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己所受的耻辱也有先月的功劳,李华殊当然不希望妹妹跟先氏一族扯上关系。
她揉揉额角,“明日我找嫣儿谈谈。”
母亲在信上说先月是越过了她直接跟季夫人提的亲。
先氏为高门,先语又是嫡长女,季夫人怕是要高兴疯了,巴不得嫣儿早点嫁过去。
李华嫣柔弱文静,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赢嫽实在不忍心她沦为政治联姻的工具。
“先月也太阴险了,逼嫣儿一个小孩嫁人算怎么回事,她自己怎么不嫁。”
赢嫽气鼓鼓的,人都要起爆炸了,她最烦这些人把女孩子当成商品一样拿去和亲、联姻,只看利益,根本不管这些女孩嫁过去之后会不会幸福,要是死了就说女孩命薄,再换另一个嫁过去,先月自己就是女的还这样做,就更可恶。
李华殊本来心情不好,被她这么一说反倒笑了,“你让先月嫁到我们李家?”
“对啊,联姻嘛,她自己嫁过来也行啊。”
“这话要是传出去,先月怕是要撕了你。”
“哦豁,她还恼羞成怒啊,她自己都不乐意干的事凭什么强迫别人,双标狗,虚伪。”
赢嫽的小词一套套的,反正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李华嫣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那天在书会上还害羞的躲在姐姐身后,本就是该无忧无虑玩闹嬉笑的年纪,怎么能嫁人,嫁了人以后怎么办,被困在家族利益一辈子吗。
李华殊主动靠在她怀里,垂眸安静的不吱声。
第二天李华嫣就被接来国君府,季夫人本不想让她在这种节骨眼出门,可来接人的是国君身边的狼卫和忠仆,季夫人就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华嫣上了车驾,她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就怕这门亲事会有变故。
到了破山居之后,李华嫣带来的侍女连院门都进不去,她们是季夫人选的,名义上是伺候李华嫣,实则就是监视,李华嫣知道,但她没理会,她每日与书本为伴,季夫人费心思命人盯着她有何用,就算知道她来见长姐,难道季夫人就敢打听不成。
破山居内,李华殊早早命人备了妹妹爱喝的茶跟爱吃的点心。
李华嫣看见长姐眉间的忧思,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长姐……”她不想长姐为自己担心。
李华殊轻轻抚过妹妹的脸颊,为她整理耳边的碎发,柔声道:“不愿意就拒绝,谁也不能逼迫我的妹妹嫁人。”
她受过的耻辱绝不能让妹妹再受。
自从长姐进了国君府,李华嫣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她这般亲近过了,她依恋的蹭蹭掌心。
“长姐,这是我愿意的,没有人逼迫,有长姐护着,也没人敢逼迫我。”
“真的?可先语是……”
“她是先氏嫡长女,嫣儿知道,”李华嫣直起身,稚气未退的脸闪过冷静的决然,“也知道她为何要娶我,嫣儿更知道长姐不愿我与仇家结亲。嫣儿虽未入朝,但朝局失衡,公卿大夫势必要联手压制君上,他们要是得了势,长姐和君上的处境就危险了,嫣儿不能眼看着长姐再陷入险境。”
当年怪她年幼,无力为长姐做什么,现在不同了,她要护着长姐。
晶莹的泪珠从李华殊的眼角滑落,她颤抖着唇,“嫣儿别犯傻。”
李华嫣摇了摇头,轻声道:“长姐,嫣儿早已想明白了。”
“此事还未到这个份上。”李华殊心疼的厉害。
李华嫣稍稍用力握住她的手,心想长姐瘦了许多,手腕都没力,这双手以前还教过她们拉弓射箭、舞刀弄枪,可现在纤弱的好像轻轻一拧就会断,长姐是为了她们才变成这样的,她又怎么忍心再让长姐受罪。
“长姐,你听我说,与先氏结姻未必就是坏事,我与先语自幼相识,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我对她也了解,将来就算分崩,她也不会拿我如何,且我也有自保的手段,不会吃亏的。”
她越这么说,李华殊越难受,“不行,嫣儿,这事别说我不同意,就连君上都反对。”
李华嫣却很固执,认定了,而且还说道:“长姐,雍阳军不能再由先氏掌控了。”
血狼卫有火炮,这是赢嫽最大的倚仗,也是公卿最忌惮的,她现在对士族的态度越来越强硬,朱雀台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先月是聪明人,深知这种时候先氏要做选择,与李氏联姻就是她的选择,她将宝押在了赢嫽这边,赢了先氏就能更上一层楼,输了也不怕,她手里有雍阳军,谁都不敢轻易动她。
李华嫣心意已决,谁劝都没用。
将妹妹送回去之后,李华殊在桌边独坐了许久,随后写了一封信给芈夫人。
很快这件事就传得满城皆知。
先月入了一次国君府,与赢嫽在书房密谈到深夜。
第二天先氏的聘礼就抬到了李家,芈夫人直接让人抬去了李华嫣的院子,让她自己做主。
看着这些彩宝锦缎,季夫人的脸都要笑烂了,还想让李华嫣带一名侍女陪嫁,让侍女成为先语的媵侍,帮着她笼络先语的心,以便更快的站稳脚跟。
那也并非侍女,而是季夫人娘家的侄女,李华嫣的表妹。
李华嫣让人去跟芈夫人说了声就不再管了,夜里就有健壮的奴仆到季夫人屋里将季家表妹带走,季夫人闹得不成样子,可再怎么哭天喊地也哭不到外面去,芈夫人将她身边的侍女仆从都换了,她连后院的门都出不去。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眼见着没几天了,李家上下都忙了起来。
李华殊还是不太放心,召先语进国君府见了一面,半警告半威胁让她对自己妹妹好点。
这两天赢嫽也没有闲着,她亲自在血狼卫中挑了二十个身手不错的狼卫,且都是女卫,将她们从血狼卫的名册中除名,归入李华嫣的嫁妆单子,成为李华嫣的私属甲兵,随她入先氏,护其安全。
甲兵随嫁极少见,只有很得宠的王女或诸侯的女公子才配有,贵女出嫁只能带仆从和侍女。
若赢嫽变法之后能控制得住局面,先月就同意将雍阳军的兵权交出,但她也要求不殃及先氏一族,且她要将狐信取而代之,成为六卿之首。
这就是先氏与李氏联姻各自所提条件,赢嫽还多加了一条:先语不得纳妾.
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开,柳树抽芽,雪藏了一个寒冬的土地也该播种了。
可今年却与往年不同,尤其是临近雍阳的封邑,田户们等来的不是盛气凌人的恶仆,而是身披铜甲的血狼卫和负责丈量田地的田啬夫。
“国君有令,中大夫田力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夺田力中大夫的爵位,收回封邑。即日起,田邑改为田村,田户按人头分地,田户可自由耕种,赋税将由国库统一征收,征收额为亩产的三成。”
世世代代都在为士族耕种的田户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君要给田户分地?这怎么可能,他们不过是贱民,哪有资格分地。
君上连着处决了两位中大夫、三位下大夫和六位上士,有封邑者皆收回封邑,只有爵位而无封邑者则以家宅财产充公,血狼卫都忙着带田啬夫到这些被收回的封邑丈量田地,以尽快将田地分给田户,莫要耽搁了春耕,哪有时间磨磨蹭蹭,高声喊着让田户赶紧过来。
“快着些!我等还要接着去下一处!”
田户面面相觑,最后有胆大的上前,对了名册之后就在地契上按手印,这块地以后就归这个田户耕种了,赋税就按亩产来收。
田户拿着到手的地契,脚像踩在云朵上的,软绵绵的,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真的有地了?自己的地?自己的地……自己的……”
猛地回过神来的田户抓着地契就往家跑,边跑边喊,有地了!有地了!
那些还在发愣的田户这才相信是真的,纷纷涌上前,生怕慢了自己会分不到地。
贪污的证据是纵长染搜集,命令却是李华殊下的,有血狼卫和雍阳军相互配合,反抗者就地诛杀。
赢嫽本来还想着先关起来,罪重的可杀,尚有余地的就判个无期徒刑算了,见李华殊都决定了,觉得自己还是别插手了,乱世当用重典,李华殊没错。
赢嫽现代人的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在处理事情上难免束手束脚,狠不下手,总想着吓唬吓唬就好了,让那些人知难而退,可她忘了这里不是文明社会,奴隶都还在羊圈里缩着,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垂眼怜悯那都不可能。
陈副卫将封邑的消息带回,赢嫽盯着竹简看了半天,笔尖迟迟落不下去。
最后轻叹一声,将笔搁到笔架上,今日的政务就处理到这了。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这个国君不好当啊。
回到破山居和李华殊吃过饭,窝在套阁闲谈或者把小奴抱过来逗一会子,就是她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刻,就是有人抬着金山银山来跟她换,她也不换。
“初八那天咱们会去喝喜酒?”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李华殊正在看兵书,翻到下一页,“你已给嫣儿送了二十甲兵,这就够了。”
再怎么说赢嫽也是国君,去了反而对嫣儿不好。
赢嫽也不是非要凑这个热闹,主要还是看李华殊想不想去,李华嫣毕竟是她亲堂妹,又是为了她们的事才与先氏联姻,每次想起来赢嫽心里都不舒服,她不想那么个小女孩牺牲到这种地步,显得她很无能。
她捏着小奴肉乎乎的小手,脸色郁郁的。
李华殊看过来,沉默了会就喊来奶母先将小奴抱出去,她放下兵书让赢嫽到自己身边。
她就顺势躺到李华殊腿上,手揪着衣袖在玩,“你真的相信先语说的那些话吗?”
心悦李华嫣,所以想娶她为妻。
“三分真七分假。”李华殊显然也是不太信的,不过有三分就已经很难得了。
赢嫽在下与她对视,在她瞳孔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突然就问:“那你呢?”
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就是因为不确定李华殊对她是什么感情,她顶着原主的脸,用的也是原主的身体,李华殊难道真的就不介意?
李华殊对她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觉得她尚有利用价值所以才……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对李华殊很不尊重,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会去想。
“你对我有几分真?”问都问了,后悔也没用了。
李华殊垂下视线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就握住她的手往上放,掌心贴紧胸口。
她感受到了柔软之下的跳动,手掌没移开也没有更进一步。
“回答我。”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李华殊不答,只是扯落了自己的衣带,带着香气的绢布覆在她脸上,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唯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奶香和梅花的冷香交替着窜进她的鼻腔,双唇触到细腻如凝脂的柔软。
呼吸变得急促,双眼瞪得溜圆。
很快,那些细腻就离开了她的唇。
她下意识要追,并且想要卷住、占有。
偏在这时有一纤纤素指将她抬起的头稍微用力压了下去,不让她追了。
她有些不满,渴望得不到满足就会很难受。
李华殊隔着绢布用手指细细描绘她的五官,香气再次呼在她脸上,“这就是我的答案,满意吗?”
“当然……”她一个翻身将李华殊压到身下,脸从绢布下露出来,笑意爬满眉眼,“当然不满意,戏弄我好玩儿?”
李华殊任由她压着,清冷的眸往上一抬,生气道:“等了你好几日,你还不开窍。”
说好的书会之后会要她,她真就一直等。
“现在开窍还来得及吗?”赢嫽蹭着一手就能裹住的小荔枝肉。
李华殊将她的衣带绕于指上,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拿眼斜睨着看她。
赢嫽也装作不知,跟吓坏了似的惊道:“你扯我裤腰带干嘛?”
她废话一句,李华殊就越将衣带往下扯,哪怕乳色的肌肤都透出了粉色也没有停。
赢嫽装腔作势了几下也不再玩了,笑意一收,低头就含住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真是服了,这都锁,洗洗睡吧,还写什么,删文重开吧,写道德经[白眼]
第52章
轻含一下就放开了。
呼吸不由自主的纠缠在一起,香气弥漫,眼神深情而专注。
以视线描绘着李华殊的五官,从眉眼到笔尖再到被自己触吻过的嘴唇。
圆润的唇珠像熟透的浆果,颜色粉嫩,轻轻一吮就能品尝到甜味。
指头来回拨弄两下就变得更粉了,紧抿的唇自动启开,轻咬住作怪的手指头。
她低低笑出声,抽回指头,改为大拇指掠抚过下唇,最后停在下巴处将下巴轻轻抬起,再将自己的唇贴过去啄了啄唇珠。
热意瞬间就通过唇纹的感知蔓布全身,甜味也在口内爆开,瞬间席卷大脑,烧断理智。
拇指松开下巴继续往下,掌心裹住嫩白纤细的脖颈,能感受到血管中血液的流淌。
手掌在颈上抚摸,热意很快就透过皮肤向外传递。
紧贴的唇不舍的分开,双颈如同天鹅交卧,温柔缓慢的互相蹭着脸颊。
藏在发丝下的耳朵红如血,在烛光的照映下莹润透亮。
珍珠耳饰与耳垂一同被舌尖裹挟,李华殊身体轻颤,受不了的往后缩才救回自己的耳垂。
赢嫽抵着额头,声线又低又柔,“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双腿行动不便,李华殊躲无可躲,很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睁着无辜且湿漉漉的眼睛。
但很快小羊羔就脱掉羊皮化身为凶巴巴的小狼,张牙舞爪,野得很。
她认为是自己的伪装成功诱捕了猎人,猎人都掉进陷阱了,自己为什么要怕。
“我不反悔,也不许你反悔。”她大着胆子攀住赢嫽的肩膀。
都到了这一步,赢嫽也没想着要放过她,“只要你不后悔。”
“不悔。”李华殊主动亲上去。
赢嫽却故意不让亲,躲开了,在李华殊羞恼瞪眼时又凑过去要亲亲。
“说你喜欢我。”赢嫽引导她。
李华殊开始不肯,羞的,又经不住那些细细密密挑逗性的亲吻,只得妥协。
“我喜欢你……”
声音很低,红云爬满了脸,双眸泛着水光。
“再说。”赢嫽把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后背,衣领下滑,吻就落在了肩头。
“我喜欢你。”李华殊咬着唇又说了一遍。
赢嫽的鼻尖一点点蹭过她的肌肤,在颈间嗅走了一缕奶香,“说你想要我亲亲。”
唇点在了李华殊的鼻侧、嘴角、脸颊、眉心,然后撩开了她耳边的发丝,咬住红玉般的耳朵,想要在她所有部位留下自己的标记。
李华殊没说,这话太羞耻了,她说不出口,湿润的眸子*带着祈求的软意。
赢嫽停下与她对视,继续引导:“说你想要我亲亲。”
身下的外衣被李华殊猛地攥紧,她微微张开嘴,脸一寸寸从粉嫩变成艳红,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说:“想要你亲亲我……”
说完她就咬着唇躲到了一边,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领口下面。
得到想要的答案,赢嫽才满足的蹭蹭她,手掌覆上凝脂,传来一声低叹。
烛火晃动,是衣衫撂过去时带起的风。
套阁的门不知何时被侍女关上了,她们都安静守在门外,防着里头叫人。
奶母在外面低声哄小奴睡觉,不该听的一个字都没进耳朵.
赢嫽公开举办人才考试,士族是一边吐血一边耳提面命自己的族人可一定要争气。
殊不知考试不考诗词歌赋,也不看锦绣文章,比的更不是谁有才情。
信心满满入场的文人雅士看到卷子那一瞬就傻眼了。
农学?经济?律法?基建工程?军事?
一大群人入场考试,还坐着小板凳小桌子就已经让他们觉得很怪异了,考的这些又是什么?
律法尚能理解,农学也说得过去,可他们满腹经纶不是拿来浪费在种地上的,种地有田户,一亩地会产多少粮食那是田户该上心的事,他们只管赋税和租子就行了。
气恼者都没开考就甩袖离开了考场,临走时还骂了赢嫽。
被摁着头负责监考的卿大夫听到后嘴角就泛起冷笑,巴不得所有人都离场,让赢嫽的计划落空。
考场空了三分之一,李华嫣坐在最前面一排,低头认真阅卷,提笔写下自己的见解,着笔墨最多的是经济这块。
经济二字的旁边有小字注解,能帮考生很好理解字义。
李华嫣一看就明白了,她常帮着芈夫人看账本,长姐请来教她学问的那位老师对商道也颇为了解,说的头头是道,以前她都不知‘商’对一个国家这么重要,连君上都时常将‘没钱就什么都干不成’挂在嘴边。
她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到了收卷时都还舍不得停手。
与她同坐一排的还有先语,两人订亲之后就没见过面,先语给她写过一封信,她没回,一门心思扑在备考上,就连筹备婚事嫁妆这些也都是芈夫人一手操办,该如何就如何,她都不多问,季夫人天天哭求着让她将表妹一同带入先氏,她更懒得理。
岳阳氏的女郎也都在,家中长辈让她们认真考,且嫣儿都没走,她们就更不能走了。
那边的陈氏女也没走,祖父特意派人从边境送信回来,叮嘱族人要认真对待,削尖了脑袋也要考进去,这关乎着陈氏的将来,谁都不能马虎。
魏氏女本来没兴趣的,不过是看李华嫣参加了,她们不想被抢了风头,所以也留下。
上次书会被李华嫣压了一头,魏氏女一直记恨到现在,出来时就故意堵李华嫣的路,还推她,魏氏的恶仆也拦着不让李华嫣的侍女和仆从过去,双方在考场门口推推攘攘。
魏蛮人如其名,就是极刁蛮的人,之前也是她带头当街辱骂李氏姊妹。
“我就看你不顺眼!”她挥鞭要打人。
李华嫣柔弱,不像李华云那样能踢能打,她抿嘴,深知是避不开这一下了。
或许她挨了这一鞭就能让原本就飘摇的魏氏直接倒塌,这算不算是帮了长姐和君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鞭子落到半空就被一只素白的手抓住并缠绕半圈,连鞭子带人将魏蛮扯到跟前,先语扬起另一只手直接给了魏蛮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魏氏的恶仆都傻眼了。
魏蛮更是捂着半边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挨了打,魏氏就算大不如前了,也绝不容人这么欺凌。
她怒目而视,想还手,可看清为李华嫣挡鞭子的人是先语之后,她又低了气焰,魏氏和先氏早就反目,可她还是怕先语。
先语不再理会魏蛮,自有仆从挡上前,魏蛮动不了粗。
“没伤着吧?”她细看了李华嫣身上,确定没有伤。
李华嫣有些遗憾的叹气,又错过了一次整治魏氏的机会。
“没有,多谢。”再怎么说也是先语帮了她,应当致谢的。
先语拉住她的手,装作看不到她的挣扎,浅笑道:“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生分。”
李华嫣垂眸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真想一把挥开,但现在还不能。
“走吧。”她先转身往前走。
先语落后半步跟在她后面,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考场门口的这段小摩擦很快就被长了顺风耳的纵长染捅到了赢嫽面前。
她为了躲楚怀君,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国君府,就是住原来她养伤的那个院子。
平时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哪野去了,一到饭点就回来,必定会出现在破山居蹭饭,吃的还贼多,风卷残云,肉基本都进了她肚子。
确认李华嫣没有挨打,赢嫽就放心了,她现在腾不出空收拾魏氏。
李华殊也说不用过于心急,先把手头要紧的事做了再说。
要紧的当然就是选拔人才,退场不考的人多,可留下认真考完的人也不少,卷子都收上来放到赢嫽案头上了,她要亲自阅卷。
名字都是用纸糊着的,也不知是谁家,她只看答得如何。
她阅得很认真,看完都已经是深夜了,将合格的卷子另外放,又单独进行排名。
揭开糊名字的纸才知道李华嫣和先语这两人的卷子都在,而且分数一样高,并列第一。
李华嫣靠经济这块拿高分,其他的就平平,先语对律法的见解很独到,甚至在答卷中率先提出‘许奴隶立户和开荒耕种’的理念,还对以军功获爵进行了利弊分析,将利弊都列举了出来,认为是利大于弊,可以在三军中推行。
赢嫽挑了下眉,心想这孩子该不会也是穿进来的吧?要不是的话将来必有大作为啊!
“这简直是平行时空的女版商鞅。”她捏着这张答卷惊叹不已。
剩下的合格答卷中也不乏出色的,但都不是高门出身,有两个还是楚国人,擅长的是基建工程,还专门画了图,擅农学的也有一个,来自鲁国。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李华殊转着轮椅进来,现在天还冷,她穿着夹袄,头上发髻堆如乌云,脸蛋清瘦的恰到好处,五官显出英挺之气,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柔美,却能将赢嫽迷得小心脏怦怦跳,尤其是那夜春光之后,赢嫽馋得很,一有空就将人往床上抱。
“你怎么过来了?”她立刻迎上去,“都深夜了。”
李华殊拍开她摸上来的手,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是深夜。”
“我阅卷一下就忘了时间。”
“有可用之才?”李华殊来了兴趣,转到案桌边。
赢嫽将李华嫣和先语的答卷找出来给她,称赞道:“平时都看出来嫣儿还有这本事,她还精通算数,对商税这块甚是了解。”
李华殊低头细看,“嫣儿自小便对算数感兴趣,为她找老师时我也看重这方面,知你喜欢实干之人,嫣儿若想入朝,也必得有真才实学才行。”
先语那份她也看了,都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先月知不知道自己女儿有这样的魄力,还未入朝就站在士族的对面。
嫣儿与先语成亲……
李华殊突然悬心起来,这以后的朝堂怕是比现在还要吵得热闹。
与此同时,从南藩返回的狼卫距离雍阳不到百里,已有一人快马加鞭先赶回城中报信,剩下的人护送一辆简便的马车在后——
作者有话说:尺度啊尺度啊,本章删减五千字。
第53章
选拔结果很快就公布了,名单张贴出去,入选者被召入国君府。
向来面不改色的狐信难得沉着一张老脸,狐氏也有不少人参加考试,但未有一人中选。
赢嫽针对士族的强硬态度让她与士族的矛盾变得更紧张,已经是撕破脸了。
以狐信为首的卿大夫先是联合反对选拔考试,又反对收回封邑后将田地分给田户耕种,甚至还在城中散播谣言,将原主以前干的混账事拿出来按在赢嫽头上,外人又不知道这具身体换了魂,城民想起来暴君的行径就胆寒。
可赢嫽压根不在乎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坚持给田户分地,还把封邑原有的奴隶恢复了自由身,允许他们开荒耕种,还开了口子让他们参军。
血狼卫现在扩充的一千多人就有三分之二是奴隶,编入时也引起了骚乱,李华殊就趁机将血狼卫中有二心的全清理了出去,能留下的都是忠心的。
士族也终于看清赢嫽举起的屠刀是向着他们砍来的,若他们不反抗,下一个被肢解的就是自己的家族,最可恨的还是先月,她掌控雍阳军,本该和士族站在一起,却突然与李氏结亲,摆明是要倒戈了。
看到入选者中有先语,还有李华嫣,那些反对选拔考试的卿大夫更是恨得牙痒。
狐信眯起眼,眼底闪过晦暗的危险,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为了狐氏,有些事他就必须做,士族与君权共治是旧制,赢嫽想要变法,想将士族踢出去,想独掌军政,别做梦,公族宗室中多得是人想取代她,赵王还想将她碎尸万段,就连天子也不想她变法,一旦成功,诸侯必定群起效仿,诸侯实力越强,天子就更恨。
赢嫽看向狐信,笑不达眼底。
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是连面子功夫都不想做了,狐信想让她死,她还顾忌什么,开撕吧。
按照当日的约定给入选者封了爵,都不是很高,没有危及到现有的卿大夫位置,但以后就难说了,尤其是一开始赢嫽就派了不少事儿给这些人做,做好了就能晋升。
除先语和李华嫣之外,其余人在朝中并无家族支持,他们也清楚如今这个局势,投靠士族不是上策,唯有抱紧国君的大腿才是正确的选择。
赢嫽想重新编著律法,已经参考秦律有了大致的框架,剩下的她交给先月负责。
因为新的律法涉及到行政、军事、经济和农业等各个领域,所以参与进来的人也不少,先语和李华嫣也在其中,两人都难掩激动,这意味着她们已经正式入朝参政。
赢嫽也兑现了承诺,允许入选者进书库查看诗词典籍,但有个前提:分等级。
也就是说还未有功绩者能看的也只是寻常典籍,想要看还未对外公开的那部分就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她的书可不是白白给人看的,尤其是永乐大典、天工开物和一些兵书,万一这里头有谁是别国的奸细怎么办,书不能带出书库,但能记在脑子里啊。
赢嫽板着脸看上去很严肃威严,实则却是在画大饼:“孤与众卿同心戮力,共强晋国!”
她说的越多,以狐信为首的那群人脸色就越不好.
田户分地,奴隶开荒。
这个消息给一直被压迫的贫苦人点燃了希望之火,也是去年寒冬赢嫽从鳐山回来,入城看到那些蜷缩在墙角下的奴隶时埋下的火种。
那时她就暗自发誓一定要为这些可怜的人做点什么,现在她正在一步步的去实现,相信不久的将来晋国的老百姓都会有自己的地,能种出足够一家人吃的粮食,不用再忍饥挨饿。
开始有奴隶从士族的封邑往外逃,以前他们不敢逃,因为逃走被抓回就是死,现在他们有了希望,哪怕逃出来的十个人中只能活下来一个,他们都要逃。
将幼小的孩子带出来放到分了地的田户门口,那些恶仆就不敢抓,孩子就能活下来,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以后能有地有屋,再不用缩在羊圈里任人鞭打欺凌。
分了田地的田户已不归任何士族管辖,他们是国民,只需忠心国君,若有士族恶仆对他们动鞭子,可将恶仆当场射杀,他们无需承担任何责任,反而是纵容恶仆耍横的士族会有麻烦,已经有人试过了,确实如此。
奴隶的逃跑让士族很恼火,调派了私属甲兵严守封邑,往来的商队也查得很严,更是禁止晋币在封邑流通,士族的所有商队也不再入雍阳商坊,让原本热闹的商坊变得冷清,俨然是要切断商路,形成割据势力,逼赢嫽知难而退。
细雨绵绵,外城的小路被踩踏得泥泞不堪,污水积成了浅洼,车驾的轮子压过去之后就变得更加污浊了,黑乌乌的又脏又臭。
乔装归来的血狼卫警惕着四周,将马车赶入外城一处偏僻的小院。
“到了,下来随我们进内城。”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随着一阵清脆的碰响,从车内走出来一人。
对襟的麻衣长至膝下,襟边有编织的竖纹,长发自然垂落,耳饰缀着彩羽、贻贝和清铜铃悬到腰间,风一吹就发出声响。
待光线明亮才看清来人的长相,像骨瓷一样的肌肤,眼睛幽深如海,看似平静,却涌动着吞人的暗浪,睫毛垂落时投下的阴影更像是藏着未知的神秘。
已有狼卫先回来报信,赢嫽知道那位南藩公主已经入城了。
破山居是她和李华殊的温暖小窝,平时让纵长染来蹭饭也就算了,谁让这小破孩收集情报的本领一流,特殊照顾也是应该的。
可让一个从来没见过更没听过的人进来,赢嫽心里就膈应了,能不能治好李华殊的身体还两说,所以跟李华殊商量之后决定先在前庭见这位南藩公主。
从南藩返回的途中狼卫遭遇了两次截杀,死伤五人,所以才乔装,就算到了雍阳也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带着人进了国君府才放下心。
赢嫽坐在宽椅上打量面前的女人,又和旁边的李华殊对视一眼。
“庄姒拜见国君。”女人声音清冷,脆如银铃,入耳就像在听编钟奏乐。
庄姒?这个名字让赢嫽嘴角抽了两下,取什么名不好,非要取‘装死’,多不吉利啊。
她对南藩不了解,对这个庄姒更是一点不知,就没有冒然开口。
李华殊不动声色打量,心头掠过一丝怪异。
正巧庄姒朝她看来,还行了一个不同于方才她对赢嫽行的礼,“见过君夫人。”
耳饰上的青铜铃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发出叮铃声。
她直起腰身形一闪就来到李华殊面前,伸手就要去摸李华殊的肚子,被一只手掌一把拍开,紧接着一枚手指长的小箭就冲她射来,她轻轻挥动衣袖将小箭打落。
赢嫽和李华殊的瞳孔同时一缩,好厉害的身手!
“来人!”她将李华殊护在身后。
血狼卫呼啦啦进来,立刻就把庄姒围住,锋利的长戈对准她的身体。
庄姒脸上未见惊慌,“我并无恶意。”
赢嫽冷笑,没有恶意干嘛对着李华殊伸手。
“拿下!”
她从未对外人放松过警惕,更何况还是从南藩来的,谁知道是什么路数,所以从庄姒进来的那刻起她就盯着的。
长戈逼近,庄姒低头皱眉,神色犹豫。
“我只是想知道她腹中的孩子还在不在,真的没有恶意,我来这是为了给她治伤的。”
赢嫽让狼卫先退出去,随后盯住庄姒,冷声道:“谁告诉你她腹中有孩子。”
国君演久了,连气势都有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还卖上关子了,赢嫽最烦这种,一指大门,“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浪费她时间。
庄姒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不禁错愕。
“我不会信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当她傻的么,南藩王换了好几代,现在的南藩王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狼卫传回的密信中也证实了这点,这个自称庄姒的女人最起码二十出头,南藩王十来岁就跟人生了她啊。
“我……”庄姒很挣扎,但还是说了实话,“我确实不是南藩王的女儿,我是南藩的大祭司,为巫氏一族血脉,先祖百年前带族人逃亡至南藩,当时南藩正处于内乱,先祖助南藩王平乱有功,特封先祖为大祭司,之后南藩的祭司便一直是巫氏。”
赢嫽弯腰跟李华殊咬耳朵,“你信吗?”
李华殊收起小弩,“暂且信她。”
这个庄姒身法诡异,狼卫未必降得住她,若真想取自己的命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口舌。
赢嫽不信庄姒,但信枕边人,不过,“你怎么证明自己会医术且能治好夫人。”
“我以巫氏一族立誓。”庄姒很严肃。
赢嫽却一摆手,“拉倒吧,誓言这种东西我一天能发八百回,有啥用?”
李华殊看了看她,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后背发凉,嗯?她说错话了?
“你对我说的那些也是没用的?不作数的?”李华殊把脸一扭,冷哼。
赢嫽一个机灵,举起三根手指,“全是真的!我发誓!”
“哼。”
“我说错话了,伤了你的心,对不起,但我对你说的话肯定都是真的。”她认错态度良好,就差趴在李华殊膝盖上学小狗狗摇尾巴了。
李华殊没憋住笑了,手指戳她额头,“再有下次我就生气。”
“绝对不会让你有生气的机会。”
她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将庄姒扔在一边不管。
庄姒双眼放空,神游天外,先祖说的对,巫氏不该再踏入中原,中原的一切都没眼看——
作者有话说:今天三只老母鸡大战老鹰,老母鸡技高一筹,胜出,老鹰掉了两根毛,狼狈逃跑。哈哈哈,让你再来抓小鸡,这下爽了吧,毛都掉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士族以为在封邑禁止晋币流通就能万事大吉,但使用晋币也有小半年时间,原来的旧货币大部分都兑换成了晋币,商队和百姓也都渐渐习惯了用晋币,突然禁用,封邑百姓手头上的晋币不再具备购买力,通货膨胀的厉害,老百姓变得更穷,更吃不起饭。
而往来的商队见无法用晋币交易,旧货币也确实不如晋币携带方便,嫌麻烦都不愿意来了,封邑的经济也陷入低迷。
就算这样,仍有不少士族在顽强抵抗,只因盐矿、铜矿这些资源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如果不是赢嫽事先有准备,跟楚怀君联盟,促成晋楚两国的商路,雍阳城现在就没有一粒盐、一块铜矿石了。
现在都要从楚国‘进口’粗盐和铜矿石,楚怀君就趁机狮子大开口,将价格抬了两成,还要求赢嫽多给备一点小实验的材料。
刻漏在角落尽责的计着时辰,书房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赢嫽将楚怀君传来的信捏在手里,过了良久升起的愤怒才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抬高两成?干脆直接来抢好了。”
先月母女和李华嫣都在,刚才三人都没敢吱声,君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了。
因为士族垄断资源,又不许商队入雍阳,现在城内物价飞涨,情况很不好。
要依赖‘进口’的话赢嫽现在也没钱,靠豆制品、日用品赚来的钱她都拿来买铜造兵器了。
楚怀君这个丧良心的还跟她抬价,果真是阴险,没一个好东西,她不气才怪,都要气死了,恨不得飞去楚国把楚怀君狠狠揍一顿。
先氏如今已经上了赢嫽这艘贼船,先月当然不想她落败,便出主意道:“君上,臣有一计。”
“嗯?”
“自古以来唯有嫡长女或嫡长子才能继承家财和封邑,君上可规定次女/子、庶女/子都可继承,从内部分化士族,让他们内斗,一大化小,削弱他们的实力。”
她这么做虽然也会损害先氏的利益,但为了先氏的长远发展,她也必须这么做。
选拔考试不会只有一场,先氏一族有才者也不只有先语一个,就算这代不行,还有下一代,她自己就是凭才能继的家主之位,被人诟病又如何,只要有能力,就什么都能掌控在手。
世袭固然好,可子孙后代多不思进取,家业迟早要被败光,她看得清士族内部的腐化,也明白想要家族继续荣耀就不能光靠吃老本,后代必要有建树才行,先语是她女儿,可如果先语毫无建树,她也不会考虑让先语继任家主。
先语看向自己的母亲,她认同母亲的计谋,但不是因为考虑到先氏今后的发展才认同,而是这样做能分化士族的势力,利于中央集权,强大国力,惠于百姓。
这些日她参与律法编著有所感悟,以前混沌无法想通的事都因为君上的几句话想通了,她的心不在家族上,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家族,她是士族出身,本应该和士族站在一起,可她从一开始就选择背叛了自己的阶级,追随明君,诚于万民。
李华嫣捏着手指头,文文弱弱的站在那都没有存在感,却在先月话音落下之后用细柔的声音说道:“君上,臣也有一计,可下令加重商税,尤其是士族垄断的产业,压缩他们的利润,再逐步将产业收归国库,特别是盐矿和铜矿,再由士族掌握在手终是隐患。”
她与先语已完婚,两人在家相敬如宾,在朝恪尽职守,现在逐渐受赢嫽重用。
先语也适时提出:“士族的私属甲兵也应当归君上指挥。”
士族有自己的私属武装,最开始是为了守卫封邑不受外敌骚扰,有国战时随大军出征。
可随着士族势大,甲兵人数也不断扩张,数千或上万都不止,难免有拥兵自重之嫌,比起别的,这对君权才是最大的威胁。
士族甲兵这个事之前李华殊就跟赢嫽提过,狐信既然都下毒要原主死了,现在被她逼得这么紧,极有可能会联合其他士族举兵反叛。
赢嫽轻轻敲击桌案,周围空气仿佛凝固,君王的压迫感似要冲破礼教和士族的压制,像振翅欲飞的玄鸟,随时准备翱翔九天。
“准。”
士族举兵反叛是迟早的事,她不妨再下一剂猛药,引蛇出洞。
事情商议完毕,李华嫣垂眸跟在先语身边往外走。
先月却在这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李氏这么多商铺,加重商税,你这是在绝自己家的后路。”
“母亲,嫣儿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先语护着自己的枕边人。
先月有种女大不中留的郁闷,“我又没说她有错。”
李华嫣挺直了腰杆,“次女、庶女同样能继承家财,您是怕没人给先语添堵吗?”
先月可不止先语一个女儿,打破了常规,往后就休想安宁了。
“不愧是我亲选的女媳妇。”先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李华嫣蹙眉,她一直猜不透先月在想什么,难怪长姐会说六卿没有一个是草包。
夹在中间的先语颇感头疼,她拉上李华嫣的手,“好了,回家再说。”
李华嫣挣开她的手,自己往前走,“谁要同你拉拉扯扯。”
“我们都成亲了,也圆房了。”先语追上来提醒。
李华嫣停下脚步,说了句十分大胆的话,“互相摸摸而已,有什么的。”
她和先语本就是为了利益才成的亲,她从未当真,也劝先语别太当真。
先语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弯成月牙,笑个不停,“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以前觉得李华嫣文静淑女,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从不与人发脾气,现在倒像露出了利爪的小狼,披着的小羔羊皮只是她的伪装,迷惑人用的。
这是国君府,李华嫣不想和她争论太多,便接着往外走,上了车驾。
先语也钻进去,两人同乘。
车轮子压过石板路,遇到不平之处马车就摇晃了两下.
夜幕降临,侍女提着灯笼迈开小碎步走在前面引路,陈副卫挎着长剑,铜甲哗啦啦作响。
“君上,光狼城密信!”他单膝跪地双手居高呈上封了蜡的信件。
卢儿弯腰低头过去取信,再恭敬的放到赢嫽面前。
“起来吧。”赢嫽一面拆信一面说道。
她现在对跪礼已经麻木了,跪就跪吧,她就当自己是老祖宗了。
密信是陈炀派人送回来的,这个老头儿好长时间都没消息,赢嫽还以为他嘎在边境了。
信上说运盐的商队已经在来雍阳的途中了,运的都是细盐,还有大批的麦、粟米和牛羊,派了一支有奴隶组成的护卫队一路护送。
别小看这些奴隶,他们常年被欺压鞭打,能活到今天的都是意志力非凡的,且对士族恨之入骨,发狠起来会像凶狼一样撕咬人,让他们护送商队最合适不过了。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深入草原寻找鲜虞遗民的队伍也已经回来了,从遗民口中得知了鲜虞国君留下的藏宝库就在如今赵国和燕国交界的深山之中。
那里原本是鲜虞国土,知晓藏宝库具体位置的只有鲜虞国君,国破时国君将藏宝库的秘密告诉了忠仆,让其带宗室的幼儿离开,以保住鲜虞一缕血脉。
如今忠仆已死,死前就知复国无望,所以嘱咐后代若有人愿为鲜虞报这血海深仇,便将藏宝库尽数送与对方。
陈炀已经派人扮作商队混到那片区域,也探明了方位,只等开启宝库了。
密信最后还有陈炀的请罪:“臣罪该万死,未能保证李屯长毫发无伤。”
在与奴隶主起冲突的过程中李华云为了让商队先走,自己留下断后,若不是碰上犬戎骑兵要趁乱吞掉奴隶主的牧场,她还逃不出来。
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被部下救出带回光狼城,经过良医的救治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然陈炀也不敢放在最后才说。
白天赢嫽还在为没钱而烦闷,现在就多了一座宝库,这可是连赵国和燕国都抢夺的藏宝库啊,好东西肯定少不了,没想到被她捡了漏,发财了发财了,再也不怕楚怀君敲竹杠了。
但得知李华云身受重伤,她也忧心。
这两天庄姒在给李华殊诊治,还真别说,这个南藩跳大神的还有两把刷子,给李华殊行针了两次,李华殊的腿就有知觉了,脚趾头能动了。
她是想让李华殊安安心心的养身体,可李华云毕竟是她堂妹,瞒着也不好。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拿着密信回破山居让李华殊自己看。
庄姒也住在国君府,听侍女说纵长染十分黏着这位大祭司,走哪跟哪,睡觉都一张床。
回到破山居见这两人还没有走,还一人手里捏一块焦糖在吃,赢嫽两眼一番,下逐客令。
“都什么时辰了,再赖着不走就不礼貌了啊。”
庄姒把筐子里剩下的焦糖装进随身的小荷包要带走。
她喜爱甜食,尤其是糖,国君府有很多,她每天来破山居坐到天黑就是为了要糖吃,走之前她还去看了看小奴。
李华殊服用南藩秘药才有的小奴,秘药实则出自巫氏,庄姒看小奴就愈发顺眼,还跟李华殊提过以后要收小奴为徒,将大祭司的衣钵传给她,被赢嫽严厉拒绝。
“那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为君夫人行针。”她起身行礼。
纵长染也立刻跟上去,“喂,等等我啊!”
这个南藩来的女人身法诡异,跟在她身边就不用愁楚怀君借机搞偷袭了。
送走这两个大吃货,赢嫽坐到李华殊身边,“让她们吵得你都没法好好休息了。”
“我一个人待着也闷,有她们在这里说说话也挺好的。”
李华殊靠在布老虎上面,底下压着没看完的兵书,那两人在这的时候她从来不拿出来看。
赢嫽把密信拿给她,“云儿受了伤,万幸已经脱离危险了。”
李华殊快速将内容过了一遍,免不了要忧心,“她也不知道写封家书送回来,婶婶日夜都盼着的,要是知道她受了伤定是要心疼。”
光狼城远在千里之外,李华云去了那么久就写过一封家书。
“陈炀说两城的事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待鲜虞藏宝库的东西取出来运回,血狼卫就会跟着返回雍阳,到时云儿也会回来,这段时间她在光狼城养伤,问题应该不大。”
这次选拔考试合格的人,除去几个是留在雍阳,剩下的她都打算放到光狼城和渭城去,卿大夫不是没想过插手,甚至安排自己人暗中瓜分利益。
但都没用,两城被围得铁桶那般。
甚至都极少跟士族的商队有往来,只有李氏和岳阳氏的商队大批运货,其余的不是楚国就是其他诸侯国,其实赵国是最多,还有一部分是草原犬戎。
犬戎商人和骑兵是两回事,就算两国交战,只要没有禁止通商,商队就还能正常*往来。
光狼城和渭城会跟犬戎做生意也不奇怪。
这次陈炀安排商队来雍阳送细盐,正好把原先被士族霸着的盐市场占了。
担忧了一阵堂妹,李华殊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盐矿上面来。
“晋国的盐矿就在狐氏的封邑。”
狐氏在晋国树大根深,百年前就开始靠贩盐牟取暴利。
这个时代有海盐和井盐两种,不过都是粗细不均,细盐很少,狐氏盐矿的井盐又比海盐好一些。
但狐氏极少在晋国贩卖井盐,都是让商队将井盐带到富庶的诸侯国或士族封邑,再高价卖出去,然后再从楚国、齐国进粗海盐卖给老百姓,价格也不低,两头都疯狂赚钱。
赢嫽原先还奇怪狐信怎么就这么狂,原来是掐着晋国唯一的盐矿。
她眯了眯眼睛,冷道:“一定要把这座盐矿充公。”
今日李华嫣提到加重商税就点醒来她,盐税在封建统治中一直都是重要的财政支柱,她可以把渭城的细盐定成官盐,所有人以后都必须买官盐,贩卖私盐就是犯法,狐氏想继续独占盐矿,要么让出七成利润作为盐税,要么就按贩卖私盐处置。
李华殊听完她的想法,沉思了片刻,摇头道:“狐氏不可能同意,也不会允许你继续压制下去,他们肯定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
“真的会举兵反叛?可私属甲兵怎么对抗三军啊。”
有猜测是一回事,要是真的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华殊慢慢捻着信纸,低垂的眉眼投下一片暗色。
“他们未必就不敢养私军。”
赢嫽哑然,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士族的野心,尤其是狐氏。
若真有这么一天,出兵平乱这种事她也不在行啊,她生在和平社会,从没见过打仗,她也不是军事奇才,让她打比赛她行,指挥打仗是不行的。
她有些丧气,刚好转的心情再次低落谷底。
这时李华殊挪着身体靠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暖意覆盖手背,也抚住了她不安的心。
“有我在,他们休想动你。”——
作者有话说:进山采木耳和菌子,雾气太大了,带着大黄才有安全感,进山了它就特别靠谱,不会离开人,但会在前面探路,要是有蛇什么的它都能及时发现,也不会迷路,它知道回家的路。不是说比格是猎犬吗,为什么它一直埋头猛冲!叫都叫不住!服从性太低了,远远不如大黄,今天不给比格吃肉,喝白粥吧你!
第55章
别看赢嫽在外人面前演得挺像一个运筹帷幄得君主,实则心里慌得很。
她一头埋进李华殊的肩窝,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蹭了又蹭,就像在外打架输了的小狗,很委屈的回家找主人求抱抱求安慰。
“这些士族真的太烦人了,为什么要斗啊,我又不是没给他们许好处。”
她想要的只是让国力增强,让百姓吃饱穿暖,可政治这潭水太深,她要平分资源就会动到士族的利益,这些门阀如同盘踞在金窟的恶龙,利爪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们的财产,谁都不能动,他们也并不想赢嫽是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明君。
李华殊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玉指插/入发丝之间为她揉按头皮。
“人永远都不会满足,你办书会为他们赢得名声,却要广纳天下人才,又不限门第,你扶持庶族与他们争权,他们岂能容你,你为暴君时狐信都容不下你,更何况是现在,其他人以狐信马首是瞻,利益共体,会联合起来压制你也不足为奇。”
对于士族现在的态度,李华殊显得很淡然,她早就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嗯……”赢嫽在她的安抚下蛄蛹了两下,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掰着手指头数,“现在李氏、先氏、岳阳氏和陈氏是支持我的,魏兰转投了狐信,智氏原本就是狐信阵营的,至于赵谨和栾崇……”
这两人她就有点拿不准了,看似是站在狐信那边的,可……
李华殊接过话:“赵谨本来就是墙头草,之前与先月联手,后因花膏一事又与先月决裂,却未必就倒戈狐信,赵谨与魏兰不同,魏兰狂妄自大,容易受人蛊惑,赵谨则小心谨慎,唯有利益才能打动,除非狐信能许给他莫大的好处,否则他是不会真心出力的。栾崇的野心不比狐信小,但他很懂得审时度势,情况不妙就会收起锋芒,及时伏低,保全实力以待时机,他也未必真的会尽全力支持狐信。”
“这么说只有魏兰最傻。”
“他想让魏氏重回上三卿,有先月压着他就希望渺茫,又深陷刺杀一案,更没希望,现在不过是殊死一搏,魏兰是个赌徒,只可惜……”李华殊唇边泛起冷笑,一个蠢人罢了。
她又道:“今日先月所提的计策,可行,先语和嫣儿到底是刚入朝,想法是好的,就是太稚嫩了些,加重商税、收归私属甲兵指挥权,这两项要是这个时候下发,狐信立马就会反,那些原本保持中立的士族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会选择支持狐信,这对现阶段的我们来说并非好事。士族内部的联盟未必就稳如山,你可暗地里联络栾崇和赵谨,以盐矿作为诱饵引这两人背刺狐信,使他们内斗,到时狐信的军政权力一被分散,就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有了过往的惨痛教训,李华殊并不十分信任先月,雍阳军掌控在先月手上,这才是最大的隐患,万一她和狐信早有预谋,是假意支持赢嫽的,赢嫽的处境会更危险,并且这场内斗会是长久的拉锯战,最后的赢家既不会是赢嫽也不会是士族,而是边境虎视眈眈的楚国和随时都在找机会反击的赵国。
“私属甲兵暂且不提,可加重部分商税证明你有在反击,之后你再找栾崇和赵谨谈,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来做。”
赢嫽苦笑:“你身子不好,小奴又离不开人,我舍不得让你为这些事伤神。”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很绞尽脑汁的在平衡局面了,可有些事唯有做起来了才知道有多难。
李华殊抚着她的脸颊,眼圈微红,“你都瘦了好些。”
不知道劳费了多少心神,她看在眼里,疼的却是心。
赢嫽也只是傻笑,并不觉得累,“只要你和小奴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得。”
“庄姒为我诊治的这几日,我觉得好了许多,脚已经能动了。”李华殊动了动脚趾头给她看,“说不定再过几日我就能站起来,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她摸了摸李华殊的腿,不能行走之后双腿肌肉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萎缩,以前她妈妈就是这种情况,为了避免李华殊也这样,她每天都坚持给李华殊按摩。
这双腿多好看啊,又白又直。
“他们欺负不了我,我拳头很硬。”她握紧拳头,自有豪情壮志。
回家跟枕边人哭哭啼啼示弱是一种情趣,不代表她就真的任人宰割,鹿死谁手且看着。
第二天庄姒再来为李华殊行针,还开了新药方,赢嫽每次都要请良医看过药方,确定这上面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了才会让人去煎药,煎好之后也会让庄姒先喝一小口试毒,可以说是非常的谨慎了,确保都没问题了才会让李华殊喝。
庄姒这个神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到半个月李华殊就能自己拄着拐杖走一小段路了。
不过这个好消息也没告诉任何人,连芈夫人都不知道。
天天渐渐热起来,山野地头也绿意盎然,世代都被奴役的田户天天去看自己家分到的地,地里已经种上了庄稼,有粟米、黍米和大豆。
去年寒冬之前种下的冬小麦也开始泛黄,会在夏季到来之前收获,这些粮食分地的时候也一并分给田户了,到时按亩产收粮税,剩下的麦就归田户,留着自家吃或买卖都行,再也不用在贵族手底下讨饭吃了。
为了守护田地和粮食,田户们自发组织守村队伍,再有恶仆来此狐假虎威,守村队拿起木棍和木制长矛就冲过去与对方恶斗,最后狼狈逃窜的都是恶仆,逃不走的就会被吊起来,这样的最后也只会落得个被田户打死的下场。
此处相隔不远就是狐氏的封邑,里面有万数田户,甲兵守住封邑出入口之后,田户的日子便愈发艰难,但还要被赶着进盐田,若晒不出足够的盐就会被监工鞭打,每天都有被抽死在盐田上的,然后再被恶仆抬出去扔进山喂狼。
“又死一个。”看着被抬出去的尸体,田户们都麻木了。
“是啊,又死一个,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混在其中的瘦小妇人满脸愁苦的唉声叹气,又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听说原来田氏的地盘被国君收回去了又重新分给田户,现在那边日子过好了,咱们这里什么时候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妇人厉声打断:“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乱说!”
之前说这些话的田户都莫名其妙失踪了,说是逃跑了,可众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瘦小妇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去干活。
包头巾裹着她发黄的头发,小脸也是蜡黄的,唯独那双眼睛在无人注意时会闪过狡黠的危光,转瞬即逝。
天黑透了才被允许下工,小妇人提着今日分到一把皱巴巴的菜干往家里走。
土墙垒起来的茅草屋落在盐田后面,小妇人带着小闺女住在这。
推开破旧的木门,屋内矮桌上的豆灯瞬间被黑暗吞噬。
在灶台忙活的小姑娘转头露出被烟熏得乌漆麻黑的脸,灵动的双眸转到她手上的干菜,顿时无趣的撇嘴,清脆的嗓音如同珍珠落入玉盘。
“怎么又是干菜,还让不让人活了,娘的,老娘现在就去扒了皮那群监工的皮,再把他们的肉剔下来,骨头敲碎放锅里炖,老娘馋肉很久了,就拿他们当下酒菜。”
她眯起眼睛舔了下唇,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小妇人转身把大门关上,将干菜丢到灶台上,捶捶干了一天活累到不行的老腰。
“有回信没?”
这两人根本不是母女,小妇人叫无衣,另一个身型样貌都像小姑娘的叫灵童,她其实是侏儒,又因为长着张娃娃脸,平时只要刻意学小孩子的腔调就没人怀疑她的身份,两人扮作母女在狐氏的盐场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真实身份是朱雀台的间谍。
不过两人早两年前就设计脱离了原主的掌控,一直躲在这。
就如李华殊猜测的,朱雀台内部的成员有单独联系且原主不知道的方式,去年纵长染任务失败潜逃回雍阳城,后来答应为李华殊做事之后才和两人联系上。
“嗯,让我们探查狐氏私军。”
“这是谁的命令?暴君的就算了,姑奶奶不乐意。”无衣冷哼一声。
灵童还在继续生火,就算不吃这把干菜也要做做样子,屋顶上要是没有炊烟就会被怀疑。
“是李将军的命令。”
“行。”
一听是李华殊的命令,无衣很痛快就答应了。
灶肚的火苗还在燃烧,从屋外也能看见屋内有人影在晃动,还似有说话声。
但屋内早就没人了。
狐氏的封邑很大,很多地方都不允许田户靠近,无衣和灵童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地形早就摸熟了,如果狐氏养私军,那就必定是藏在西边的那个大宅子里。
两人趁着夜色溜进去,灵巧如野猫。
屋内狐信的长子正在和另外几个人说话,无衣认得这些人,都是封邑的管事。
狐子:“父亲的意思想必诸位已经明白了,那么……”
“可是暴君现在相当于手握三军,我们只有五万人,如何强攻?况且暴君还有威力无比的火炮,我们难有胜算。”
五万人?趴在屋顶偷听的无衣暗暗记下,又屏息继续听。
狐子:“父亲并没有打算强攻。”
“那?”
“天子会下召令让诸侯入王都,到时我们的人埋伏在半路,就可一举拿下暴君。”
诸侯三年一会晤,可是三年之期未到,天子为何会突然召见诸侯?狐氏又是如何得知?
无衣蹙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屋内的人还在密谋,无衣却已经悄无声息离开.
赵瑾和栾崇相继来到国君府,二人都非常谨慎,没有乘坐车驾,更是避开了人,没让狐信发觉。
赢嫽请两人入前庭,也不废话,直接摆开条件让他们自己选。
事成后狐氏的盐矿交给栾氏和赵氏承包?专卖经营?
栾崇和赵瑾对视,都不太明白,但非常清楚盐矿带来的巨大利润。
赢嫽看他们克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动了,盐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狐信倒了,就会有大把资源等着被瓜分。
士族都是闻着血腥味就往上扑的饿狼,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不心动的道理。
内斗吧,有好戏看了,赢嫽在心里冷笑——
作者有话说:昨天还在山里捡山货,今天就在市区某个小酒吧看了一场尴尬到脚趾头抠地的台T表演,我那个常年被戴绿帽的朋友拉着我们几个人来喝酒,我这是在小沙发上给你们更新了,太尴尬了,搞得我和我老婆都想连夜喝中药变成直女,我那朋友又不知道看上谁了,前段时间还哭的死去活来,女人呐,谈一个爱一个。
第56章
商坊已多日没有盐巴出售,家中无盐的城民守在盐铺门口,可铺子大门紧闭。
“今日也无盐?”
狐氏为了垄断盐利就从不许任何人在城中贩盐,如今狐氏的商队不入城,别说城民吃不盐,就是士族都难买盐。
狐信会给盟友送盐,却不会给对手。
李氏、先氏、岳阳氏和陈氏刚开始也缺盐,家族人口众多,每日消耗就不少,眼看着库房的存盐不多,也在想办法让自家的商队从外面买盐。
受苦的终究是底层的平民,只能眼巴巴等铺子开门。
“唉……”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失望瞬间如潮水般将城民吞噬,人人脸上都是愁苦之色。
就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车轱辘压过被春雨浇湿的路面,留下两道显眼的黄泥印。
马奴斜裹着一件粗布褂子,露出健壮的双臂,常年遭风吹日晒的脸又黑又粗糙,像树皮似的贴在面骨上,咧嘴一笑就露出泛黄的牙齿。
跳下马车之后就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歪掉的发髻松在脑后。
这种偏向一边的发髻是晋国西北边的束法,鬓边还会编两条小辫拢上去。
西北来的商队?城民伸长脖子好奇。
十几辆马车把路都堵住了,车上盖着防雨的毛毡,除马奴之外,还有数十个手拿棍棒的护卫。
这些人身型并不健硕,眼神却凶狠,像狼一样盯着试图上前将他们驱赶走的狐氏家奴。
只因狐氏的盐铺在这条街上,家奴就理所应当认为整条街都是狐氏的。
这些护卫为奴隶出身,最痛恨的就是士族和士族的恶仆。
见家奴怒气冲冲赶人,护卫便将家奴用力一推,挥舞着棍棒凶狠恐吓:“滚一边去!”
家奴见状也只得人下怒气询问:“你们是哪儿来的?车上装的什么?”
防着有外来商队从别的地方运盐入商坊,狐氏最近都盯得特别紧。
护卫凶道:“关你屁事,滚开,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随着防水毛毡被揭开,露出装盐的陶罐子,这十几车应当有几百斤盐了,而且都是细盐。
城民一看是盐,都争先恐后询问。
有负责交易的管事袖着手笑眯眯上前,比划了个数字,竟是比狐氏的粗盐还便宜。
“这是细盐,比粗盐好得多,不信你们尝尝看,”管事捏了一小撮给站在最前面的城民,让对方放入口中品尝,再笑眯眯问,“怎么样?不错吧?我们是从北边渭城来的,知道咱们雍阳缺盐了,特意运了十几车,价钱都好说,但只要晋币,旧币是不收的啊。”
渭城细盐在边境已经很出名了,毗邻的赵国和犬戎都在想方设法买细盐,反倒是雍阳鲜少人知道,城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细又这么白的盐,含在嘴里也不觉得有苦涩味,大为惊奇,眼睛都瞪得老大了。
盐巴都是有价的,且居高不下,从来只有涨价没有降价的道理。
“这么好的盐,卖这么便宜?”城民不信。
“当然。”
渭城的细盐多来源于楚国的粗海盐,晋楚联盟之后赢嫽就‘进口’了一大批,用豆浆过滤法提炼出来的细盐。
现在楚怀君趁火打劫抬高粗海盐的进价,但赢嫽还是决定运来雍阳的细盐定价要比狐氏的盐铺低,她吃点亏不要紧,能搞死狐氏的盐产业就行。
城内定价低,卖给赵国和犬戎的可以提高价格,反正那些大士族大地主有的是钱,从这些人口袋里捞钱总好过压榨老百姓强,所以就算价格低点她也还能赚。
不过她还是憋着气,一定要把狐氏的盐矿抢过来。
这支商队不仅带了细盐,还有白糖,这两样放在任何时期都是紧俏货,白糖更是属于战略物资。
白糖和细盐只有赢嫽知道怎么做,楚怀君现在也是想拿粗海盐跟她交换更多的细盐和白糖,不然以楚国的强悍是根本不需要结盟的,楚怀君答应结盟也是出于各种有利因素考虑,不单单是因为赢嫽弄出来的那条巨蛇。
到手的细盐总不能是假的,城民捧着盐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怀里还揣着一小包白糖。
刚才尝了,这个雪白像盐一样的东西甜蜜蜜的,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像蜂蜜。
商队就在大街上跟城民交易起了细盐和白糖,还有一些处理过的肉干,都是低价跟犬戎换来的。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牛羊和马,尤其是犬戎的大小首领内讧以来,很多奴隶主和牧场主都想尽快将牛羊和马匹处理掉,不然被犬戎骑兵一抢,就什么都没了,跟中原的商队交易还能换好些东西。
陈炀这个老头子就用盐换了好些矫健的战马,正跟着第二批商队在来的路上,他捡漏的本事一如既往。
一下解决了城民缺盐的问题,狐氏再不能仗着自己有盐矿就嚣张。
狐信得知消息后气得拍散了一把椅子。
当初赵王答应归还光狼城和渭城,狐氏等士族就试图插手,想在城中安排自己的人。
可陈炀这个死忠粉是抱紧赢嫽大腿的,愣是头铁没让这些人插上手,连自己家族的人都没让,妥妥的将自己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孤臣’。
如果在这场和士族的角逐中赢嫽输了,那么陈氏也会跟着覆灭,都不用狐信动手,魏兰就能把陈氏屠尽.
双腿刚能站稳,李华殊就迫不及待甩开拐杖。
“你慢着点,小心别摔了。”赢嫽在边上想要扶她一把都被无情拒绝。
再也不用坐轮椅,这种久违的自由让李华殊的眉眼都舒展开了,轮廓清瘦的脸满是笑容,眼底结的冰也一层层化开。
那些被尘封在最深处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意气全回到了她身上,春风抚过她的发丝,扬起彩裙的绦带,像被彩蝶环绕的花儿,在暖阳下明媚绽放。
见她身形摇摇晃晃,但起码没有摔,赢嫽就略微放心,坐下支着腮帮子看她一步一挪的在院子里练习走路,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柔柔的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
走了好几圈李华殊才感觉到累,脑门上全是汗,气喘吁吁。
“坐下歇歇,刚能站稳,不能一下太累,要慢慢来的,不着急啊。”她扶李华殊坐下。
擦了汗,李华殊捶捶自己的腿,“还是有点使不上劲。”
以前的她能飞身上马提着长枪挑开敌人的胸膛,现在走几圈都累的满头汗,失落在所难免,她想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庄姒说化功散的毒能解,但需要时间,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狐信一旦举兵反叛,三军就需要一个可以镇得住场的统帅,她当然不想把这个位子让给其他人,赢嫽的安危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赢嫽帮她捏捏,“哪能一下子就好,神婆再厉害她也不是真的神仙啊。”
庄姒是南藩的大祭司,她就给人家起外号叫神婆,神棍是先月,这俩凑一块绝对有话聊。
李华殊尝试着拉弓,臂力不够,只能拉开给小孩子耍的小弓。
“真没劲。”她将小弓丢到一边,蹙眉撇嘴。
赢嫽发现最近几天她变了很多,原先总是淡淡的,周身都笼着一层阴郁,现在就好像是那层郁气散开了,显出了她本来的模样,一身硬骨,眉宇间皆是傲气。
尤其是勾起唇角不屑的样子,仿佛这世间就没有自己降不住的东西,当真是年少将军,意气风发,璀璨到让人移不开眼。
“你怎么也变成急性子了。”她扯了扯李华殊的腮帮子。
李华殊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咬牙冷哼道:“真想现在就收拾了狐信。”
杀意在她眼中尽显,她恨狐信,也更恨先月,但现在先月支持赢嫽,在正式收回三军军权、朝局稳定之前,她还不能动先月,这笔帐可以留着以后再慢慢算。
“快了,狐信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今日在前庭她召公卿来议事,新的律法已经编著完毕,弥补了旧法的很多不足,但公卿认为新的晋律过于严苛,更重要的是晋律对士族和平民一视同仁,还把先月提出的继承法和李华嫣说的商税也添了进去,只不过商税是部分加重,但公卿还是极力反对,尤其是以狐氏为首的党派。
狐信还暗示栾崇和赵谨一同反对,言语就夹带了胁迫的意思,俨然是将二人当成了自己的附庸,好像能随意驱使似的。
这让二人很不满,便没有立即表态,狐信当时的脸色难看得很,浑浊的老眼在二人脸上盯了许久。
赵谨险些撑不住,手心都冒冷汗了.
“你二人是不是生了别的心思。”狐信面色沉沉。
下首的栾崇和赵谨坐立难安,狐信突然派人来请他们,言有要事相商,他们怕狐信起疑,且也没有下定决心站哪一边,现在是既不想太过跟赢嫽为敌,也不想太得罪狐信,就硬着头皮来了。
被这么一问,心都咯噔了一下。
狐信的视线在栾崇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赵谨反倒不在他猜忌范围,只因赵谨曾为先月一党,现在两头不靠保持中立也说得过去,但栾崇一开始就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现在要是倒戈,他绝不会放过栾崇。
“哪里的话,我二人绝无二心。”栾崇立马虚伪的表忠心,这个时候不能让狐信怀疑。
狐信的眼神愈发阴沉,脸上却是笑容堆满,“那是我多想了。”
他将两人留下喝酒,栾崇和赵谨推辞不过,只得答应。
宴席上美酒佳肴,舞姬婀娜,可两人都无心饮酒赏美,捏着酒樽,心里惴惴不安。
栾崇很了解狐信,这个老狐狸肯定已经怀疑了。
好不容易离开狐家,栾崇一钻进马车就催促家奴速速驾车。
掌心摊开,冒出的冷汗很久才消散。
以狐信的性格,就算错杀了也不会放过。
栾崇深吸一口气,闭眼沉思,想要不被报复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反正这些年被狐信压一头,这种窝囊气也受够了,现在也别怪他心狠背刺一刀.
这段时间忙着和狐信打擂台,赢嫽都没精力关注其他的事了,直到楚襄上门才知道对方一直在雍阳城还没有离开。
楚襄今日是很典型传统的楚国女子装扮,梳垂髻,插金簪,额边缀玉制的梳篦步摇。
绝艳的容貌压住了红似火的长袍,楚怀君跟她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自有一股子妩媚洒脱,楚怀君则如绽放的玫瑰,近妖似的艳丽,气势更是压过群花,谁都不能与之争艳。
“晋侯近日清瘦了不少啊。”这是楚襄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真不愧是一个祖宗的,品行都差不多,姑姑和侄女一样喜欢看热闹,还都爱幸灾乐祸。
赢嫽坐在宽椅上,屁股底下的熊皮柔软到她很想躺下睡一觉,她总不能跟楚襄解释自己清瘦不是因为烦心事多,而是新婚燕尔,食髓知味,跟枕边人夜夜笙歌不知道节制,睡眠不足导致的。
“孤最近在减肥。”——
作者有话说:农忙结束了,终于能轻松几天了,俺要在市区吃喝玩乐!小妆一画,小头发一搞,就谁也不知道俺是个种田的!狸花,大黄,好好看家啊,过几天带好吃的回去犒劳你们[墨镜]
第57章
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又一想这样挺失礼的,楚襄不会唧唧歪歪吧。
楚襄今日是为了正事来的,“奉我王之命,来向晋侯取几样东西。”
召唤巨蛇让楚怀君在臣民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赢嫽需要为她继续提供巨蛇材料,这也是结盟的前提条件之一,并且她在往来的密信中已经跟赢嫽说过了把东西交给楚襄即可。
楚襄对诗词歌赋完全没兴趣,之所以会来凑书会的热闹,不过是听说雍阳城内出了不少好东西才特意来瞧瞧。
这段时间她确实有所获,还跟芈夫人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达成了好些合作,过两日她就要启程返回楚国,楚怀君让她今日上门问赢嫽要约定好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她并不清楚,也聪明的不好奇,知道太多对她没好处。
赢嫽早有准备,命人将上了锁的箱子抬进来,“东西都在这,可要当面清点?”
“不必了。”她还不想死。
赢嫽撇了下嘴,心想这个世界聪明人可真多。
被楚怀君趁机敲竹杠抬,她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东西照给,等陈炀将鲜虞的藏宝库搬空运回来,她就不用再受这份窝囊气了。
有了钱她可以跟任何诸侯交易粗盐,再加上狐氏的盐矿,以后晋国老百姓就不用再紧巴巴的买盐了.
国君府的小湖都让野鸭给霸占了,到处都是鸭窝,还有出壳几天的小野鸭在湖面游过。
野鸭嘎嘎叫,吵人,奴仆本来要将它们赶走,赢嫽却说不用,还安排人精心养着。
这些天挑着窝捡野鸭蛋,厨子又显了身手,葱炒蛋、煎蛋、蛋饼、蛋花汤、咸鸭蛋……
纵长染趴在凉亭上看奴仆抓野鸭,手中的竹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水面。
等奴仆将鸭子都抓进笼子带走,湖面才安静。
昨日用饭的时候她听暴君和李华殊说以后要养鸭子,大力发展养殖业。
她不懂何为养殖业,但知道以后国君府还有更多好吃的,鸭蛋揉出来的面、摊出来的饼都很好吃。
她在楚国时吃最多的是稻,也好吃,就是菜没有国君府的丰盛,也没有糖,她是不可能跟楚怀君回去的,死都不回去。
看见庄姒从小道走过来,手里捏着糖馅儿的烧饼在吃。
“你又去厨房偷东西。”
庄姒伸舌头舔馅饼里的白糖馅儿,“我拿跌打药跟厨子换的,你要吗?”
她掰了一小块递过去。
纵长染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嘴馋,就说:“是你自己要给的啊,可不是我主动要,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吃点吧。”
嗖一下就拿过来塞嘴里。
庄姒坐到她身边,“厨子说晚上还吃烤鸭。”
纵长染眼睛一亮,烤鸭好,她爱吃!
前天吃过一回,用薄薄的小饼把片下来的烤鸭肉和葱丝、胡瓜条卷着一起,特别香。
她和庄姒一人干掉了一只鸭子,暴君和李华殊两人都吃不完一只,最后剩的也都进了她和庄姒的肚子。
暴君还让人将没多少肉的鸭架骨用油炸香炸酥了,撒上咸香的料粉,再配上一壶上好的酒,那晚她和庄姒都吃撑了。
“闲着无事,我们去看厨子做烤鸭。”
她拽着庄姒要去厨房,偏在这时看到暴君的忠仆引着几个楚女打扮的侍女往破山居去。
侍女手上捧着长盒,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纵长染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抓住庄姒的胳膊,牙齿打架道*:“别过去!”
楚怀君扮的侍女就在其中,还向她这边看过来,她瞬间就腿软,手心冒汗,吓到不行.
楚锦华丽精致,深受王公贵族的喜爱。
“多谢你们主子厚赠。”李华殊坐在轮椅上,双腿盖着薄毯。
旁边的婴儿床上是呼呼大睡的小奴,孩子长得快,现在已经很白胖了,逐渐长开的眉眼依稀能看出来李华殊的影子。
扮作侍女的楚怀君借着放楚锦的机会,眼角余光瞥向李华殊的腿,并未发现不对劲。
她将四名心腹留在雍阳,一是为了保护纵长染,二是为了打探情报。
统一货币、新律法、打压士族、收回封邑给平民分地,赢嫽连日来的动作已经让所有人知道她想干什么,连先氏都偏向她了。
三军在手,有恃无恐。
可楚怀君盯着的却是李华殊,她当初能打败拥有机关术的楚国大军,现在晋军有了更厉害的杀器,她要是重掌兵权,四大诸侯国的排名怕是要重新论了。
随着婴儿一声啼哭,李华殊转着轮椅靠近婴儿床,动作吃力又笨拙的将孩子抱到怀里。
在楚怀君的视角下,她的腿还是不能动,她是个废人,只能被困在这个偏僻的小院生孩子带孩子。
“抱下去吧。”李华殊将小奴交给奶母。
又让侍女拿来事先准备好的回礼。
“我也不好白收你们主子的礼,这是我们晋国独有的螺钿漆器和雪糖,”白糖因洁白如雪所以被称为雪糖,“听闻你们主子喜食辣菜,我也特意备了些辣椒。”
侍女打开礼盒,里面有三个小罐子,分别装着辣椒、胡椒和花椒,都是商队从西北塞外带回来的。
从去年年底开始,雍阳城内对这三样的需求量直线上升,购买者多为士族。
从国君府传出去的辣火锅、辣汤面、油辣子、辣椒粉、椒盐等等都极受欢迎,有专门的商铺卖这些,价格有高有低,手头有几个钱的平民也能买点儿尝鲜。
这个时代的人在饮食上还没有太多追求,也可能是调味料确实少,怎么做都不会好吃,肉类不是炖就是烤,没有调料,口味就单一,平民吃的就更简单了。
现在被赢嫽一带,人的嘴巴也开始刁起来,连黍米都能做出花儿来,煮粥、做年糕、油糕、凉糕、汤圆都行,有了白糖之后糕点的种类就更多了。
楚襄自到了雍阳,那是吃都吃不过来,天天让忠仆到街上买好吃的。
李华殊会知道对方喜食辣菜也不奇怪,只要是还留在城内并且有一定身份背景、目的又不单纯的人都在她的监视范围内。
楚怀君捧着回礼离开破山居,路过刚才的凉亭,纵长染已经不在那了。
她颇为遗憾,小金丝雀在躲着她呢。
小金丝雀身边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察觉,着实是讨厌。
后日就要离开雍阳,她本想借着今日的机会跟小金丝雀见个面以诉思念,偏偏那个女人又在,她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那女人算是上了她的暗杀名单。
楚襄先从前庭出来,已在门口的车驾等着了。
见楚怀君比约定的时间晚出来一刻钟,她都紧张死了,生怕晋侯会怀疑。
“怎么去那么久?”她免不了抱怨,将拿到的东西推过去,“晋侯让我给你带句话。”
楚怀君懒懒靠着车厢壁,拔开罐口的塞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确定是真的了才满意。
“嗯?”
“敲竹杠不是好行为。”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好话。
楚怀君挑了下眉,她大概能懂赢嫽想表达的意思。
“以后再想从晋侯手里捞好处就不容易了。”
这话让局外人的楚襄摸不着头脑,也幸好她并不想知道.
周天子派出使者前往诸侯国传旨,定在九月会盟,共商天下事.
使者还没有来到晋国,但赢嫽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
“九月?”她觉得这个时间不太妙,而且千里迢迢,万一噶在半路怎么办,“我是一点都不想去,就说我病入膏肓了,不去行不行?”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天子下诏会盟,身为诸侯你就得去,除非你让位。”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李华殊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现在不用拐杖也不用搀扶就能走。
化功散的毒也解了大半。
四肢能使上劲了她就迫不及待在院子里练起了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比舞姬跳掌上舞还具观赏性。
天气逐渐热了,赢嫽也越穿越少,这会正坐在廊下阴凉的地方用袖子扇风。
等李华殊练完剑过来,随手将剑放到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碗仰头就喝。
朱雀台那边也有情报传回,狐信果真养私军,且有五万之数,预备在赢嫽去会盟途中动手。
时机都掐得刚刚好,连会盟都能提前知道,看来狐信跟王都那边联系紧密,跟周天子都存在交易也未可知。
“慢点喝,擦擦汗,看你累的,身体刚好点就这样练。”她拿了干净的巾帕递过去。
李华殊就把自己渗了汗珠的脸凑过去,“不想自己动手,你帮我擦。”
“今天就练到这,不许再练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又偷偷舞刀弄枪,”赢嫽为她擦掉脸上的汗珠,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威胁道:“晚上你就一个人睡,我带小奴去书房睡,让你独守空房,一个人孤单寂寞冷。”
“你舍得?”李华殊狡黠的看着她笑。
好像是不太舍得,每天晚上搂着大美人睡觉已经成了她的习惯,骤然空了手该失眠的就是她自己了。
“知道拿捏我了是吧?晚上我让你叫一夜‘姐姐饶了吧我再也不敢了’,看你还狂不狂。”
李华殊的脸瞬间爆红,离她远了点,臊得都没法见人了——
作者有话说:已经玩到天地不知为何物了,更新字数也少,不行啊,要勤快点!快点写完就能快点写新文!又想开新文了捏……
第58章
制造火炮的工坊严禁外人进出,工匠的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连家人都被接进去了。
送菜的奴仆隔几天就会来送一次菜,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隔两天,有时候隔三天或者五天。
之前天气冷的时候菜不容易坏,基本都是五六天送一次,现在天热了,菜放不住,才改成两天送一次。
“今日怎么来晚了?”守门的狼卫将奴仆拦下来检查腰牌,又翻了翻装菜的板车。
奴仆穿着粗布衣裳,撩起裤管露出红肿的脚脖子,陪笑脸道:“路上跌了一跤,耽搁了。”
狼卫见确实如此,也不再计较,“行了,进去吧。”
“哎!”
奴仆小心收好腰牌,推着板车一瘸一拐从小门进去。
工坊的后厨院子有活羊、野兔、野鸭、野鸡,奴仆平时就是送一些油盐和果蔬。
东西放下之后奴仆就要立马出去,不许在里面逗留。
后厨的管事清点完东西就说:“数目都对上了,你可以走了。”
奴仆经常来送菜,和管事的也熟,更清楚这里头的规矩。
可今天格外反常,捂着肚子求道:“许是吃坏了东西,肚子闹得厉害,快憋不住了,让我上躺茅房行不行?哎哟……要拉裤子了,不行了不行了。”
管事皱眉,怕他拉裤子里熏到人,“赶快去,拉完就走啊,不许乱走。”
奴仆千恩万谢捂着肚子奔去茅房。
手头的活儿都忙完了都没人回来,管事的心想不会掉茅房里了吧?就过去找人,哪里还有奴仆的影子,以为是奴仆没打招呼自己走了,可拉菜的板车还在,管事的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急跑去通知狼卫。
血狼卫挨处搜查,最后在很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具工匠的尸体,血还热乎着,刚死不久。
今日负责巡防的狼卫脸色难看,厉声道:“严守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进出!”
工坊存放图纸的小房间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倒地的匠人或死或伤,其中一人强撑着指向墙头,恨道:“贼人抢走了图纸,翻墙逃了!”
“追!生死不论!”
绝对不能让人带着图纸离开。
扮作奴仆的潜入者没能跑远就被赶上来的血狼卫抓住了,从他身上找回被盗的图纸。
踢一脚被利箭射穿的身体,狼卫左翻右翻,手指在脸侧摸了摸就将人/皮面具扯下来,露出潜入者本来的样貌,很普通,是丢进人堆里也不会引起注意的长相。
很快,被害奴仆的尸体也找到了,让人丢弃在满是杂草的破屋里,用干草和灰土掩盖.
“身份查出来了吗?”赢嫽已经赶来了工坊,脸色沉如水。
死了三个匠人,重伤两个,屋子都是被翻动过的痕迹,图纸都差点被盗走,而潜入者就一个人,居然都能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失,她脸色能好才怪。
陈副卫羞愧低头,“属下无能。”
在潜入者的尸体上并未发现任何身份标识,只有双手虎口有厚茧,光凭这个很难判断。
赢嫽深吸一口气,逐条下令:“死去匠人的家属要妥善安排,该给的抚恤金和地宅一个不能少,谁要是敢贪墨到这上头,严刑处置!将今日值当的狼卫、后厨的所有人以及死去奴仆的家人,全部召进来,孤要亲自问话。”
“是!”陈副卫领命而去。
赢嫽转身看着满地狼藉的屋子,将找回来的图纸全部撕碎丢进火盆,火苗在她瞳孔里跳跃,火烧的颜色逐渐被灰暗的冷意代替.
“有人潜进工坊偷图纸?”李华殊立刻站起来,“人抓到了吗?”
卢儿回禀:“已被狼卫射杀,图纸也拿回来了。君上赶了过去,特命小的回来告知夫人,今日午饭怕是不能回来同夫人共用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赢嫽还惦记着让李华殊准时准点吃饭,别空等自己。
事关重大,李华殊不放心,“我去看看。”
卢儿忙道:“那边刚出了事,正是乱的时候,又人多眼杂的,夫人此时实在不宜过去。”
李华殊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险些乱了分寸。
她重新坐下,手攥着椅子扶手,心思急转,将所有能怀疑的人都怀疑了个遍,最大可能就是狐氏,想垄断盐巴市场让赢嫽妥协的计划落空,狐信肯定还有别的计划,就算最后真的要举兵反叛,血狼卫的火炮对狐氏私军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没事了,你先回去,跟君上说我这里一切都好。”
她不想这种节骨眼还让赢嫽为自己操心,既然人已经被射杀了,剩下的就是好好盘查了。
到了午间,奶母又给小奴喂了一次奶,小奴就张着小胳膊想要李华殊抱。
李华殊本来都要吃饭了的,也只能先把小家伙抱过来。
现在天热,小奴也穿得少,那颗红珠子就露在外面,跟她白嫩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纵长染和庄姒都没来破山居蹭饭,骤然冷清下来的饭桌还让李华殊很不适应。
她抱着小奴来到外面,坐在回廊上看院子里的花儿,小奴使劲挥舞两只肉肉的小爪子。
“呀!”兴奋到往外喷口水。
这么小点的东西闹腾起来也挺累人的,李华殊紧紧抱着她谨防她过于兴奋了会倒下去。
厨房今日炖了人参野鸡汤,两个侍女各捧一个漆器的食盒延台阶上来。
微风拂过花蕊,卷起清香的花粉散向四周,同时也撩起侍女的裙角。
原本眉眼低垂的侍女突然抬头,从盒底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闪着寒光的刀尖直接刺向李华殊。
李华殊余光一扫,换成单手抱住小奴,一手撑住椅子飞身避开,再回旋将椅子踢飞拦住侍女。
侍女徒手劈开椅子,见李华殊居然能站起来,脸上闪过震惊。
动静引起了屋里其他人的注意,那位耳朵最好使的侍女立即大喊:“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
扮作侍女的刺客反手握紧短刀再次对李华殊杀过去,李华殊向后仰,刀尖擦着她脖子就过去。
她身体刚恢复,动作难免迟缓,刺客又是奔着要她命来的,下手狠辣,连番刺向她,刀尖在她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被吓到的小奴在她怀里哇哇哭,刺客就改了目标要对小奴下手。
李华殊眸色一冷,凭借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预判到刺客下一个出招,直接将刺客手中的短刀踢掉,然后飞起一脚踹向刺客腹部,半点不犹豫抓起掉落的短刀就扎进刺客的心脏,这种时候她根本没想着抓活口。
鲜血从刺客的胸口不断涌出,瞪着眼睛嗬嗬两声就断气了。
李华殊这才站起来,抱着被吓坏的小奴轻声哄:“不怕不怕,娘在这,不怕啊。”
“呜哇哇……”小奴闭眼握拳瘪嘴只管哭,脸都哭红了。
她很心疼,一边哄一边让人将尸体收拾出去,“血腥味太重了,熏着孩子。”
跟刺客一块进来的侍女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不知道那人是刺客。
赶来的血狼卫将破山居围起来,刺客尸体也拖了出去,跟工坊的潜入者一样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另外,巡防的狼卫说在纵长染和庄姒的院子也发现了刺客,死了一个,另一个重伤,已经被绑起来了。
正因如此狼卫才没能及时发现破山居也有刺客,若李华殊还坐着轮椅,后果不堪设想,当然了,如果她还是残废,那些人应该也不会这么费劲吧啦的想要杀她。
破山居所有侍女、奴仆包括奶母都要严查。
李华殊也不敢将小奴交给外人,先自己抱着,等严查过这些人再说。
“夫人,在刺客身上发现了这个。”狼卫将割下来的一小块布条递过去。
李华殊用指尖捻了捻,布条质地细软,织线的走向也不像是晋国所有,倒更像是……
她命人到屋里取出那日楚襄让侍女送来的楚锦,裁剪下一小块进行比对,织线的走向果然一样,布条是从刺客的小衣撕下来的,若不是故意为之,那么这个刺客就是来自楚国。
想起那日送楚锦来的侍女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李华殊眯起眼,指腹蹭过上了药的伤口。
残废了这么久,身手不如从前了,不然就凭这些人又如何能近得了她身,划了这道口子,要是赢嫽知道了肯定又着急。
等赢嫽急匆匆从工坊赶回,三个刺客都已经死了,重伤那个是自己服毒自尽的。
三个刺客都戴了人皮面具,被她们杀害的侍女尸体也在国君府后花园的枯井找到,看凝血和尸体变化应该是昨天晚上被害的。
李华殊已经把小奴哄睡着了,见赢嫽回来,她才长松一口气。
“伤到了?”赢嫽几步上前。
她脸上那道口子太明显了,一下就刺痛了赢嫽的眼睛。
赢嫽嘴唇发颤。
“我倒没什么事,一点小伤而已,只是小奴被吓到了。”李华殊心有余悸,也怕有人会埋伏在半道再对赢嫽下手,能潜入国君府和工坊,这些刺客也算有本事。
赢嫽紧紧抱住她,“吓死我了……”
三批刺客,绝对不是巧合,这就是连环的调虎离山计。
“我怀疑她们有内应。”李华殊冷静下来分析。
赢嫽咬牙:“最大嫌疑就是纵长染,这个小破孩子一肚的心眼。”
李华殊也怀疑是纵长染,但,“你怎么不怀疑庄姒?”
“她?就凭她那个身手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
杀进庄姒院子的刺客死相奇惨,筋脉尽断,七窍流血,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庄姒要是想对她和李华殊下手,早就下了,且狼卫说在从南藩返回的途中有两批人在追杀庄姒,打斗过程中莫名就死了,猜测也是庄姒出了手。
赢嫽拉她坐到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小奴,翻腾的怒气才渐渐平息。
“会是楚怀君吗?”
“不一定,刺客是冲着我来的,”李华殊摩挲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心都是冷汗,“不想我重掌兵权的人很多,楚怀君、先月、狐信、赵王……甚至天子,没人会想看到我重新站起来。”
赢嫽看着她,心都跟着疼起来。
小心碰了碰她脸上的伤,“这帮王八蛋。”
算计她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她的枕边人,真以为她好欺负。
“九月会盟,我就要狐信死。”
她不想杀谁,前提是这些人别来惹她——
作者有话说:该推进一下剧情了,最近脑子不好,总感觉没写啥有用的内容,还突然想起来隔壁有一篇烂尾文没改,天杀的,去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烂尾了,写文嘛,其实都是我自己的性癖,我吃强强,尤其强受,嘎嘎杀,想想都觉得好爽好霸气啊!野性、强悍,在床上又那么,天呐!有没有人懂这种反差感!就!懂吗!
第59章
过了两三天李华殊脸上的伤痂才掉,露出微浅的一道粉肉。
她的伤在赢嫽的心口上也留了道疤,缠绵过后又细细吻着她的脸颊。
新肉长出来会有些痒,再被她用舌尖扫过,痒意就更明显,李华殊受不了的趴进她颈窝躲起来。
长而纤细的手指慢慢梳理她脑后的乌发,为她揉捏头皮和太阳穴,时不时还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或者嗅走她颈间的体香,再碰一下她的鼻尖,咬一咬她的肩头。
另一只手放在她腰上,偶尔会往下滑,薄如蝉翼的料子遮不住满身春/色,细白透着红,宛若在嫩豆腐上点了朱砂,迷人而诱惑。
天擦黑就被拽上/床,现在灯油都快燃尽了,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从赢嫽怀里挣脱出来。
她坐在床边,捡起外衣穿上,再撩起长长垂落的黑发。
薄背在赢嫽眼前一晃,立刻就被衣裳遮住,连同那些被自己欺负出来的红痕都藏起来了。
她挨过去,从后抱住李华殊的纤腰,拿脸蹭背,不舍的问道:“要干嘛去啊?”
都大半夜了,应该睡觉了的。
李华殊精准捉住她又要作怪的手,带着几分求饶的语气,“我去看看小奴。”
奶母说小奴这几天晚上总睡不踏实,怕是被那天的事吓丢了魂,她和赢嫽都很后怕,请良医来诊看也不见效,还是庄姒围着婴儿床神神叨叨了几句才稳定下来,可她也不是十分放心,睡前总是要过去看看。
她这么一说赢嫽也爬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穿上衣服,两人就一起过去看小奴,小家伙躺在婴儿床上睡的香甜,那颗红珠子在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赢嫽跟庄姒打听过红珠子的来历,观当时庄姒的表情应该是知道的,就是不肯说,只告诉她红珠子是吉祥物,戴着对小奴有好处。
看过孩子两人也回床上睡觉了,赢嫽还有些心猿意马,但时间太晚了就没有继续。
隔天她去了躺地牢。
纵长染二进宫,像个没人要的小乞丐缩在角落,见她来了也只是哼一声,转身面向墙壁,用屁股对着她,拒绝和她说话,耳朵跟塞了驴毛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你聋了?不说话是吧?行,那我走了,你继续待着吧。”
她没有当妈咪的癖好,更没功夫哄小孩,不配合就在地牢待一辈子。
查了好几天,确定纵长染是冤枉的了,这小破孩确实没有跟楚怀君或者其他人里应外合,将人关在这里她也有些过意不去,今天才特意过来,谁知道这小破孩气性这么大,犟着不肯出去,说什么都没用,那她就懒得说了,没有里应外合也有知情不报的嫌疑,她能大度不计较已经很不错了,小破孩还蹬鼻子上脸。
见她就这样要走,纵长染终于气鼓鼓转过身骂道:“暴君!你冤枉我总要给我说个说法!”
“哟嗬?”赢嫽挑挑眉,“我给你个屁说法,楚怀君乔装来雍阳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吃喝拉撒都是我管着的,到头来还偏帮着老情人来对付我,小殊都让刺客划伤了脸,差点就破相了,我闺女也被吓着了,我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有脸嚷嚷。”
几天没洗澡,衣服也没有得换,纵长染身上都馊臭了,提起衣领一闻她自己都想呕。
她顶着那张倾国倾城的漂亮脸蛋,瞪着狐狸眼一脸不服气,更讨厌赢嫽说楚怀君是自己的老情人,同时也有点心虚,因为她确实没有跟赢嫽透露过楚怀君就在雍阳的消息。
她不是有意帮楚怀君隐瞒的,就是害怕赢嫽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把她当成交易物品送回去给楚怀君,她不想被带回楚国,那比让她直接死还难以接受。
“我怎么没有脸啊,我又没有跟楚怀君说李华殊腿好的事。”她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错。
赢嫽咬牙,手痒了想把这个破孩子抓过来打一顿,“那我还真要谢谢你啊。”
“谢我也是应该的。”纵长染还真敢接受。
赢嫽让狼卫将地牢的门打开,“你爱走不走,不走就在这跟老鼠蟑螂一块过。”
不怕和老鼠蟑螂一块生活的纵长染还想继续硬气,可一想到在地牢吃不到国君府厨子做的好吃的,她就不那么硬气了,骂骂咧咧出来。
“反正我没有出卖你,刺客的事我不知道,就算是楚怀君派来的也跟我没关系。”
她极力想撇清自己和楚怀君的关系,好像楚怀君是洪水猛兽,惹上就要倒大霉。
“你为什么讨厌楚怀君?”这也是赢嫽一直很好奇的点。
“难道你喜欢那种人啊。”纵长染没好气的反问。
没走几步路她就皱眉,又忍下了没吱声,只是用手按住腹部,那天跟刺客缠斗她也受了伤。
她在楚怀君身边那么长时间,楚怀君擅用的人她基本都见过,身手和招式跟那天的都不像,她觉得那些刺客不是楚国来的,当然也不是十分敢保证,这会就不想多嘴。
赢嫽想了下自己与楚怀君初见时的感受,实话说真的喜欢不起来,楚怀君长得美艳,而且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容人侵犯的美艳,很具备攻击性,这样的容貌和气质放到现代就是妥妥的女王人设,只可远观不能亵玩,气场太强了,谁玩谁死。
“别乱说,我心里只有小殊。”
她对天发誓,就算楚怀君再美艳也不可能让她有任何生理性喜欢,心理性更不可能,从始至终她就只对李华殊一个人有过那种冲动,时常觉得衣服穿在李华殊身上真的很多余,要是天天光着只让她一个人看就好了。
“你流哈喇子了,”纵长染眯起狐狸眼打量她,“你在想什么坏事,一脸色眯眯的。”
赢嫽咳嗽两声,板起脸正经道:“瞎说什么,你个小破孩。”
地牢光线不好,气味也难闻,要不是为了心里那点过意不去她是真不想下去。
回到国君府,纵长染还用那种‘你就是色鬼’的眼神看她,让她很不自在。
忍无可忍,她伸手指怼纵长染的脑门,“回去洗洗,脏死了。”
怼完就嫌弃的甩甩手,好像自己碰了什么脏东西。
气得纵长染跳起来骂她:“暴君!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小破孩的狗脾气一天变来变去的,就像六月的天,跟她计较也是浪费时间。
赢嫽去书房处理政务,新律法颁布之后两极分化,士族大力反对,封邑的田户蠢蠢欲动,甲兵都快压制不住了。
纵长染站在原地骂了半刻钟,觉得口干舌燥了才悻悻离开。
回到她自己住的小院,一切如旧,连仆从都没换。
她耷拉着脑袋走进屋,也没看别的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眼发愣的盯着地面,不知道想什么。
直到一缕浓郁的香甜窜进她鼻子,她才回过神扭着头四处找寻,找了半天才发现桌上盖着个瓷碗,就跟她平时喝汤的碗差不多大。
她好奇的上前揭开盖子,甜味更浓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碗上层盖着焦黄糖饼的东西,她没吃过,更是头一回见,用勺子扒拉开,糖饼下面的东西像是玉糕,很嫩,轻轻一戳就破开了,还有一股奶香。
“这是什么?谁送来的?”她问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奴仆。
“君上命人送来的,好像叫……”奴仆费劲想了下,“叫焦糖鸡蛋布丁。”
纵长染动作一顿,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所有情绪都藏在了阴影下。
过了良久她才轻轻吸一下鼻子,挖了一大勺嫩滑鸡蛋布丁放进嘴里,很甜,还有奶香味。
等她吃完,有侍女带了良医过来,说是为她看伤。
她鼻头一酸,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破山居的饭桌又热闹上了。
厨子又捣鼓了新菜式,用山药豆炖了一大锅野鸡肉,也烤了羊肉。
赢嫽拿小刀割下一小块烤羊肉给李华殊,选的都是最香最好吃的部位。
“伤口刚掉痂,先不吃辣。”
看到纵长染红肿着眼睛在啃肉,她眉头皱了起来,“你眼睛让蜜蜂蛰了?”
又红又肿都快睁不开了。
“你也少吃点辣。”
厨子给烤羊肉配了蘸料,里面有孜然和辣椒面。
“……知道了。”纵长染难得没跟她犟嘴。
李华殊惊奇的看过来,赢嫽也奇怪这小破孩是不是转性了,突然就好说话了,不熊了。
“再吃一块。”她继续给李华殊拿肉。
夜幕降临,一只海东青落在破山居的廊檐上,转着锐利的鹰眼四处张望,最后才飞落到赢嫽举起的手臂上,绑在爪上的小竹筒被取了下来。
这是从边境传回来的密信——
“已启程返回雍阳,诸事妥当。”.
此时,从西北往东南的官道上,一支上万人组成的队伍正在冒雨潜行。
早上天还好好的,过了晌午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附近又没有能避雨的村寨,队伍就只能继续往前,到了一处宽阔平坦的地方才停下来安营扎寨。
李华云一把掀开帐篷的帘子就钻进去,站在边上脱掉满是雨水的蓑衣,又抖了抖斗笠上的水,才将蓑衣斗笠挂放起来。
她升了百将,现在手底下也有一百来号人了。
“雨越下越大了,跟破了天一样。”她跑过来坐下,嘴里抱怨着。
辛绾将干粮和热汤推过去,“吃点暖暖身体。”
辛绾也升了一级,从百将升为五百主。
这里离雍阳还远,她们起码还要赶半个月的路才能回到雍阳。
队伍的一万多人大部分都是奴隶,犬戎的大小首领发生内讧以来,从奴隶主手中逃脱的奴隶越来越多,光狼城和渭城每天都有奴隶投靠,曲卫首就挑了身体好的充军,杀敌立了军功就能有爵位,还有赏赐,奴隶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九月会盟,君上身边需要一支新军。
李华云仰头喝了一口烈酒,辛辣从喉咙往下顺到胃,火烧火烧的,驱散了大雨带来的寒意。
在边境待了半年,她的五官也长开了,个子也高了点,看着愈发像李华殊,姐妹俩都是一样的英姿飒爽,只是她晒黑了,皮肤也粗糙,手上全是老茧。
她合衣躺下,“我先睡会,到时辰了你叫我。”
今夜是她和辛绾轮值。
外面用防水毛毡盖住的马车有上百辆,全都是运宝物的,鲜虞国君的藏宝库都让她们搬空了,用金山银山来形容都不为过,还有一株两人多高的金树,十分罕见。
这些东西都需要人守着的。
“嗯。”
可直到天大亮,雨都停了辛绾也没有叫醒熟睡的她。
队伍疾行半个月,终于在盛夏来之前回到雍阳。
突然出现的万人队伍把守城的雍阳军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哪个大诸侯来雍阳了。
直到看见血狼卫的旗帜才知道是自己人,可当时去往边境的狼卫才一千多人,现在怎么多了这么多,何时招兵买马的,城内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作者有话说:回村了,大黄依旧热情,狸花不知道又跑哪里野去了,没看见,我妈说昨天狸花就不在家,肯定是跑进山找野猫子打架了。
第60章
队伍入城,引来城民挤街围观。
狼卫和马车一眼看不到头,颇有当年翎羽军大败楚军凯旋归来的壮观。
车轱辘压过路面留下深深的车痕,城民不禁好奇这车上到底装的什么,怎会这般重,每辆马*车都需两匹壮马才能拉动,后面还有健硕的奴仆在推车,却是连一个奴隶都没看见。
推车的奴仆也是穿着草鞋的,不是光脚,背上还背着自己的干粮和水袋,饿了渴了就抓紧吃喝一口,这样才有力气接着推车。
边民有区别于中原人的深目高鼻,头发也是卷曲的,只因祖上有犬戎或者胡人血统,这样的人在边境被称为混种。
在原来的光狼城和渭城,混种都是很常见的,但雍阳几乎见不到混种,即使有也是从边境贩卖过来的奴隶,没有人会将这些混种当人看。
可入城的这支队伍却有很多混种,狼卫、奴仆、马奴……
被士族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家仆也挤在人群中,鼠眼扫过这支陌生的队伍,心中顿感不妙,转身急急忙忙跑回去禀报。
队伍一到国君府就停了,马车的防水毛毡被掀开,一箱箱东西往里抬。
赢嫽等在前庭,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眼都直了。
这么多?!
金子、珍珠、宝石、象牙、兽骨……每一样都是珍品,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原主的库房都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一别半载,陈炀白头发都多了,但精神矍铄,双眼都是光彩。
见到赢嫽后他很激动,跪下行礼:“君上,臣幸不辱命!”
“孤当不得陈公这一拜,快请起。”赢嫽亲自扶老人家起来,将人引到旁边坐下。
陈炀一把老骨头了还愿意奔波去边境,助边军成功接管两座城池,又填补了城中人口的空缺,将商业发展起来,现在又运回来这么多奇珍异宝,就算陈炀做这些是为了光耀家族,但也是强国富民的政绩,如此大的功劳,赢嫽怎好意思受老人家这么大的礼。
“臣没有辜负君上的嘱托啊。”激动过后陈炀就开始老泪纵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赢嫽一开始还很感动,附和着说‘是啊确实不容易,辛苦了’,后面听陈炀话里话外想着位列六卿,感动瞬间化为乌有,什么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嘴角抽搐。
这老头儿还真是没忘了这茬儿,不过也能理解,本来当初也是心照不宣,她应当兑现承诺的。
“孤答应过的事,定不会食言。”不就是位列六卿么,容易。
陈炀哭的更真情实感,还嘟嘟:“臣都到了这个岁数,不知道哪天睡下就醒不来,趁着现在还能动,臣只想多效忠君上,为君上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陈公的忠心孤明白,孤甚是感动,有陈公这样的忠臣是晋国之幸。”
君臣二人坐在那互诉衷肠,好一幅感动天感动地的画面,很值得史官记下来。
哭的差不多了,陈炀眼泪一收,让人捧上来一个小箱子。
“君上,我们在鲜虞国君的藏宝库还发现了一件宝物。”
“嗯?什么?”
她顺着看过去,小箱子已经启开了,陈炀双手从里捧出一件金灿灿的软甲。
她眼睛微微睁大,呼吸一滞,“这是?”
“君上,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夏国女王的那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几百年前有过一个十分神秘的夏国,后来初代周天子灭夷,统治中原,分封诸侯,诸侯再向外扩张才逐渐有了现在的封地版图,但很少人记得民间传说的苍神山和突然消失的巫氏最开始都起源于被灭的‘夏国’,而关于这个夏国的传说也不只有这些。
相传夏国女王受命于天,生来就得赠重宝,金丝软甲就是其中之一。
普通金丝做不到刀枪不入,但夏国女王这件却可以,只因她的金丝软甲非凡物,形似金丝而得名罢了,不过传说中的东西也没人真的见过,夏国被灭之后,女王的宝物也随之消失,众说纷纭,下落不明,竹简记载的信息终究有限。
陈炀一开始也不信,以为就是一件金丝甲,可拿刀试了试,竟然真的毫发无伤,他这才联想到是夏国女王的金丝软甲,就赶紧单独放起来。
这一路上小箱子都不曾离开他手边,比起旁的金银珠宝,金丝软甲的价值更大,他要亲自交给君上。
夏国是很久远的历史了,原主这个荒淫的暴君也只听过只言片语,根本没在记忆里留下痕迹,赢嫽没印象也正常,可金丝软甲她在现代也是听过的,怎么在这个平行时空也有吗?还貌似很有来头。
有个未知的声音在催促她触碰软甲,她垂眸犹豫,最后还是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好像发生了某种肉眼看不见的反应,带着她的灵魂穿透时空的壁垒回到几百年前……
战马嘶鸣、甲兵奋勇、号角吹响,马上的女子身穿金甲手持战斧冲锋在前,挥斧与敌军厮杀。
这些敌军并非中原人长相,也不像犬戎和胡族,倒像是现代的西亚地区人种。
敌军凶狠嗜血,女子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战斧沾满了敌军的鲜血。
血色的残阳就在女子身后,还有战鼓和号角声,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战旗上赫然一个‘夏’字,字体狂妄霸气,硬生生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占了一个位子,屹立不倒。
敌军的长矛扎向女子的胸膛,穿透了金甲,却没有伤到女子分毫。
外层的金甲破裂,露出里面的金丝软甲,软甲护住了女子的要害,让她有机会反击,一斧子从中间劈开敌军首领的身体,力气之大连同胯/下战马都断成两截。
血雾弥漫,看不清了。
远处的城楼上,黑发彩裙的巫在以舞降神,手腕和脚腕上的金铃铛随着她轻盈的舞步发出阵阵悦耳的响声。
天边聚集的黑云伴随雷鸣,无数刺眼的闪电击向大地,大发神威,没来得及撤退的敌军被闪电吞没,很快就沦为焦炭。
获胜的女子在马背上回头,远远注视城楼上的彩裙女巫,风吹扬了兜鍪的翎羽,也露出了女子染血的容颜。
凌厉英气的眉眼,目光如烈焰般炽热,黑云压过来的电闪雷鸣在她身后交织,明暗闪烁之间只听得见她悠长的叹息。
那双幽深的眼眸像是在看女巫,又好像是发现了赢嫽这个时空闯入者。
叮——
画面碎裂,女子的容貌在赢嫽眼前一点点消散,最后都卷入了时间长河。
赢嫽盯着金丝软甲怔然,心头巨震,战马上的女子跟李华殊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这未免太凑巧了。
陈炀还沉浸在获得宝物的喜悦中,口若悬河了半天也没见赢嫽有反应。
“君上?”
“嗯?嗯……”赢嫽回神,没将刚才那瞬间的错觉告诉任何人,但她好奇,“陈公说这件金丝软甲来自夏国?可怎么就到了鲜虞国君手中,还被珍藏起来。”
“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竹简上关于夏国的记载甚少,鲜虞被灭之后,赵王和燕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也将鲜虞的竹简一并焚了。君上对夏国感兴趣?或许王都的藏书阁有相关记载,九月会盟,君上可向天子要一个进藏书阁观阅的许可。”
赢嫽随口答应,想的却是等会儿去问庄姒,这个神婆不是提过自己来自巫氏么,陈炀说巫氏源于夏国,庄姒要真是巫氏一族,多少也应该知道点。
心里藏着事,金银珠宝她都没兴趣看了,拿上金丝软甲就走,让陈炀等人在此负责清点,把能入库的入库,待明日再一并论功行赏。
李华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看自己的姐姐,这会正在破山居吃点心,和李华殊说边关的事。
说她深入草原如何和奴隶主周旋,又是如何从犬戎手底下逃脱,跟酒楼先生说书似的,特别离谱,很多都是夸张化的,就差说自己脚踩风火轮了。
“长姐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凶险,我都做好必死的决心了,是辛绾返回救了我,她是我上峰,特别厉害,拼起来不要命的,她背着我突围,自己也伤得不轻,要是没有她,我肯定就死了。”
她不怕死,进了血狼卫就是抱着终有一天会马革裹尸还的心理。
李华殊摸摸她被风沙吹得又黑又粗糙的脸,心疼到眼眶都红了,“婶婶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你这个样子回家,婶婶不知道该哭成什么样。”
连她都不敢认了,又黑又瘦,只有那口牙齿是白的,咧嘴一笑就能看见。
李华云嘿嘿傻笑,赖在她身边撒娇:“以前长姐在外行军,我们在家也这样担心。”
她们受长姐庇护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雍阳,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这回她见到了才懂得长姐当年有多难,就更加心疼长姐后来受的罪。
“长姐,你的腿好了?”
进门她就发现了,长姐是站着的,小侄女也出生了,胖乎乎的像个肉团子。
“君上从南藩为我找来了巫医,前段时间刚能走路,还要再恢复一段时间。”
“太好了!”李华云很高兴。
“此事要暂时保密,不可张扬,你知道就好,不可告诉家里人。”李华殊叮嘱道。
出去一趟,李华云成熟了很多,做事情也周全了,“我明白,长姐。”
“见过君上了?”
“还没……”她就是个百将,除非君上召见,不然也见不到。
以国君夫人的妹妹这重身份当然是没问题,但她不想事事都依仗长姐,她要靠自己。
“我说没见到你,原来是跑到这了,”赢嫽从外面进来,笑着说,“半年不见,长高了呀,也黑了,在外面我还真不敢认。”
李华云立刻站起来行礼,“见过君上。”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赢嫽让人多拿点吃的给她,“你爹娘挂心你,一会先回去报平安。”
李华殊问:“拿的什么?”
“从藏宝库找到的金丝软甲。”她打开给李华殊看。
看李华殊的反应应该也听过软甲的来头。
这话李华云也插得上,她伤好之后跟着商队去了藏宝的地方,是和其他人一块往外搬宝贝的。
这件金丝软甲当时就单独供在一个石桌上,装软甲的还是个镶满宝石的盒子,上大夫怕盒子太过惹眼,就将软甲取出来独放,宝石盒子跟其他东西一块装车运回。
事关李华殊,就算李华云不是外人,赢嫽也还是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是等李华云离开之后她才让人去把庄姒叫过来。
庄姒很快就来了,见到那件金丝软甲时瞳孔就是一缩,显然是认得。
“眼熟是吧?”赢嫽也不跟她废话那么多,“眼熟就好办了,问你几个问题。”
庄姒自己找位子坐下,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我不知道。”
“……”这小妮子想找打是吧?
庄姒无辜:“真不知道,夏国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我都没问你就说不知道,骗鬼啊。”
庄姒看看她又看看李华殊,确定这些事她不会避开李华殊之后才谨慎道:“你是想问夏国女王为什么和夫人长得像,对吗?”
这下轮到赢嫽瞳孔一缩了,这个神婆怎么知道她接触软甲之后看到了那些画面!
“巫氏一族有窥探天机的本领,我自然也能。”
庄姒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很强,别只以为她是饭桶,她还没有纵长染能吃,纵长染才是真饭桶,还因为甜食吃太多,晚上又不爱漱口,今天已经牙痛,有了三个蛀牙,正在到处找药止疼。
牙痛要人命,就算是经过忍痛训练的间谍也一样。
“我?”还不清楚事情始末的李华殊也很震惊,指着自己,“我长得像夏国女王?”
赢嫽就把那场像梦一样的场景说了,末了还自我催眠:“说不定是我脑子里想的是你的脸,所以梦里也给按到夏国女王脸上了,巧合,肯定是巧合。”
她只能接受这个解释,并且开始后悔找庄姒过来问了,涉及封建迷信和玄幻的东西她一律拒绝知道,千万别给她整三生三世的纠葛,魂穿暴君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现在这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收拾干净,九月会盟狐信还等着要她的命。
庄姒:“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夏国灭亡跟周天子的祖先有关,他的后代还想将我们巫氏一族赶尽杀绝,我们迁徙去南藩就是为了躲避追杀,之前我来雍阳,途中遭遇两次截杀就是周天子派的人,他突然要你去王都,不会安好心的。”
李华殊脸色凝重。
赢嫽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现在谁能对她安好心,都是盼着她早点死,好瓜分晋国。
“我命硬,哼,我要是死了也绝对把这些人都拉来当垫背的。”——
作者有话说:一回村就被喊去帮忙捞人,还是要敬畏大自然的,都沉底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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