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外城的东市是去年积雪压塌房屋之后跟着重建的,原来只是胡乱摆几个摊位或就近的百姓卖点自己手工做的东西,例如草鞋、蓑衣、鞋垫子之类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今年开春东市才热闹起来,商铺、食肆、酒肆、布店、粮铺样样齐全,很多进城的田户也都爱来东市挑点自己能买得起的东西。
东市有一家包子铺,做出来的包子很暄软,白白胖胖的有成人拳头那么大,价钱也公道,馅儿的花样也多,有纯肉馅儿、混合馅儿和纯素馅儿,肉馅儿会比素馅儿的贵两个子儿。
可别小看这两个子儿,有些人家穷的连两个子儿都还没有呢,平时哪里舍得买这种白面包子吃,都是回家弄点野菜糊糊,再花半个子儿买上半块豆腐,用酱伴着吃。
现在是因为秋收之后交了粮税也还有不少富裕,赶上东市开市,进城的田户才舍得买两个素馅儿的大包子尝尝鲜儿。
素馅儿也好吃的,里面放了猪油,对肚子里没有油水的田户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美味了。
“店家,要两个猪肉馅儿的包子。”
一个瘦小的妇人牵着小孩过来,从布包小心拿出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晋币。
本来只想要两个素馅儿的,但低头看小孩嗦着手指头在看别人大口吃肉馅包子,馋的口水直流,妇人咬了咬牙,决定买肉馅儿中最便宜的猪肉馅儿包子。
猪肉比牛羊肉都便宜,是因为春天那阵国君让人在鳐山附近弄了一个养猪场,让猛虎营进山抓野猪,既能练兵又能为养殖业的发展做贡献。
野猪很凶,尤其是带崽的母猪,力气大,獠牙长,皮糙肉厚,饿了一个冬天,出洞觅食的时候被士兵合围给套了回来。
先是在笼子里关了一阵,挫挫它们的野性,如果是雄猪就先阉割,使其性格变得温顺。
等到野猪慢慢适应笼子里的生活,不再发狂了就可以圈养在专门的猪圈,它们什么都吃,好养活。
小野猪是最好驯化的。
后来成年母猪又养了一窝猪仔,养猪场的规模就开始扩大,到现在为止鳐山的猪场有了差不多三百头成年猪,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是相当可观的数量。
这些成年猪依旧保留着野猪的特性,起码要再驯化三四代才有可能变得像家猪那样温顺。
现在猪场已经开始选种猪,除种猪之外,其他公猪全部阉割,这样长得快,性格相对温和,猪肉的口感也好,能减少腥臊味。
而且猪毛会慢慢变短,皮也没那么粗糙了,剥下来的猪皮经过特殊处理还能做保暖防水的皮革袄和冬鞋。
现在各个郡县的猎户都喜欢进山找野猪,套活的就能拿到专门的地方换晋币或粮食,想换其他东西也可以。
但野猪必须是活的,最好是母猪,死的就不值钱了,收上来的这些野猪就集中起来驯化,雇那些只能开荒没有其他收入的奴隶来养。
赢嫽没有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关于养猪的部分,她还觉得奇怪,按理说野猪驯化史从原始社会就有了的,不应该这个时代没有。
后来她问了李华殊,说是以前听过有些地方会养猪,但野猪太凶,易伤人,之后就没什么人养了。
士族又看不上猪肉。
田户没有自己的田地,奴隶更没有,都吃不上饭,谁还有心思想那么多,就算打到野猪也是先杀了吃进肚子。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养殖也讲技巧,不会养可能就死了,还不如直接杀了吃肉。
士族以前不吃猪肉,嫌有腥臊味,不如牛羊肉好吃,现在调味料变多了,烹饪食材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慢慢的也接受了。
可能也是身为国君的赢嫽都酷爱吃猪肉,其他人也跟风,猪肉就成了饭桌上常见的一道菜。
普通老百姓也喜欢买肥猪肉熬猪油,东市一旦有猪肉卖,那都是会被抢空的。
话说回现在,小妇人要了两个猪肉馅儿包子。
店家收了钱,拿了包子给她,还不忘夸自家的包子好。
“外城东市没有哪家包子能跟我家的比,好吃了再来啊。”
小妇人拿上包子就领着孩子挤出人群,到了僻静一点的街角才给孩子分了个包子,剩下的那个则留着用东西包好,小心放在篮子底下,用碎布头压着,她自己一口没吃,尽管她也很馋,但还是先紧着孩子。
她本是奴隶,丈夫被恶仆活生生打死了,她带着孩子艰难讨生,以为也没活路了,谁知老天突然开了眼,让她和孩子都恢复了自由身,有了良籍,跟其他人一起在村子里开荒。
自己有了田地,却没有粮种,也没钱买,后来是农官给她们带来了粮种,多是谷物,还有一些她们从未见过的。
农官说那是国君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从很遥远的地方带回来的珍贵粮种,种好了产量很高,叮嘱她们务必用心耕种。
果真是,那些块头一样的粮种比谷物好种,长势很快,藤蔓似的攀爬在地上,不需要怎么浇水,在沙土里都能长,等到藤蔓的叶子长开,农官又带来了国君的嘱咐,让她们将藤蔓割一些下来切断,晒干了储蓄起来等冬天的时候拿来喂猪,新鲜的藤蔓叶子也可以炒着吃,割掉的藤蔓在经过一场雨之后很快又长出来,能连着采割两三次。
等到天凉,藤蔓就开始一点点枯萎,农官就让她们收割了。
徒手将沙土挖开,里面就有一窝窝红皮的块状物,农官说这种东西叫‘薯’,洗干净煮熟了就很好吃,生吃也可以,但尽量不要,因为生吃容易肚子疼,煮熟晒成干了更好吃,她们挖了一小片沙土地就捡满了带来的藤筐。
农官挑走了一些留作明年的粮种,剩下的她们可以分了,开荒的沙土地前三年不用交税,这些薯都可以留着自家吃。
小妇人没有全部留,拿一些进城换了钱,买了一块布想回家给孩子做冬衣,布店的小伙计还给了她一点绒毛,说填在衣服夹层里会十分保暖。
这些绒毛看着不像是羊绒,小妇人从未见过,小伙计说是鳐山那边送过来的鸭绒。
又是鳐山,那边尽出好东西。
听说鳐山附近的田户日子过得很好,除了种地,时不时还能去国君的养殖场干活,有时候给工钱,有时候给一些处理下来不要的碎肉或者带肉的骨头什么的,反正都是荤腥,有总比没有强,天天能吃上这样的一顿饭也很好了。
“给娘吃。”
孩子软乎乎的声音将小妇人的思绪拉了回现实,她低头一看,孩子正高高举起小手,想将包子往她嘴边凑,还努力的垫起了脚。
小妇人眼眶一热,险些滚下热泪。
“娘不饿,稚儿吃。”她抚摸着孩子的头,满眼慈爱。
她原有三个孩子,有两个没能活下来,只剩下最小的女儿。
得上天垂怜,能让她们娘俩在这个乱世都能有一间茅草屋,几亩沙地,能填饱肚子。
忽然,街上的行人开始齐刷刷往前面跑去。
小妇人赶忙将孩子抱起来,拉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好心告知:“前面张贴了告示,雍阳书院要开蒙馆。”
蒙馆?小妇人本不想去凑热闹,能读书识字的都是那些大贵族,与她这样的人无关,可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就是有个声音在催促她跟上去看看。
索性东西都买齐全了,时候又尚早,不着急回家,小妇人便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雍阳书院是今年书会之后才创办的,虽不限门第,但入学的还是多为士族,寒门中人甚少,在第一场选拔考试结束之后,想入学的寒门反倒多了。
如今开蒙馆,有事没事的城民自然都跑去看。
“这写的什么啊?有没有识字的给我们念念?”
“我来看看啊,这上头写蒙馆是专为寒门稚童开蒙,六岁至十岁皆可入学,免束脩。”
才念到这里,周围就哗然,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来。
“什么意思?不要钱就能进去读书?”
“是不是我们田户的孩子也能去?”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别是骗人的吧,穷苦人家哪里做得了文化。”
“应该是真的吧,上面还有红印章,呃……好像是国君亲笔。”
“嚯——”
国君亲笔,那就不一样了。
告示前面挤满了人,若不是有两队士兵在拦着,都有人要贴上去看了。
小妇人挤不到跟前,但听到了议论。
她双手颤抖着,拼了命的想往前挤,想听得更清楚些,她怕自己听差了,白高兴一场。
很快,领头的士兵就扯开嗓门宣读了一遍告示上的内容。
确实是雍阳书院开蒙馆为寒门的孩子开蒙,不限性别,但只限六岁到十岁。
免束脩的前提是这个孩子的父母或将其养大的人是个守法规矩、无任何不良嗜好的,且招收名额有限,所以不是谁想来就能来,更没有便宜可以占。
这条规定是经过多方商议才决定的,跟赢嫽最开始的初衷略有不同,但她知道这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可行的方案了。
并且都只能在雍阳先试验,想要推广至全国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有些失望,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事要找谁啊?怎么报上名啊?”已经有人在问了。
小妇人伸长了脖子想听得清楚些,孩子在她怀里懵懵懂懂吃着包子。
领头的士兵高声道:“明日辰时到雍阳书院,自有人领你们进去。”
“果真不限门第么?”
“自然。”
“女童亦可?”
“可。”
“不要钱?”
“告示已写明,未听清者我可再宣读一遍。”
光是这一上午,士兵就重复宣读了不下十遍,口都说干了,又换了另一个士兵来读。
小妇人已经抱着孩子急急忙忙回了家,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知了今日没有进城的左邻右舍。
这些人跟她一样,原先都是*奴隶,若是真的能将孩子送去蒙馆,就是让她们当牛做马也甘愿。
仍有不少人围着看告示,都无暇顾及国君府的马车从外城的主干道经过。
天边骤然聚起了黑云,一下就扩散开来,倾盆大雨说下就下。
马车外面噼里啪啦全是黄豆大的雨滴,赢嫽将小窗合上,她要到城外的试验场接李华殊,没想到半路就下了雨,还下这么大。
到了试验场,守门的小兵说君夫人和其他人都在内室比赛掰手腕。
“掰手腕?”赢嫽有点傻眼。
小兵咧嘴笑,能跟国君说上话,自己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是!突然下大雨,君夫人说干坐着也无趣,就让臂力好的比掰手腕,赢了有彩头。”
“什么彩头?”
“一头整猪!”
对每日训练量极大的士兵来说,什么都不如扎实的肉来得实在,猪肉肥膘多,油水足,在军营里极受欢迎。
就算现在士兵每个月都有粮饷,在军营吃的也不差,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大肉,可一头整猪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得起,要是掰手腕就能赢这个彩头,干嘛不去比比,赢了是好事,输了也没啥。
内室的喊呼声震天响,房顶都快让这帮人给掀开了。
中间的一张矮桌,有两人正在角逐,女的体型纤细些,手臂肌肉也无对面的汉子那么夸张,但她还能稳稳压住汉子的右手,并且一点点下扣,直到汉子不敌,手臂被压倒在桌面。
临时充当裁判的小兵一挥手,高声唱道:“这一局还是辛百主胜!还有谁不服?”
围着的那一圈人你看我看你,跃跃欲试,又都不敢上前,辛绾已经掰倒了三个对手。
李华殊单腿翘起坐在椅子上,手搭在膝盖,看的是兴致勃勃。
李华云本来是站在姐姐旁边为辛绾呐喊助威的,抬头看到不声不响进来瞧热闹的赢嫽,她就用手指头戳了戳姐姐的肩膀,脸上笑容尴尬。
长姐,坐姿别这么土匪啊,君上来了。
不明所以的李华殊先是抬头看妹妹,见妹妹的手指指向另一个方向,还冲她挤眉弄眼,她立马转头顺着看过去——
“你怎么来了?”她放下腿站起来。
赢嫽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按住她肩膀让她继续坐着,自己则是站着跟她说话。
“刚到,”环顾四周,笑道,“这么热闹,在掰手腕?”
李华殊点头,仰起脸笑问:“是啊,你要不要也来比一场?”
“我?”她笑了笑就摇头,“我自认比不过。”
刚才的比试她都看了,自我衡量了一下,她确实掰不过那位辛百主。
李华殊也不强求,自己站起来跑到桌子另一边,摆开架势要跟获胜的辛绾比一场。
“这……”辛绾犹豫的看向那边。
她自小就臂力过人,否则也不会参军,可眼下这种情况她是赢还是输?
李华殊:“你看她们做什么,尽全力跟我比,不许放水。”
要是辛绾敢因为她是国君夫人或云儿的姐姐就故意放水,自己定饶不了她。
辛绾低头领命,半蹲下放起右手。
裁判小兵稳住她俩交握的手,“预备——开始!”
话音落,两边就开始拼尽全力角逐,双方手臂都暴起青筋,交握的手原先还在中间没往任何一方偏移,渐渐地李华殊就难以支撑,右手被辛绾一点点往下压。
围观的大小士兵嗷嗷叫着起哄,简直比自己下场比试还要激动。
赢嫽也暗暗为李华殊加油,但她其实看得出来李华殊的臂力不如那个辛百主。
真是人不可貌相,辛百主看着不像个大力士,居然在掰手腕这件事上无敌手。
李华殊咬牙拼了也没能赢,她也认,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拉不下脸的。
“依旧是辛百主胜!”裁判小兵高声宣布。
辛绾抿了抿嘴,有些不安的看向李华云,没给她姐姐放水,她会埋怨自己吗?
李华云一下蹿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臂就是一番查看,然后给她揉揉搓搓。
“差不多就行了,再掰下去很容易拉伤,你明天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小时候她们也经常和长姐掰手腕,玩得太忘乎所以,第二天起来所有人的手都抬不起来。
“没事,我顶得住。”赢了有彩头,她想要那头猪。
李华云拿她这个傻里傻气的劲儿没办法,只能认命的为她搓胳膊。
今日在场的大力士都跟辛绾比过了,连他们都比不过,其他人也没有逞强,最后赢得彩头的就是辛绾。
李华殊说到做到,赏了一头猪,让人从鳐山的猪场直接拉过来了。
雨没有要停的迹象,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等不到雨停,赢嫽就带她先回去了。
马车内,赢嫽打开格子取出膏药,烧热了贴在她手臂上。
李华殊抬起手看这贴突兀的膏药,感慨:“我堂堂一个大将军,贴这么个东西。”
“大将军怎么了?大将军就不是人?”赢嫽捏她鼻头,警告:“我可告诉你啊,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许逞强,听见没?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用不着那么拼命,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想想我跟孩子。”
她最担心的就是李华殊做事逞强,脾气倔起来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李华殊攀住她肩膀,在她颈侧蹭了蹭,带着几分撒娇道:“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赢嫽叹气,这话她也只能信两分——
作者有话说:我家大黄比一般的田园犬体型要大,它小时候就是那一窝里最胖的,比它的兄弟姐妹胖一大圈,肥嘟嘟,虎头虎脑,就是不知道为啥长大了会是这个傻样[白眼]
第72章
洗漱出来,看到她坐在桌边摆弄东西,李华殊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圆不溜秋的类似某种果实的物体,好奇的左看右看,又捏了捏,有点硬,指甲一刮还能刮下不少皮,露出里面黄白的肉。
“这是什么?”
赢嫽从她手里将东西拿回来抛了抛。
“这个叫红薯,一种可以吃的粮食,之前我派人出去找粮种,你忘了?这就是找回来的红薯,已经让人试种了,前几天刚收获,就算受限于各种条件,一亩地也能种出来一千多斤,这都算少的了,要是能精选出更好的红薯种,亩产达到三四千斤都不成问题。”
晋国地处西北,农作物多以麦、豆、粟、黍、麻为主,遇上灾年,收成不好,老百姓就没东西吃,日子很苦,而且就算不受灾,没有经过培育的粮种亩产都很低,田户辛苦一年,到头来还是填不饱肚子。
她就想派人到远一点的地方找找,红薯、土豆、玉米、南瓜、冬瓜什么的,凡是能吃的、好种的都带回来。
幸好这个时代商路还算发达,往西有古道,往南有水路,她派出去的人都有所收获,带回来了红薯、土豆、南瓜这三样种子。
开春那阵她就让农官将红薯和南瓜催芽,红薯种在了开垦出来的沙土地,南瓜则种在麦田旁边的壤土里。
都不占用种植谷物的田地,平时多施肥,它们自己就能长的很好,南瓜一直收了好几茬儿,入秋之后是最后一茬儿了。
农官说红薯的产量最高,一挖就是一大窝。
南瓜也不错,长的是奇形怪状,圆的扁的长的都有,个头很大,蒸煮煎炒都可。
还能蒸熟打碎成泥跟面粉一起做各种各样的面点,现在内城的铺子就在卖这种南瓜做出来的馒头,不用放糖就有甜味,颇受欢迎。
南瓜李华殊之前吃过了,味道确实不错,做成辅食小奴也喜欢吃。
红薯是前几天才收上来的,她还没有吃过。
“要怎么吃?”
赢嫽拽她坐下,“吃法很多,蒸煮煎炸烤都可以,还可以做成红薯粉,我已经叫人拿了一筐去厨房,让厨子炸了红薯果子,一会你尝尝,要爱吃咱们就在后花园弄一块地单独种,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回头我给你做酸辣粉,酸酸辣辣的很好吃。”
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种田基因。
李华殊被她说的有点馋,又拿起另一个土黄色的‘果实’,问:“那这个呢,也是红薯?”
“哦,这个不是,这是土豆。”
土豆的产量就不如红薯,个头也不大,只有鸡蛋大小,有的甚至跟山药豆差不多,她已经吩咐农官找找原因,以后选种的时候也尽量挑个头大的,对土壤、肥料、水量的要求也要记录下来当参考,务必想办法让土豆的产量提高上去。
李华殊耐心听完她介绍了红薯、南瓜和土豆,听到亩产最高能达到多少时,她眼睛也发亮,神色十分激动,若以后能大面积种植,百姓就不用饿肚子了。
“你……”
激动过后,李华殊垂眸看她,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无法说出口,赢嫽为晋国、为百姓做了许多事,可她从未要求过回报,甚至没想过将赚来的钱留下,连鲜虞国君的那个宝藏都归进国库。
唯一的私心就是将那件金丝软甲给了她,要她穿着防身,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嗯?”赢嫽耐心等她说。
李华殊却一头扎进她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
“怎么了这是?”赢嫽疑惑,将她的头抬起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在她到试验场之前李华殊就淋了雨,外衣都是湿的,只是当时士兵们都在,她不好直接说,显得她处处管着李华殊,让人觉得李华殊在她面前很卑微似的。
别人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也不认为她那是关心李华殊,成见是个很主观的东西。
李华殊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嗯?谁欺负你了?还是因为你堂哥的事?”
那个季夫人也不知道谁给想的主意,既然派人到国君府想见李华殊。
国君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李家堂哥的事卢儿知情,更清楚季夫人是个拎不清的,当即就将人打发走,又来回禀她。
李华殊是后来才知道的。
李堂哥的事朱雀台那边已经处理完了,他没胆量跟狐氏勾结,狐氏女确实是在逃亡的途中被歹人掳走再发卖了的,认出他是李氏子才动了别的心思。
幸好芈夫人发现得早,李堂哥未曾陷得太深,在朱雀台关了几天就给放回去了。
“哪个不知道你如今宠着我,谁还敢欺负我。”李华殊好笑,沉重的心情一下散了不少。
见她脸上有了笑的模样,赢嫽才放下心,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她不再问了便是,等她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反正她对李华殊一向都有耐心。
说起宠爱,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怪不好意思的,道:“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她知道李华殊毕生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她已经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了,可做的还是远远不够。
她也知道留给自己搞发展的时间已经不多,九月会盟她没去,楚怀君和赵王知道狐信兵败的消息后肯定还会有别的谋划,不知哪天边境就会再起战事,这根本不可避免,所以她动作还要更快一些。
无需多说,李华殊就知她眼神想表达的东西,抚着她的脸轻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你这样,当初开国的周天子、各路诸侯,都不曾做到你这个份上,你比他们都强,你切不可妄自菲薄。”
表扬和赞美能让人心情愉悦,赢嫽也不例外,她笑着搂住李华殊的腰,“你真觉得我做的不错?你满意?”
别人的看法她不在乎,李华殊的就不一样了。
温润的唇瓣主动贴上来,李华殊亲她了,气息离唇,唯有那抹带着香甜的热意还残留。
“你说呢?”
她回吻,齿间间都是两人交融的香气,“要我说……你自然是满意的。”
要是不满意早就一脚将她踹下床去了,哪里会天天跟她同床共枕。
因两人在外间桌上亲的难分难舍,晚饭便比平常推迟了小半个时辰。
忠心的侍女还拦着准点过来蹭饭的纵长染和庄姒,说国君和夫人现在都不得空,让她们晚点再来,要不就干脆回自己院里吃算了。
纵长染当然不乐意,回自己院里吃那就只能吃每日例菜,虽说味道也不差,菜式也丰富,但就是不能跟破山居的比。
她早打听到了,今晚破山居有新花样,那个暴君不知从哪弄回来的东西,让厨子变着花样给李华殊弄好吃的。
饭灵根已经修炼到吞天灭地程度的厨子用红薯做出了一大桌美食,有赢嫽点了名的红薯果子,还有红薯丸子、红薯粉滑肉、红薯粉烙河鲜、炸小酥肉、炸红薯条、烤红薯、红薯炖排骨、粉蒸肉、红薯粟米粥……
饭桌上有两个饕餮转世的大胃王,饭菜就从来没有剩下的,赢嫽看她们那个吃相都觉得害怕,左右开弓,狼吞虎咽,好像有饿鬼跟她们抢一样。
她没好气的撇了下嘴,给李华殊单独弄了一碗红薯粉滑肉,“滑肉有点烫,要慢点吃。”
滑肉用的是猪里脊,肉质很嫩,很好入口。
李华殊刚端起碗吃了两块,那个大碗里的滑肉已经没有了,全进了纵长染和庄姒的肚子。
“……”
她有些委屈,尤其是纵长染前几天才背后捅她刀子,现在又来蹭饭。
赢嫽知机,立马板起脸对二人说:“从明天开始你们在自己院里吃。”
有这两个大灯泡,她都不好跟李华殊亲亲热热的了。
庄姒装聋当听不见,她每天都要过来给李华殊诊脉,反正赢嫽也不能将她赶出去,想蹭饭还是容易的,大不了她多写几个能强身健体、补血益气的补药方子,总能换到饭。
纵长染就吃瘪了,她除了朱雀台指挥使这个名头,暂时还没有别的本事能让赢嫽另眼相待,朱雀台那些藏起来的成员现在都主动为赢嫽做事了,情报一份份从各处传来。
辨认真假也自有人能胜任,不一定就要纵长染。
她现在唯一的用处估计就是在朝中监察百官,不过最近公卿大夫们也没什么好监察,一个个忙的要死,连内斗都没功夫搞了。
纵长染低头不吭声,她知道是自己之前说李华殊的坏话让赢嫽不满了。
这个暴君很护着李华殊,覆灭的魏氏、公氏都是因为曾经害过李华殊才被清算的。
叛逃的狐氏也算计过李华殊,现在被暴君发通缉令,敢收留狐氏叛臣就是在向晋国宣战。
被辣椒辣到眼睛,她胡乱擦了擦。
饭后赢嫽和李华殊有事要谈,纵长染和庄姒也识趣离开。
纵长染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出了国君府,一个人骑马在逐渐黑下来的街道晃荡。
巡逻的城兵看到她身上朱雀台的服饰和腰牌,也不敢拦。
下了马,纵长染闷闷不乐走进巷子的酒肆。
“店家,来两壶酒。”.
白天掰手腕赢了一头猪,辛绾让人将猪宰了,把肉送到外城去。
那儿有个院子是她租下来收留孤儿和老人的,这些孤儿和老人很可怜,亲人都不在了,他们无所依靠,只能在街上乞讨,还经常被欺负,她路过看见了于心不忍就收留了他们。
她每月的俸禄都不够填补,但凡军营里有彩头的比试她都参加,赢了彩头就立马拿过去给老人小孩改善生活,她自己一点没留。
今天这头猪很难得,她想着回来这么久都没有请李华云吃过一顿饭,她心里过意不去,就留下了两斤肉和一个猪肘子。
见她不留在这吃饭,受了她恩惠的老人小孩都很不安。
有个小姑娘跑过去拽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就是不舍得她走。
辛绾蹲下/身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一会肉就好了,你要多吃点才能快快长大。”
“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小姑娘仰头问她。
“我还有事,要先回家。”
“那你明天还会来看我们吗?”
辛绾想了想,不忍道:“明天恐怕不行,等下旬我再来看。”
明天有新兵入营,上峰让她带人训练,她没有空来这边。
小姑娘有些失望,却也懂事松开了她的手,站在门边目送她离开。
辛绾提着肉和猪肘子上马,不放心回头看——
门口的灯影下,小姑娘小小的一个人儿,孤孤单单,眼睛里充斥着不安。
她轻叹一声,狠下心掉转马头走了。
在边境立了功,回来后君上给了赏赐,她在内城有一处宅子,面积不大,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住处,她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人。
现在天晚了,李华云又住在李家,士族聚居的区域不是她一个百主能随便去的。
想着明天再将肉拿到军营去让伙头军给做几个菜,她请李华云吃饭。
最可惜没有酒,军营里也不让喝酒,违者军法处置。
远远看到家门口有个人,她眯起眼睛,手已经摸上了马鞍挂着的剑。
“你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在这等半天了。”李华云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抱怨个不停,今日难得不用在军营轮值,她和辛绾都各自回了家,本想来找辛绾喝两杯,偏这人又不在家,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见是她,辛绾心中欢喜,急着下了马,把肉忘了,还挂在马鞍上,又急急忙忙去拿。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事去了趟外城。”她没跟李华云说救济孤儿老人的事。
“想来找你喝酒啊,谁知道你不在家,我在门口等了半天,腿都站麻了。”
“抱歉……”辛绾打开门让她进去,“以后你再来找我,我若不在家你就直接进去,不用在外面等,现在天也渐渐冷了,你别在外面冷着了。”
李华云没应,先进去了。
这宅子真不大,就一个正屋和一个东厢房,西边是做饭和堆放柴火的地方。
从大门口走到正屋都没有二十步。
李华云之前来过一次,但没有待很久。
现在屋里添置了一些桌椅板凳,不过看着也不像是新的。
“你这是从哪买的椅子?怎么四条腿还不一样,是不是让人给骗了?”李华云生气,敢骗到她们血狼卫头上,活得不耐烦了。
辛绾看了眼,淡定:“哦,那个是我低价从木匠那里买来再自己拼的。”
“……挺会过日子。”
辛绾被她调侃的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又急忙说:“家里没有酒,我现在去买,你等等。”
“哎呀,不用了,我带了,”李华云将忘在门口角落的那坛酒抱进来,笑道,“这是我向君上讨来的高粱酒,一直藏着舍不得喝。”
她以前不喝酒,自从去了边境,那边天寒地冻,尤其是进草原时,喝一口烈酒能暖身,现在就爱喝了,尤其想念光狼城的烧刀子,很烈,入口火辣辣的烧到肚腹。
“那我去炒两个菜,我带了肉回来。”
“猪肘子?我爱吃,对啊,你今天不是赢了一头猪,猪呢?怎么就剩一个猪肘子了?”
“我……我给人了。”辛绾提着猪肘子逃似的躲去厨房。
李华云紧跟其后,“给谁了?那么大一头猪。”
辛绾心虚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到底给谁了?”李华云竖起两道眉毛,“是不是让刀二他们几个老不害臊的诓了?”
刀二也是狼卫,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装可怜占便宜,辛绾有时耳根子软,架不住别人哭两句就什么都往外掏,俸禄都让刀二骗过两回。
李华云要去找刀二算账。
辛绾急忙将她拉住,“没、没有……”
“那你说,猪呢?那么大一头猪呢?还是你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
“我……”
“说!”
辛绾怕她生气,就低头将来龙去脉都说了。
李华云慢慢瞪大眼睛,总算知道了辛绾为什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都是旧衣服,补丁摞补丁,连穿在里面的小衣都是打补丁的。
“你干嘛不早点说?”
她心疼辛绾,百主的俸禄也不多,全拿去救济那些孤儿了,她自己吃什么用什么,现在连猪都没留下。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看那些人可怜,能帮就帮一点。我一个人,吃喝都在军营,平时也花不着什么钱,说不定哪天上了战场就再也回不来,留着钱也没用。”
“不许说这种晦气话。”李华云捏她的嘴。
辛绾傻在原地,瞳孔一点点扩大,身体僵直不敢动。
“你收留了多少人?”
辛绾犹豫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被李华云捏着,她说不了话。
李华云悻悻放开,才听她说收留的孤儿有三十多个,老人还更多,而且都是带病带伤的,光是请医抓药就是一大笔钱。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出钱。”
“华云。”
“行了,就这么定了,快把猪肘子收拾出来,我饿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家里杀羊,有炖羊肉吃,最近我老婆在家,我妈说她太瘦了,脸上没血色,要给她补补。就吃吧,反正我不吃,我吃怕了,丢到我碗里我就偷摸扔给大黄,它膘肥体壮就是被我这么偷偷喂的,狸花也是,那一身肥膘,也亏了它还能灵活抓老鼠。
第73章
深夜,纵长染在酒肆喝得烂醉如泥,桌上和脚边散着好几个酒壶。
店家小心上前,“这位客官,我们小店要打烊了。”
朱雀台如今的名声堪比明朝锦衣卫,监察公卿、刺探情报,为国君震慑朝堂,声名远播,连百姓都熟知,只要看见身穿黑色劲装腰佩朱色雀牌的人就远远躲开,是万万不敢上前招惹的。
自打纵长染一进门,店家就不是很想招待,可又没有胆子将人赶出去,现在只想赶紧将这位‘大人’请出去,酒钱是不敢要了的。
纵长染从臂弯处抬头,迷迷瞪瞪睁开眼,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嗯?嗯……”
她手伸进衣服里胡乱摸,掏出来一锭银子。
晋国统一货币之后,圆形方孔的铜质半两钱为晋币,是唯一流通的下币,上币则逐渐改为黄金和白银,一两白银约等于一千晋币,现在商坊的大额交易都开始用银锭了,晋币只在日常的小额交易。
最近都已经开始出现类似钱庄的机构,不过是为了方便兑换银锭和晋币,银票这种东西目前还没有出现,赢嫽也认为不宜过早发行这些,还是等天下局势稳定了再说。
纵长染扔给店家一锭银子,“酒钱,多出来的就当是赏你的了。”
她连站起来都费劲,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去似的。
高粱酒价高,店家都已经做好了打水飘的准备,没想到这位‘大人’还主动付钱。
店家自是千恩万谢,恭恭敬敬送纵长染出了门。
街巷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虽没有明确规定宵禁,但入夜之后外城和内城的通道是关闭的,闲人不得随便在街上走动,老百姓早就睡了。
唯有乐坊和酒肆这种地方还有人在寻欢作乐,多是士族,出行的车驾都有族徽,有名有姓的,就算闹出什么事也好找祸首。
纵长染顶着易容之后的脸踉跄走在路上,巡防的城兵看见了想将她送回宅邸,她还一把将人挥开,让人别多管闲事,然后再继续一个人跌跌撞撞,一步三摔的往前走,直到彻底隐入黑夜,消失在街角。
一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猫从她头顶越过去,发出警惕又凄厉的叫声。
“喵——”
吓了纵长染一大跳,她对着野猫跑掉的方向骂道:“你半夜撞鬼了,鬼叫什么。”
骂完她就扶墙呕吐,酒精在胃里二次发酵,可想而知那味道有多难闻,连她自己都觉得刺鼻。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挪动了,只能滑倒在墙边,愣愣的盯着悬挂在夜空的明月。
吃饭时赢嫽跟李华殊说快到中秋了,要给李华殊做月饼吃。
李华殊就问什么是月饼,赢嫽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嗤……”纵长染低头发出自嘲的讽笑。
笑过之后就突然感到难过,鼻头一酸,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她哭得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委屈道:“我以后不说她坏话就是了,凭什么不让我吃饭……”
感受到了一点点家的温暖,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愿松开。
她也知道自己招人嫌,赢嫽也嫌她,却愿意给她庇护,也只有赢嫽将她当成小孩,给她糖吃。
她本不该贪恋这些,可她就是忍不住,如果……她是说如果,赢嫽是她的亲姐姐就好了,没有这层血缘,身份没有得到过承认,她就没有底气。
她不能像李华殊那样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提要求提的理直气壮,赢嫽还笑呵呵的答应,从来不会生气。
李华殊是心尖尖,要天上的月亮星星赢嫽都会想办法摘下来,到了她这儿,她什么都不敢提,气焰都要矮一截儿。
哭了一会儿,她又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擦掉眼泪。
酒意也散了,她抬头看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自己身处哪条街哪条巷子。
回家?
赢嫽赏了她一座宅子,但她从来没去住过。
一开始住进国君府是为了避开楚怀君,后来就是舍不得离开,可那也不是她的家,她被赢嫽无情的赶出来了——不让她蹭饭就是赶出来的意思了,她不听别的解释。
“暴君,你跟姓楚的一样是大坏蛋。”她气愤的踹了一脚墙根。
她漫无目的在巷子里走,没完没了的打酒嗝,浓烈的酒精发酵味十分难闻,她自己都嫌弃,抬起手在鼻前挥了挥,眉头皱得死死的。
想着先回自己的宅子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不然这样满身酒气回国君府,让赢嫽知道了就更嫌她了。
身后传来一丝落叶碎裂声,她眼珠子旁边一斜。
噔!
刀剑相碰发出脆鸣,打破了黑巷的安静。
借着月光,她看见偷袭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
她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怒道:“你是谁派来的?!”
甜甜的嗓音降低了威慑度。
对方也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转刀继续上。
两人在狭窄的巷子打了好几个来回,纵长染双臂交叉挡在胸前接下对方踹过来的一脚,整个人极速往后退,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鞋痕。
她后脚刹住,眼底划过一抹惊慌,她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
不再犹豫,她转身就跑。
蒙面人穷追不舍,在墙头伤了纵长染的肩膀,纵长染捂着伤口提剑跳入一家人的后院。
犬吠声将熟睡的主人家惊醒,屋内亮起烛火,开门就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去,吓得主人家立马关上门,两股战战,一声不敢吭。
“外面什么事?”床上的妇人掀开床帐,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婴儿在哄。
她丈夫,也就是刚才开门的人赶紧跑过去捂住妻子的嘴。
“嘘!别出声!”
还一下子把烛火吹灭。
这里离得不远就是辛绾的小宅,她正跟李华云在正屋喝酒,桌上的红烧猪肘子和土豆炖肉已经被消灭了一大半。
土豆子是真好吃,这还是隔壁邻居的老奶奶昨天给她送来的,说是谢谢她上旬收拾了附近的恶霸,让恶霸再不敢欺负人。
李华云喝酒容易上脸,这会儿脸蛋红扑扑的,歪在炕上嗑一把炒豆子。
“还是君上有远见,去年就开始派人去找粮种,咱们今年才能有土豆红薯南瓜吃,君上还说了,今年种的少,能卖到商坊的也有限,明年就多了,等后年、大后年……很多年以后,家家户户都能种上,到时候就不怕没有粮食吃了。”
说起这事,辛绾也感慨颇多,只是她性子木讷,不善言辞,除了点点头,嗯嗯两声,也说不出别的来,不像李华云总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在军营的时候也属她话最多。
“跟你聊天真没劲。”李华云无趣的撇撇嘴。
辛绾尴尬一笑,低头来回搓着手。
过了会儿她又给李华云夹了一块肉,想让对方多吃点。
李华云却起身,“不吃了,饱了。”
“要回去了?”辛绾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又没有借口强行将人留在自己这里。
“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娘明日又该念叨了。”
“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什么声音?”李华云立刻跑出去。
辛绾紧随其后,两人同时听到了来自隔壁邻居老奶奶的尖叫,还伴随着打斗声。
咚——
忽然,一个人影从墙头砸下来,似乎是受伤跑不动了。
来不及问情况,李华云和辛绾飞速出招拦住蒙面人劈下来的剑*,将受伤的人从剑下救出。
“你……纵长染?!”李华云认出了这张脸。
纵长染见救自己的是她,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捂着伤口艰难吐出:“不知道什么人,半路上要杀我,一路追到这,我甩不掉……”
李华云立马沉下脸,转身和辛绾一起对付蒙面人。
对方武功确实高,招式也诡异,但一对二也有些吃力,后面纵长染还带伤加入。
三对一,蒙面人胜算不大,就想跑,被辛绾一拳砸脸,牙齿都飞出来三颗。
砰地一声,蒙面人被砸晕倒地。
纵长染一把将蒙面的布扯开,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
“认识的?”李华云问。
纵长染摇头,“不认识,看着也不像中原人。我将人带回朱雀台,今晚多谢你们了。”
若不是碰上李华云和辛绾,她今晚可能就交代在蒙面人手里了。
此人武功不弱,必定有来头。
“只怕还有同伙,我跟你一起。”李华云不放心,且纵长染又受了伤。
辛绾不放心她们两个,便也跟着了。
到了外面碰上巡逻的城兵,将情况与他们说明,让他们在这附近搜索,看是否还有可疑人,内城混入刺客,还当街刺杀朱雀台的指挥使,这事可小不了。
将人带回朱雀台的地牢先关起来,纵长染里里外外将人扒光了搜,连牙齿缝都不放过。
“你这是干什么?”李华云还是第一次来朱雀台的地牢,对她这个手法颇感好奇。
纵长染低头忙自己的,“为避免身份暴露,这些人都会服毒自尽,毒药一般都藏在牙缝。”
“看来你很有经验。”
纵长染顿了一下,没吱声,用力将蒙面人的一颗后槽牙掰下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东西。
这种手段瞒不过她,朱雀台里比这还隐蔽的□□手段多了去。
辛绾将李华云拉到自己身后,再谨慎的对纵长染说:“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鲜血都将肩膀那块的布料浸透了,纵长染就跟没事人似的,一点不知道疼。
这边的事很快就被赢嫽知道了,派人来找纵长染。
“指挥使,君上请你过去一趟,”卢儿见李华云和辛绾也在,“女君和辛百主也一起吧。”
李华云是君夫人的堂妹,在称呼上就会有区别。
“你的伤……”李华云也指了指纵长染的肩膀。
纵长染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就跟着卢儿去了国君府,连那身脏掉的黑色劲装都没换。
1——
作者有话说:狸花!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叼老鼠到屋顶上吃!吃不完晾在上面风干很臭!很臭!
第74章
巡逻的城兵还在那家酒肆附近发现了七八具尸体。
被突发事件扰了清梦,赢嫽一脸不愉,支着脑袋在听雍阳军统领司马长林汇报。
“君上,那些尸体是两拨人,死前发生过激烈争斗,皆是重伤而亡,但身份暂未确认。”
“巡防的城兵此前就没有发现异常?”
一直都是雍阳军负责城中巡防,司马长林这个统领亦有失察之责,他愧疚低头,不敢言。
李华殊拍拍赢嫽的手,示意她别生气,赢嫽回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即日起,全城宵禁。”她就不信抓不到这些人。
“是!”司马长林领命。
很快纵长染她们就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屋子里散开。
赢嫽蹙眉,招手让纵长染到自己身边来,看到她肩膀的血迹,眉头皱的更厉害。
“受伤了怎么也不知道包扎一下。”她让卢儿去叫庄姒。
纵长染抿着嘴不吭声,鼻头酸酸的,心也酸酸的,低头用鞋尖一下下踢着地面。
“走近点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疼得很。”小破孩终于撑不住瘪嘴,委屈的哭鼻子。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会不知道疼的,只是以前很能忍罢了,赢嫽现在也不忍心对她说重话,轻声叫她近前来先查看了她肩上的伤,伤口很深,肉都翻过来了,血一直在流,衣服都黏黏的,一摸就是一手血。
她又气又心疼,“你这孩子……”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李华殊也倒吸一口气,纵长染身手并不差的。
两个人都关心自己,纵长染鼻头更酸,张嘴哇一声哭出来,一边哭还一边抬手抹眼泪,小脸被她抹的乱七八糟。
那些黑乎乎的药水将她变成了一个小脏猫,惨兮兮,又可怜又好笑,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打嗝。
“追杀我的人武功高,我打不过……”她边哭边说,眼泪鼻涕糊一脸。
赢嫽有点嫌弃她脏兮兮,就随手拿起桌上那卷绵软的纸摁住她的脸胡乱擦了擦,手法非常粗糙。
纵长染就站在那不动,任由她帮自己擦鼻涕眼泪。
“长姐,那人身手确实厉害。”作为跟对方交过手的人之一,李华云也很有发言权。
李华殊沉吟:“能看出来是什么路数吗?”
“指挥使说那人并非中原长相。”辛绾在旁边做了补充。
“犬戎?”
辛绾摇头,她与李华云都曾在西北边境跟犬戎交过手,不至于认不出。
“不是犬戎,是东胡人。”纵长染吸着鼻子说道。
赢嫽:“你还能看出来?”
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纵长染略微有些受挫,用哭到通红的眼睛瞪她,被气的说不出来话。
“好好好……”赢嫽哄孩子,“你最厉害,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妖怪在你面前都要现原形。”
“不要你擦了,讨人厌。”纵长染气呼呼夺过纸,自己躲到一边去收拾脸上的狼狈。
小破孩性格别扭,现在又受了伤,赢嫽就没有再逗她。
“你动作慢点,别扯到伤口。”
“用不着你……”纵长染将最后几个字咽回去,闷声答应,“知道了,我会注意。”
她悄悄抬头观察赢嫽的脸色,见赢嫽没生气才松了一口气,又慢慢擦脸。
看到李华云倚在李华殊身边,李华殊一脸关切的低声询问李华云有无受伤。
李华云笑着摇头,一下滚进李华殊怀里撒娇。
李华殊也不推开,还拍了拍李华云的脑袋。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
李华云在她怀里笑嘻嘻的,“我就喜欢这样跟你撒娇,长姐,你不许嫌我。”
捏捏她的脸,李华殊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去年云儿的脸还肉嘟嘟的有些婴儿肥,现在都长开了,有了大人的模样。
回家时婶婶还跟她说,去了一趟边境回来,云儿成熟了许多。
如今家中很多事都是云儿帮着拿主意,再不是以前那个万事不知的小女孩了。
不过婶婶平时也还是不许云儿在外头过夜。
“对了,你们在哪碰上那个蒙面人的?”她问李华云。
李华云挠头,“我找辛绾喝酒……”
家里人不知道她喝酒,更不知道她其实经常夜不归宿,家中床上是她放的枕头,假装自己在睡觉,连侍女都不知道她经常半夜溜出去。
李华殊拧起两道蛾眉,揪住李华云的耳朵,“好了啊,都学会骗人了,连我都骗。”
“哎哎哎长姐长姐……”李华云握住她的手腕哀嚎求饶,“疼疼疼啊长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就饶了我这次吧,不要跟我娘说,我怕她担心。”
“君夫人,是我叫华云出去喝酒的,错在我,不关华云的事。”
被揪耳朵的是李华云,心疼的却是辛绾,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李华云。
如果不是顾忌着对方的身份,她都要上前去将李华殊的手扒拉开了。
李华殊这才松了手,“以后要出门必须要跟婶婶说,不许再这么晚还在外面。”
其实不疼,李华云那是装的,松开手之后她又笑嘻嘻的了。
辛绾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看她耳朵,被揪红了一点。
李华殊的视线在她两人身上来回扫过,随即垂眸轻笑,选择不揭穿辛绾那点心思。
纵长染慢慢停下擦脸的动作,盯着地板的缝隙出神。
过了会儿庄姒提着药箱进来,纵长染被叫到屏风后面。
外衣脱下,露出肩膀至前胸的一整条剑伤,伤口狰狞可怖,血还在缓缓渗出。
庄姒用干净的布条沾上药水,轻轻触碰了下伤口周围。
纵长染疼得身体一颤,努力忍着不发出声音。
“不是说你们都经过专门训练,不怕疼吗?”庄姒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说。
“比较能忍疼而已。”
纵长染将脸偏到另一边,竖起耳朵听屏风外面赢嫽询问关于蒙面人的细节。
“好了,这几天先不要沾到水,每天准时过来找我换药。”
庄姒说完还从药箱底下拿出一套新衣服给她,让她换上,旧的这身让侍女拿下去清洗。
纵长染将衣服换上就出来了,挤开司马长林,站到赢嫽左边的位置。
司马长林本来好好的站那,冷不丁被推到后面,他还丈二和尚摸着头脑。
“指挥使?”
纵长染当作没听见,不理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站在赢嫽旁边,等着赢嫽问她。
这时庄姒插话道:“看伤口的外观倒是很像先前截杀我的那些人的手法。”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她。
庄姒不动如山,“那些人的来历我已说过。”
站在这里的人未必就全信得过,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谨慎些为好,她就没有点明那些人的身份,但她相信赢嫽和李华殊能明白。
周天子?赢嫽和李华殊对视,后者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翌日,雍阳城开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人口普查。
废除奴隶制之后,晋国的良籍人口骤然增多,也因为官方人手不足以及政策不完善等多种原因,导致有许多人浑水摸鱼拿到了户籍。
这些人当中有曾经上山为匪的穷凶极恶之徒,亦有别国细作。
尤其是外城,那里才是鱼龙混杂。
不仅雍阳城,晋国所有郡县都开始了人口普查,地方部门配合朱雀台,动作迅速且有效,果真揪出不少可疑人员。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些人全被斩首示众。
折子呈到赢嫽案前,看着那一串串数字,她已经从最先的震惊到现在的麻木。
‘杀’这个字似乎是她近来最常说的了。
上次当街刺杀纵长染的蒙面人也查到了来路,确实是东胡来的,包括在酒肆附近找到几具尸体,跟蒙面人是同伙。
纵长染身边有四个高手,大概率是楚怀君去年留下监视她的。
那些东胡刺客知道这四人的存在,所以在酒肆附近先出手拦下四人,再让另一名同伴去截杀纵长染。
只可惜计划失败,他们和那四人同归于尽,纵长染又恰巧被李华云和辛绾救下。
现在唯一的活口就关在朱雀台的地牢。
从临西跟随回雍阳之后,无衣和灵童这两个人就一跃成为朱雀台的两大副使。
审讯这种活儿她俩最在行了,没让赢嫽等多久,她们就让活□□代了所有知道的事。
他们确实来自东胡,也确实是周天子秘密培养的死士,之前截杀庄姒的也是他们的人。
若纵长染莫名死在雍阳,楚怀君不会善罢甘休.
“诸侯强大,天子势微,若你与楚怀君相互残杀,便正中了天子下怀。”
今日有秋雨,李华殊难得没有去校场练兵,闲在家陪小奴玩儿。
小奴在床上爬来爬去,一会挨挨这个,一会又蹭蹭那个,再没有比她更忙的人了。
赢嫽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手摸着她圆鼓鼓的小肚子,能吃辅食之后她就不爱喝奶了,见大人吃什么她都馋的直流口水。
“之前我还觉得天子被诸侯架空权力了很可怜,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同情这么个玩意儿,他不来惹我还好,要再来,我直接拿火炮轰他个稀巴烂。”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真当她好欺负不成,谁都来踩一脚,她现在拳头大了,不怕谁,能和平相处最后,处不了就开打。
“防着点总归没错。”
“嗯。”
“狐信有下落了?”
“在牟城。”
“真投奔赵王了?”
“不好说,谁知道他是想投靠赵王还是想投靠赵景,这位大难不死的女公子正趁着赵王不在牟城,她在疯狂揽权呢,等赵王回去估计就剩下个空架子了。”
赢嫽很感慨,这年头谁都不是善茬儿。
李华殊嘴角的笑意有些冷,“赵王能不能回牟城都两说。”
“难道天子想扣押诸侯?”
“机会难得,就不信他没动这个心思。”
“我去!幸好我没去。”赢嫽心有余悸——
作者有话说:总算知道为什么叫倔驴了,是真倔啊!今天带老驴去采莲蓬,指望它能帮忙驮点东西,突然下雨了,催它快点跑,它一下就不动了!就站在那淋雨,怎么拽怎么拖都没用,就是不动,害得我被淋成落汤鸡!
第75章
雍阳书院蒙馆报名那日来了许多人,有的甚至是夜里就带着铺盖卷守在书院门口的,等到天亮蒙馆开门,这些人就一窝蜂涌过去,蒙馆的人都被淹没在人潮里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况且蒙馆现在不收钱,这对老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将孩子送过去认识几个字就能比别人强上几倍,将来也好找工,那些能到城里商铺当伙计的都是识字会算数的。
蒙馆的老师也并非专门请来,而是城中的贵女,究其原因还是有了李华嫣带头。
李华嫣会来蒙馆兼职当老师,还是赢嫽推荐的。
“国家之富强,全在于国民;国民之发展,全在于教育。教育为立国之本,兴学乃国民天职。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该多去看看,亲身经历与体会,有时站得太高了反而会忘了自己来时的路。”
前两句话是她那个时空的教育家曾经说过的话,她带到了这个时空。
李华嫣很乐意兼职幼儿园老师,顺便把先语也带了来,其他贵女是有样学样。
开始是新奇,可当她们真的看到这些被家里人洗的干干净净的小孩时,她们又都说不出来话。
那一双双懵懂又胆怯的眼睛、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带在小包袱里硬邦邦的窝窝头……
给了这些贵女很大的冲击,在奴隶制没有被废除之前,她们脚踩的就是这些奴隶的背脊。
可她们却从未真的低头看过一眼这些可怜的人,不知道更不屑知道这些人的眼睛除了恐惧和麻木,还深藏着干净的善良。
比起那些高谈阔论的老夫子,赢嫽也更希望蒙馆的老师能有些不一样。
李华嫣的感触并不比其他人少。
她深吸一口气,明白了君上为何会让她来这里当老师。
这次能入蒙馆的学生有八十人,分了三个班,识字和算数都会学。
有些孩子连她们的爹娘都记不清她们到底几岁,说是十岁的,可看着很瘦小。
看名册的时候李华嫣才知道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没有正经名字。
她今天的第一课就是要给这些孩子起名,再教她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这些孩子学的很认真,因为家里人告诫过要认真听讲将来才能有出息,孩子们都记着的,且这些孩子随父母吃了很多苦,再难她们都能咬牙坚持。
李华嫣在这些孩子身上看到坚韧。
因孩子都小,家中又贫寒,个个都是瘦瘦小小的,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家里都吃不饱饭,带来的窝窝头又没营养,能顶什么用。
赢嫽拍板,从国库划了一笔钱给蒙馆,让蒙馆单独给这些孩子准备两顿饭,不要求山珍海味,但每一顿都要有肉,最好是能弄点羊奶或者牛奶,多吃肉蛋奶才能长高长壮,不然病怏怏的算怎么回事。
现在孩子们隔两天就能吃到一个鸡蛋、一碗煮过的羊奶和一碗肉羹,平时的话还是馒头或者包子,配菜汤。
勤快、学得快的孩子会有额外奖励,能得到一块焦糖。
半个月时间,原本瘦瘦小小的八十个孩子就抽条了似的,胖了不老少,脸蛋圆乎乎红扑扑,像个小炮弹,精神得很。
那个小妇人的女儿也幸运的进了蒙馆,她本来是个头最小的,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
她家在城外的村子,另外还有两个孩子跟她是一起的,每天放学后蒙馆会有驴车送她们回村。
赶车的人也是附近村子的,每天走两趟,每半个月到蒙馆结一次钱,平时也不耽误赶别的生意,这些车把式都十分乐意。
小姑娘下了驴车就飞奔着跑回家。
“娘!”
小妇人正在厨房准备娘俩今晚的饭,听到女儿的喊娘就从灶前抬头。
“哎!下学了?”
小姑娘斜挎着自己的小书包跑进厨房,从书包里掏出自己不舍得吃的鸡蛋和糖。
“娘看,老师夸我今日表现好,给了糖,鸡蛋是晌午给的,一人一个,我没吃,带回来给娘,娘你快吃。”
小妇人背过身去擦眼泪。
“娘?”
小妇人转过来,“娘不吃,你吃,吃了才能快快长大。”
月前她说要送孩子去蒙馆,村里不少人笑话她痴心妄想,也有劝她别什么都信,可告示都贴出来了,还是国君的亲笔。
她能从奴隶恢复自由身也是因为国君下令废除奴隶制,若国君的话都不可信,她还能信谁。
现在村里多少人羡慕她,又有多少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娘不吃鸡蛋?那吃糖,糖可甜了,比蜂蜜都甜。”
小姑娘吃过一次蜂蜜,是开荒的时候小妇人在草丛里发现了一窝蜂,为了拿到蜂蜜,小妇人被蛰了好几下,脸和手都肿了,过了好多天才消肿。
小妇人还是不肯吃,不是她不馋,是她舍不得,想把好东西留着给孩子吃。
可小姑娘却不由分说的将焦糖塞到她嘴里,甜丝丝的,一下就甜到了她的心坎儿。
生活再苦再累都不要紧,她现在看得到希望,有了盼头,就不怕吃苦了。
入夜之后小妇人家中来了好几个邻居,她们跟小姑娘打听蒙馆的事。
知道在蒙馆能吃这么好,还不要钱,她们都惊呆了。
又急忙问:“那蒙馆什么时候再收孩子?”
因为过于激动,她们用力抓住小姑娘的手腕。
小姑娘吃痛,抽回自己的手躲到她娘怀里,“老师说每年秋天招生。”
那岂不是还要再等一年?.
听说蒙馆免费招收孩童,辛绾也想让那些孤儿入蒙馆识字。
可她找过来时早就已经过了蒙馆的报名时间,要想入馆就要等到明年秋天了。
见她穿着血狼卫的常服,蒙馆的人也耐心解释了。
“非是我等不通融,实在是学生已招满,我们无权破这个例啊。”
“真的不行吗?”
“还请大人见谅。”
蒙馆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收了八十个孩童已经满员了,多塞一个都放不下。
且现在已经上课半个月,更不能临时放学生进来,要都这么干,十里八乡想把孩子送到蒙馆来的人家多了去,总不能都收了吧,所以不能开这个例。
辛绾也没有仗着自己是百主就为难蒙馆的人。
她垂头丧气走出大门,想着回去了再另想办法。
“辛百主?”正巧李华嫣从另一侧过来。
两人同在朝堂,多少打过照面,也算相熟。
“辛百主怎么来蒙馆,你家中有适龄孩童要启蒙?”
辛绾没多想,就把情况跟李华嫣说了。
“那些孩子都还小,我又不能时时照管到,实在不知该如何。”
让她上阵杀敌她可以,照顾孩子是真一团乱。
李华嫣惊讶于辛绾竟然收养了了这么多孤儿,这可是大善事,换了旁人这般做,早就已经在君上面前邀功了,辛绾却一个字都没提及。
“你领我去看看。”.
白天不得闲,李华嫣是傍晚才跟着辛绾来到她收养孤儿的小院。
此时小院的厨房正在煮饭,除了小孩还有老人,这么多人吃饭,辛绾的俸禄又有限,都得精打细算着用,平日里就是煮一些菜汤糊糊。
上次她带过来的那头猪,让老人们做了腊肉挂起来。
骨头倒是熬汤了,但也是反反复复的熬,一点都舍不得扔。
院子刚开始都是乱的,很脏,后来辛绾说过几次,小孩们就主动收拾,现在都是干干净净的,屋檐下挂着腊肉。
为了防止有人偷拿偷吃,每天都会有几个孩子拿着棍子守在下面,连晚上都有人守,想偷肉是不可能的。
不过之前院子有恶人来讹诈,欺负这些孩子是孤儿,老人又无依无靠,恶人就想抢东西,被辛绾收拾了一顿,现在就不敢来了。
车驾停在院门外,李华嫣下了车,先语跟在她后面。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外城,也是第一次进这么破旧的院子。
李氏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这般过,看着这些破破旧旧的房屋,李华嫣的心情难以形容。
这半个月辛绾又收养了六个孤儿,还有十多名老人。
说起来这些老人也可怜,很多都是奴隶,身体早已被摧残的不成样,遭人丢弃在路边等死。
人口普查时给她们登记了良籍,但仍旧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开荒都需要体力,她们连站起来都难,还怎么开荒。
“外面有很多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吗?”李华嫣轻声问。
辛绾抿唇。
“实话说,挺多的,之前我们从光狼城回来,一路上见过不少逃难的人,有的已经饿死在路边了,雍阳相对少一些。”
先语:“为何不禀报君上?”
辛绾看了她一眼,“君上每日烦忧的事很多,若事事都要君上拿主意,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先语被堵得无话可说。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李华嫣看着快塞满人的小院,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你一个月俸禄也没有多少,如何能养得起这么多人。依我看不如这样,将现有的老人和孩子列一份名单出来,将身高年龄有无残疾都写上,我想办法从别处给她们找一些活干,多赚少赚的起码都能养活自己,你压力也能小一些。”
蒙馆现在收不了学生,若开了这个例,后面的麻烦只会更多,且蒙馆如今的开支也不小,她也总要为君上多考虑。
辛绾抱拳感激,“多谢女君。”
先语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好像自己是专门过来添乱,帮不上忙似的——
作者有话说:大黄和狸花这俩农村经典皮肤今天闯大祸了,被我妈轰出门,现在还在外面鬼哭狼嚎,狸花能飞檐走壁进来,大黄就惨了,狗洞堵住了它就只能在院子里着急嘤嘤嘤,疯狂挠门,我在阁楼这边的窗户打电筒照它,它就跑回来趴着墙对我摇尾巴,一脸鬼迷日眼的谄媚,想我给它开门,哈哈哈!不给开!
第76章
红薯、土豆和南瓜在鳐山附近也种了的,再加上养猪场、养鸡场和养鸭场,鳐山的农场初具规模。
鸡鸭猪的粪便还能堆肥,所以农场种出来的红薯比其他地方的产量都要高,一串串的,个头还大。
南瓜和土豆也是。
若是按照这个产量来算,等到明年就足够供应三军后勤,现在还不行,主要原因还是带回来的粮种有限,暂时无法大规模种植。
多余的红薯藤、南瓜藤和土豆苗都收拾起来喂猪,这些还没有完全驯化成家猪的野猪不挑食,獠牙锋利,什么都能吃,连树根它们都能嚼烂了吞下肚。
猪吃的好了就长得膘肥体壮,宰杀一头再配点土豆、红薯和南瓜,就足够猛虎营上下吃的了,吃饱了肚子,士兵才有力气训练,还更有力气到农场干活。
城内的肉类市场也逐渐变得丰富,不再局限牛羊肉,有了猪肉、鸡肉和鸭肉,随之而来的副食品也多了起来。
每天一开市,小摊小贩和一些进城的村民就将街道占满了,卖什么的都有。
小妇人也跟左邻右舍进城卖红薯南瓜。
她们舍不得花钱坐驴车,就靠双腿走来的,还背着一大筐东西,十分的重,但只要想着一会卖了瓜就能有钱,她们就不怕这点辛苦了。
“你们快看,那边卖的什么?瞧着怪模怪样。”
众人顺着看过去,只见有一家商铺门口挂出来一大把不知是拿什么东西做的刷子。
连来进货的商人都不知这是何物,问商铺伙计。
伙计从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身体,看清对方指问的是哪一个之后才笑着回道:“那是新制的猪鬃刷,买一把拿回家刷什么都行,很好用。我们小店还有猪毛毛笔,雍阳书院现在就用的这种毛笔,你们可要进一些货?不是吹牛,这些东西出了我们雍阳,别的地方可没有得卖,价钱还不贵。”
这倒是真的,雍阳城出了名的好东西新玩意儿多,商队宁愿绕远路都要来雍阳进货,拿回去就是翻十倍百倍的价格出售。
商人心动了,说道:“伙计,拿一些出来与我等瞧瞧。”
又推销成功,伙计乐呵呵的跑进去拿样货。
这些猪鬃刷和毛笔同样出自鳐山农场。
杀猪刮下来的猪毛不知做何用,赢嫽就想出了做猪鬃刷和毛笔,一点都没让猪身上的任何东西被浪费掉。
做猪鬃刷和毛笔需要人手,李华嫣就跟农场那边说,单独拿一批猪毛回外城小院给那些孤儿和行动不便的老人做,教两三遍她们就只能自己做出来。
刨除成本之后按件算工钱,也可将工钱换成粮食。
小院的孩子都愿意做这个,或许比起读书,这种能挣钱能填饱肚子的方式更适合她们。
问题得到解决,辛绾也松了一口气。
但这种情况不单单只有雍阳有,别的地方肯定更多,李华嫣还是整理了一份折子递上去。
如何解决老百姓的生计问题成了赢嫽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事,鳐山农场可以帮着解决一部分,可其他地方的呢?又不是所有郡县都有一座规模型农场。
每当提到这些,公卿就都成了哑巴。
赢嫽沉着脸,不怒自威:“平时你们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现在怎么不吵了?国事不解决,天天为一己私利争得头破血流,亏你们还自诩名门大家、有志之士,你们问问自己,心里可曾装着晋国、装着百姓?人者,国之本,为臣之忠者,先利于人。你们可知此话的含义?”
因为临西盐场的‘代理权’迟迟未定,公卿为了争夺盐利就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公卿也是要脸的,这会被赢嫽说的抬不起头。
临西盐场现在是收归国库,但总要找个代理人,赢嫽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让公卿各自拟一个折子上来,就今后怎么将盐场做大做强写个章程。
包括建造在临西的制盐厂,那是专门做细盐的,厂房已经快要完工了,但还没有正式投入生产,现在临西产出的细盐还是作坊模式,产量没有形成规模。
这段时间她也仔细想了想,搞发展也不能什么都让她掏钱,这些士族积累了世世代代,有的是钱,她完全可以搞一个‘招商引资’计划,让这些士族自掏腰包到临西或者其他地方‘建厂’,再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她可以提供技术以及政策上的帮助。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目前自己已有造纸坊、瓷器坊、豆坊、油坊、盐坊,受限于资金不足,规模都没有再扩大。
士族的封邑被收回后,他们的资产也大大缩减,她可以跟士族合作,按股份制来分利,大家都有好处,还能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
她这个提议一出来,安静的前庭又开始叽叽喳喳热闹的像菜市场。
等这些人吵完又到了中午,她将先月、陈炀和岳阳璞留下。
她告诉三人,自己想要建一座兵工厂。
现在的工坊已经不能满足三军和边军的武器供需了,所以建兵工厂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先月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她脸上少见的出现错愕的表情。
在狐氏造反之前,士族都没有见过改良火炮的威力,直到狐氏的私军围城,李华殊调了工坊的所有火炮支援城门,巨大的爆炸声以及惊人的破坏力才让众人开了眼。
难怪赢嫽能那么硬气的跟以狐氏为首的士族对着干,有这等杀器在手,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之后士族又那么配合的归还封邑,也是被这个杀器震慑到了。
他们现在依旧会不满或者反对赢嫽提出的某些政策,但绝对不会再像狐氏把持朝政时那么狂妄。
一旦发现赢嫽真的有发怒的迹象,他们都会及时收手,谋到一点好处就行,切不可再贪心,否则狐*氏和魏氏就是自己的下场。
“兵工厂?”
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三人都觉得新奇。
“专门研发军用武器。”赢嫽简单解释了一句。
三人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过来,神色开始变得激动。
“君上是想?”
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吗?晋国崛起,称霸诸侯,问鼎中原。
赢嫽笑不达眼底,点头,“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她眼神发冷,脑海里闪过的是楚怀君、赵王和周天子对自己的暗算。
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不外乎两种可能:外敌或者内鬼。
与其浪费时间跟这些人周旋,还不如抓紧发展壮大自己,到时候她有钱有民心,还有热武器和军队,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内,她看谁还敢跟自己作对。
中原四分五裂终究不是个事儿,统一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这点不会因为她换了个时空生活就改变。
灭天子,收诸侯,统一中原。
先月收在袖子里的手在颤抖,她的卦没有算错,她为家族选的路也没有错。
天下共主就是眼前坐的这位,蛰伏了这么久,赢嫽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利爪。
外面烈日炎炎,先月站在台阶上眺望远空。
陈炀来到她身边,这位靠着抱大腿的厚脸皮位列上卿的老臣眯眼摇着花白的长髯。
“中原的天,要变咯!”
“历朝历代都是后来者居上,变了更好。”岳阳璞与两人并肩。
先月:“君上有此心,天子和诸侯必定会联合阻扰,我们要防范诸侯与天子联盟。”
“哼,大不了就开战,谁怕谁。”岳阳璞骨子里就很好战。
先月睨了对方一眼,“莽夫。”
“……”
陈炀哈哈笑两声:“行了,两位,都什么时候了还内斗,还是多想想君上交代的事吧。”
兵工厂建在哪里可是有讲究的.
上次来鳐山还是军演那会儿,她差点被纵长染杀死。
今天重返案发现场,她还把纵长染给带来了。
这小破孩消沉了几日,现在又生龙活虎的了,布兜里装满厨子新制的月饼和糖,左手奶茶右手月饼,骑在马上吃的香甜,嘴两边全是碎饼渣子。
真是没眼看,赢嫽放下帘子。
马车内就她和小奴,李华殊骑马跑到前头去了。
卢儿骑着马从前头往回,靠近马车兴高采烈报告:“君上,夫人猎了一头狍子!”
赢嫽从车内探出头,“打猎去了?”
“是,夫人与女君她们进了林子。”
“你去传我的话,让夫人小心些,别跑太远,这边荒山野岭的有黑熊。”
鳐山很大,深山之中常有野兽出没,年前还听说有大虫下山伤人。
她并不想太拘着李华殊,只是有些不放心。
卢儿赶去传了赢嫽的话,当时李华云她们都在,听了便打趣起自己的姐姐。
让李华殊追着她们好一顿打,最后又从林子里猎了三只野兔,叫人拿了回去今晚烤着吃。
快到农场时李华殊才玩尽兴,下马一头钻进马车。
小奴已经在车驾的摇晃中睡着了,赢嫽靠在旁边翻看一本游记打发时间。
见李华殊进来了便放下书,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细细看了,没见受伤才略微放下心。
她拿了帕子给李华殊擦脸,“弄出这一头的汗,舒服了?”
李华殊脱掉外衣,方才打猎弄脏了。
“我好久都没打猎了。”她趴在赢嫽膝盖上,娇笑着讨好。
“晚上不回城,我们在鳐山住两天,让你玩个痛快。”
到底是心疼她被圈禁在国君府那么长时间,这次就是专程带她出来散心的。
从去年到现在,事情一件接一件,忙上忙下,她和李华殊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这两日难得空闲,鳐山离雍阳城又不远,且猛虎营就驻扎在那,她就带着娘俩来玩玩,顺便看看农场。
李华殊高兴:“那我晚上跟云儿她们夜猎!”
“夜猎?”赢嫽立马不乐意,“那不行,打猎只能在白天,晚上你给我老实睡觉。”
“是你说让我玩个痛快的,你出尔反尔。”
“晚上不安全,乖啊宝贝,咱们白天打打野兔狍子什么的就行了。”
“我就要夜猎,以前我夜袭敌军大营都无事。”李华殊拿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看她。
赢嫽最受不了她这个眼神,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就是对她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毫无抵抗力。
每次只要她这么一看她,她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搭梯子爬上去摘。
“好好好……”难过美人关,妥协了。
长长的队伍抵达农场外面,猛虎营统领虎贲早早带人迎候在此。
赢嫽从车内出来,站着眺望坐落在山脚的农场。
去年这里还是一片荒地,现在就已经起了屋舍,还有大片开垦出来的田地。
种下去的红薯、南瓜、土豆已经收了,但一些角角落落可能还散着一些小的。
这些遗落的就给那些进农场翻地干活的村民了,谁捡到就归谁。
赢嫽进了农场,李华殊也跟着了,她对农事并不了解。
见有人在翻土堆肥,似乎要种什么,便好奇问:“现在天都要变冷了,还种庄稼?”
她倒是知道有一茬儿麦子是要冬天种下去,到来年春天的尾季就收成,可瞧那些人也不像是种麦子。
负责农场种植和养殖的并非猛虎营的人,那一群当兵的哪里懂这些,力气活倒是能干。
之前选拔人才,赢嫽特别留意过有无擅农事的人,士族当中是没有的,寒门中倒是不少。
分到农场的就是当时选上来的人,因为种出了产量不低的红薯,她们还得到了特别嘉奖,晋升两级。
赢嫽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农业部门’,领头的就是她们。
此时她们也随行左右,恭敬答道:“禀夫人,这是在种萝卜和大白菜。”
“那是什么?”
“也是君上让人找回来的种子,我们前些日刚刚催芽育苗,这两天就准备移栽了。”
赢嫽派出去的人不止一队,在红薯南瓜土豆之后又陆陆续续找了些别的种子,她也不管是什么了,反正只要不是有害的就都种,能让老百姓多点粮食,不用挨饿就行。
李华殊回头看,赢嫽正蹲在地里跟一个翻土的雇工闲谈。
她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撸起袖子抓了把土在手里捏了捏,土都没结块,种过一轮红薯南瓜,又堆了几次肥,肥力相当不错,看着都不像是今年才开出来的荒地。
“君上心系百姓啊。”随行的人发出感慨。
李华殊翘起嘴角,她选的人自然不会差——
作者有话说:大黄和狸花昨天打架弄坏了鸡窝的种蛋,那是我妈专门选出来给母鸡孵小鸡的,全碎了,把我妈给气的,今天大黄都不能进屋,只能在院子,大黄都愁眉苦脸一整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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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日头还没有落下地平线,军营的大灶就开始烧火做饭了。
大筐的土豆、红薯、南瓜,还有大捆的葱和韭菜都被丢进水里清洗。
另一边的案板上还放着一大扇猪肉,臂粗腰圆的大厨正在哐哐剁肉。
灶上的大锅还熬着猪油,沥出来的猪油渣香香脆脆,撒上一层干辣椒面就很好吃,再掰开一个大馒头,将猪油渣夹在馒头里一块吃,滋味相当好。
每次这样做,那群老兵条子都争抢。
大厨刚把猪油渣捞出来撒上辣椒面,转个身拿东西的功夫,盆里的猪油渣就下去了一大半,盆边还残留了几块,明显是有人趁她不注意就偷吃。
她当即竖起两道浓眉,叉着腰粗声骂道:“那个胆肥的偷吃?!给老娘乖乖站出来!要是让老娘亲自逮住,少不了一顿鞭子!是谁?!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偷东西偷到这里来,活得不耐烦了!”
骂了半天都没人应,她就挨个查,可谁的兜里也没有,嘴巴上也没有猪油。
她更生气,将剁肉的大刀劈进案板。
“嘿!猪油渣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军营不像别的地方,敢偷东西是绝对不能轻易放过的,现在偷肉,谁知道今后还偷什么。
大厨气急败坏要去找上峰反应。
这时有个小帮厨跑进来,给她指了指门口,小声道:“偷猪油渣的贼在外面。”
“看我不打死这个贼!”大厨火急火燎杀出去。
门外哪有什么贼,只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豆蔻少女蹲在石头上,用不知道何处摘来的大叶子兜着猪油渣在吃,一口一个嘎嘣脆,手边还放着酒壶。
豆蔻少女穿着朱雀台的黑色劲装。
小帮厨是刚来没多久的,没多少见识,还不知道这身衣服代表什么,见大厨傻在原地没有上前抓贼的意思,她就想表现表现,撸起袖子要过去。
“你这个傻蛋,干啥!”大厨回过神,拽住她,“知道那是谁吗你就过去!不要命了!”
小帮厨被迫吃了一记大厨的铁砂掌,疼的眼泪汪汪,委屈道:“那是偷猪油渣的贼。”
“……”
大厨觉得自己有必要多教一下这个小徒儿。
“别说了,赶紧回去干活。”
“可……”
“可什么可,那位是朱雀台的指挥使,君上身边的大红人,咱们算哪根葱,也敢上前去?你以后眼睛给我放亮点,再碰见穿这身衣服的就离得远远的听见没有?那不是咱们能招惹的人,咱们统领都要让朱雀台三分,你就想找死啊。”
“那猪油渣……”
“什么猪油渣,没有猪油渣了,回去干活!”
“哦……”小帮厨被狠狠上了一课。
厨房还忙的热火朝天,大厨也没功夫想别的了。
落日余晖,远处的天空铺开一大片火烧云,红彤彤的特别美。
只有纵长染觉得那像五花肉。
最后一块猪油渣吃完,她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推了推旁边的人,说:“这次换你进去拿。”
庄姒小嘴一擦,“我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那你刚刚还吃!”纵长染气鼓鼓的瞪她,本来猪油渣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庄姒得了便宜就拍拍屁股走人,她一直觉得纵长染很笨。
纵长染气得直跺脚,想追过去打一架,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庄姒,而且厨房里剩下的猪油渣一直在试图用香味勾引她,她又馋的直流口水。
她偷摸进出几次厨房,将猪油渣全偷了。
这本来是大厨预备着包油渣粉条包子的,现在包子皮擀好了,粉条也都泡好切碎了,猪油渣却没了。
大厨一筹莫展,很想哭,最后只能改成纯粉条馅儿的包子,因为其他的肉也都有用处,没有多余的了.
“你想吃可以直接去要,偷东西……你怎么想的?”
赢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个小破孩了,特别无语。
纵长染低头抠手指,嘴巴撅的能挂油瓶,“谁偷了,我有给钱,放桌上了。”
她还振振有词,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错。
“你再说一遍。”赢嫽要被她气死了。
李华殊本来是在一旁看戏的,瞧她因为这个事都气得变了脸,才站出来将她拉过去,又劝了劝。
“你先前还说她那么小年纪进原来朱雀台那种地方没学上好,难免带了些歪性,多教导教导就好了。我让卢儿过去问了,她确实放了钱,算不得偷,这次就算了,下次要再这样就按贼情一案处置。”
赢嫽瞪纵长染:“听到没有?”
“听到了……”纵长染还撅着嘴一脸不服。
李华殊摇了摇头,对她这种爱偷吃东西的行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住在国君府里也没短过她吃喝,她偏爱去厨房偷拿。
后来被赢嫽说教过几次就收敛了些,哪知到了这儿又开始犯毛病。
“你还不服气?”赢嫽又要发火,指着她说,“我看你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以后再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由你自生自灭。”
纵长染最听不得这种话,鼻头一酸,眼圈一红,瘪着嘴就要哭。
她害怕的认错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
帐外,虎贲同李华云她们几个站一块儿闲聊,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说教声,虎贲还挺奇怪。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君上怎的发这么大火。”
其实吧,军营里会偷摸进厨房找吃的情况并不少,饭只要不是很过分,睁着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谁还没有饿肚子的时候呢,军营中也是最近几个月才能顿顿吃饱,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纵长染身为朱雀台的指挥使,深得君上和君夫人的信任,平时她走到哪都会有人奉承,拿一点猪油渣真不算什么。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这点虎统领应该知晓,再者纵长染身为指挥使,偷吃偷拿也确实不好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李华云是一点都理解不了。
“指挥使确实有些孩子心性。”虎贲评价。
他对纵长染并不了解,但朱雀台的凶名现在人人熟知,没见过纵长染的人都会以为她是个十恶不赦青面獠牙很吓人的女魔头。
李华云撇嘴,“我姐姐当年未足十六就已经领军出征,纵长染也差不多的年纪,还跟孩子似的贪玩贪吃,活该被教训。”
“君夫人英勇无双,古往今来也找不出几个,也就传说中的夏国女王能与君夫人一较高下。”
“虎统领也知道夏国女王?”
因为从藏宝库找到那件金丝软甲,李华云对已经消失的夏国就特别好奇。
“从前听家中长辈提起过。”
“夏国女王这么厉害,又怎会被灭国?”
涉及到周天子,虎贲也不敢随便乱说,左右看无外人之后才低声道:“传闻夏国女王身边有一位极厉害的巫,是后来巫氏一族的祖先,此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夏国女王请天雷助阵,夏国女王才能战无不胜。初代周天子为灭夏,特寻了一个极阴损的法子困住巫氏祖先,没了天雷助阵,夏国女王带领士兵与周天子的亲军苦战数月,最后因粮草食尽了才败给周天子,女王以命换取士兵和臣民活下去,可周天子并未兑现承诺,在女王身死后立刻就屠尽满城百姓,在鲜血上重建一座城池,也就是现在的王都。”
辛绾听得入迷,“还有这等过往?”
虎贲摆摆手道:“听闻而已,谁知真假。我还听说当年的天子为了得到灭夏的法子,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好像被下过什么诅咒,到了第几代就会被反噬,嗐,这个说法从前在诸侯和士族之间流传甚广。”
几个人都是头次听说,皆倒吸凉气。
没人发现草垛后面,庄姒抱着小奴站了一刻钟,直到小奴困的在她怀里打哈欠,她才掂着肉乎乎的小奴离开。
纵长染被训了一顿,焉头耷脑从帐内出来,迎面撞上抱孩子回来的庄姒,她皱起鼻子狠狠哼了一声。
与她分赃,却不与她挨骂,叛徒!
庄姒目不斜视,直接进了帐。
李华殊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她和赢嫽哄了半天都没哄睡,庄姒抱出去没多久就睡的跟小猪似的。
庄姒将孩子还回去就走了。
“她哄孩子是有一套。”李华殊说道。
带了这个小家伙在身边,她想去夜猎都脱不开身。
“当代德华,非她莫属。”
“谁?”
赢嫽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就说是自己随口瞎说的。
李华殊也知道她总有新鲜词,便不再问。
喧闹声传来。
“外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赢嫽侧耳听了听,“吃肉吃欢了,在掰手腕呢。”
自打上次李华殊在试验场跟人掰过一次手腕,这样的比试就逐渐在军中流行起来,彩头多半是吃的,一块糖或者一碗肉。
李华殊几次向外张望。
赢嫽留意到了,无奈的笑着将她拽到怀里亲了亲。
“想出去玩儿?”
“没。”李华殊不承认。
最近她陪小奴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赢嫽在带,要么就是庄姒和奶母轮换着,她这个当娘的还真成甩手掌柜了。
赢嫽比她忙多了,有时都是抱着小奴在书房批折子的,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今晚就想好好陪着小奴和赢嫽。
“想去就去,不用不好意思,带你出来就是为了玩儿的,你开心最重要,但不许去夜猎啊,唯独这个我不答应。”
“那我真的去了?”
“去吧,孩子也睡着了,我正好看看农场这边记下的种植情况,等你回来再一块睡觉。”
李华殊亲在她唇上,“你又惯着我了。”
“我乐意。”
“别人会说我恃宠而骄。”
“哪个胡说八道,我拔了他舌头。”
她的大美人乖巧的很,怎的就被说成恃宠而骄了,那些人真是闲得慌,没事干了就去开荒。
李华殊出去没多久,帐外的喧闹声就比先前大多了。
摊开在腿上的本子久久都没有再翻动一页,赢嫽侧靠着枕头,无声的笑了。
转头看到睡在身边的小奴,这么大的吵闹也影响不了她睡觉。
她碰了碰小奴握紧放在脑袋两边的小肉拳头,越看这孩子就越觉得像李华殊,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损失两只小鸡,杀千刀的老鹰!我跟你不共戴天!
第78章
温度骤然下降,便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辛苦劳作了三季的田户们窝在屋子里猫冬,今年比往年的日子都好过,大多数人家里都有余粮过冬,偶尔还能见个荤腥。
最差的也有半袋粗面,熬稀一些,再放两块红薯南瓜就够一家人吃的了,饿是饿不死的。
实在不行就向左邻右舍借一些粮,等明年家里的地收成了再还回去,日子就总还有奔头。
此时,临西的一个村子。
妇人正在做饭,听到门口有动静,孩子又呼唤她,便拎着烧火棍出来——
“谁又皮痒了,不知道帮忙干活,没看见我正忙!”
她的几个孩子在门口打雪仗,门边站着个衣衫破旧的老妇,手里捧个缺了一角的碗,正拘谨的看向妇人,不知如何开口。
妇人一看便明白,“家中无粮了?”
老妇难为情的点点头,枯瘦的身形迎着寒风,看着都可怜。
妇人低叹一声,还是心软拿过老妇的碗,进屋给装了几个窝窝头,又咬牙多拿了两个鸡蛋,这是她好不容易攒下的,自己都没舍得吃。
老妇也是这个村的,跟她一样原先都是临西盐场的盐民,好几代人都在为狐氏晒盐,日子过的不好,还经常被恶仆鞭打。
后来狐氏造反被镇压,国君收回封邑,盐民就分到了田地,也不再被强制去晒盐,而是改为雇佣制,每月有工钱,晚上也能回家。
这样的日子在很多盐民看来已经很好了,她们很知足。
老妇家的日子本没有这般艰难,是前段时间有亲戚投奔,听说是从西边来的。
人一多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老妇没办法,只能四处借,已来过妇人家好几回。
“拿回去吃吧。”妇人将东西递过去。
老妇千恩万谢,抬手抹了抹眼泪。
妇人不忍,便道:“城内的盐厂在招工,为何不让你家的亲戚去碰碰运气?”
老妇就自己带着个孙女,那些投奔来的亲戚可是拖家带口,老这么赖着白吃白喝也不是个事儿。
妇人实在看不过眼,拽住老妇的胳膊,悄声叮嘱鸡蛋留给孙女吃,别让那些亲戚看见,不然什么都没了。
盐厂和盐场不同,从盐场出来的盐要统一运到盐厂二次加工才能成为如今市面上十分受欢迎的细盐。
以前都是直接就吃了,就算有好盐也是供给王公贵族,老百姓是没那个福气的,哪里像现在,普通百姓也能吃得起细盐。
盐厂招工有个条件就是进去了就住里头,每个月回家一次。
临西的本地人都不怎么敢去报名,之前都让狐氏祸害怕了,生怕进去了就没命回来,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种种地。
也只有那些恢复自由身的奴隶,实在没有别的活路才去盐厂。
外头的人伸长脖子等了一个月,都以为进去的人肯定出不来,谁曾想月底就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面色红润的都不像是干活的人。
后来才知道这些进去的人都是男女分开住在一个叫宿舍的地方,八个人一间,床铺也奇怪,是上下两层的,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被褥都齐全,吃饭也有人给做,每天到了时辰管事的就会敲锣,这就代表下工了,可以去吃饭休息了。
要是问进去干什么活,这些人就笑笑不说了。
盐厂要求每个工人保密,不许将制细盐的工序外传,一经发现不仅要被辞退,连带家里人也会跟着受罚,这是最严厉的一条了。
妇人建议老妇的亲戚去盐厂也是出于好心,进了里面起码有吃有喝有住,月底还能领一份工钱,就算辛苦些也比赖在家里白吃白喝要强啊。
老妇苦笑,“我也劝过,可他们不愿意。”
妇人气道:“不愿意哪成,难不成他们以后就赖在你家了啊。”
“西边起了乱子,村庄都被烧毁了,他们又能上哪去。”
“嚯!打仗了?”妇人惊道。
老妇摇摇头,边陲离临西还很远,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乱世争霸,迟早的事,赢嫽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会是西边的西夷先找她麻烦。
西夷和犬戎都是游牧民族,祖上曾为一家,后来分成好几个部落,各自占一块地盘称王称霸。
桌案放着从边陲传回来的信,西夷骑兵突然出现骚扰边民,抢夺边民财产,还打劫过往商队,与边军正面起冲突,俨然是想开战的节奏。
李华殊快速看完信上的内容,冷笑:“狐信这个老匹夫,鼓动西夷进犯,他这是给赵景送上投名状了。”
九月会盟结束,风声鹤唳。
楚国和晋国有盟约在,楚怀君也暂时没有彻底跟赢嫽交恶的打算,所以按兵不动,边境尚稳。
赵国与魏国正在打,赵王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再惹赢嫽。
还听说赵王在返程途中染了重病,已经不能起身,暂由女公子赵景代理朝政。
赢嫽伸手到炭炉上烤了烤,这个天是真冷啊,刚写了几个字手就僵了。
“你看派谁去西边比较适合?”
打仗这种事她真不在行,还是要李华殊拿主意,她负责后勤保障。
“辛绾如何?”李华殊将信件反压回桌面。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百主,如何能压得住边军。”
这次西夷必是有备而来,镇守西关的边军不足三万,而光狼城的边军又需提防西北边的犬戎,还是要从雍阳派军去西关支援。
“未必就压不住,先前辛绾带人深入草原,又从犬戎骑兵的眼皮底下带队返回,这事在西北边军中早就传开了,她名声在外,边军是服她的,再让云儿带着我的手书随往,西关守将又不是莽人,知道轻重。”
“云儿?”
赢嫽轻叹,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打仗,李华云也好,辛绾也罢,在她眼里就都还是小孩子,这么小年纪就要上阵杀敌,她真的于心不忍。
“乱世难有太平日。”李华殊握住她的手,道出这个时代的残忍。
书房里响起赢嫽的哀叹,“算了,我还是别多想了。”.
三日后,从血狼卫、雍阳军和猛虎营各抽调一万人,支援西关。
军队开拔之前,赢嫽像仓鼠似的一头扎进刚有雏形的兵工厂,火铳、火箭、连弩、长枪、绊索等等这些都装箱运上马车,另外还有大批粮草。
当时在场的公卿:打西夷就这么大阵仗?怕是要把西夷的老巢都掀了。
这些武器都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西夷的骑兵号称草原第二强。
第一是犬戎。
赢嫽:别管第一还是第二,都给她轰!
军队出发那日,她率公卿在城门相送,百姓也都站在两边目送大军如洪流般远去。
议论起西关的战事,城民也惶恐,但更多的还是怒骂。
“这些夷人犬辈休想踏入晋国一步!”
“对!我也要当兵,也要去西关杀夷人,咱们的日子刚好一些,绝不能让这些夷人再来祸害我们。”
“只要这些夷人敢杀来,我必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自从分了地,土地对老百姓来说就是命根子,谁来动一下他们都不乐意。
连着几日,三军的驻扎地门外都有百姓在张望询问是否招兵。
以前是强制征兵,现在不用强制了也让三军的统领挠头,老百姓突然爱打仗算怎么回事.
西关。
两万骑兵南下,已至关口,西关边军死守不退。
火炮如同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随着‘开炮’的命令下达,炮兵点燃引线。
黑黝黝的铁球从炮□□出,底部还带着火星子。
还在冲锋陷阵的西夷骑兵仰头看铁球冲自己砸来,都在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铁球砸向地面,轰隆一声。
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刚才还在这儿的骑兵连同战马都变成了残肢断臂飞出去。
第一次感受到火炮威力的西夷骑兵四散躲避,可接二连三的铁球砸落,根本让他们无处可躲,炸起来的石块和碎片都可以直接将人射伤。
别说攻城了,他们连城门都没能靠近就死伤过半,两万骑兵被炸的只剩下不到五千人。
边军守将从掩体后面探出头,看见城下西夷骑兵狼狈逃窜的样子就哈哈大笑。
“轰他们!给我狠狠的轰!连渣都不要给他们剩!”
边军一个伤亡都没有,盔甲帮他们挡住了刚才骑兵射来的箭矢,这可是好东西,捡回去磨磨还能再用,以前被克扣军费的时候,边军还拿竹箭守城。
西夷骑兵退走之后,边军才停火,轮番着休息吃饭。
一个小兵袖着手排在领饭的队伍后边,伸长了脖子瞧,等前头打饭的人回来了就拽着看。
“今天吃的什么?”
往那大碗一瞧,两张厚实的大饼,还有一大块肉,另一个碗里的是带骨头的汤。
“嚯!有肉!”
小兵馋的直流口水,恨不得马上排到自己。
比起以前,现在边军的伙食并不差,但能吃上肉的次数也不多,很多新来的小兵都盼着吃肉。
只有老兵边啃饼子边感慨以前连饼子都没有,稀汤寡水的随便喝喝就要上战场了。
“早年也还成,那会儿翎羽军还在,咱们跟着能捞口好的,后来……”
后来怎样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还提那些事干嘛,现在君上也顾着我们边军了,李将军还得宠成了国君夫人,咱们现在吃的用的都是雍阳送来的,一车车的跟不要钱一样,我在家都吃不上这么好,我家今年分了地,有余粮也不敢敞开肚子吃。”
“你们看了吗?这次从雍阳来的那些,啧啧,身上穿的,手里拿的,都是铁的!刀都捅不破,可真结实!”
“能看不见嘛,咱们现在吃的这些还是人家给带来的呢,还有哪些射出去就会炸的火箭,乖乖,把那些西夷骑兵吓的都尿裤子了。”
几个士兵凑一起,边咬饼子喝肉汤边拉呱,都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收拾了那些西夷骑兵更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战报传回雍阳时,赢嫽正在为商队带不回铁矿石生气,但她生的不是商队的气,而是气楚怀君使诈,故意压着铁矿石不卖给她。
纵长染龙卷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没吃完的馅饼,急得连嘴上的油都没来得及擦。
“姓楚的阴你了?!”
赢嫽被茶水烫了嘴,忙着擦,瞪这个风风火火的小破孩。
“馅饼又是哪儿偷拿来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个,快说,姓楚的是不是阴你了。”
纵长染今天没易容,鼓着漂亮的脸蛋,柳眉都拧成疙瘩了——
作者有话说:戏台都搭好了,开唱咯~
第79章
没有铁确实会拖慢自己的一些计*划,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种感觉特别不好受。
可现在着急也没用,楚怀君又没有撕毁盟约,只是耍阴招说现在开采不出铁矿,那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认栽。
再赶紧想办法从其他人手中买到铁矿石,或者期望探矿的队伍能尽快传来好消息。
晋国境内应该有铁矿的啊,怎么就是探不到。
她将馅饼塞回纵长染嘴里,“吃你的吧。”
纵长染都急的火上房了,见她还这样不温不火的就更来气,跺脚哼道:“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去找李华殊。”
说完又风刮似的跑走,怀里藏着的那个还没有吃的馅饼掉出来了都不知道。
赢嫽走过去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嘀咕:“这小破孩肯定又是去厨房偷拿了,怎么就屡教不改,回头定要再狠狠教育一番才成,不能养成这种坏毛病。”.
今日天好,李华殊在院子里练剑。
纵长染跑进来就嚷:“你还有心思练剑,不知道她被姓楚的阴了啊,你还不赶紧给她想个招儿,练练练……就知道练,你剑术练那么好干嘛,要上台给姓楚的舞一段啊。”
李华殊收势停下,“你倒是操心上了。”
商队没带回铁矿石的事她早知晓,哪用得着纵长染跑来告知她。
“我看你们都不着急我就来气,姓楚的阴着呢!”
“着急有什么用,又不是急了就能变出铁矿来。”
“那你也要上点心,想别的办法帮她从其他地方弄些矿石来啊,她这么呕心沥血的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你可倒好,当起了甩手掌柜,一点忙都不帮,你们李氏的商队不是连天子用过的象牙碗都能弄到手吗,怎么现在连铁矿石都寻不着。”
纵长染喋喋不休的指责,颇为看不惯李华殊在这闲着。
李华殊拿剑轻挑她的下巴,“谁说我没有想办法,你再挑拨离间我就刮花你这张漂亮的脸……”
“你打算怎么做?”纵长染一把撇开她的剑。
长剑回鞘,李华殊拿过巾帕擦手,“我干嘛告诉你。”
“你压根就没想!”纵长染就差没跳起来揭穿了。
李华殊懒得理她,自己回屋看小奴,并警告纵长染别大呼小叫,吓着孩子。
纵长染一个人气鼓鼓坐在那边看她抱孩子哄孩子,生了大半天的闷气,抿着嘴都不说话。
等李华殊将孩子交给奶母抱到外面去玩儿了,她才试探性的问:“你说……和亲行吗?”
“和亲?跟谁?楚怀君?”
“嗯。”
李华殊回头看她一眼,警告:“你最好别有这种念头,赢嫽知道了会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纵长染有些泄气,又有些后悔。
如果自己没离开楚国,现在是不是就能帮上忙了。
李华殊不用想就知道她脑子里在盘算什么,和亲不失为一个办法,还能加固晋楚两国的联盟,但以她对赢嫽的了解,莫说将纵长染再送去楚国,就是在贵女中选一个也断乎是不肯的,这样的事最好是提都不要提。
“有铁矿的不止楚国,魏国不也有么。”
“魏国?”
“魏国被赵国打的节节败退,再这样下去国土都要被吞并完了,魏侯现在急需帮手。”
“我们帮魏国,要是惹怒了赵国,对方再派兵打我们怎么办。”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李华殊就差把胆小如鼠四个字贴她脑门上了。
纵长染不服,辩解道:“我自己一个人何时怕过!我是……我怕给她惹麻烦。”
最后半句声音很低,有些不知所措的在那抠手指。
当初她在鳐山行刺赢嫽,朝中公卿都想让她死,赢嫽力排众议保下她这条命。
李华殊有句话说的没错,暴君是暴君,赢嫽是赢嫽,她没欠任何人,反倒是她们欠她良多,如果和亲能解决燃眉之急,她愿意再赴楚国,这次没人逼迫,全是她自愿。
“你少惹她生气就是帮大忙了。”李华殊凉凉道。
“我何时惹她生气了,你别诬赖我。”
“没有吗?厨房刚出锅的馅饼一下子不见了十来个,害得厨子好一通找。”
“……这不算。”
“你想吃就大大方方让人给你拿,老是趁人不注意进厨房偷,她最不喜欢你这样,说过多少次了你都不改,为着你这事她生气的很。”
纵长染被训斥的一句话不敢再反驳,其实被赢嫽说过几次之后她也知道偷拿偷吃的行为不好,可她就是养成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掉。
但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改了,这段时间总共就溜进过厨房三次,以前她每天都要溜进去七八次的。
“还有,”李华殊还算有良心的提醒,“和亲这事你往后都不要再提。”
“那铁矿石……”她替赢嫽着急,万一魏国也不愿意卖呢!
“这事你别插手,我会想办法解决。”.
隔天的朝会,栾崇就提出将纵长染送回楚国。
“纵长染名义上是楚王的美妾,当初楚王来雍阳也是为了她,现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不少人都附和此建议,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最有效也是最不费力的办法,牺牲一个纵长染就能换来楚怀君的合作。
至于纵长染再次到楚国是生是死,他们是不关心也不在乎的,一个已无亲人在世又无门第支撑的孤女,能有如今这般身份地位已够了。
当年联合围剿李华殊,现在又开始算计纵长染,这些人还一直都是这副德行。
栾崇和他阵营的走狗还在款款而谈,全然看不见座上赢嫽冷沉的脸色。
先月站在原来狐信的位置,袖手垂眸,看似是在沉思,实则昏昏欲睡。
一连几月她都不得闲,君上挥挥手就弄出这么多事,又是土改又是重编户籍,经济和农业还要两手抓,她与陈炀等人忙的脚不沾地。
刚能坐下喝口茶歇歇腿,西夷骑兵又进犯,偏还赶上楚怀君卡着铁矿石不卖,没有铁,前线的战力就会下降,这真的是个大问题。
问题是棘手,却不是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栾崇这个不过脑子的居然张口就想拿纵长染做人情。
这个蠢货也不想想君上对纵长染是何种态度,那是当成亲妹妹那般纵容的。
平日里纵长染对着君上没大没小,喊喊呼呼,还时常跟君夫人拌嘴,君上都没说过半句责怪的话。
朱雀台指挥使的权力大到只要证据确凿就能直接捉拿公卿的地步,连血狼卫都无这般特权,偏她纵长染就有。
栾崇怕是想死了,竟然敢张这个口。
哼哧哼哧说了半天都不见赢嫽有反应,栾崇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住了口。
“君上,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战兢着为自己的建议找理由。
头顶传来赢嫽的冷哼:“三军强悍,去挣去抢哪样不行?”
“可送归纵长染是最快也是最不费力的办法。”
“哦,孤投入这么多成本强化军队,又想了那么多法子让钱生钱,让你们捞的盆满钵满,结果现在有了事,你们就腆着脸推一个无辜的少女入火坑以保全自己?若我说将你们送去给楚王消遣,楚王更乐呵,你们为了晋国,可愿意?”
“这……”栾崇脸色紫红,“纵长染怎配与我等相提并论!”
赢嫽笑的更冷,“都是人,有何不同?你们能比她多出一只眼睛还是一只手?”
尖锐的话狠狠戳了栾崇的肺管子,他还不敢反驳。
更难听的还在后面。
“送人谈和是即将亡国才有的无奈之选,怎么,晋国现在就要亡了?她楚怀君哪点值得孤送一个大活人过去同她讲和?楚国号称无敌的机关兽在火炮面前可是连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孤用得着怕她?用得着你们在此畏首畏尾不敢正面迎战,只知道躲起来送人求和,你们的脑袋被驴踢了!”
她从来就对古代的和亲、送质十分厌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要往死里打,割地赔款、送女和亲算怎么回事,国君若是做成这个窝囊样,还是趁早下台为好。
纵长染站在公卿的后面,嘴唇紧紧抿着,眼圈都红了.
无衣和灵童被召入国君府,赢嫽与两人密谈许久,之后两人便回到住处收拾行囊。
没人知道她们是何时离开的,但不久之后与楚国交界的地方就兴起了一个叫道教的组织。
还在当地建了一座小道观,将刻印的《道德经》传的到处都是。
跟楚国原来的那个邪/教组织全然不同,道教主张道法自然,追求长生久视,济世救人。
楚国富饶,但随着晋国土改又废除奴隶制之后,两国边民的生活就一下子拉开了差距。
这个道教在边境兴起后,很快就吸引到很多信众,传递的思想也十分积极向上,晋国边民的精神面貌看着都跟以往不同了。
这让对面的楚国边民很羡慕,渐渐地也开始信道教,势头迅猛,将之前楚怀君能召唤巨蛇的威严全压了下去。
楚国边境的百姓开始想要属于自己的土地,奴隶也想要自由,并组织起来反抗当地士族。
之前在晋国上演的乱局在楚国境内重现了.
楚国都城,襄樊。
关于边境突变的奏报现在就放在楚怀君的案头。
明亮的烛火下,一袭红裙的美艳君主正在低头抚琴,青葱似的纤长手指勾拨着琴弦。
弦音稳如高山,又空灵如清泉。
噔——
琴弦突然断裂,跪在地上的侍女双肩发抖。
楚怀君缓缓拽住断裂的琴弦,将两头重新系在一起,搁在中间形成一个突兀的结。
琴弦在她的掌心划出一道很深的红痕。
“有这样的对手,往后就更好玩了。”
她笑容很冷,漆黑的眸底有两道火焰在涌动.
与此同时,李华殊派出去的人也成功与魏侯谈妥了条件。
她雪中送炭,被赵王逼入绝境的魏侯对她的伸以援手是感激涕零——
作者有话说:迟早都要被大黄撞进粪坑,它就是见不得我用两条腿走路!
第80章
晋国是第一个宣布废除奴隶制的诸侯国,还承认土地私有,允许土地买卖,这不仅激发了国内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也影响了周边的诸侯国百姓。
赵、韩、魏、犬戎、西夷等地都有不少百姓往晋国边郡迁徙,这些人在边郡开垦荒地,扩大了边郡的耕地面积和人口基数。
今年的农业产量大幅度提升,给边军提供充足的粮食储备,才不至于像以前那样饿着肚子跟凶狠的西夷骑兵打仗。
楚国百姓没有入晋是因为楚怀君从一开始就严格管控,百姓若想离开原籍需持路引,而开路引又极难。
即使拿到路引也不可能过得了边关的岗哨,且原先晋国被讥讽为粗蛮之地,楚民也看不上,更不可能迁徙到那边生活。
现在则不同,晋国百姓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这对依旧处在旧制压迫下的楚国百姓有极大的诱惑力。
尤其道教文化逐渐在边境地区传播后,想法设法跨国边境线的百姓也变得越来越多。
只要踏入晋国的土地,身后追赶来的楚国边军就不能直接射杀这些百姓。
若想让晋军将百姓送还,楚军这边就要派人过来谈条件,但多半都谈不拢。
今年开春之后,这些逃过去的楚国百姓就已经在开垦出来的荒地种下农官带来的红薯南瓜,并且很快就冒芽长叶,爬的满地都是。
自开花到结种,能连着收好几茬儿,尤其是南瓜,摘了一波又一波,个头又大,吃起来又甜,砍开一个就足够一家人吃好几天的。
当真是高产,以后都不用饿肚子了。
在赢嫽大搞农业发展、强化军事的时候,西关也传来了兵压西夷大本营的消息。
西夷骑兵再怎么厉害,对上晋国大军的火炮那也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很快西夷就败了,西夷王率部投降,愿成为晋国的附庸。
辛绾和李华云都没有接受西夷王的投降,当着西夷战俘的面直接将人斩于马下。
并在西夷的王帐找到狐信之子。
他之前以西夷王的智囊谋士自居,帮西夷王出过不少对付晋军的骚主意,这次逃跑不及,被李华云一箭射穿,当场毙命。
自此,晋国西边的领土扩张到西夷。
改西夷为西郡。
西夷有一半是草原,一半则为沙漠,没有士族但有奴隶主和牧场主,牧民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也艰难。
如今奴隶主和牧场主跑的跑,死的死,他们的财产全分给了牧民,牧民高兴的不得了,战争带来的恐惧一扫而空,高高兴兴牵着分到的骆驼回家去了。
西北边的犬戎听闻西夷兵败,迅速就在边境增兵,并派人去牟城求助。
自去年九月会盟之后,赵王就一病不起,如今赵国是女公子赵景说了算。
她虽未继任国君,但已行国君之权。
晋军武器强悍,难有敌手,犬戎担忧自己会步西夷的后尘,自是要派人求助于赵景。
犬戎若被灭,赵国便会被晋国两面合围,有朝一日两国对战,赵国绝对讨不到好。
可赵国现在被魏国反制,吞并的城池又让魏国给夺了回去,主力军如今都压在南境难以抽身,还要警惕光狼城的晋军出动,哪里还有底气支援犬戎。
晋军灭西夷之后就没有再挺进,已晋升为主将的辛绾和晋升副将的李华云在稳定西境之后,又领兵吞并西南的巴蜀,将此处划入晋国疆土,把不愿让出田地的大地主全抓了,财产归国库,田地分给当地百姓。
攻巴蜀的命令是李华殊下的。
巴蜀的地理环境得天独厚,作物丰富,粮食丰产,当年她就曾率领翎羽军到过那里。
只是暴君刚愎昏庸,公卿亦反对,她才不得已放弃。
如今是说什么都要拿下的,让巴蜀成为晋国的粮仓。
先是吞并西夷,又占了巴蜀,各路诸侯包括周天子都被赢嫽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
连楚怀君都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经心,开始正视自己的对手。
别说外人,就是晋国公卿也同样震惊,军队何时去的巴蜀?.
描着晋国疆土的舆图又多了两处地方,赢嫽搁下笔,轻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一只肉乎乎又白的像嫩豆腐的小手抓住舆图的一角。
在旁看折子的李华殊眼皮一跳,惊呼:“小奴!”
她丢下折子就抓住那只小肉手,再慢一点舆图就要被这个调皮的小家伙给扯烂了。
赢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钻到桌下的孩子。
李华殊将孩子抱过去,抓起手就是啪啪打两下。
小奴现在一岁多了,能自己摇摇晃晃走路,就皮得很,稍不留神就要乱抓东西。
那幅舆图是赢嫽费了很多心思画出来的,仅此一幅,很重要,抓烂了怎么办。
小奴瘪嘴委屈,冲赢嫽伸手要抱。
赢嫽一看她这个小样就心疼到不行,给抱了过来。
“她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好奇才抓的。”
“别的倒也罢了,舆图不行。”李华殊板着脸。
小奴一到赢嫽怀里就将脑袋埋进她肩窝,只拿屁股对着亲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好好好……”赢嫽哄完小的又哄大的,“日子还长,以后咱们慢慢教。”
李华殊坐在椅子上,“我跟她说了好多次不能乱动书房的东西,她都不听。”
“回头我说她。”
“就得你来说,我说的她是一句不听。”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小奴可听娘亲的话了,是不是呀?”她掂掂怀里的小家伙。
小奴抬起头看她,还是很委屈,再扭头去看李华殊,更是委屈的又一头扎进赢嫽的肩窝。
赢嫽冲李华殊使眼色,让她别跟孩子置气,不就是一幅舆图嘛,弄坏了再画就是。
打那几下李华殊也心疼的厉害,只是拉不下脸去哄孩子。
赢嫽走过来扯扯她的衣袖,“别生气了,一会儿我给你们娘俩做好吃的。”
李华殊这才好转,从她怀里接过小奴抱着。
小奴一开始还不乐意,扒着赢嫽的衣领。
李华殊就硬给她抱过来放到腿上,娘俩大眼瞪小眼,最后是李华殊投降,亲了亲她胖乎乎的脸蛋,又抵着她的额头。
“娘亲不该打你的小手手,不生娘亲的气了好不好?”
小奴坚持了三秒就挂着泪珠子咧嘴笑了,扑进她怀里乱蹭,将眼泪鼻涕都蹭在她衣服上。
娘俩这就算是和好了,赢嫽在边上欣慰的笑开。
答应了给她们做好吃的,忙完政务赢嫽就来到厨房撸袖子开干。
国君府的厨房什么都有,食材和配料厨子都提前弄好了。
赢嫽要做的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就是现代很多小孩都爱吃的炸鸡薯条。
将剁好的鸡肉裹上事先调好的面糊下油锅,呲啦呲啦的一会就冒香气了。
旁边的大锅在炸薯条,有红薯条和土豆条两种。
还有南瓜条,是用南瓜泥和了面搓成长条状再下锅,炸出来就是外酥里嫩,还有南瓜的清甜。
她还烤了两个大披萨,饼皮上面满满一层牛肉粒、蔬菜粒以及芝士。
芝士是商队从西夷带回来的,那儿的牧民会用乳汁做各种奶制品,奶酪和芝士都不稀奇。
准备这么多都未必够吃,她家有两个饕餮转世的大胃王。
说曹操,曹操就到。
纵长染闻着香味跑进厨房,站在锅边盯着炸鸡出锅,想偷吃一块的心压都压不住。
手已经伸过去了,被赢嫽一筷子打下去。
她委屈:“我帮你尝一下咸淡也不行啊。”
“不行。”
其实是因为刚出锅,烫得很,她担心会烫到这个小破孩。
外面烤炉的披萨也好了,这种砖砌的土烤炉就是好用,一下能烤很多东西。
她里面还放了好几个红薯,都是很甜,烤了就会流糖的。
纵长染馋的直流口水,跟在她屁股后面着急要吃。
赢嫽让侍女先趁热将披萨送到破山居,把碍手碍脚的小破孩也打发走。
“行了行了,别围着我转圈了,转的我头晕,你跟着过去先吃披萨。”
“哦!”
纵长染跑的飞快,直接抢过侍女手中的大食盒,脚尖点地就跃上屋顶,抄近道先去了破山居,生怕慢了披萨会自己长腿跑掉似的。
等赢嫽将剩余那些吃的喝的弄完,叫上人拿过去,傻眼了——
“这么快就吃完了?”
两个披萨可不小,比十二寸还要大,料有很足,她觉得自己吃一块就能饱。
现在就剩小奴手里还有一小块,李华殊说要不是她那点小乳牙啃东西慢,不然也吃没了。
“我回头单独给你做,不叫她们俩。”赢嫽坐下说。
李华殊低头笑,“你能瞒的过去就行。”
对面那两个是长了狗鼻子的,有什么好吃的她们都能闻到。
“我真是招来了两头饕餮。”赢嫽把炸鸡腿放李华殊碗里。
怀孕那会儿李华殊胃口好食量大,现在就正常了,刚才了两块披萨,再吃个鸡腿和一点别的就已经饱了。
赢嫽跟她差不多,披萨没吃,她也不是很爱吃那玩意儿,就是专门做来哄孩子的,结果便宜了纵长染和庄姒。
“慢点吃行吗?没人跟你们抢。”
她和李华殊早就吃饱了,小奴也给抱走了,这孩子也是见什么都想吃,但她还太小,牙都没有完全长好,很多东西也不敢给她吃。
纵长染跟庄姒抢最后一块炸鸡,都急眼了,满嘴油就要上去咬庄姒的手。
庄姒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她身上的某个穴位,她就没了力气,眼看着炸鸡和剩下的薯条都被庄姒一个人吃光。
恢复力气的纵长染掐住庄姒的脖子使劲摇晃,“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赢嫽忍无可忍,把她们两个都给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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