这么差?”


    皮肤再度被点燃,乔漓语不成调,闷闷地说:“是你说算了。”


    “我说算了的,是这儿。”


    指端滑过嫣红果肉,继而往上。


    乔漓猛一激灵,被他捉住手,牵引至某处。


    耳边传来哼笑,蒋时岘一字一顿道,“礼尚往来,不过分吧?”


    掌心滚烫,大脑空白宕机。


    乔漓瘫软地靠着他,感受到他心口剧烈震跳,由他掌控着加快节奏


    山雨又来。


    更声势浩大。


    最后,浓墨泼洒。


    心跳共振,江河与海浪一同决堤


    啪嗒。


    咖啡杯与桌面碰出脆响。


    万米高空之上,思绪骤然收拢。乔漓眨了眨眼,余光瞥见冷白修长的手指呼吸陡然收紧。


    看不得,看一眼人就麻。


    由于她体力不支,昨晚没能进行到底,但结束时床单依旧没法儿看——最后两人到浴室简单冲洗,抱着挤在沙发将就睡了几小时。


    早晨临走时,乔漓压根没敢抬头。


    海城度假山庄,这辈子是没脸再来了


    “快到了。”


    听到这话,乔漓脸颊瞬间发烫,嘴角应激般一抽。


    犹记得昨夜好几次,男人在她耳边幽幽问:


    “到了?”


    “又到了?”


    明明同为新手,她可真是菜得不行。


    揭开黑夜这一保护罩,乔漓暗叹自己荤了头。


    爽是爽了,也不后悔。只是白天荷尔蒙褪去,尴尬无声蔓延,一时间情绪难调节,无法像之前那样淡定从容与他相处。


    于是垂眸含糊地嗯了声。


    蒋时岘偏头深看她一眼。


    微顿,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道,“江城有个商务洽谈,我要过去一趟,等会儿就不下机了。”


    话音未落,身侧人状态明显松弛不少。


    乔漓唇角上扬,语气轻快,“好的,工作顺利!”


    蒋时岘望向机窗外,胸腔似被棉花云堵住——没良心的小混蛋,下床不认人-


    远离压力源,乔漓通体自在。


    是夜,疲乏的躯体得以休整,一夜好眠至天光大亮,她精神抖擞地回公司上班。


    思音传媒接连撬走臻亿三个客户,乔漓亲自过去拜访,顺利见到其中两位。开诚布公沟通下来,她了解到宁宛音不惜让利五成,宁可不赚钱也要同臻亿抢。


    合作皆是为利,乔漓不会为图一时之快让渡利益。


    无转圜余地,她回公司开会,启动市场方案PlanB,开发新客户。会议持续两小时,等她回到办公室,不多时,手机震响。


    瞅了看来电显示,她抿唇接听。


    “这大热天的,白跑一趟不好受吧?”


    “还行,”乔漓无所谓地笑笑,“比没钱赚好受得多。”


    电话那端静默一瞬。


    乔漓勾了勾唇,提议道,“不如我们合作,互惠互利怎么样?”她分析罗列过两家公司的业务,合作比竞争更


    有利。


    宁宛音呼吸凝滞,顿觉好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


    “以我们的关系,你觉得合作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乔漓语气淡然又认真,“钱韩阳和蒋时岘斗他们的,跟你我合作不冲突。”


    “你——”宁宛音语塞,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不可理喻!”


    随即快速收线。


    乔漓淡淡一笑,开始专心审阅合同文件。


    许久,她揉揉眼睛,捞起一旁的手机解锁,才看到不久前乔澜发了消息给她。


    乔澜向来心灵手巧,如今怀孕在家养胎,闲来无事便喜欢做些手工糖果和点心,常常寄给乔漓品尝。


    点开直拍图,手作牛轧糖采用马卡龙色系包装,精致美观,口味繁多。光是看看,舌尖似有微甜愉悦感绽放。


    乔漓不由弯唇,弹视频过去。


    铃声奏响数秒,接通,熟悉的脸跃入眼帘。


    “姐,看着就好好吃哦。”乔漓嘴角弧度加大,狡黠眨眼,“是不是今天寄出呀?”


    乔澜坐在窗边,调整手机角度,眉目温柔含笑:“知道你馋,刚刚已经寄出了。”


    正午时分,暖阳笼罩,光线亮堂。


    屏幕中女人小脸瘦削几乎无血色,下巴尖尖,宽敞衣领之上,凸出的锁骨轮廓显著


    乔漓瞬时收笑,紧蹙眉心担忧道,“姐,你怎么又瘦这么多?我看别的孕妇到你这个月份都会长肉的,产检的时候医生怎么说?”


    “一切正常,你别担心。”乔澜面容憔悴,极力遮掩愁绪,“就是这两天没睡好,看着没精神。”


    乔漓失语。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有这么好糊弄?


    这时,孟母似在远处喊话,通过听筒钻入耳膜,尖酸语气未有半分消减。


    “乔澜,侬是怎么回事?跟侬说过好多次,别总是待在卧室里睡觉,对胎儿没有好处。要多到外头走动走动,否则骨头都软掉了。”


    “听到伐啦?侬快一点好伐?快出来!”


    闻听此言,乔澜急忙偏脸乖顺应声,随即朝乔漓挥挥手,“我下楼去走一圈,运动一下。改天再聊,先挂啦。”


    视频中断,房间陷入沉寂。


    乔漓呼吸沉重,侧身望向窗外——夏日蝉鸣阵阵,暑意正盛。特意挑这个点让人去外头走动,实属刻薄恶毒得没边儿。


    稍作平复,她给乔母拨去电话。


    因上回误解之事,母女俩久未联系。


    接通后,景芸和颜悦色同她寒暄,乔漓温和应声,转而提及乔澜,“妈,姐姐最近瘦了不少,她婆婆好像有点难相处,您有时间能不能过去看看?”


    长辈之间好说话,毕竟乔孟两家联姻,只要母亲摆出态度为女儿撑腰,孟母多少得卖乔家面子,少苛待乔澜一些。


    然而——


    “漓漓啊,你在京市,对孟家的事儿能有多了解?孟家二老人都不错,你姐现在处在孕期,情绪波动比较大,你别听她夸张。”


    景芸笑了笑,闪烁其词,“好了,你好好在蒋家,别瞎操心太多。妈这里还有事,先挂了啊。”


    嘟嘟嘟,通话无情掐断。


    太阳穴钝痛,喉咙发涩,巨大的无力感如汹涌浪潮将她淹没。


    家人靠不住,乔漓只好联系颜佑青以及汪嘉,拜托她们多留意孟家和乔澜的情况-


    翌日黄昏,管家将一摞快递盒送到家里。


    乔漓惊讶不已,心道姐姐这是寄了多少?


    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慢悠悠地拆开第一个盒子,忍不住剥开糖纸吃一颗。继续拆第二个,瞧见纸盒上熟悉的品牌logo,心脏错跳一拍。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足足有十个!


    乔漓依次揭开盒盖,血液流速愈渐变快。


    除了被撕坏的同款,剩下的亦是今年最新的春夏限定款。淡化的记忆复现,布料碎裂的声响犹在耳畔回荡。


    牛轧糖融于舌尖,甜得发腻。


    乔漓面红耳赤,绯色蔓至脖颈。


    腿侧手机屏幕震亮。


    她拿起查看,安静一天多的头像出现红点。


    简简单单三个字:【收到了?】


    乔漓抬手于腮边扇了扇风,才尴尬敲字:【嗯,太多了】


    一赔十也太那啥了。


    很快,墨镜猫噌地跳入眼帘。


    某人接连回复两条,文字贴心至极。


    蒋时岘:【不多。】


    蒋时岘:【赔你一件,剩下的留作备用。】


    第29章 Chapter29PlanB:我


    明明是最寻常的汉字,组合在一起却莫名让人体温攀升,心率加快。


    乔漓猛灌大半杯冰水,面颊热度才稍稍消减些。


    经过此次度假以及某件不可描述之事,她愈渐意识到,自己过去对蒋时岘存在极大误解。


    不得不说,这人在外隐藏得着实太好。


    什么高岭之花、矜贵自持、禁欲系天花板,全是滤镜,根本不存在。狗男人还好意思说她是女流氓,把她那套内衣撕得没眼看他骨子里才是个变态呢!


    思及此,乔漓忿忿修改备注。敲下“变态”二字犹不解气,在前面又添一个“老”字。


    很好,老变态,名副其实。


    舒坦了。


    盒中衣物烫眼,乔漓将其收纳到衣帽间,眼不见心不乱-


    翌日,乔漓把乔澜寄来的牛轧糖带到公司,与同事分享。毫无意外,收到一致好评。


    炎炎夏日,乔漓一整天出外勤,拜访大客户签署新季度合同。


    此前为蒋氏提供的品牌公关方案,收效显著。两方相辅相成,蒋氏集团降低公关成本的同时,臻亿也积攒了口碑。


    开发新客户时,项目提成点方面有了更多上升空间。


    日落月升,乔漓疲惫地回到华御观邸。


    冲澡护肤,换家居服,她舒舒服服窝到客厅沙发,剥颗糖丢进嘴里。合作洽谈顺利,明天又是周末,她打算刷刷剧放松放松。


    刚打开投影,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倏忽震响。


    乔漓看向来电显示,心口咯噔一下,无端泛起不好的预感。缓缓调整呼吸,她抿唇接听电话。


    “喂,佑青。”


    “漓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颜佑青难得口吻认真,正声道,“孟谦承很可能出轨了”


    乔漓一怔。


    对孟谦承所为,她并不觉得惊诧。此人好比绣花枕头一包草,对其人品她始终有所保留。


    只是姐姐眉心蹙拧,口中软糖还未化尽,浓香蜜甜瞬时变得酸苦不堪。


    “你还记得谢乐欣吗?”


    “嗯。”


    沪市十大MCN机构之一,麦禾文化旗下签约大网红谢乐欣,近两年吸粉势头迅猛,商务价值飙升,与众多知名品牌存有合作关系。


    在达瑄时,乔漓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谢乐欣有颜有能力,专业度强情商高。乔漓对她印象不错,没想到再次提到她,竟会是这种情况。


    “孟谦承最近不是老跟杨老二玩儿吗?两人去苏城谈项目,全程带着谢乐欣。是我一苏城朋友参加酒局看到的,孟谦承和谢乐欣在酒桌上眉来眼去,散场后还搂搂抱抱去酒店”


    虽然八九不离十,但出轨之事,没有捉奸在床,总归不算实锤。


    顿了顿,颜佑青重重叹气,“有一就有二,你放心,我找靠谱的私家侦探查一查。”


    “不用了。”乔漓诚恳道谢,随即收线。


    私家侦探再快,也快不过某个人。


    她心知肚明。


    打开对话框,指尖将触键盘,忽而顿停。


    蒋乔联姻,乔家占尽好处,外加给孟家的项目,蒋时岘可谓是仁至义尽。乔漓不愿多麻烦他,可事关乔澜,她实在无法束手以待。


    须臾,她凝眸敲字:【在忙吗?】


    发送。


    半分钟不到,语音通话弹出。


    一室静谧,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此刻乔漓思维迟钝如蜗牛,反应亦慢半拍,数秒后才按下接听键。


    男人声音一如既往,清冽、沉稳,又夹杂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散漫笑意,“找我有事儿?”


    乔漓有一息失神,而后轻唤他的名字,“蒋时岘。”


    “嗯?”


    “我想求你帮个忙。”


    听出她语气不对劲,蒋时岘敛笑,问她怎么了。


    三言两语讲清楚来龙去脉,男人了然,沉声说,“等我半小时。”


    如若言语有分量,那么这句话必有千


    斤重。


    铿锵有力,郑重、又宽心。


    墙上挂钟显示时间,指针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缓慢地一圈圈转动。


    乔漓倍感心窒,起身走向露台。


    盛夏夜晚,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热浪,闷热粘稠。她点燃一支烟,小小火星随吞吐忽明忽暗,颇有燎原之势。


    短短半小时,犹如半世纪般漫长。


    终于,手机屏幕震亮。


    乔漓垂眸查看新消息。蒋时岘将查到的东西全部发了过来,其中包括不正当关系开始的日期、聊天记录、私密住处等等,清晰详尽。


    二人对话淫.荡露骨,乔漓攥拳,指甲掐嵌掌心。


    原来和姐姐结婚后没多久,孟谦承便已出轨。沪市玉泉府8号公馆,他包.养谢乐欣金屋藏娇,老早在外成立小家


    忽然,目光扫到一张模糊的化验单。单子日期是上周,上面明确显示,谢乐欣已经怀孕五周。


    乔漓瞳仁一震,恶心得直反胃。


    她几乎下意识点开通讯录,找到乔澜的号码,却在将要拨出去的那一刻,收手退回主界面。


    如果姐姐没有怀孕,她一定立马将一切告诉她。可是如今,乔漓不敢轻举妄动,孟谦承这个烂人丝毫不顾及姐姐的感受,她却不能意气用事,罔顾姐姐的情绪。


    可是一想到那个脏东西日日与姐姐同床共枕,她的心脏如被炙烤,全身好似被虫噬咬般难受。


    冷静,冷静下来。


    乔漓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掏出打火机,又点一支烟。


    烟雾缭绕,思绪迷茫。诸多办法涌现,转而被否定,循环往复直至天边印染朝霞


    乔漓倚靠护栏,仰首眺望天际,最后一颗晨星与她遥遥相对,微弱的星芒底色孤寂。


    咔嗒——


    玄关处飘来轻微关门声响。


    紧接着脚步由远及近,乔漓转身,与风尘仆仆的男人视线交汇。她扯唇勉强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同他打招呼,“回来啦?”


    开口才发觉嗓音涩哑,难听。


    蒋时岘低嗯一声,看清她眼底布满红血丝,皱眉问:“一晚上没睡?”


    太阳撞碎幽暗天幕,跃出东方地平线。


    乔漓神色憔悴,敛眸道,“在想事情,睡不着。”


    “想怎么做?”


    “我想把姐姐接到京市来。”思来想去,最理想的办法是先让乔澜离开孟家,才能最大程度保护其身心,再慢慢将实情告诉她。


    蒋时岘似能猜透她的想法,声线沉着,像一剂安抚人心的药,“金域水岸,离这儿两三公里,户型采光环境皆优,最适合孕妇居住,管家今天会安排人过去打扫。”


    “谢谢。”


    人情欠了一个又一个,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乔漓在心里默默记下,“但是——”


    “但是你没把握说服你姐姐过来。”


    “”服了,他真有读心术?


    “要不要听听PlanB?”


    “你说。”


    蒋时岘捉住她手腕,长腿一迈。


    “哎?去哪儿?”


    “去睡觉。”不容商榷的语气。


    一夜未眠,神思恍惚,走路都好似踩在棉花上般轻飘飘。


    直到身体着陆床榻,乔漓不自觉微微躬起上半身。肩头被按住,被男人强势摁回床上。


    “我等会儿要出发去纽约分部,大概一周左右。”前两天去江城,倒是可去可不去的行程,现下却是必须要去处理公事。


    蒋时岘扯过薄被给她盖好,低声说,“你先睡一觉,睡醒我再告诉你。”


    关闭壁灯,男人离开房间。


    遮光帘挡住阳光,卧室漆黑一片。


    躯壳沉重疲倦,乔漓缓缓合眼,陷入睡眠。


    一觉睡醒,已是午后。


    捞起智能遥控,按开窗帘,乔漓撑起身体,偏头瞧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


    玻璃杯下压着一张纸。


    她伸手拿过来,目光落于纸面。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PlanB:我。


    放心,我会陪你一起解决。


    ——蒋时岘】


    墨色字迹恰如其人,端方挺拔,尽显风骨。


    乔漓喉头微涩。


    持续一整晚的焦虑感逐渐平复,她搓搓脸颊,平静地去洗漱冲澡。


    整理好心绪,她打开微信发消息给乔澜。


    未免姐姐看出端倪,乔漓仔细措辞,话题转了又转,才自然引到邀请她来京市游玩散心上。


    不出所料,处在孕期的乔澜行事小心,婉言推辞,说等孩子出生后再过来小住。


    “骗”姐姐过来的计划失败,乔漓决定去沪市一趟,再做下一步打算。


    没想到次日中午,她接到乔澜电话。


    “漓漓,昨、昨天你说京市动物园的大熊猫很有意思,”听筒另一端,乔澜欲言又止,“我想了想,想过来看一看。”


    姐妹间的默契不可言说,乔漓感应到姐姐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没多问,只温声应好:“我马上过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我这边需要几天跟家里讲一声。你别忙活,下周三我自己搭飞机过来。”


    乔漓深知乔澜责任心重,做不出说走就走的事,她自然尊重她的想法。只是让姐姐独自出行,她不放心,于是提前让人申请航线,决定过去接她。


    眼下境况,乔澜到她身边,她才能安心。


    既然定下时间,乔漓便亲自到金域水岸布置。


    高端公寓宅邸,绿化安保设施皆为顶配,公寓里物品一应俱全。乔澜喜欢花花草草,乔漓着手在空中露台添了许多绿植。


    万事俱备,只等乔澜到来。


    周末眨眼过,因为心有期待,所以恨不得时间以倍速行进。直到周一午休,乔漓右眼忽地狂跳。


    她不以为然,将其归咎于没睡好。


    下一秒,手机乍然震动。


    汪嘉来电。


    乔漓接听,将手机放在耳边,“嘉嘉姐?”


    汪嘉气息急促,语气肃然,“漓漓,你姐姐出事了。”-


    万米高空,私人飞机平稳飞行。


    乔漓双眼怔茫,呆呆地凝视窗外,大脑始终晕眩。明明接近太阳,她却通体冰冷,全身血液好似冻住一般。


    今日汪嘉与乔澜有约,到约定地点却迟迟不见她来,打电话又联系不上。汪嘉不放心,去孟家找人,才从孟家佣人口中得知乔澜不慎跌下楼梯,送往医院了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沪市。


    乔漓一刻不停歇,赶到中宜医院。


    走进住院部大厅,汪嘉匆忙迎上来,“漓漓,别着急,你姐姐没事。就是、就是孩子没能保住”


    微顿,她继续道,“你爸妈和孟家人都在,气氛有点紧张,我就先下来了。”


    乔漓稍稍松气,“我知道了。嘉嘉姐,今天谢谢你。”


    “唉,别客气。”


    走到电梯厅,进入轿厢。


    电梯上行,楼层数字隔几秒变幻,直至30楼。


    叮——


    金属门移开。


    乔漓疾步踏过走廊,离VIP病房越近,消毒药水味道越浓烈。


    病房外,乔父乔母和孟父孟母分坐两侧长椅,面容沉凝悲切,俱是一言不发。


    闻听脚步声,几道目光齐齐抬起。


    见是乔漓,乔父乔母惊讶一瞬,动了动嘴唇,“漓漓”


    乔漓没应,视线于四周逡巡。


    与此同时,病房门从里面打开。男人垂头丧气,下巴冒出不少黑青胡茬,一脸颓然地出来,轻掩上门。


    刹那间,血液解封,沿脉络激窜。


    乔漓如同刺猬竖起尖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扬手狠狠往孟谦承脸上扇去。


    啪——


    巴掌声响彻


    楼层,似有回音震荡。


    男人猛一踉跄,嘴角渗出血丝。


    连同他本人在内,在场每个人都懵住。


    还是孟母最先反应过来。


    宝贝儿子被打,心脏刺痛,她气急败坏跳起来,眼神如利刃似要将乔漓撕碎,歇斯底里怒骂:“你个野丫头!”


    边嚷嚷边冲向乔漓,被孟父一把拉住,警告般在她胳膊上重重拧了下。孟母被痛清醒,忌惮又忿忿地瞪着乔漓,却不敢再妄动。


    乔漓无视众人,推门进入病房。


    房里消毒水味熏得鼻子发酸,乔漓缓步走近病床——点滴均速滴落,乔澜虚弱地倚靠靠枕半躺着,脸无血色,双眸似未聚焦,安静地看着窗外。


    听见声响,乔澜缓慢偏脸。


    同乔漓对视的瞬间,神识似乎回拢一些。


    乔漓在床边坐下,握了握乔澜的手。


    感受不到姐姐的体温,她心口钝痛,哽咽地问:“姐是不是很痛?”


    乔澜唇色苍白干涸,她轻轻摇头,想要反握一下妹妹的手,却提不起力气。


    这时,乔父乔母开门走进来。


    乔母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餐盒,蹙眉叹气,“澜澜,妈妈晓得你难受,但不吃饭怎么行?你还年轻,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闻言,乔澜垂眸不语。


    乔母见状板下脸,不悦道,“你跟爸妈跟自己过不去有什么用?说到底是你自己不小心,这么大的人还会摔楼梯——”


    “妈!”乔漓提声呵止。


    乔父亦欲拽她出去。


    岂料乔母来了气,不依不饶,“我有说错吗?当初是你执意要嫁给他。现在呢?看不住老公你怪谁?事到如今,他也认错了,你不趁此机会好好修复夫妻关系,非要继续作,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话音落,乔漓太阳穴突突抽跳。


    原来他们已经知道,居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呼吸凝窒,她目光骤冷,一字一顿道:“出去。”


    乔母怔住,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乔漓冷声重复,“我说,出去。”


    “反了你了!”乔母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直指乔漓,“你以为你嫁给蒋时岘就能横着走?别忘了你姓什么,是谁养的你!”


    “我为乔家做的还不够多?”乔漓站起来,眼寒如冰,“妈,你把我当什么都可以,但姐姐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伤害她?”


    “我”乔母语塞。


    “请你出去。否则一周内,我保证让乔氏股价下跌10%以上。”


    乔母瞳仁震颤,倒抽一口冷气。


    她深凝乔漓一眼,好似透过乔漓在看另一个人。不多时,她咬牙转身,同乔父一道离开。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你别气。”乔澜唇角微弯,没期待便不会失望,“我早习惯了。”


    “姐,等你好一些,我带你去京市好好调养身体。”乔漓说,“以后我照顾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漓漓。”


    “嗯?”


    “我好想爸爸妈妈啊”


    乔漓大脑空白几秒。


    她知道姐姐说的是谁,那是与她素未谋面便亡故的亲生父母,亦是养育了乔澜十二年的爸爸妈妈。


    “如果他们没有去世,我绝对不会回乔家。”乔澜眼圈泛红,如泣如诉,“漓漓,我好想再拥有那样的家。温暖明亮,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孩子没了我知道孟谦承外面有人,我知道我应该断舍离,可是、可是我做不到,他向我认错,我又忍不住心软”


    “漓漓,姐姐是不是很没出息?”


    乔漓踏出病房,正好碰到主治医生。


    详细问了问乔澜的身体状况,医生说乔澜子宫内膜有轻微损伤,可能会影响将来怀孕,不过好好调理可以缓解。


    失魂落魄走到拐角,安全通道里传来孟家人的对话。


    “怎么可以!你没听医生说吗,乔澜以后很难怀孕!”孟母竭力压低音量,急切说道,“你外面那个既然已经怀孕,怎么能打掉?让她生下来,给她一笔钱不就行了?”


    “不行啊妈,这事是我不对,我答应澜澜了——”


    “什么不行!你想我们孟家断后是不是!?”


    “”


    心口气闷发堵,乔漓不愿再听。


    搭电梯来到医院天台,世界终于清静。


    姐姐不愿与孟谦承离婚,孟家竟然还想留下私生子乔漓六神无主,心焦如麻,她摁亮手机。


    墨镜猫赫然跃入眼帘,她无意识拨出电话。


    嘟——


    热风融融,眼睫轻颤。


    嘟——


    她忽地回神,她是在干什么?纽约正值凌晨三点左右,她现在打给蒋时岘,是不是疯了?


    乔漓正要按挂断,电话却接通了。


    “乔漓?”


    声音略带困倦,乔漓自责咬唇。


    没等她开口,对方又问,“怎么了?你说话。”


    “没、没事,是我不小心按错。”她屏息,轻声道,“打扰你了,你接着睡,我先挂了。”


    “真没事?别瞒我。”


    “嗯,没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


    收线,乔漓揉揉眼角,下楼回病房。


    两家长辈已不在,孟谦承坐在病房外,乔漓懒得搭理她,进去陪乔澜。


    私立医院护理专业,但乔漓仍然不放心,贴身陪护,寸步不离。


    夜里乔澜睡得十分不踏实,在睡梦中流泪,乔漓不知道,一个人竟能流那么多眼泪,如江海滔滔不绝。


    晨光初现,乔澜总算睡熟。


    乔漓却毫无睡意,起身走出病房,不见孟谦承踪影。她冷冷勾唇,走到不远处的自动贩售机,买杯热饮。


    机器运转,声响微弱。


    乔漓靠着椅背,不知不觉闭上眼齿轮卡动声渐次被嘈杂喧闹取代,她看见自己——不,确切来说,是从前的自己。


    瘦弱的她缩在角落。


    黑暗又狭仄。


    突然,门把拧动,光线从缝隙透进来。


    她微眯眼睛,抬首,看见一张温柔的脸。


    “你是漓漓吧?我是乔澜。”她冲她笑笑,朝她伸出手,“走,我接你回家。”


    “姐——”


    猝然惊醒,乔漓缓了近一分钟,才从梦境抽离。


    自动贩售机取杯口,热饮早已凉透。


    朝阳初升,昭示崭新的一天到来。


    乔漓走到窗前。


    盛夏清晨,阳光灼眼。


    她微微仰头,用纸巾盖住眼睛。


    干燥的纸巾渐渐洇湿。


    忽然,宽大的掌心覆上纸巾。


    温热渗透眼皮,比晨光更暖。


    忡怔间,整个人被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后脑抵在熟悉的肩头,雪松气息将她包裹,沉缓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我回来了。”


    第30章 Chapter30你对我的身体毫无……


    熟悉的声音犹似穿越大洋彼岸,切实钻入耳膜,令乔漓心脏皱缩。湿漉眼圈被掌心暖意烘干,她缓慢转身,蒋时岘顺势松手揭下纸巾。


    “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才周二,乔漓惶惑怔茫,低声问,“纽约分部的工作没处理完吧?”


    细碎阳光落在她眼睑下,淡青显现,整个人疲态昭彰。


    蒋时岘说不碍事,旋即牵住她手,走向不远处的沙发区。


    落座,乔漓想抽回手,却被男人瞬时握紧,动作似本能般自然而然。


    “放心,最好的医疗团队已经登机,”蒋时岘看一眼腕表,估算时间,“大概一点左右抵达沪市。下午她们会联合会诊,肯定能将你姐姐的身体调养好。”


    乔漓喉头哽涩,难以言语。


    姐姐流产,爸妈担心之余,更记挂乔孟联姻能否稳固;孟家人厚颜无耻,他们只在意姐姐的子宫和生育能力有否受损,会否影响孟家香火延续。


    唯有她锥心刺骨。


    看着乔澜面容枯槁,她情愿付出所有换取姐姐无灾无痛,可是小产伤害无法逆转


    感同身受是世上最难的事。


    而他偏偏能懂,字字句句命中心脏,如同潺潺暖流稀释浓厚的痛楚。


    静默片刻,蒋时岘继续道,“至于离婚事宜,蒋氏律师团队是业界顶级,何况孟谦承是出轨方——”


    话音顿停,因乔漓微微摇头。


    她敛眸,闷声开口,“我姐不打算离婚”


    蒋时岘一顿。


    乔漓眉心紧蹙。


    她想将姐姐拉出泥沼,奈何姐姐不愿,她在旁眼睁睁看她深陷其中,岂能不揪心烧肝?


    “她明明知道,明明全都知道!”乔漓狠狠抓了抓头发,烦乱如麻,“但她就是陷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蒋时岘适时捉住她手腕,轻抚她后背,“乔漓,看着我。”


    瞳仁聚焦,乔漓堪堪定神,平静地凝视他。


    “人在面对重大变故时,通常会经历五个阶段——否认、愤怒、协商、沮丧、接受,悲伤周期的长短因人而异。”


    蒋时岘抬手,替她整理微乱的长发,“医治外伤需要时间,疗愈内伤也一样。所以乔漓,你得给她时间。”


    闻言,乔漓恍然。


    是啊,重大变故当年抱错真相意外被揭开,身世突变,那时的她也曾历经艰难,熬过漫长悲伤期,心口伤痕才慢慢愈合结痂。


    或许旁观者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她不可以。


    因为她是乔澜的妹妹,是姐姐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了。”乔漓垂眼,呢喃自语,“可这段时间该怎么办?”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孟谦承靠不住,孟家二老冷血寡情,小三与其腹中私生子之事又尚未解决,该如何避免姐姐二次受伤?


    蒋时岘看着她,郑重口吻,“我来处理。”


    一锤定音。


    令人倍感心安。


    讽刺的是,没等蒋时岘有所行动,乔孟两家收到风声,火急火燎赶来。尤其孟父孟母,诚惶诚恐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


    昨日乔漓气势骇人,怒扇孟谦承一巴掌。


    今日蒋时岘亲自前来,孟父更加明了,今时不同往日,野麻雀假千金当真成了凤凰——她在蒋时岘心里分量越重,乔澜流产一事便越难糊弄过去。这事本就是孟家理亏,若蒋时岘真要追究,孟氏恐怕承担不起。


    思量再三,为名不正言不顺且尚不知男女的私生孙开罪蒋家,实在不值当。


    于是孟父当即决定放弃,严肃嘱咐孟谦承立马带情妇去做流产手术。孟母在旁憋闷气结却不敢言,事关公司利益,她无权置喙。


    乔父乔母自是乐见于此。


    眼下乔孟合作正值重要阶段,利益当先,断不可在此时撕破脸。没有私生子,便可永绝后患。


    而蒋时岘看重乔漓,亦是给乔家底气。


    “时岘真是太有心。集团工作忙,你还专程过来一趟。”乔母作势欲拽乔漓,不料被她偏身避开,于是讪讪尬笑,“漓漓,你也熬了一夜,带时岘回家去休息休息。”


    乔漓没接腔,纹丝不动。


    “妈,我在附近订了酒店,节约时间就不去家里了。”


    男人声调平和,语气疏离。


    乔家别墅离医院不算远,女儿女婿却选择住酒店,无疑是打乔父乔母的脸。


    乔孟两家五个人面面相觑,脸色俱是灰败难堪。


    乔漓去病房同乔澜打声招呼,然后与蒋时岘一道离开医院,全程没有看他们一眼-


    五星级酒店,顶层套房静谧宽敞。


    乔漓简单冲澡,没心情护肤,吹干头发便躺上床,怔怔凝望天花板。不多时,蒋时岘掀被躺在她身侧。


    空气中漂浮的夏日海盐气息融为一体。


    他们用了相同的浴液。


    智能窗帘自动合拢,房内瞬间漆黑如夜。


    疲累诱出瞌睡虫,困意来袭,乔漓眼皮闭合,沉沉睡去。


    呼吸轻缓均匀传入耳畔,蒋时岘侧过身小心翼翼将人揽进怀里。许是位置移动,怀中人脑袋动了动,发出类似呓语的浅浅嘤咛。


    男人低头,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轮廓。很快,她找到新的舒适睡姿,窝在他怀里安然熟睡。


    蒋时岘嘴角微勾,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


    因心头记挂着要紧事,乔漓在闹铃响起前醒来。


    神思从睡梦中抽离,她倏忽愣住——脸颊紧贴温热胸膛,她竟不知自己是何时钻到他怀里的。


    “醒了?”


    耳根轰然发烫,乔漓嗯了声,尴尬地往外挪,“不好意思。”就睡这么一小会儿,她也太不能自控了吧?


    “没事,能理解。”


    “”


    挪动间,长指不经意地蹭过浴袍。


    隔着薄薄衣料,指端触及尾椎骨后腰酥麻,电流刹那激窜至神经末梢。乔漓猛一激灵,被迫关闭呼吸阀门,脊背倾斜往后倒去——


    蒋时岘眼明手快扶稳她肩,低笑一声。


    直观证据有力论证,他不紧不慢,直白又坦荡地陈述方才未讲完的后半句话:


    “毕竟你对我的身体毫无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