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两人的交谈声很低,与下首的座位又离得远,没人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
落在赵景眼里就只觉得两人相谈甚欢,心中就更是不平,便独自坐在那喝闷酒。
夜宴接近尾声时楚怀君的视线才在赵景身上停留片刻,赵景大喜,正欲举杯,楚怀君却只是冷冷一眼扫过。
那个眼神暗含杀意,让赵景后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酒杯从手中脱落,浊酒撒在她的裙摆晕开一大团浑黄的酒渍。
赢嫽看在眼里,假装关心道:“女公子这是怎么了?”
本来都没人注意的,这下好了,全都看过来。
赵景又不能动怒,只得强笑道:“手滑跌了酒杯,还请国君勿怪。”
她这属于失仪,与晋国的关系本来就差,若是再让赢嫽借题发挥,只会对赵国更不利。
赵国公卿都很紧张,他们在雍阳城可是一点好都没讨到,尽吃哑巴亏了。
好在赢嫽没计较,玩笑了两句就岔开了。
不过也让她更确定了一件事,楚怀君是真不待见赵景啊。
可为什么呢?
之前楚国和赵国还穿一条裤子,差点就结盟讨伐晋国了,按理说关系不至于这么差。
还是因为什么闹翻了,让楚怀君记恨上了赵国?
不管是何原因让楚赵两国分崩,对晋国来说都是好事,赢嫽高兴得很。
夜宴至深夜才散,公卿都喝的烂醉如泥,由忠仆搀扶着回家去了。
楚怀君身份摆在那,总不能打发去住驿馆,就只好在国君府挑了处风景优美又宽敞的院子让她独住。
至于她带来的那些楚国甲卫,是必须要留在国君府外面的,身边只能跟贴身侍卫和伺候的侍女,就是那几个壮如山又凶神恶煞的女强人.
赢嫽回到破山居时李华殊已经睡下了。
李华殊睡眠浅,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赢嫽就没让侍女跟进来,自己也是在外间脱了衣裳洗漱过后才蹑手蹑脚摸上/床。
床帐外面还燃着烛火,光线透进来依稀能看见李华殊睡颜未安的脸,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都拧出了疙瘩,像乱网似的紧紧缠绕在一起。
可怜的下唇更是被咬出一小排牙印,呓语从唇缝挤出,模糊不清,赢嫽要将耳朵凑近了才能听到几个关键词。
“放过李氏……我答应……”
听到这些话,赢嫽的心立刻就跟着疼了起来,她太清楚李华殊经历过什么了。
原主真是作孽啊!
她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拂过李华殊紧皱的眉头,“别害怕,我在这。”
将李华殊眉间皱成一团的疙瘩揉开,想要抚平她心中的痛苦与不安,然而梦中的李华殊似乎仍在经历着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连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赢嫽见状,心中更加酸楚。
避开隆起的孕肚,她将李华殊小心搂入怀中,用自己的温暖帮李华殊驱散那些噩梦。
她轻柔地拍打着李华殊的背,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不怕不怕,都有我呢,我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在她的温柔抚慰下,李华殊的颤抖渐渐平息,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那双紧闭的眼睛也缓缓睁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恐惧,下意识就要挣扎。
可当她看到赢嫽关切的眼神以及确定自己是在赢嫽怀里时,恐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安心。
“你何时回来的?”她的声音透着噩梦之后的疲惫,低低的,脆弱到轻轻一碰就会碎。
赢嫽梳理着她脑后的发丝,将她搂得更紧些,小可怜,一个人睡觉就做噩梦。
“有一会了,见你睡着就没有出声,担心吵着你。”
原本独自睡就总觉得不暖的被窝有了赢嫽的体温就变得暖烘烘起来。
赢嫽的手触碰到她发丝下的后脖子,湿湿的全是冷汗,再顺势从衣领探入后背,不出所料,后背也是冷汗。
被窝里暖也不能带着一身冷汗睡觉,很容易生病,尤其李华殊身体又不好,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她将李华殊放回枕上,起身下床去拿巾帕,是用热水浸过的,贴上皮肤会很温热舒服。
尽管李华殊耍过心眼子让她看到过自己的身子,可到底不习惯她帮自己擦身。
“我自己来。”
她双颊都红透了,将脸转到里侧,薄唇紧紧抿着,双手更是平放在两侧攥成拳头,身体也紧绷成一张弓,声音低到像蚊子哼唧。
“这事还要挣?”赢嫽弄开她垂下来的乌发,露出玉色的脖颈。
将温热的巾帕覆上去轻轻抹掉那层冷汗,她发誓自己现在对李华殊真的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就是打心眼里想疼李华殊。
端茶倒水、揉腿按摩这些在外人看来只能侍女仆从做的事,她做的很顺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就是想把李华殊照顾好。
等擦到后背的时候赢嫽就没有自己说的那般淡定了,解开小衣时她都不敢看,脑袋转到另一边,脖子都快拧成麻花了。
最后擦完是睁着一只眼睛才勉强能帮李华殊将小衣穿好,至于露出来的藕荷色肚兜,她就瞥了一眼,差点当场流鼻血。
“咳……”美人在床,她这个直女也当不成正人君子。
李华殊也没敢跟她对视,掩好衣服后脸颊的红晕都还未完全褪去,心情也不免有些失落。
自己几次主动,连身子都让看了,赢嫽还无动于衷,这人果真对自己无意。
想到这,她就更失落。
“你……”她想问赢嫽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拉不下脸问出口。
“嗯?什么?”赢嫽以为她想知道夜宴上的事,就主动说,“今晚人多眼杂,有些事不好放在明面说,等我再找机会跟楚怀君单独谈,你也别太担心,楚国再强也独木难支,合作这事还有可操作空间的。”
李华殊想说自己不是要问这个,可话到嘴边她真的说不出口,就只能顺着赢嫽说的继续说下去。
“与虎谋皮岂是好的?”她不太想赢嫽跟楚怀君结盟,太危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咱们跟赵国已经闹掰了,要是再树楚国这个强敌,公卿都会生吃了我。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把这些麻烦都解决好了再把晋国交到你手上,不让你以后太辛苦。”
她开始是想让李华殊接这个烂摊子,现在不这样想了,她怕李华殊受委屈,会被人欺负,所以想把晋国发展好了再交给她,国力强盛就是底气。
李华殊却没有因为她的承诺而感动,反倒沉默着不吱声,低垂下眼眸,将所有失落掩饰起来。
“……夜深了,睡吧。”暖玉一样的身子靠过来。
赢嫽反射弧超长,一点没发现不对劲,像个傻子,说睡觉就睡觉了。
“哦哦!睡觉。”
她轻拍李华殊的背哄她入睡,自己也被困意席卷,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李华殊却闭眼毫无睡意。
到了后半夜雪下的越发大,转天清晨院中的积雪再次堆高。
屋内温暖如春,睡饱的赢嫽伸了个懒腰,转身看了还在睡梦中的李华殊,她侧躺着将一条手臂垫在脑袋下方。
大概是嫌被窝里太热,另一条手臂就伸出来搭在被面上,神态平和,呼吸绵长,后半夜应该睡的很好,没有再做噩梦。
她稍稍放心了些,想先起床练会太极拳,可又舍不得有美人的温暖被窝,以前雷打不动的练拳习惯怕是难过美人关了。
“夫人?国君夫人?”她这两天总爱这样叫李华殊,开玩笑的嘛,她觉得挺好玩的。
然后李华殊每次都红着脸瞪她,要么就抬手打人,闹得太过了就干脆扭头到一边不理她。
之前都没发现李华殊是个脸皮这么薄的人,一军统帅原来也会害羞。
见李华殊的眼睫毛轻颤,似是要醒来的样子,她赶忙拿手盖在她眼睛上方,小声哄道:“继续睡继续睡……”
她可不是故意想要闹醒李华殊,天还早,让她多睡会。
等她在外面练完太极拳了李华殊才醒。
“今日大雪,就别去校场练兵了。”
她从来不拘着李华殊,前提是外面一切都好的情况下,像现在这种大雪天她要是同意李华殊出门,就是在拿李华殊的身体开玩笑了。
李华殊看着她放到自己碗里的小包子出神,都没有在听她说了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的话。
她以为赢嫽近期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能留下来和她一同治理晋国,包括封她为国君夫人,她还为此高兴了许久。
原来赢嫽并无此意,是她自作多情了。
知赢嫽不让今日去校场是关心她,不想她吹着风再冻病了,她该领情的,可胸口就是堵着一团东西,让她闷闷很不开心,出口的话更像刀子似的刺向赢嫽的一腔好意。
“又不是下了雪就不会有敌袭,血狼卫只有一小半人真正上过战场,现在不勤练,日后又如何能上场杀敌,难不成都指着火炮发威,你又有几门火炮能抵挡敌人的千军万马,眼瞅着跟赵国闹翻了,你不肯要他们的女公子,又让陈炀放出那样的话,你当赵王是好欺的?留赵景在这拖着你,等赵国大军集结到边境看你怎么办。”
说完她就后悔了,眼看着赢嫽*愣了愣,然后慢慢放下吃了一半的小包子,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张嘴都说不出来话,蓄满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李华殊的心瞬间被劈成两半,一半是疼,一半是悔。
知道自己的话伤了赢嫽的心。
赢嫽低下头狼狈擦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可越擦越多,已经决堤了。
她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我吃饱了,火炮的爆/炸/弹还要再改进,我先去工坊看看,在我走之前能造多少就造多少,有总比没有强,如果……如果你觉得我应该答应赵国的和亲,那我就答应,娶一个女人回来供着能换晋国长安,也挺划算的。”
她语速很快,匆匆说完就快步朝门口走去。
李华殊脑袋嗡嗡响,想解释自己没有那个意思,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可赢嫽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人已经出了门。
“我……你等等!赢嫽!”
心像是被刀剜了一样,她着急到想要站起来去追,却忘了自己的腿没法走路。
砰地一声,她整个人从轮椅往前跌倒在地,还带翻了桌上那碗还没来得及喝的热豆浆。
滚烫的豆浆就这样泼在她身上。
事发突然,侍女惊到面色骤变,“夫人!”
她快步跑过去想要搀扶,有人却比她快,带着一阵凉风就将跌倒的李华殊抱起来,并速速脱掉外面那件夹袄,阻止了滚烫的豆浆渗透到里层伤着皮肤。
赢嫽吓坏了,将人放到床上后就上下摸索检查。
“烫着没有?肚子疼吗?”又冲侍女发火,“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伺候的!这么多人都护不住她一个!她是孕妇,腿脚又不便,你们不知道啊!就这样看着她摔!”
侍女全跪地不敢抬头。
赢嫽深呼吸,冷静了点,“行了,别跪了,去请良医来。”
侍女如蒙恩赦,“是!”
赢嫽也不想发火,可刚才看到李华殊摔地上,她就控制不住脾气了。
李华殊是肚子朝下跌倒的,她就怕摔出个好歹来,急着去看裙下有没有血,要是出血就事大了。
“你别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你别走……”李华殊顾不上疼,抓住她的手就不放开,眼泪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赢嫽从来没见她哭成这样过,就是原主那些记忆的画面里李华殊也不曾哭一声。
这一哭瞬间就把她给心疼的将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后悔了跟李华殊置气。
“好好好,不走不走,我不走,就是你撵我我也不会走的,别哭了啊,看你哭我都心疼,你摔了我更疼,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听见没?多危险啊,你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我会很生气,生气就不理你了。”
她轻轻碰了碰李华殊发白的脸,拭掉那些滑落的泪滴——
作者有话说:忘了给新章写标题呢,改一下[害羞]
我可不是男作者,我货真价实女的,还有个超级无敌漂亮的老婆,已出柜,家人朋友支持,能直接带回家吃饭那种,为啥支持?因为姐经济独立人格独立精神独立,谁也管不了我,我就要我爱的,而且今年有商量要小孩了嗷,只是商量,具体是明年要还是后年就再看,毕竟我俩都挺忙的,也咨询过专业人士,没有结婚证就很难合法试管,所以想再等等看,说不定过两年政策放宽了捏,现在好多就算不是女同的单身女性都想自己生孩子,不结婚,我身边好多肤白貌美有稳定工作的朋友都这个想法,以前是不想啦,现在可能是年纪上来了,突然就喜欢小孩了,所有都准备好的情况下有孩子我觉得很幸福,当然啦,有小宝宝之后我也会及时跟大家分享喜悦的(你们乐意听我啰嗦的话…我真的话好多…)[害羞]祝屏幕前的小伙伴都能幸福快乐暴富![墨镜]
第32章
自己一心为她,却换来那样的话,赢嫽并非不委屈,只是再委屈也抵不过现在的心疼。
李华殊抽噎着低声道:“是我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大美人都放低姿态道歉了,自己还能再斤斤计较不成。
赢嫽轻叹,她这个心软的毛病怕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我不在意就是了,不哭了,哭久了眼睛会疼的。”
李华殊想起方才她红着眼眶委屈的样子就愧疚到不行,更无颜面对她。
赢嫽对身边亲近的人醒来宽容,而且冷静之后她也理解李华殊的顾虑,很多事她确实想的太美好太理所当然了。
也可能是因为造出了火炮让她有些飘飘然,觉得这个冷兵器的时代碰上火炮这种热武器就只剩下挨打的份。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着急的还是李华殊的身体,别真摔出个好歹来。
这时侍女领着良医匆匆赶来,赢嫽赶紧让开位置,让良医为李华殊诊脉。
良医仔细为李华殊诊脉查看,又问她可觉得哪里有不适。
“并无不适。”李华殊摇头,眼睛却是一直在看赢嫽。
她武功虽然被废,但反应还算敏捷,在摔下去那刻她用手臂垫住了肚子,所以肚子是没有摔着的,刚才可能是太着急紧张了,她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为了稳妥起见,良医还是开了保胎药,并且嘱咐她卧床静养两天。
赢嫽全程站在边上看着,担忧到不行,直到良医李华殊并无大碍她才稍稍放心,又催促良医赶快开方子好让侍女抓紧时间煎药。
等良医走了,侍女也出去煎药了,她才一屁股再坐回床边。
“真是要被你吓死了,我这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
看到李华殊摔在地上那刻她真的心跳骤停,紧接着又狂跳,要是李华殊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光想想这种可能性都难受到不行,根本没法接受。
冬天衣服厚,万幸被热豆浆浇到的地方也没有烫伤。
李华殊靠在床头,从开始慌张着急的攥紧她的手到现在小心翼翼的触碰,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高兴她不计前嫌还愿意关心自己,又心酸她还是想离开,不肯为了自己留在晋国。
赢嫽反抓住她的手指头,用自己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捏着轻轻按摩揉搓,很快她的手指头就热乎乎起来,她动了动,将赢嫽的手指头扣握进自己的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上天赐予她的这份独属的温暖。
赢嫽虽然觉得今天的李华殊情绪不对劲,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只当她是因为赵楚两国都打算来找晋国的麻烦,紧张焦虑的,毕竟被两个大诸侯国同时盯上,确实很让人不安,她这两天的心也七上八下。
赢嫽任她握着,也不收回,只说:“以后你有想法都要及时跟我说,不许憋在心里自己偷偷琢磨,现在这个乱世,诸侯割据,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外面那些人都巴不得咱们有分歧。你那番话说的也没错,我自己也反思了,最近我确实有点自大了,忽略了很多东西,你提醒的很及时,我是不该把所有事情都想的那么轻松。”
无论是打仗还是平衡朝局,李华殊都比她有经验,她应该虚心接受批评,而不是只顾着自己委屈,撇下李华殊就不管了。
这种拒绝沟通的方式确实不太好,也缺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成熟,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她的确不够冷静,表现幼稚了,她为该向李华殊道歉。
“不,不是,”李华殊不想她将错都揽过去,“是我口不择言,伤了你的心,也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我说那番话不是有意的,也并非我心中所想。你做的也没错,我们与楚国、赵国几百年来都是劲敌,赵国想送女公子来和亲只怕也是权宜之计,蒙蔽我们罢了,又岂会真的与我们百年相安,楚国就更不可能了,你现在能压制住赵国,很好,真的很好,我是高兴的,所以你别因为我那些话就多想,你做的没错,赢嫽。”
赢嫽委屈哭了的模样就是在剜她的心,想起来都要痛,又悔恨自己为何能将那样的话说出口,她真是……真是万死都不能赎罪。
李华殊还处于悔恨之中,赢嫽却是高兴到咧嘴笑了。
这是李华殊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跟李华殊说过自己也叫赢嫽,但李华殊因对原主恨之入骨,连同名同姓也不能接受,一直不肯叫,实在要叫了也只称君上。
“再叫一次。”她激动的扑到跟前,双手撑在李华殊身体两侧,整张脸都快怼到人家脸上去了。
发丝的桂花香瞬间就将李华殊包裹在其中,她一下就晕乎了,双颊泛起绯红。
“什么?”
“我名字啊,快点快点,再叫一次,我还没听够,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李华殊一时间都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真是正经不过片刻。
“快点啊。”赢嫽催促,她还等着听呢。
李华殊抿唇,将红透的脸转到另一边,下意识叫也就罢了,像现在这么……她实在叫不出。
“我、我不叫,你不是还有去工坊?快去吧,我已好了,躺着养养就没事了,你快些去忙吧,别在这……”
“为什么不叫啊,刚才你都叫了,”赢嫽撅嘴表示不高兴,竟然还拉她衣袖撒起了娇,“叫嘛叫嘛,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你以前从不叫,求你了,就再叫一声我听听。”
李华殊的脸更红,从耳朵根红到脖子,这样看着就像红玉一样了。
“你……你就饶了我吧。”她实在害羞,推开赢嫽就滑进被窝用被子将自己盖住。
“躲起来干嘛呀?”
赢嫽要掀被子将她挖出来,她就死死拽住不松开,赢嫽又不敢真的用力,怕不小心伤着她,就只能扒开一条被缝让空气流通,别让她把自己闷坏了。
“好好好,我不逼你了,等你想叫的时候再叫。”
赢嫽想不通让她再叫一次名字怎么就不行了,还脸红成这样。
再次证明,大美人将军真的很容易害羞,经不起逗弄。
之前也是,李华殊动不动就脸红,还躲起来不让她看见,明明两个人现在都睡一个被窝啊,晚上她也是搂着她睡的啊,怎么反倒离开了被窝,她碰一下搂一下摸一下的李华殊就不好意思了。
搞不明白,真的搞不明白。
听她说不逼自己了李华殊才慢慢将被子放下去,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眸,“你去工坊吧。”
还赶上人了?刚才也不知是谁拉着自己不让走的,赢嫽哼一声,踢掉鞋子也挤进被窝。
“今儿不去了,在家陪你。”
温暖的手掌抚上孕肚,抚摸安抚了李华殊有些紧绷的孕肚。
李华殊放松下来,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黑发下露出红透的耳朵尖,正好被低头看她的赢嫽抓个正着,温热的唇也碰巧擦过耳朵尖。
她浑身一颤,腰肢发软。
赢嫽还以为她是冷的,更抱紧了些,“抱抱就不冷了啊,给你暖暖。”
她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怕自己一开口就让赢嫽听出异样。
赢嫽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刚起床没多久,李华殊也不困,闭眼了半天也没睡,等身体的热度退下去后她才敢说话。
“楚怀君还在这,你不打算去见吗?”
赢嫽在闭目养神,“不见,先让她着急着急,后面咱们才好谈条件。”
“着急?为何会这般说。”
想起来夜宴上的插曲赢嫽就乐,她都还没找着机会跟李华殊分享。
“她知道我写了本天工开物,想知道里面的内容,昨晚上就一直追问来着,我说半句留半句,没全告诉她,她肯定抓耳挠腮着急了呗。今天我就是不见,谁都不见,凭什么她们来了我就要见,我好歹是国君,每天日理万机忙得很,哪有闲工夫见她们扯闲篇,她们乐意待在这就让她们待呗,多一副碗筷的事,晋国再不富裕也不至于连这点饭食都没有。”
楚怀君又怎么了,再厉害也不配她上杆子巴结,不就是大诸侯么,她也是啊,晋国再差也是四大诸侯国之一。
说起正事,李华殊就顾不上羞涩了,垂眸思忖:“这样也好。”
“就是嘛,先不管她们,咱们过自己的。”
赢嫽乐颠颠搂紧她,大美人又软又香,真的太好抱了.
国君一日不见人影,先着急的反而是赵景。
得知楚怀君来晋国,她本想借此机会送楚怀君一份见面礼,让楚国更倾向于赵国,所以她才冒着巨大危险启用暗桩想要杀死纵长染。
一个晋国间谍,又在楚宫行刺,现在又潜逃回晋国假意刺伤赢嫽试图蒙蔽众人,楚怀君又岂会放过。
纵长染只在地牢关了几天,很快就回了朱雀台,那边不如国君府守备森然,是极好下手的机会。
只可惜暗桩还是没能成功杀死纵长染,只刺中她腹部,很快就被赶来的血狼卫拦截,暗桩怕身份暴露就先逃了。
纵长染被送进国君府,赢嫽保住了她那条贱命。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匆匆赶回,“女公子,事态不妙。”
赵景猛地站起来,沉声问:“楚王还是不高兴?”
何止是不高兴,心腹额角滴下冷汗,“公卿一齐上门求见,直接被楚王的侍女轰出来了。”
“为何?!”赵景大惊。
心腹知道自己的主子不肯心死,可昨晚夜宴上楚王就对主子极不友善,今日再让公卿上门自然也是自讨没趣。
可这些话她不敢说,怕自己会立刻人头落地。
心腹只能根据现有的情报猜测:“听闻纵长染在楚国时十分得宠……”
无需多说她相信女公子也会明白其中深意。
赵景却是不信,她慢慢坐回去,“不可能,楚怀君是什么人?岂会对一个间谍动情。”
心腹不敢多言,匍伏在地上一声不发。
过了良久,赵景才扫飞桌上的茶盏。
啪——
全碎了,有两片直接飞到心腹的眼前,差毫厘就绷进她眼睛,她也不敢躲闪。
“赢嫽,楚怀君,你们欺人太甚!”
赵景咬牙切齿,眼底全是恨意.
今天这场雪真是下的够大,天空像飘了鹅毛。
套阁空间小,就比外间更保暖,赢嫽说不出门就不出门,在套阁窝了一整天。
但她也没闲着,继续背写之前没写完的天工开物。
兵书她已经写的差不多了,主要是她知道的就那几本,多了也没有,而且有些内容她都没记住,只能捡记得住的写下来,所以在内容上就大大删改了。
李华殊还根据自己的经验做了改动,前些天她去校场练兵也不光盯着士兵操练。
两人各占桌子的一边低头写自己的,遇到不解之处就碰头讨论。
赢嫽的毛笔字其实很惨不忍睹,而且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统一文字,书写起来就更困难。
不要问她为什么认识这个时代的字,这是作者给她开的外挂,要是所有东西都追求合理,那她莫名其妙穿书用科学也无法解释,谁再挑刺就叉出去就地正法。
她写字难看也不是她的责任,而是原主的字也好看不到哪去,她这算是另一种‘遗传’,不然就冲她写的那一手狗爬字,早就被公卿识破假身份了。
“你这字……”李华殊拿起她写好的书稿,蛾眉就是一皱。
赢嫽老脸一红,将书稿抢回来藏到屁股底下。
她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尤其是看到李华殊写的那一手漂亮的小篆,再看自己写的鬼画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如白玉般莹润的手伸到她面前,响起的嗓音像冰晶落入瓷碗,清脆中又带着些许不属于尘世的孤冷。
“拿来我看。”
李华殊在问她要书稿。
她苦了一张脸,可怜兮兮的求:“等我练好了字再重抄一份给你看行不行?”
李华殊低头忍笑,瞧她可怜,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方才自己略扫了两眼书稿,不是兵书,也非天工开物,倒更像是律法。
“我不笑话你的字,快拿来我瞧瞧你写的什么。”
赢嫽才不信,“你刚才就笑了,嫌我的字丑。”
“……”
“你看你没话说了吧,你就是笑话我了。”赢嫽不依不挠,就差在地上打滚撒泼了。
李华殊自然也有对付她的法子,手捂着肚子,蛾眉轻蹙,“哎呀,我肚子疼……”
这招果然好使,赢嫽立马凑过来扶她,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了?快到床上躺着去,良医说了你要卧床静养,你非嫌闷得慌要起来,快快快,我抱你回床上。”
又要喊侍女去请良医,已经是着急到不行了。
李华殊的手越过她趁机拿走书稿,还得意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骗你的。”还真是一说就上当。
赢嫽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真想将怀里这个耍心眼子的人打一顿屁股。
“真坏啊你,竟然用这招,你明知道我在意你的,你还骗我。”
“谁让你不给我看的。”李华殊红着脸从她怀里出来。
赢嫽小心护着她圆滚滚的孕肚,一只手在她后腰处拖着,顶这么大的肚子,身体健康的人都受不住,腰会很累,李华殊双腿有残伤,负担就更重了。
“小心些,别磕着了。”
至于被她用计谋拿走的书稿,赢嫽大度表示想看就看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自己的字。
李华殊舒服的靠在赢嫽为她准备的大枕头上,腿上还盖着柔软厚实的兔毛小被。
书稿就两页,详细内容并无多少,先列举的只是刑罚和层级化的行政规范。
“经济法规?”
这是书稿最后的内容,她不懂其意,抬头疑惑的看向边上继续写东西的赢嫽。
赢嫽就知道她要问,这是她参考历代王朝的法规法律列的一个大致内容,其中有刑法、行政法规、经济法规以及诉讼制度。
经济法规就包含农业、手工业和商业,这些在晋国还没有相对应的明文律法。
尤其是商业,士族组建商队、开铺贩卖商品,价格都是士族说了算,想怎么涨价就怎么涨价,老百姓申诉无门,只有涨价过于离谱了才会适当降一降,反正是没有‘哄抬物价是犯法’这个概念的。
她跟李华殊解释了一番,末了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想让晋国真正强大起来,光有军队是远远不够的,商业农业都要发展,要发展就要有明确的法律法规,不能再由士族掌控这些了。我粗略研究过楚国的发展史,发现之前楚国也挺穷的,开始蓬勃发展是近这十来年,也就是楚怀君继位后的几年,但士族的权势也压制了楚国的发展,不然楚国肯定就不只是现在这种水平了。”
士族不想让楚怀君的君权再强大,所以极力压制,这样看来楚国内部的争斗也不少,士族的强盛对任何一个君王来说都是心头大患。
赢嫽早就说过士族权势必须分化,所以再听她这样说,李华殊也没有太过惊讶。
“你是打算对士族动手了?”——
作者有话说:我家有好几箱野蜂,是我爸很早以前在后山弄了两个空的蜂箱,过了段时间再去看就有蜜蜂了,然后就那样放着,后面蜜蜂多了,两个蜂箱不够住,就又放了几个,一直不怎么管,都是让它们自己采蜜,从年初到现在都没人到后山取蜜,我爸以为我去过了,我也以为我爸去了……就……两人一碰头,哦,原来我们都没去……
第33章
“……嗯。”赢嫽迟疑的点头。
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纵观她那个时代的历史,士族的消亡从来都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而是伴随着讨伐、杀戮和血腥,只要不将士族屠尽,他们就还能够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正因为知道改革的残酷,才让她觉得自己手握的屠刀是多么沉重,她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军事家,做不到心狠手辣无动于衷,所以才会迟疑才会犹豫。
士族都该死吗?她不止一次反问过自己,得出的答案就是:不一定都该死,但资源不应该都掌控在士族手中。
李华殊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下不去手?”
被一针见血看穿,赢嫽也没有生气,反而苦笑:“我来这之前就是个很普通的人,做过最大的贡献就是在国际赛事上赢了比赛为国争光,现在到了这,突然拥有了杀生大权,我一时间真的很难消化,我从未杀过人,也没有算计过任何人,可你看现在,我被迫跟公卿周旋,也开始步步为营算计他人,我要是不做,上黄泉路的就是我,我好像没得选了,命运将我送到这,我就得认。”
李华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赢嫽就叹气了,这就是原著人跟穿书者的区别,身为原著人,李华殊又曾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死在她剑下的敌人不计其数,只要威胁到她人身安全的人或者事她都可以很果断的进行斩杀清剿,这是乱世求生赋予她的本能。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杀人。”这是她的底线。
李华殊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她会无条件站在赢嫽这边,并且,“没事,你不忍心,那就我来,我不怕杀人,能死在我手底下的都是该死的人,你也不用感觉到愧疚。我也是士族出身,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我很清楚士族就是豺狼虎豹,永远都不会满足于现状,他们贪心,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赢嫽喉咙发干,打了个冷颤,她差点忘了原著中‘自己’的下场。
她定了定神,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修订晋国现有律法的原因,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分化士族的势力,又不至于血流成河,现在咱们有外忧,要是再因为这个事起了内乱,可不就是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李华殊颔首认可,“你说的也有道理,可重修律法乃大事,公卿必定阻挠反对,怕是连我外祖父也会不赞同,你打算如何应对?”
“赚钱,扩军,以功代爵,培养士族之外的新势力与旧势力对抗,强化中央集权,推行郡县制、户籍制,实行官僚主义自治,士族不再有封地,取消爵位世袭,推行‘公务员考试’用以选拔有才能者,能者居上。”
这不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争,而是持久战,她也清楚士族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大刀阔斧实行改革,但那又如何,她有火炮在手,有血狼卫,就不会有人敢明着反对。
她甚至还能给出巨大的承诺让猛虎营站她这边,她也准备利用瓷器、螺钿漆器和纸张赚钱。
国内的生意做不成,总能跟楚国、燕国和魏国做吧?实在不行就让商队出塞,人还能只盯着这一亩三分地饿死不成。
李华殊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如玉般莹润的手覆上赢嫽的手背,用力握住。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去做,血狼卫这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训一支强军出来。”
赢嫽被这句话撩拨动了,直女心有些不稳。
她反握住这只漂亮的手,轻轻一笑:“有你做我的底气,我就不怕了。”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窗外是鹅毛大雪的扑簌声。
李华殊垂眸看向相握的手,心中思绪万千,也不免有些酸楚的想:赢嫽纵然对她无意,也是真心实意待她,这就很难得了,自己不该强求太多。
掌心聚拢的温度也如同不灭的火焰,越来越滚烫,蔓延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灼热感将赢嫽从沉浸中拽回现实。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松开李华殊的手,小心脏乱跳乱蹦,按都按不住,脑子也一下全乱了。
为了缓解这突如的尴尬,她挠了挠太阳穴,“那什么,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李华殊神色如常,靠回大枕头上继续看书稿,“何事?”
“我想在雍阳城办一场书会。”
“书会?”李华殊蹙眉,本不想泼她冷水,但是,“三大书院都在楚国,每年也都有书会,晋国……晋人曾被嘲笑粗俗,你还要在城中办书会?”
粗俗都是很委婉的说法了,更难听的她还没说。
赢嫽哼一声,不屑:“三大书院又如何,咱们有的书三大书院也拿不出。”
“难不成你要著书?”李华殊一下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著书谈不上,我也不会,就是把我以前知道的诗词诗经写下来。”
她想过了,士族很注重名声,尤其是这方面的名声,而晋国在这方面一直处于弱势,她想要在晋国推行新律法,培养自己的新势力,就总要先给旧势力一点甜头,薅羊毛之前总得先养羊吧,书会就是她给士族的甜头。
这么一算,她最近要忙的事还怪多,就更没时间见楚怀君和赵景了。
至于还在半道上的赵国第二队使臣,她就更不关心了,每天除了埋头苦写,就是跑工坊,剩下那点时间全用来抱着李华殊睡觉了。
别想多,是纯睡觉,名词,可不是动词哦。
诗经三百首,还有唐诗宋词,足足写了一沓纸。
她的字难看,实在没法拿出去见人,又舍不得李华殊太累,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公卿大夫中选几个人来重新抄录整理,到时候摆在书会上供那些鼻孔朝天的读书人免费看。
不是说这个时代就没有好词好句,而是她拿出来的就是独一份,让天下读书人知道晋国也是有文化底蕴的。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晋人不粗俗,以后不许再用粗俗、没文化这种字眼来骂晋人,尤其是不能骂她,当然也不能骂跟她同床共枕的大美人。
将狐信、先月、陈炀和岳阳璞都请了来,四人坐在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君上这些天连楚王都不见,怎么突然又召见他们了?
先月闭目养神,表面很平静,但想起来前掷的那一卦:大吉。她内心也忍不住雀跃。
豆制品的生意很红火,已为岳阳氏和李氏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岳阳璞最近都在忙着和金钱打交道。
对于君上想要对士族下手的事他也猜了一两分,小姐儿也曾来信透露过,劝他莫要跟君上对着干,士族分化对岳阳氏和李氏来说或许是好事,让他顺意而为。
陈炀作为赢嫽的死忠粉,就差一步就能跻身六卿,他活得通透,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是谁给的,若君上不对自己另眼相待,他就是到死也只能是个边缘的上大夫,陈氏一族也止步于此了,所以他更要抱紧君上的大腿。
君上想要分化士族,他也没有反对,并且很赞同,甚至表示过只有君上需要,他可以是刺向士族的那把刀。
因为他明白现在没人能阻止君上这么做,除非赌上全族人的性命,谁敢赌?血狼卫的火炮可都对着他们呢。
又或许,这件事对陈氏来说是机遇也未可知,六卿共同把控朝堂,陈氏一族想要从中谋利并不容易,若能者居上,他相信陈氏族人能挣来一席之地。
狐信耷拉着日渐垂老的眼皮在打盹,对近日城中的各种传言都漠不关心。
不一会赢嫽就从破山居过来了,穿着国君应有的玄袍彩衣,身后的忠仆卢儿小心抱着一个螺钿漆器的箱子,里面是叠起来的诗经和唐诗宋词。
四人叠手行礼,已不似从前那般随意。
赢嫽也没废话,坐下后就让卢儿将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诗词。
“大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暖春,孤想着春日百花齐放,如此盛景无人欣赏岂不可惜了,所以孤决定明年春在城中举办一场书会,广邀天下读书人来赏文鉴诗。”
话音落,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就连她的死忠粉陈炀都低头擦额角,极尴尬。
“君上……”岳阳璞想提醒,又实在难于开口。
先月的胸脯猛地起伏几下,袖下的手掐住坚硬的龟甲,就像是在掐赢嫽的脖子。
她学艺不精,大吉之兆定是她看错了。
狐信轻咳一声,担起了老大臣的职*责:“君上,书会一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他这纯属好心建议,不然丢人的就该是这位性情突变的君王了。
赢嫽就知道四人是这种反应,她也没有强行解释,而是先让卢儿给他们每人发两张诗词。
“孤近日得了些好词好诗,今特请你们来一同赏析。”
她没有厚着脸皮说这些东西是自己写的,但她希望这些好词好诗能在这个时空流传下去。
狐信最先拿到,垂眸一看,眼珠子就盯着上面再也挪不动,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晋国无文,晋人被耻笑为粗俗莽夫,这些一直都是士族难以咽下的屈辱。
可如今——
“君上!”狐信扑通跪地,捧着两页诗词嚎啕大哭,“我晋国终于……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我老婆心疼的直掉眼泪,她本来也不赞成我写小说,网络世界嘛,什么人都有,我也见证过站内很多有名气的作者被群起讨伐,后来就用一个叫红眼病的词专门形容这群人。
我之前的文水花都不大,本本都是倒V,数据平平,也确实没有值得这群人攻击的点,所以评论区都很和谐。
不像这篇,入V就开始攻击,要是去舔狗那篇骂我都不说啥了,还觉得骂的好骂的对。
但在这篇文里给我扣锅,我不认可。
诬陷一旦成功,罪名自动成立。
我也知道这群人从哪里来,在我申请第一个榜单之前,有人截图文案那段话给我,提醒我最好标注一下或者删掉,不然很容易引起误解,我没有照做并且解释了文案只是对照作用,正文不涉及,对方表示理解,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
我正常上榜,数据也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本,我当时还很高兴的跟我老婆嘚瑟,说这本能顺V,等完结了我就用这本的稿费给她买个大金镯子。
(当然了,在晋江挣的这三瓜两枣的肯定不够买大金镯子,我会另外拿钱添进去滴~)
正常上榜之后都没事,入V了才开始,先是试探,后面发现我还是没修改文案,就开始组团来,连带上我的家人,我反击之后牠们就更发癫了。
我不爱凑热闹也不喜欢扎堆,不入任何官方群,也不组任何小团体,但我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爬过来的。
文案我改了,不过呢,改的可不是牠们想要的哪个版本。
我一个小作者,这篇文数据再好到现在也不到两千收藏,就被这些人疯了一样找攻击点,正文一点没看,订阅为0就开始盯着文案不放,生怕别人不知道牠们丑陋的真面目。
这件事我第一次回应也是最后一次,算是给正常订阅的读者朋友们一个交代。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欣赏文案就好了,牠们应该很高兴自己能在文案占一个免费的广告位。
我老婆以前都会偷偷看评论区,你们的ID她比我还眼熟,还会截图跟我说这个读者说话好可爱什么的,现在让她看见那些神经病是我的错,后天又是个比较沉重的日子,两年前的8月3号我突然停更了种药那篇,后来有做过解释,老读者应该知道为什么,所以我不想她再因为我的这点小事再难过。
我没有错,更不会向这种恶势力低头。
以及,以后作话趣事我就不分享了,我安静更文,大家安静看文就好,觉得好看值得票价就留条好评,觉得文丑不入眼就弃文,及时止损。
祝大家学习进步,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第34章
狐信这一哭很真情实感,一点没掺假。
其他人慢他一步看完,也都难掩激动,将手中的诗词视如珍宝,小心翼翼捧着。
并非说这个时代就没有才华横溢之人,只是都分散在其他诸侯国,其中楚国最多,晋国是一个有名气的都没有,在文学艺术这块就不如别的诸侯国。
这也一直是士族的心病,每次楚国的三大书院举办书会,晋国的读书人厚着脸皮去蹭都要被人挖苦嘲笑一番,连回嘴的底气都没有。
陈炀这个死忠粉更夸张,双膝跪地,将手中的诗词举高过头顶,高呼:“天佑晋国!”
真是比先月还像神棍。
先月再次看向手中的诗词,都舍不得移开眼睛,她不再怀疑自己的算卦之术了。
大吉!确实大吉!
岳阳璞目光灼灼,他很想将诗词藏起来带回家。
“咳……”赢嫽以轻咳声提醒四人注意点形象,又笑问:“孤这书会可能办成?”
陈炀第一个响应,还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赞成,“君上,书会必须办!一定要办!君上尽可放心交与臣,臣愿肝脑涂地,为君上效犬马之劳!”
“君上,书会一事还交由老臣来办吧。”岳阳璞也抢上了。
陈炀怒目而视,咬牙道:“岳阳氏的商铺日进斗金,肯定也很忙吧?”
岳阳璞挺了挺腰杆,“尚可,还忙得开。”
陈炀握拳,很想一拳揍过去,揍扁了就没人跟自己抢了。
狐信和先月不参与,却都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那个螺钿漆器箱子,里面肯定还有很多。
叫四人来又不是为了抢功劳吵架,既然都同意举办书会了,那就好办了。
赢嫽抬手制止两人,开始分派任务:“这些好词好句都是孤偶然得来的,你们也知孤的字迹难看,实在不好见人,尤其是在书会上,这点自知之明孤还是有的,所以要请你们将这些诗词重新抄录,不知你们……”
她话都没说完,四人就齐齐行礼:“全听君上安排!”
这等好事没人会拒绝,除非脑子坏了。
“没意见就行。”
说着赢嫽就让人将笔墨纸砚都捧进来,也置了案桌,让四人在此抄录,原稿和抄稿都不得带走,但不限制四人背诵,也不要求保密。
传出去了也算是给明年春天的书会打广告了,再说她会在‘邀请函’上写一两句应景的诗词作为开头。
很快,晋国要在来年春天举办书会的事就传开了。
消息是由往来雍阳城的商队带出,先后在晋国其他城池以及赵国、楚国、魏国、王都、燕国盛传。
起初众人还嘲笑赢嫽不自量力,可听到‘邀请函’开头的诗句后,这些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有楚怀君和赵景在雍阳城,城内已经够热闹的了,但远不如书会的事传开之后。
街头巷尾都在传邀请函上那句诗到底为何人所写,怎么也没个署名,后来又传出是一个叫杜甫的人写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杜甫又是何人?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号啊。
实在不知是何人,消息又传到了北地的燕国。
燕国杜氏是一个没落的小士族,听闻此事后,虽知道这个远在晋国的杜甫与现在的燕国杜氏并无关联,但谁知道百年前是不是从他们杜氏迁出去的分支,反正都姓杜,连个宗也说得过去,所以杜氏就厚脸皮攀上了亲戚,杜氏家主还拖家带口要去晋国雍阳城认亲。
不仅如此,随着书会的事越传越开,从雍阳城回来的商人说城中还有许多令人惊艳的诗词歌赋,只是都只有开头两句,余下的要等到书会那日才揭晓。
有陶渊明写的,也有李白、苏轼、辛弃疾、温庭筠等人,更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无名氏写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首就非常符合当下流行的文化风气,一时被士族子弟奉为佳作,在邀请闺女出游时的请帖上都写的这句。
还在家中埋头读书的李华嫣就收了二十几张请帖,其中一张是先氏的女君先语送来的,开头也是关关雎鸠,只是把‘君子’改为了‘女君’。
先语邀她到城郊赏红梅,她原本想直接回绝,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就将请帖带着去见了芈夫人。
芈夫人看过后又派心腹去国君府问了李华殊,心腹将李华殊的话带回来:无妨,嫣儿高兴去就去,不高兴则不去。
芈夫人知道李华嫣在书院读书时曾和先语十分要好,后来两家成了仇敌便不再往来了。
“我和你长姐的意思一样,想去就去吧。”芈夫人瞧着请帖上的话笑道。
李华嫣低下头,脸颊都红了,“夫人……”
早知就该撕碎了丢到炭盆里烧掉的。
“这两日城郊红梅盛开,甚是壮观,既然先氏女君下帖子请你同去,你去看看也好,别老是一个人闷在屋里,若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好,便叫上你的姊妹们,她们在家也无事。”
“是,夫人。”
李华嫣从芈夫人处出来就回了自己院子。
季夫人从侍女嘴里得知此事,便匆匆赶来,欣喜若狂道:“可是真的?先氏女君果真邀你去赏梅?她对你有意?”
先氏家主可是上卿,一心想让女儿攀附高门的季夫人又怎能不激动。
李华嫣坐下继续看书,语气淡淡:“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也值得当真。若没事,娘还是回自己的屋子去吧,我还要温书,明日老师要考问的。”
季夫人哪里肯,逼她道:“你和先氏女君去赏梅,将你的表姐妹也带上。”
全城的士族贵女都收到了请帖,就连已经没落的公氏都有人相邀,季氏却一张请帖也无。
季氏家主来季夫人这里哭诉,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为季氏争些脸面,让李华嫣姐妹们出门赴约时将季氏的女孩也带上。
李华嫣就知道季夫人过来是有事,她也不动怒,因为不值当,但要她答应也不可能。
“娘,你如今是李氏的妇,就算想要帮季氏也不该没分寸。”
季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尖声道:“那些可都是你的亲表姐妹!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表姐妹?”李华嫣抬头,勾唇讽刺一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李氏女,轮亲疏也该是和李氏更亲,哪里又轮得到季氏,娘若是想让我在外面抬不起头,就尽管让我这些表姐表妹来,看夫人会不会饶了你。”
上次她娘出言伤了长姐,事后夫人虽没再说什么,但该得的铺子分红也没了,她爹和哥哥去问了,没多久又灰头土脸回来将娘训斥了一通,本以为娘长记性了,没想到还不知悔改。
夫人心疼她,私底下让侍女给她单独送来不少东西,她也不敢跟娘说,都自己偷偷收起来了,要是让她娘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都会被搬到季氏去。
在女儿这里吃了瘪的季夫人怒气冲冲回了自己屋,将屋子里所剩不多的摆件又砸了个遍。
李华嫣站在自己屋门口,远远听着那边的动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等那边消停了,她才慢慢转身回屋。
侍女在边上研墨,李华嫣写了几个字之后才轻声问:“我平日里对你不好?”
心里有鬼的侍女双腿发软,慌忙跪下去,身体一个劲的抖。
李华嫣看都不看,三言两语就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从自己屋子里打发出去了。
“既然那么喜欢通风报信,那就过去那边伺候吧。”
“女君!”侍女求饶,“季夫人是女君的亲娘,女君为何……”
话都没说完,李华嫣就蹙眉,接着侍女就被两个力壮的仆从给拖出去了。
笔尖蓄的墨汁滴落到竹简上,李华嫣搁下笔,盯着这团墨汁看了许久才轻叹出声。
长姐说的没错,豺狼往往都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是她疏于防范了.
这些天赢嫽忙到脚不沾地,火炮的稳定性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爆/炸/弹终于没有哑弹或炸膛的情况出现了。
位于城郊的实验场隔三差五就传来震响,城民开始还很惊慌,现在已是淡定捧着碗站在门口,看两眼热闹再刨两口豆腐。
李氏和岳阳氏在城内出售的豆制品都降价了,城民去买还能更优惠,所以现在城中不少百姓都有豆腐吃,再买上一罐豆油,擦一点在锅底就能煎豆腐,煎出来的豆腐金黄金黄的可香了,一家老小都爱吃。
降低物价是赢嫽提的,岳阳璞思量过后也同意了,李家这边不用多说,芈夫人知道该怎么做,少赚点就少赚点,重要的是别跟赢嫽反着来,这对李氏一点好处都没有。
现在城中都在讨论书会的事,士族的关注点也都在这上面,根本没注意城中悄然降下去的物价,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也晚了,最开始的动荡已经过去了,现在商坊的市场交易很稳定,岳阳氏和李氏非但没少赚,还翻了倍。
商队外出大量收购豆子,就唯独不要赵国的大豆。
赵国与晋国接壤的大片地区都种豆子,豆饭也是那一带百姓冬季的活命粮,后来听说能用豆子跟晋商交换,这些赵人还很高兴,天天盼着晋商路过这,现在突然间不要他们的豆子了,他们只觉得天都塌了。
其他诸侯国倒是没受影响,晋国的商队从他们这里换走了豆子,过段时间就给他们带来了很多豆制品和豆油,价格有低有高,还没卸车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可以拿东西换,也可以用晋币买,不过手头上有晋币的别国百姓可不多。
这个时代没有统一货币,地区之间流通的货币也不同,赢嫽为了之后的经济改革能更顺利,就先整合了晋国境内的货币。
筛筛选选,又跟公卿商量了一番,最后才决定重新度量铸币,命名为晋币,并开始在商坊中流通。
无他,只因雍阳城内新鲜的东西一茬儿接一茬儿,别的地方都没有,从吃的再到用的,还有摆的,一天换一个花样,挑都挑不过来。
但是除了金,卖家就只收晋币,其他货币都不要,别国的商队为了能市换到更多货物,渐渐地也都只认晋币。
晋币随商队流传到各国,百姓为了能换到东西也开始用。
被忙疯的赢嫽忘在脑后的楚怀君也没生气,让人将流传的诗词歌赋都搜罗了来自己看,城中商坊有何新鲜货物也都送到了她跟前。
大部分都是吃的,晋人还真是将有限的食材发挥到了极致,一粒豆子都能研究出这么多吃法。
从最开始的豆腐、豆皮、腐竹、豆干、豆丝、豆浆、豆腐脑,再到现在的豆瓣酱和腐乳。
这两样是最新出的,货量不多,装在密封的罐子里,负责市卖的伙计会告诉众人该如何吃,取一点抹在蒸饼上就是最简单的吃法,夹馒头也很香。
馒头和包子也是先从雍阳城开始的,只是城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出这么软软香香的美食,他们也舍不得买,除非很馋了才买上一两个带回家跟家人分着吃,再买上点新出的豆瓣酱或者腐乳,那个味吃过一次就忘不掉。
楚怀君也喜欢,还尤其喜欢国君府厨子做的菜,香辣诱人,闻之就食指大动。
她曾向赢嫽讨要厨子,并愿意用条件交换,赢嫽都没同意,那可是个觉醒了饭灵根的好厨,自己和李华殊可都指着厨子做饭续命呢。
现在又新出了个晋币,是圆形孔方的铜币,便于携带,难怪商人都愿意用。
楚怀君捏着这枚新出的铜钱,眼底精光乍现,低低的轻笑两声:“倒是我小看了她。”
旁边的心腹低下腰等候吩咐,心思却活络开:君上在雍阳城已待了数日,公卿开始还催促君上尽快问晋国君讨回王姬,然后启程返回楚国,现在也不催了,反倒带忠仆和护卫在城内闲逛,有两位卿更是想留在此处住到来年春天。
楚国虽然和晋国毗邻,但楚国都城与雍阳城相距甚远,快马往来都需两月余,现在返回,怕是要赶不上书会了。
叮——
楚怀君将铜钱掷到桌上,“晋侯近日在忙什么?”.
纵长染从地牢被放出来后回了朱雀台,朱雀台也在内城,只是位置比较隐蔽,守备也很严,可偏偏就在里面被人刺杀,幸亏她身手不错,命也硬,被刺中腹部却没伤到要害,小命算是保住了。
算上鳐山那次,赢嫽总共就见过她三回,话也没说过几句。
纵长染对她很有敌意,并不愿意见她,有事也只愿意跟李华殊说,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今天是李华殊要过来,她不放心才跟着一起,可不是非要见这位大间谍。
“暴君!”纵长染一见她就从床上弹起来,要拿刀扎她。
“……”
就原主那种没人性的主居然都能容忍纵长染这个像茅坑石头一样的臭脾气?这个世界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癫——
作者有话说:算了,大家就当没看过上一章的作话,趣事我还是要分享!忍不住,根本忍不住!你们都不知道今天狸花和大黄这两个农村经典皮肤都干了什么过分的事!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它们!在堂屋打闹的时候狸花跳上供桌把我的财神爷小像给撞翻了!财神爷啊!而且翻了之后又被扒拉到地上,大黄平时就喜欢叼东西,把财神爷当骨头叼到自己的狗盆去了,等中午我回来就看到财神爷泡在狗盆,里面都是大黄吃剩的粥……天都塌了!我的财神爷!
第35章
“哟?还能动啊?那就证明没事,正好,楚怀君跟我要你来着,我怕她找茬儿才撒谎说你已经被处死了,现在想想将你交给她处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还能将我自己摘干净,毕竟你要是我培养出来的间谍,也不会反过来刺杀我,说你是赵国派来的奸细应该也很有说服力,赵景不是派了人想干掉你嘛。”
刺客的身份是李华殊查出来的,大美人不应该姓李,应该姓戴才对。
一听到楚怀君这三个字,纵长染就脸色骤变,惊问:“她……楚王来雍阳城了?!”
赢嫽跟李华殊对视一眼,“对啊,我没告诉过你吗?楚怀君也住在国君府。”
只不过两人一个住在最东边,一个住在最西边,没碰上面而已。
纵长染恶狠狠瞪她,咬牙:“从未说过。”
想杀暴君的心此刻达到了顶峰,就算这人是假冒的暴君,也可恨!
“哦,那可能是我忘了,不好意思啊。”赢嫽一点歉意都没有。
纵长染气得要死,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收拾包袱,她要离开这。
赢嫽弯腰趴在轮椅的椅背上,一只手撩着李华殊的流苏耳坠玩儿,另一只手撑腮,一点也不着急的看纵长染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
这甜妹杀手还挺会,衣服不要,全收的值钱玩意,拳头大的玛瑙她都有一块,啧啧,做间谍都这么能赚钱?
甜妹走路都还没利索,腹部的伤口应该也崩开了,鲜血透出来染红了衣裳,就她现在这副样子能安然走出国君府赢嫽都服她,
李华殊抬手抢回自己的耳坠,她们今天过来是要跟纵长染谈正事。
“你不能离开。”
这话就如同一大盆冷水直接浇到纵长染头上,她僵直在原地,随后狠狠扔掉包袱。
朱雀台相当于原主的私属机构,只对原主一人服从,却因为原主残暴的手段,使得朱雀台内部极其不稳定。
除了还留守在雍阳城的部分人手,外派的成员几乎都失去了踪迹,死了还是隐藏身份过普通人生活都不得而知,纵长染能忍到现在才叛变也挺不容易的。
情报机构神秘点也是应该的,但对于机构内部的成员总该赏罚分明、论功行赏,光靠压制和极端惩罚的手段怎么能够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做事,赢嫽想着将朱雀台的一部分搬到明面上来,最起码对立了大功的成员要论功封爵。
原主之前是用各种手段逼迫这些人成为间谍,这点赢嫽也不赞同,她想利用晋升制度来选拔,这对她想要洗牌朝中势力也有很大帮助。
原先入了朱雀台的人都是无身份背景的,就算给这些人封再高的爵位也织不成士族这张大网,至于后期有可能形成党派,那她就没办法了,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任意朝代都有党争,现代社会更多,她早就看开了。
所以,她想让纵长染接下这第一棒。
纵长染慢慢挪回床上听这妻妻俩一唱一和的说完,然后眯起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
“给我封爵?狐氏和先氏绝对会想弄死你,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信不信我只要将你冒充暴君的事捅出去,你都活不过今晚。”
果然能去楚国当间谍的人都不简单,声音再嗲再甜、长的再美艳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你敢动她,我就杀你。”李华殊藏在衣袖下的小弩不知何时抬起对准了纵长染,如墨那般漆黑的瞳仁都是杀意。
赢嫽趴在椅背后边翘脚,冲纵长染挤眉弄眼,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角,看得纵长染更想扎她一刀。
犯贱之人,当杀。
纵长染气极,又不想让赢嫽如此痛快,转了两下眼珠子便计上心来,冲赢嫽刺道:“你也真好意思,让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为你出头,你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那又怎样,你看不惯啊?那你来杀我呀,”赢嫽脸皮厚,摇头晃脑更嘚瑟,“我家夫人就爱护着我,我就吃软饭了,怎么了?你来打我呀,来呀来呀来呀……”
“你!”纵长染被她的厚脸皮惊到了,瞪眼,“简直厚颜无耻!”
“略略略~~~”
贱死了。
纵长染干脆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可以不答应,我们也不拦着你离开,但离了这里,楚怀君会不会直接将你抓回楚国,我们就管不着了。”李华殊再次抢回又被赢嫽拨来拨去的流苏,早知她这般爱玩这个,自己就不该戴。
纵长染阴着脸,“难道我留在这她就不抓了?我刺伤了她,她这个人有仇必报,我现在不逃,等被她抓住就是死路一条。”
赢嫽和李华殊都知道她隐瞒了很多东西,从楚怀君那边也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但可以肯定这两人曾经肯定达成了某笔交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纵长染想反悔,所以才引来楚怀君的不满,还亲自来晋国抓人。
“我有生意要跟楚怀君谈,也可以顺便帮你解决这一麻烦,前提是你要听话,别耍花招,否则……”赢嫽收起了嬉皮笑脸。
纵长染垂头,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她不想死,更不想被楚怀君带回楚国,那比死都可怕。
她曾为暴君做事,在未去楚国之前在雍阳城中就树敌颇多,若眼前的两人不再庇护她,她前脚离开国君府,后脚就会被人追杀。
想通之后她反而没那么紧绷了,往床上一趟,“我烂命一条,随你们安排便是。”
她毫无根基,不过就是个只配活在阴沟里的鼠类,就不信公卿会同意赢嫽给她封爵,这事要是传出去,全天下人都会将赢嫽当成笑话嘲讽。
见她答应了,李华殊便收起小弩。
赢嫽推着轮椅转了方向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来个事,就故意问纵长染:“对了,楚怀君提出要见你,你见是不见?”
本来平静下来的纵长染又开始暴走,“你不是跟她说我已经死了吗!我都是死人了还见什么见!”
“不见就不见咯,生这么大气干嘛。”赢嫽赶紧带着李华殊离开。
身后很快传来纵长染砸东西的咒骂声,赢嫽站在外面竖起耳朵八听了会才心满意足离开。
她和李华殊今天也不是专程来找纵长染说事的,就这么点事还不值得她俩亲自来。
是因为这边有几株红梅开了,今儿又不下雪,她才想带李华殊过来赏梅。
城郊有一大片梅林,这个时节开得正盛,城中的贵女都相邀到城郊游赏。
李华殊身子不便,就算很感兴趣也去不成,还有不到一个月她就要临盆了,赢嫽根本不敢让她出大门,连血狼卫的校场都不给去了,等平安生下孩子再说。
红梅栽种在院角,应是有些年头了,枝桠伸到墙头外面。
赢嫽不由得想起来一句诗,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与时下节气不符合,红梅也不是红杏,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再说了,谁的阅读理解也不是抠着字眼来的,想当年她上学的时候语文试卷上面那些诗词鉴赏和短文阅读理解,她觉得人家原作者就没那个意思,可参考答案里长篇大论一大堆,非分析人家作者就是意有所指。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看一个作者的采访,记者问对方有无此事,作者说没有,就单纯凑字数或者想到了、看到了才写的。
地上有掉落的红梅,她捡起一朵放到李华殊的手心。
李华殊拿到鼻前嗅走那一缕寒香,眉头舒展,可见心情极好。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就是因为你这句诗中的红梅傲骨,让城中的贵女对红梅趋之若鹜,再加上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可知如今这城中都热闹成了什么样。”
红梅的寒香独特,李华殊没忍住便撕下一瓣衔在唇间,仰头说话时碰巧赢嫽也低头帮想帮她盖好腿上的小皮毛毯子,两人就这么碰了头。
她的唇轻轻擦过她的侧脸,像是无意间的触碰,带着红梅的寒香,让赢嫽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心也跟着乱了。
“……抱歉。”李华殊垂眸,取下唇间的花瓣,为自己的过失致歉。
赢嫽眨巴着眼睛,人都没有回神,只是愣愣的看着李华殊悄然红起来的耳朵尖,说了句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你身上也是这样的香味,我抱着你睡觉的时候总能闻到,原来是梅花香,怪不得。”
自从上次有过分歧,她就发现李华殊不似以往那般跟自己亲近了,有时她想亲近些,李华殊都会刻意保持距离,夜里也不再让她抱着睡觉。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李华殊反感了,还难过了好一阵,也只敢等李华殊睡熟了才敢抱。
习惯了抱着睡,一下不抱了她还真不习惯了,心痒痒的,也不知道为何。
“许是侍女用梅花熏衣衫了。”李华殊说完就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
赢嫽回神快步跟上,“很好闻,也很适合你,红梅凌寒独自开的傲骨与你最相配。”
她在后推着轮椅转到梅树下,抬头都是红艳艳的花瓣,香味就更浓郁了。
李华殊弯了弯嘴唇,不反驳她的话,心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平静。
抬手轻抚过唇瓣,回想着刚才不经意间的触碰又不免惆怅,她与赢嫽做个知己也是好的。
“我们折一些梅花回去插瓶。”赢嫽在感情方面就是个粗神经,等她开窍还不如等世界末日,世界末日还来得快些。
李华殊轻叹,自己怎的就对这样粗神经的人动了心。
“那就折一枝吧。”
“好咧~”
赢嫽也不用喊人,自己踮起脚就折了一枝双杈的,上面红梅也多,插在瓷瓶中肯定好看。
“你慢些,别弄伤了手。”李华殊担心她这样冒冒失失的会弄伤自己。
她捧着红梅颠颠跑回到李华殊身边,脸都快笑烂了,“伤不着,我注意着呢。你看这枝好不好?”
李华殊先看了她才去看红梅,浅笑着点头,“都好。”
你好,红梅也好。
起了些风,赢嫽细心用巾帕将红梅底部的纸条缠好了才敢让李华殊拿,然后推着轮椅慢慢回破山居。
这一片院落之前是原主的姬妾在居住,不过现在都空了.
忙了这么多天,赢嫽总算是想起来楚怀君和赵景还在这。
夜宴之后她也见过两次楚怀君,第一次是问她要纵长染,第二次是问她要厨子。
怎么楚怀君老喜欢惦记她手底下的人啊。
今天是第三次见,没有外人,只有她和李华殊在,在国君府的前庭设了酒宴。
被楚怀君惦记的厨子做了许多可口的饭菜,煎炒烹炸都让厨子钻研透了精髓,真不愧是觉醒了饭灵根的好厨子,领悟能力就是不一般。
杯中的酒是经过重新蒸馏的精酿,跟原先的浊酒可不同,这也是赢嫽第一次拿出来招待,醇厚的酒香让楚怀君双眼发亮,她爱喝酒,可楚宫中的藏酒都不怎么样。
赢嫽一边给李华殊挑鱼刺一边看单独一桌的楚怀君,这位身穿红袍的妖孽国君正一口菜一口酒的享受,侍女上菜的速度都赶不上她吃的速度,壶里的酒估摸着也所剩无几了。
“你以前也没跟我说楚怀君是个饭桶啊。”她悄悄跟李华殊咬耳朵。
快临盆了,*李华殊的腰间负担更重,坐不了一会就要难受,夜里也更不好入眠。
今日她本不想过来,可与楚国结盟为两国大事,赢嫽又没有叫公卿过来,楚怀君城府又深,她若是不跟来看着,只怕赢嫽会被下套子。
“我与楚王也只见过一次。”她侧身低声道。
那还是在战场上,楚怀君亲临阵前指挥大军和她的翎羽军交战,最后楚怀君以落败收场。
专心吃饭的楚怀君耳朵动了动,随后评价道:“坊间传闻不可信,今日一见,晋国君与夫人确实感情甚笃,当着孤的面也能说悄悄话。”
这人长了顺风耳吧?隔这么远都能听见,赢嫽决定以后在不在背后讲楚怀君的坏话了。
“当着很多人的面都能说。”言外之意就是别觉得自己特殊。
大概是吃饱了,楚怀君放下筷子,也不介意赢嫽的话,反而笑意盈盈的问:“晋国君是考虑好了要送还孤的王姬还是打算将好厨子赠予孤?”
“都没有。”
“???”楚怀君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下去。
李华殊低头忍笑,她最乐意看楚怀君吃瘪。
幸好这次赢嫽不打算废话这么多,“晋楚结盟,国君意下如何?”
夜宴上她就透露过这个意思,现在再提也不突兀,而且她相信楚怀君评估过利弊。
果然,楚怀君缓缓放下酒杯,双眸处变不惊,连语气都淡了,“楚国强大,何需结盟。”
“再强大也独木难支吧,多个盟友总比多个劲敌要好。”
“劲敌?你?”楚怀君嘲弄一笑。
李华殊眼中的寒光扫过去,“楚国再强大也曾为我的手下败将。”
从进门到现在楚怀君已经很装作没看见李华殊了,当年战败的屈辱是她最不愿回想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路火花带闪电,谁也不让谁。
李华殊攻击性极强,气势上也不输。
楚怀君跟原主一样,有着君王的喜怒无常,却又比原主多了几分运筹帷幄。
最后赢嫽还要出来加一把火,“国君为神教一事头疼,孤说过有破解之法,国君难道就不想知道?事成了可就是帮了国君大忙,但孤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
楚怀君终于移开了放在李华殊身上的目光,“那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孤派兵剿了便是。”
还是不愿意。
赢嫽替李华殊揉捏后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国君若是太小看这些乌合之众,最后吃亏的可能是自己哦。”
尽管不愿意,可楚怀君也不得不承认赢嫽说的是事实,她已经派兵围剿过一次,但没有成功,反而让这些人更猖狂。
“若你办不到,又该如何。”
“办不到就不会提了。”赢嫽很有信心。
楚怀君也不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孤心动的好处。”
“养军都需要钱,国君就不想自己的财库多多益善?”赢嫽抛出诱饵。
都说楚国富裕,那也确实,但富裕的都是士族,楚怀君有庞大的军队要养,那就是个无底洞,她要同士族争利也不易,若是能再开辟一条财路,那当然最好。
楚怀君果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大致算过近日城中商坊的交易额,很可观。
然而赢嫽却告诉她,“这才哪到哪啊,晋楚结盟后,孤再单独送国君一份大礼。”
楚国东部靠海,亦有船只出海,但海上海匪猖獗,已经形成了不容小觑的势力,所以楚怀君头疼的肯定不止神教这一个问题,扎堆的海匪才是心头大患。
楚怀君沉沉的看着她,过了良久才问:“说说你的条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常被赢嫽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现在连楚怀君都知道。
“边境停火,盟约有效期两国不起战端;若与别国有战事,晋国求援时楚国要派兵支援,反之亦然;两国通商,允许使用晋币。”
“就这些?”
“暂时是这些。”也就是说日后要是有突发事件,她搞不定,楚怀君就得帮忙。
楚怀君沉思道:“孤会认真考虑。”
“行。”本来她也没想着一次就能成。
“方才晋国君说有办法能灭掉楚国的神教,不妨现在说来听听。”楚怀君很谨慎。
赢嫽跟李华殊交换眼神,等李华殊冲她点了点头,她才命卢儿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端进来,今天她就给楚怀君来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
作者有话说:狸花和大黄太调皮了,要给它们断肉,以后都只配喝清汤寡水!
第36章
为了这场表演,她也是煞费苦心。
需要用到小苏打、白糖、酒精和沙子,可除了沙子,前三样在这个时代都没有,白糖和酒精还有可能提炼,但小苏打是真的没办法,就只能在城中找能人异士,看能不能用别的材料代替。
死忠粉陈炀给她举荐了一人,是陈氏旁支的姑娘,就爱在家钻研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知道工坊在寻能人异士,她就跑到陈炀面前毛遂自荐了。
赢嫽离开座位走至盛满细沙的青铜鼎前,楚怀君也好奇上前。
小罐子内有酒精,赢嫽拔开塞子先将酒精倒入细沙内,再将白糖和另一碟灰白的粉末按比例混合到一起倾泻于方才被酒精浸湿的细沙之上。
拿一黄金蛇头盖于顶部,随后用火折点燃酒精边缘,混合物燃烧出的碳柱就会一点点从细沙里冒出,顶着黄金蛇头缓缓上升,宛如一条手臂粗的巨蛇不断从青铜鼎往外蛹动。
这个小实验叫法老之蛇,对于见惯了各种新事物的现代人来说可能没那么震撼,顶多就是感叹一句‘我靠!好神奇’,并不会联想到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这个时代的人突然看到一条巨蛇凭空冒出,黄金打造的蛇头还栩栩如生,心里的惊惧都难以形容。
楚怀君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撞翻身后的案几。
随她而来的两个强壮侍女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要压住心中的恐惧上前护住国君。
只见那碳柱越升越高,黄金蛇头升至最高处,红宝石做的蛇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宛如真蛇吐信,令人心悸。
纵使见赢嫽操作过一次,李华殊仍旧紧张,下意识抓紧轮椅的扶手。
碳柱能支撑的时间不久,软倒之后黄金蛇头也随之跌落,青铜鼎内只余下一堆灰烬。
赢嫽低头轻轻拍了拍李华殊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别怕啊,这就是个小把戏。”
李华殊点点头,看向另一边的楚怀君。
这位大诸侯看着青铜鼎内的一堆灰烬,神色复杂,“这……这是什么法术?”
赢嫽浅笑,她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往往将无法理解的现象归结于法术或神迹。
“这不是法术,只是一种化学反应罢了,就像你看到的,将这些东西混合倒进沙子中,经过燃烧就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她指着碟子上的白糖和粉状物向楚怀君解释。
化学反应?楚怀君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她刚才确实是看着赢嫽将东西放入青铜鼎中的,她看向赢嫽的眼神中就更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
“你为何会懂得如此多的奇技淫巧?”
“梦里有神仙指导。”赢嫽扯了个谎。
至于楚怀君信还是不信,那就不重要了,聪明人做交易遵循的就是不要刨根问底。
楚怀君推开保护自己的侍女,走近青铜鼎,伸手从中捻出一些灰烬。
“君上!”侍女生怕鼎中有样。
楚怀君抬手制止她们上前,头也不回道:“无妨。”
指尖上的灰烬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应该就是碟中之物燃烧之后留下的。
她抖掉灰烬,漆黑的眼底闪过一缕光芒,她明白赢嫽的意思了。
“晋侯果然好计谋。”她夸道。
赢嫽笑的人畜无害,“国君回去后可找人打造一具更大的青铜鼎,场面会更壮观。楚国将蛇当作国像图腾,比作守护神兽,若国君能借助神的力量召唤出巨蛇,这就是君王的力量和权威的象征,比那个什么破神教更厉害,到时候心甘情愿臣服的就不只是百姓了。”
没有哪个君王能抗拒这种诱惑,楚怀君也不例外,她极力压住激动。
“开条件吧。”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赢嫽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她将早已准备好的单子拿出来,眉开眼笑道:“所需之物的价格都在这上面了。”
白糖、酒精和类似于小苏打的粉状物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她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楚怀君想造一条巨蛇,要用到的量就不会少,她傻了才会免费赠送。
楚国富裕嘛,这点钱应该不在话下的哦?
她喜滋滋的擦手等着楚怀君答应,眼珠子都掉钱眼里了。
楚怀君是有钱,可她的钱也都拿去养军了,赢嫽现在开口要这么多,她就算拿得出也肉疼,不拿又不行,这种能弄出巨蛇的东西她太想要了。
“两国都结盟了,这价格就不用抬这么高了吧?”楚怀君讨价还价。
赢嫽和李华殊对视,什么意思?这是答应结盟了?
李华殊抚了下刚才被赢嫽握住的手背。
赢嫽喜出望外,但价格咬定不松口,“这些东西很难弄到的,孤敢保证这普天之下除了孤手上有,便再无人能拿得出来。”
知她说的是实情,可楚怀君仍旧为这一大笔钱心痛,“真的不能再商量了?”
赢嫽拿回单子,“不要啊?那孤留着再卖给其他人。”
她早说过,能结盟的不只有楚国,其他诸侯国也在她考虑范围内。
最近还听说燕国有个士族想举家搬迁来晋国,就为了跟‘杜甫’攀亲戚,那她也可以考虑找燕国结盟的嘛。
“谁说不要,拿来。”楚怀君忍痛答应。
既然都谈妥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盟书是李华殊写的,双方提的条件都加上去了,确认无误之后加盖国君之印,盟约就算正式生效。
本该在场的两国公卿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等消息公开的时候才惊的从椅子上跌落。
楚怀君虽然要掏大笔的钱,但总体她对这些条件还是满意的,楚国并不亏。
离开前庭之前,她突然停下脚步,“孤的王妃,晋侯打算何时归还给孤?”
赢嫽继续装傻,“谁?哦,你说纵长染啊,不是跟你说了嘛,此女背地里投靠了赵王,反过来刺杀孤,已经被处死了,国君再另外挑个可心的吧。”
楚怀君妖孽似的脸浮起玩味的笑容,“多谢晋侯告知。”
这个笑让赢嫽心里发毛,她总觉得楚怀君不会这么容易死心。
她推着李华殊回破山居,路上担忧道:“没告诉她实情会不会不太好?”
李华殊觉得没什么,“她不会信你的话。”
“那?”
“随她去。”
纵长染刺杀赢嫽这件事在李华殊心里是过不去的,若不是留着纵长染还有用,她早命人动手了,又岂会留到今天。
朱雀台没了踪迹的成员必定和纵长染有联系,否则纵长染不可能会从楚宫顺利逃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回晋国。
扶持纵长染掌控朱雀台,将她放到明面上,成为赢嫽对付士族的刀,同时也要让这把刀明白,脱离赢嫽的手就是死路一条.
“什么?!晋国和楚国结盟了?!”
最吃惊的反倒不是两国公卿,而是同样在雍阳城的赵景,她怎么都没想到楚怀君会和赢嫽结盟,楚国不是向来看不上晋国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国的第二批使臣更是震惊,他们是带着赵王的密令来的,可现在随着晋楚结盟,什么密令都没用了,都废了。
晋国提出的条件赵国不答应也得答应,除非赵国想被两国大军联合围剿,到时战败了赵王再被逼着签下国书。
无论哪条路,都会让赵国颜面扫地。
赵国公卿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嚎啕痛哭,“天不佑我赵国啊!”
赵景没理会这些公卿,而是独自走到门外,站在回廊上看又飘起雪花的天空。
这种雪天,这种绝望,很像她在王都为质的那几年,她知道自己弱小,就只能先将恨意压在心底最深处,等到时机成熟,她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从王都返回赵国后,将自己的兄弟姐妹都算计屠杀到没剩几个。
赢嫽又如何,楚怀君又如何,等她继位,她就能跟她们平起平坐,谁会笑到最后都未可知,且给她等着,将来她也必定能报今日之仇。
“备车驾,诸卿随我去见晋国君。”
反正签下国书的又不是她,就算消息传回赵国,被口诛笔伐的也是父君.
跟楚国签盟书的时候公卿不在场,今天却都来了,连楚怀君都来凑了个热闹。
赵景一改往日的爱出风头,安静坐在下首沉默不言,连赵国公卿给她递眼神她也当作没看见。
她和她的心腹阴险的当起了背景板,对国书上的条件不置一词,将所有事情推了个干干净净,锅全让拥护赵王的老臣给担着了。
赢嫽多看了她两眼,心想真不愧是做过质子的人,能忍啊。
经历坎坷又这么能忍的人,将来不是大人物就是大反派,以她对赵景的了解,成为大反派的可能性更大。
只可惜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诸侯国未来的走向,只有被囚禁在密室的那段惨样,李华殊一次都没来看过原主,直到原主咽气都不知道晋国如何了。
但是现在,比起赵国公卿的如丧考妣,晋国公卿这边就喜气洋洋了。
无论背地里有多想让赢嫽快点死,但赢嫽先促成了晋楚联盟,现在又让赵国吃了瘪,她就配得到众人拥护。
晋国百年来除了翎羽军打胜仗那几次,都没有再有过如此威风的时刻,归还两座城池!就是老国君也做不到,他们今日有幸见证,是何等的荣耀。
国书在六卿手中传阅,陈炀这个死忠粉仗着有赢嫽当靠山,也挤上前抢来看。
他和岳阳璞,这俩老头已经很无法无天了,可六卿除了冲他们运气、瞪眼、咬牙之外,也无计可施。
岳阳璞是国君夫人的外祖,总要让三分,陈炀这个老匹夫就是个老赖皮,跟他起争执,他能直接躺到地上撒泼打滚闹给你看,论起不要脸,谁都比不过他。
赵国公卿吐了三升血才抖着手在国书上落印,他们是使臣,代表的就是赵王,他们落印就是赵王落印,自古如此。
国书一式两份,晋国留一份,另一份赵国使臣要带回去给赵王,后面就该是送来谈好的赔款,还有赵国要从两座城池撤军,晋国派兵进驻。
不过赵国使臣也在国书上耍了心眼,只答应归还两座城池,没说连城民一起,等赢嫽反应过来也不能反悔了。
当时在场的公卿因为过于兴奋也忽略了这个问题,过后六卿悔的捶胸顿足,在家大骂赵国使臣阴险狡诈。
陈炀更是堵上门想骂,可前天夜里赵国的使团就悄悄出了城,气得陈上大夫回家写了一长篇慷慨激昂的文章讽刺赵王无为,做尽丧良心的事,天理不容云云。
归还两座空城给晋国,这事让李华殊连着几天脸色都不好,懊悔自己也粗心了,没及时其中端倪,让赢嫽踩了套。
“这必定是赵景的主意。”
她靠在床头,孕肚圆的像大皮球,素手捻着一枚小红果吃,果汁浸润了唇瓣,显得更粉更嫩了。
冬天鲜果难得,燕国的商队每次带鲜果来都是被芈夫人包圆了,再细细挑选好的给李华殊送进来,赢嫽也跟着蹭了不少吃,再没有新鲜的瓜果蔬菜吃,她都要便秘了。
“空城就空城呗,只要房屋和城墙都在,还怕没人进去住?”她边说边给李华殊按腿。
对这个事她也看得开,而且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李华殊还是气不过,“欺人太甚。”
“都是小事,不值得你动气,”赢嫽赶忙安慰开解,“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心平气和待产,外边的事就先别操心了,我已派陈炀赶往边境与赵国做交接,曲元随行。”
交接一事宜早不宜迟。
“这二人都去了边境,那你在朝中……”李华殊不免担心。
“收回城池的事更重要,我不放心交给旁人,光狼城和渭城我有别的安排,不能让六卿插手,陈炀知道我的底线,所以就算想给陈氏谋利他也知道分寸。”
能信得过的人手不够,就只能捡着最重要的先安排了。
李华殊轻叹:“那我让人给外祖送信,让他多帮着你点。”
将来赢嫽要动士族,她选择支持赢嫽就必定会站在李氏和岳阳氏的对立面,现在她也很矛盾,不知该如何面对至亲.
晋国和楚国联盟,晋国和赵国签国书。
赵国归还光狼城和渭城,两国休战,赵国若毁约,晋国炮兵必轰平赵国都城。
随着盟约和国书昭告天下,掀起的万重浪把所有人都扑了个大跟头,连已经放弃挣扎的周王都从酒色中清醒。
赢嫽凭什么能让楚怀君情愿结盟,又让赵王吃了大亏,晋国和赵国也没有在边境发生大战,未战先败,还割地赔款,赵王的脑子被门挤了?
“速查!”
周王以及各路诸侯都派出心腹前往雍阳城探查。
因陆续传出的诗词歌赋,不少读书人同样赶来雍阳城赴明年年春天的书会,雍阳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商坊和乐坊人满为患,都已经挤不下了,但仍旧挡不住想要往里挤的人群,尤其从里面飘出的那股麻辣香味,将人的魂魄都勾着往里走。
重油重辣是如今雍阳城很多食肆的特色,面食的花样也多,从最原始的蒸面饼到馒头、包子、馅儿饼、锅饼、锅盔、卷饼、肉夹馍、煎饼,再有带汤的拉面、扯面、刀削面、手擀面,还有用辣子泼的油泼面,种类太多了,根本吃不过来。
菜色更是五花八门,豆制品也是雍阳城的特色,肉类的煎炒烹炸都让人眼花缭乱,现在又出现了用大锅卤的羊头羊蹄羊尾,内脏也有,叫伙计切上一盘,再配上同样是雍阳城特有的精酿,别管是士族还是行商都赞不绝口。
除此之外,商坊摆出来的瓷器和螺钿漆器也很受追捧,价高也不愁卖,这年头读得起书的都不是一般人,钱是不缺的,看上眼就买。
渐渐的就有不少人发现,晋币在交易中特别好使。
从其他诸侯国来的士族盯着手中的铜钱陷入沉思。
人多也就意味着事多,六卿中除了魏兰被边缘化,剩下的五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先月最近都没空算卦了,凶吉不知,每天睁眼就是干,回家倒头就睡。
她统领雍阳军,城内的巡防都是她负责,出了事赢嫽也是问她。
大事倒没有,但小偷小摸多得是,那些扒手十分狡猾,摸了东西就哧溜挤进人群,眨眼就不见人了,只能画了像张贴在各处,提醒众人小心防范。
扒手的画像赢嫽看过,说实话,画成这样恐怕连亲娘都认不出。
她这几日也不出门,李华殊快生了,连良医都被留在国君府。
这个时候谁要是不长眼往枪口上撞,绝对要被狠狠收拾的,连狐信这个老狐狸都知道躲远点,没事别来烦。
“到底什么时候能生啊?”
昨天李华殊阵痛了两次,赢嫽以为要生了,着急忙慌将良医和接生婆叫来,然后又不痛了,还起来吃了一大碗牛肉面,今早上也没有动静。
她又着急又担心,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生孩子。
芈夫人也被请进国君府,到底是生过几个孩子的过来人,有经验,说不定能帮上忙。
“你坐下,转的我头都晕了。”李华殊出声喊住她。
“噢……”
她真的紧张——
作者有话说:今天村里有人拿了条超级大的草鱼来我家想换土鸡蛋,把狸花和大黄给兴奋的,以为大鱼是给它们带的,围着大鱼转,我妹看它俩可怜,晚上才给分了点鱼肉和汤汁,要我说就不该给它俩吃太好,看把我的财神爷祸害成什么样了,虽然刷干净了还能继续供奉,但我总觉得被大黄泡过粥了,财神爷就不灵了[白眼]
第37章
到了后半夜,李华殊的肚子终于发动了。
血狼卫将破山居围的铁桶那般,良医抱着药箱候在外间随时给李华殊诊脉,产婆在套阁教李华殊怎么使劲。
侍女刚将热水端进去,里面就传来李华殊咬碎了牙似的痛呼。
她满头都是汗,细碎的发丝狼狈粘在脸上,双手死命拽住身下的软被。
她没在两人睡觉的那张床生孩子,而是躺在赢嫽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产床’上。
产床能够调整倾斜角度,方便她调整到最适合分娩的体/位,还设计了腿架,分娩时就可以将双腿抬高分开,省了她很多力气,产婆来的时候都说这个床做的极好。
赢嫽换了干净衣裳守在边上,心都跟着揪起来,眼泪哗哗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脑子都乱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跟李华殊道歉,“让你受这么大的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要是能替李华殊受这份罪,她现在就躺上去。
李华殊缓过一口气,抓住她的手,侧头疲惫的笑了笑,“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怪你。”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有的,后来暴君不见了,赢嫽来了,她本可以一碗堕胎药将孩子打掉,但她也有些害怕要是没了这个孩子,赢嫽对她可能就不会那么好了。
将孩子留到现在都是她自愿,她不怪赢嫽。
“你都疼成这样了。”赢嫽小心的碰着她苍白的脸,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疼成这样了还安慰她,赢嫽就更心疼。
有外人在场,李华殊不想多说,怕人怀疑赢嫽的身份。
撕裂的疼痛再次将她吞噬,她以为自己征战沙场多年,受过那么多次伤,对疼痛已经麻木了,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痛,像是活生生要将她的身体劈开。
两个产婆一直在让她用力,她觉得自己都没力气了。
产婆着急道:“夫人用力啊,就快出来了,看见头发了,出来了出来了!再加把劲!”
外间,芈夫人也担忧的坐不住。
国君府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破山居,连纵长染都知道李华殊在生孩子。
她腹部的伤还没完全好,走动间也还是会疼。
强撑着起来,她一瘸一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凉透的茶,仰头就喝了,润一润干渴到要冒烟的喉咙。
外面风雪的声能掩盖一切可疑的踪迹,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
她立马挥灭烛火,屋内陷入昏暗。
强劲的风冲她扫来,她侧身躲避,与黑影缠斗在一起,却因为旧伤未愈落于下风,很快就被对方擒住并将她的双手反拧到身后,双腿又被另一黑影捆住,硬是将她整个人像抬货物似的抬走。
“救——唔唔唔!”
她的嘴被捂住,鼻腔嗅到一丝异味,意识很快就陷入黑暗。
纵长染失踪的消息直到第二天才传到赢嫽的耳朵。
李华殊昨晚生了个小闺女。
套间的产床已经搬出去了,带血的被子和衣物也都收拾干净,现在她们娘俩躺在布置暖和又柔软的床上。
李华殊因为太过疲惫,身体和精神一直没缓过来,这会正侧头熟睡着,胸脯起伏,呼吸清浅。
小家伙就放在她旁边,被奶母用抱被包得像个小肉包子,正握着两个小肉拳头呼呼大睡。
赢嫽已坐在床边守了大半天,一会看看大的,一会再看看小的,都要看不过来了,还一直咧嘴傻笑。
昨晚听到孩子的哭声,她一下子绷不住跌到了地上,又手忙脚乱爬起来,先确定李华殊身体没事之后才敢去看孩子。
当时产婆也抱过来给李华殊看了,小小的一团,刚出生的孩子皮肤一般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很难看,这小家伙可不是,裹着很厚一层的胎脂,皮肤也白,闭眼握着小拳头就哇哇哭,哭声特别洪亮,都快把屋顶给掀了,但一凑到李华殊身边就安静了,不哭不闹,睡的特别香。
小家伙粉嫩的小嘴唇动了动,像是要醒来。
赢嫽看了看李华殊还显疲惫的睡颜,担心孩子醒了会哭,就小心将孩子从里面抱出来。
她没抱过这么小的婴儿,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抱,就主动问奶母,昨晚连夜学的,现在也已经很熟练了,动作轻,又知道怎么抱才能让小家伙更舒服,舒服了小家伙就不会哭闹,躺在她怀里砸吧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外面冷,屋里却是很暖和。
她将睡醒的小家伙抱到外面让奶母照看,这儿有个婴儿床,也是她提前准备的。
以后李华殊在睡觉的时候小家伙可以躺外面的婴儿床自己玩,要是困了就抱到里面一起睡,晚上就不让小家伙跟李华殊一张床了,小孩子半夜要喝奶,一个晚上哭闹好几次,会让李华殊休息不好,还是让奶母在外面负责照看最好。
赢嫽不知道别人家孩子出生多久会睁眼,反正小家伙睁眼早,昨晚上就睁开了,眼睛又大又黑,跟黑葡萄似的,鼻子和嘴巴都长得像李华殊,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大美人。
她拿起婴儿床边的一个布老虎逗小家伙,“宝宝看这里,看我们有小老虎呀~”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懂玩具的含金量,掀开眼皮动了动眼珠子,一副没兴趣的样。
“不喜欢啊?”她放下布老虎,又拿了个小拨浪鼓。
小家伙还是兴趣不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又打哈欠,扁嘴要哭。
吓得她立马丢掉拨浪鼓,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抱被,哄道:“不哭不哭……”
小家伙在抱被里踢了两下腿,没哭。
赢嫽松了一口气,昨晚上小家伙用自己惊天动地的哭声把所有人都哭怕了。
就在这时,侍女从屏风外面转进来低声道:“君上,陈副卫在外面,说有事要禀报。”
血狼卫新提拔上来的副卫是陈氏的,曲元随陈炀去边境后,血狼卫的事就暂时由这位陈副卫负责,他为人机敏,很擅变通,底下人对他也很服气。
“你们好生照看孩子。”赢嫽跟奶母交代了一句才出去。
陈副卫站在门外的回廊,雪花和寒风扑到铜甲上,他也没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看到玄袍彩衣的身影出现,他才行礼,道:“君上,昨晚果然有人夜闯纵长染的住处,那两人身手不错,避开了我们的巡防,双方在屋里打斗时我们才发现,进去时纵长染已不见踪影,属下只在桌上发现了这一张条子。”
说罢就将条子递过去。
预料到有人会不死心,李华殊在生产前就做了部署。
现在的国君府防卫很严,还新建了一座炮塔,若不是巡防故意松懈,就是再厉害的刺客都别想闯进来,只是没想到将血狼卫调去破山居之后,先遭殃的会是纵长染。
她展开纸条,上面写的是:勿找,三日后送回。
三日后?她捏着纸条沉思,楚怀君已定了返程日期,就是大后天。
她将纸条收起来,“那就别找了。”
那两人果然有猫腻,看样子还是楚怀君死追不放,纵长染避如蛇蝎,两人在上演你追我逃我插翅难逃的戏码。
陈副卫离开后,她一个人站在回廊上,寒风吹起将她的衣袖往后吹,铺开来就像玄鸟的羽翼,抬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掌心很快就传来一阵冰凉。
“这个雪怎么没完没了啊。”
瑞雪兆丰年,可接连下了这么久,她担心会闹雪灾.
李华殊睡到傍晚才醒,气色看着好了些,这会歪着头看躺在她旁边的小家伙。
小家伙也是醒了睡,睡了醒,奶母给抱进来了,让她们娘俩亲香亲香。
开始怀小家伙的时候她想的是报仇,后面几个月是因为赢嫽在身边了她才觉得好受些,昨晚又疼了那么久,她都想直接剖开肚子将孩子拽出来了,别的什么都没想。
直到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小家伙挨上她的脸,热乎乎的、软绵绵的,她才突然有了当娘的感觉,心都跟着软了。
“睡的真香,她今日醒了几次?”孩子睡着了的,她也只敢这样看着,没敢上手抱。
赢嫽也坐在床边,她今天就没离开过破山居,就守着这娘俩呢。
“应该有五六*次了,饿了就醒,小嘴巴一瘪就要喝奶,喝完就睡。”
小心伸手指头碰了碰小家伙的脸蛋,小婴儿的脸蛋好嫩。
两人凑在边上看孩子,越看越爱,等小家伙醒了要喝奶,奶母要抱出去喂奶,她们两个还恋恋不舍。
特别是李华殊,伸长了脖子瞧,眼珠子都黏在小家伙身上跟着跑到外面去了。
孩子没出生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对孩子是什么感情,万一不喜欢呢?
可是现在,她都想亲自喂孩子,“要不抱回来我喂吧。”
赢嫽扶她躺好,被子也盖好,“不行,你身子还没恢复过来,要好好养的,小家伙让奶母喂就行了。”
“我舍不得。”李华殊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神流露出一些委屈。
赢嫽的直女心一下子就疼了,让奶母喂完了就赶紧抱进来。
“你是小家伙的亲娘,你来给小家伙取名字。”——
作者有话说:大黄今天忠心护主了,今晚赏它一大块肉。有事还得是大黄啊,还是大黄靠谱啊,黄,咱们还是天下第一好[害羞]
第38章
小家伙出生的第三天才确定下来乳名。
咚咚咚……
赢嫽摇着拨浪鼓逗床上的肉团子,“小奴小奴……”
小奴就是小家伙的乳名,奴在这个时代并非全是贬义,很多人的乳名都有奴字,叫阿奴和稚奴的最多,其实都是爱称,类似于现代的宝贝,是心尖尖的意思,承载着至亲对孩子的爱意,希望这个乳名能为孩子避灾祈福。
刚出生三天的小奴正是闭眼睡觉长身体的时候,对咚咚响的拨浪鼓依旧不感兴趣,喝完奶就睡,睡醒了就要喝,大小便问题都是在梦里解决的,奶母和侍女都要勤着给她换尿布,能让她乐意给笑脸的就只有亲娘了,真的是谁生的就跟谁亲。
不过她也很给赢嫽面子,被抱在怀里是从来不哭的,顶多就是鼻头一红、嘴巴一瘪,装模作样要哭,但只要抱着她摇几下,哄哄,她很快就收了,然后接着打小哈欠,肉乎乎的小拳头再用力一握就闭眼睡着了,能在赢嫽怀里睡大半天,晚上赢嫽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那么点儿小孩也挺重的。
“又睡着了,她可真能睡,跟小猪似的。”赢嫽将拨浪鼓放到一边。
李华殊还在月子里,被精心照料着,气色比刚生产完的那天好了许多。
她半坐着靠在床头,戴一顶用雪貂毛做的小围帽,乌黑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未佩任何首饰,衣裳料子也是偏素净绵软的,穿在身上舒适又保暖,都是赢嫽提前两三个月让人预备下的,就为的她坐月子时穿。
她的一只手在轻拍包被哄小奴睡觉,低眉浅笑时显得很温柔。
赢嫽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指头大的血红珠子,有异香。
这是小奴出生时就攥在手里的,当时在场的产婆和侍女都惊了。
她也是吓了一大跳,这玩意儿不是原著里长在李华殊肚脐眼的毒药吗?
之后为了避免徒生事端,她就将珠子拿了过来,也禁止任何人将此事外传。
现在这枚珠子被精心收在盒子里,她也让良医仔细检查过,除了有异香之外并未发现珠子有任何奇特之处。
质地看上去像玉石,这让她想起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出生的时候嘴里就衔着一块通灵玉。
可人家是女娲补天剩的石头转世,难不成小奴这颗红玉珠子也是女娲补天遗留下来的?不知被哪路神仙碰见就顺便带到凡间了。
她很想钻进作者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狗血虐渣文整这么玄幻干嘛!
李华殊见她盯着珠子出神,便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看到这枚珠子时她就猜到有可能是她当初服用秘药留下的,她跟赢嫽提过这事,赢嫽觉得不可思议,去书房翻了许多典籍,都是关于苍神山、南藩和乌氏一族的,想从这上面找线索。
但原主书房的藏书极少有这些的记载,苍神山又一直是传说,南藩又远在南疆瘴气之地,离雍阳城十万八千里,乌氏一族更是早已消失匿迹,又上哪里去找。
赢嫽觉得自己能来这个世界绝非巧合,也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
她跟李华殊透露过自己想找苍神山,那里或许有能让她回去的方法,可李华殊告诉她苍神山一直都只是民间传说,根本没人知道在哪,典籍中记载的也未必是真。
“服用南藩秘药真的会让两个女人那什么就能怀孕?”
她不是非要揭李华殊的伤疤,而是这件事很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只能用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来解释了。
李华殊轻笑,将珠子拿过来摊在掌心处,然后丢出一个重磅炸/弹:“她从未碰过我。”
所以她才坚信小奴跟暴君没有半点关系,小奴是她的骨肉,从她服用秘药后就在她腹中一点点长大,跟暴君及旁人都无瓜葛。
暴君以为对她如何了,那可能是被狐氏下毒后出现的记忆混乱,有没有过那些事她最清楚,之前没跟赢嫽提及,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事连给她秘药的狐信都不知,至于为何会这样,恐怕就要去问南藩王了。
“啊?”赢嫽惊讶出声,又立刻捂住嘴压低音量,生怕吵醒了旁边熟睡的小奴。
原主没碰过李华殊吗?可是……
李华殊无比肯定的点头,“从未真的碰过,只是用鞭子抽,会用所有她顺手的东西……”
回忆并不美好,说到后面她声音都有些抖,眼底也浮现出恨意。
赢嫽立刻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咱不说这些,你也不许想了,”她握住李华殊冰凉的手,“那些事都过去了,恶人自有恶人磨,暴君现在肯定遭报应了。”
李华殊点头,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清如泉水的眸子静静注视她,再次强调:“我不想那些,我只是想告诉你,暴君从未碰过我,真的从未碰过。”
纵使赢嫽对她并无那方面的意思,她也不想赢嫽误会。
她的眼神透着小心翼翼和不安,这让赢嫽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啊,真是个傻姑娘。”
她抚上李华殊的脸颊,眸光柔和,瞳孔里倒映着李华殊小小的身影,仿佛是能温柔的包裹住李华殊的灵魂。
瞳仁深处又似乎有万千思绪在荡开,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那些她坚守了三十多年的东西已经在破裂,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李华殊控制住自己没有去蹭她的掌心,“你……你还想去苍神山吗?”
这个问题换来的是赢嫽一声轻叹,她摸摸李华殊细嫩的脸,又低头去看熟睡的小奴,眼里的不舍已经快要溢出来了,离开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怎么放心得下你们娘俩啊。”
大的腿脚不便,小的又才这么小点儿,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全在虎视眈眈,她得多狠的心才能撇下这娘俩独自离开。
就算回到了现代她也会寝食难安,天天记挂着,与其这样,还不如就留在这,最起码也要等到李华殊的腿能站起来了,小奴也长大了她再走。
李华殊眼底的不安瞬间消散,笑意重新浮现,低头去看小奴时眼圈却是红的。
赢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也就更疼了,抬手替她理了理围帽下的碎发。
“傻姑娘……”.
确认珠子并无毒性,赢嫽才同意将珠子镶嵌进长命锁挂在小奴脖子上。
小家伙还挺喜欢,给她戴上的时候还想伸手抓.
有了小家伙,赢嫽就更是天天待在破山居,除了夜里是奶母带着睡以及喂奶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是她带小家伙,哄睡着了就放到李华殊身边。
她是舍不得让李华殊抱孩子累着的,生产完之后她还老担心李华殊的腿,也幸好没后遗症。
今天楚怀君要启程返回楚国,于情于理赢嫽都要相送。
约定好的酒精白糖等物也准备妥当,赢嫽命人送过去的时候是楚怀君亲自验的货,收下后也没有交给侍女存放,而是留在自己身边。
车驾出城后,楚怀君才露面,第一句话就是:“还未恭喜晋国君喜得女公子。”
公卿的车驾离得远,听不到。
“多谢。”赢嫽并不意外对方能知道,这事她从未刻意隐瞒。
楚怀君命侍女送出一方长盒,盒子外形精美,不似俗物。
“一点小心意,就当是送给女公子的满月礼了吧。”
赢嫽毫不客气的收了,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整盒的金珠宝石,随便一颗都价值连城。
盒子不俗,里面的东西就俗了,但她就喜欢这种俗不可耐的东西,谁跟她说送金送宝没腔调的,统统叉出去修长城。
“多谢楚国君的大礼,以后有空常来玩啊。”她就是客气客气,毕竟这么大一份礼呢。
车驾内传来楚怀君的笑音:“好,孤一定会再来。”
最好是别来,赢嫽心想。
鲜红如血的队伍从城门口蜿蜒向东,渐渐消失在飞雪漫天的尽头。
寒风吹起赢嫽的袖摆,她身后的雍阳城巍峨雄壮,黑底的晋旗在城头猎猎作响。
她刚才留意到楚怀君带在身边的强壮侍女少了四个。
呜——
风雪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赢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可具体什么事她又想不起来,等回到国君府才一拍脑门。
纵长染!
纸条上不是说三日后送回吗?人呢?!楚怀君这个杀千刀的不会骗她好玩的吧!
“卢儿!”她朝门外喊。
也不知道现在派人去追还来不来得及,纵长染关系着她后续的一系列计划。
忠仆推门而入,等待命令。
“去把陈副卫给孤找来。”
“是。”卢儿领命而去,眨眼间又返回,“君上,陈副卫到了。”
“这么快?!”
十秒钟都没到吧?瞬移啊。
“奴出去时正好看到陈副卫往这边来。”
“让他进来。”
“是。”
赢嫽坐到桌案后面,陈副卫一进来就说纵长染回来了。
“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她忙问道。
陈副卫:“属下随君上出城前还未看到,回城后狼卫才来报,说纵长染好好的在屋里,还让奴仆送热水进去沐浴,应是在君上出城后不久回来的。君上,要不要将人提过来审问?”
能在国君府来无影去无踪的肯定是高手,为了君上和夫人的安全,这个纵长染必须抓起来审问。
赢嫽看向放在桌上的那盒金珠宝石,想了想,摆手道:“算了,人回来就行。”
人家小两口的事她还是少掺和了,再说纵长染也没有开口要她帮忙,她干嘛多管闲事。
这样一想她就轻松了,拿上金珠宝石回破山居.
热水送进来之后,纵长染让奴仆全出去。
她站在屏风后面将身上的衣服脱了,露出不能见人的红痕,她将自己沉进浴桶中,想将自己生生憋死在水里面。
哗啦——
忽然,她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连屏风都击穿了。
在热水中浸了这么久,滑嫩细白的皮肤早已红了,显得那些红痕的颜色越发醒目。
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后,她仰起头将饱满光洁的额全露出来,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涌出颗颗泪滴,顺着如玉般无暇的面庞往下落,红唇都让她咬破了,渗出点点鲜血。
她只是想要自由,为什么就不能。
屋外听到动静的奴仆立刻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
纵长染拽了架子上的衣服将自己掩住,但还是被眼尖的奴仆看见了腰上的指印。
“去向你的主子复命吧。”她自暴自弃。
奴仆低头不敢言语,君上从不过问这院子里的事,倒是夫人问了两句.
赵景一行人刚回到赵国,陈炀和曲元也带着人后脚赶到,根本不给赵王任何喘息和商量对策的机会,火炮直接对准光狼城的城门,直言里面的赵国军队要是不撤出来就开炮轰,被赵军按着头欺负过的晋国边军也在城外击鼓宣战。
最后赵王迫于形势,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让军队撤出光狼城和渭城,同时两城城民也陆陆续续背行囊离开,不走不行,士兵挨家挨户逼迫他们,哪个敢不走,当场就抓走充作奴隶,或者用鞭子抽,抽到愿意走为止。
这些都被陈炀看在眼里,但他没有阻拦,也阻拦不了,这次来边境他是身负重任的,很多事看不过眼也要忍,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不忍就坏了君上的大事。
两城正式交接,一起的还有赢嫽要求赔的牛羊、奴隶、金银珠宝和绢布等等。
金银珠宝和绢布在细细盘点核对之后,陈炀命一队人马将这些护送回雍阳城,奴隶和牛羊则留在这。
被当成交易的货品送到光狼城,这些奴隶瘦的皮包骨头,还浑身污垢,头发打结长虱,脚上的冻疮都已经化脓溃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他们未被允许进城,而是缩在城墙下,迎面扑来的寒风将前面的奴隶刮倒。
倒下的奴隶惶恐不安,手脚并用想要站起来,眼神恐惧的看着士兵手中的鞭子,生怕自己站不起来了,鞭子就会落到身上。
大部分奴隶的神情都很麻木,因为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挣扎没有用,只会被打的更厉害,所以他们都放弃了反抗,日复一日重复着繁重的劳动,求主人赏一口吃的,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生活,而那些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已经是回不去的过往了。
李华云是主动要求跟来边境的,她不想留在雍阳城受长姐庇护。
如今李氏一族都靠着长姐,长姐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但她知道长姐很难,君上疼爱长姐是一回事,李氏族人无建树也是事实,别的姊妹如何想她不知,但她是一定要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的,来边境就是她的机会。
看着这些奴隶,她眼里没有半点温情,只遵照上峰的命令高声喊道:“一个个排好队!”
上大夫要安排人逐个甄别这些奴隶,仔细查问他们的身世,有来历者会另作安排——
作者有话说:全文bug已改,感谢指正[合十]
关于昨天大黄护主:我跟偷香蕉的野猴干仗,大黄冲锋在前,英勇负伤,特赏肥肉一大块。
第39章
计划要提上日程,赢嫽现在都没法躲清闲了,每天都忙成狗。
从赵王口袋里掏了一大笔钱,又从楚怀君那里坑了不少,城内商坊还有源源不断的税收,这笔钱可是要一分不能少全落到国库来的,谁敢在这个节骨眼贪墨一个铜板,国君的血狼卫直接杀到家门前,不仅将人锁走,连家产也要充公。
六卿都不吱声,默许了国君这么做,他们心里都清楚,国君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一手促成了与楚国的联盟,又从赵王手中要回来两座城,历任国君都不曾做到的事她却做到了,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他们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况且书会在即,天下读书人都在赶往雍阳城的途中,这对城内的士族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晋人能否一雪前耻就看这次了,所以其他事能放则放,只要不涉及到家族的根本,损失些利益也无妨,要是家族中有人能在这次书会中博得头彩那就再好不过了。
书会要一鸣惊人,光有诗词歌赋也不够,当然赢嫽也没写每个穿越者都推崇的四大名著,而是选择她以前看过的《永乐大典》。
此巨著的正本早已失传,部分副本存于国家图书馆,她看的是后来上传在电子图书上的版本,内容也不全,还能默写下来的就更少了,但放在这个时代足以彰显国威、造福万代。
着手开始写永乐大典之后就停了天工开物,这本才写了十几页,也拿出去抄录了,到时会和永乐大典一起在书会上露个脸,具体内容肯定是不会全部公开的,只要露出一点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就行了。
包括后面再有的巨著典籍,也不会无偿供给人看,她是准备立一个藏书阁专门保存这些书籍的,想看就只能通过‘公务员考试’成为晋国的栋梁才有资格,她这也是变相的为晋国笼络人才。
今日不下雪,但天还是很冷,北风呼呼的刮。
赢嫽趴在桌上写了一会就得停下揉揉酸痛的手腕,这些天为了赶进度她可是没停过,手都要废了,问良医要了几贴膏药贴着才好受些。
李华殊靠坐在床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有心想分担,可这些事自己也帮不上忙。
“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我脸有这么好看么?把你的魂都勾走啦。”赢嫽早就注意到她一直在看自己了,这会才揉着手腕打趣。
每次她一抬头李华殊就避开,假装低头哄小奴,可小奴一直躺在里侧呼呼大睡,摇都摇不醒,哪用得着哄啊。
被抓了个正着,李华殊脸一红,嘴硬道:“谁看你了。”
写了这半天也写累了,正好放松放松,赢嫽就从宽椅下来跑到床边,将自己的大脸怼到李华殊眼前。
死皮不要脸的说:“就是看了,我都抓着好几回了你还不承认,看就看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老盯着你看啊。”
她凑的很近,都要贴上去了。
李华殊往后躲,可床头就这么点地方,再说她腿脚又不方便,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一下就被赢嫽抱了个满怀。
生了小奴之后她身上就有股奶香味,晚上睡觉赢嫽还老说,现在挨得近了,又是大白天,她拉不下脸陪赢嫽胡闹,就试图将人往外推。
“我没看。”也不承认自己刚才是在看她。
赢嫽也不逼她,“没看啊?那我看你行不行?”
李华殊努力挺直腰背,可还是因为身体亏损、核心力量不足,难以支撑这一动作,后腰落入赢嫽的掌中,被她轻轻托举着揽过去。
她知道赢嫽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可赢嫽总是这样亲近她,又让她生出了一丝希望。
“我就在这,你还想怎么看?”她故意试探,目不转睛盯着赢嫽,不打算放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
赢嫽被这双清如泉水的眸子注视着,脑海的所有杂念都消失了,唯独李华殊的脸被深深刻在记忆里,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部都有,一秒不曾错过。
“就这样看,安安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想这样好好的看看你。”
这话就是脱口而出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却是她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红晕一点点从李华殊的脸蔓开,她将脸转向另一边,避开了赢嫽的视线。
对她又无意,又老爱说这种让她误会的话。
可她心里仍旧欢喜,“天天都看,你还没看够?”
“看不够。”赢嫽又凑近了些。
李华殊下意识想躲,刚有动作又突然停下来,将头轻轻转回去,脸颊蹭过赢嫽的唇,看似不经意,却留下了暧昧的暖意。
她装作不知情,轻声问:“那要怎样才够?”
赢嫽有瞬间的神智不清,眼睛眨巴两下,都忘了要说什么。
她想起了上次带李华殊去折红梅,两人也有过一次短暂的触碰,回来后她接连几天都怀念李华殊嘴唇的柔软。
那时她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性取向也开始不对了,再后来事情一多,李华殊又到了预产期,她也跟着紧张焦虑,就把这些不对劲给抛到了脑后。
现在记忆重现,她又开始不对劲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眼睛聚焦在李华殊的唇上,用视线一点点描绘唇形。
李华殊的唇很好看,不薄不厚,唇珠上翘,颜色粉嫩,微抿时莹润的色泽如同蜜罐子里的蜜,让她忍不住想要尝一尝,是不是和想象中的那般甜。
她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可她又控制不住。
李华殊的呼吸,身上的奶香味,还有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脯,明明什么都没有露出来,却有致命的诱惑。
她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嘴唇上移开,盯着李华殊侧脸,逆光下的细小绒毛都能吸引到她,让她很想贴过去蹭一蹭。
她不是没蹭过李华殊的脸,两人同床后她总搂着李华殊睡,蹭到是难免的,有时她还会蹭蹭发顶,可那都是不带任何歪思邪念的,她发誓她真的是直女!
可是现在……
她缓缓贴近,没敢往唇上凑,只是想贴贴脸颊。
李华殊这回没躲,连眼神都没避开,双手却紧张的揪住被子。
先是鼻尖轻轻碰到了脸颊,细腻的皮肤触感极好,热度透过薄薄的组织传递过来。
赢嫽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李华殊隐在衣领下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见她再无别的动作,李华殊不免失望,又暗笑自己怎的还不死心。
她退后,同赢嫽拉开了距离,双眸含着复杂的情绪,堵在心底的话终究是没法问出口。
赢嫽傻傻愣愣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巴,这方面好像还留着李华殊皮肤的温度。
“我……”她留恋刚才的触碰,眼神呆滞,自言自语,“这就是女同的美好吗?”
说出来不怕被笑话,她活了三十几年都还没有谈过恋爱,对同性萌生想法更是头一次。
漂亮美艳的女人她也见过很多,妍娘、楚怀君和纵长染都是大美女,可她对她们没有一点感觉,唯独对李华殊,这段时间总是想亲近,想窥探衣衫紧裹下曼妙的胴体。
这种超出她原来情感取向的悸动让她慌张,同时又伴随着难以自持的兴奋,像即将打开一个宝物盒,明知道里面都是宝贝,还是忍不住想要近距离观看,甚至是触碰。
李华殊疑惑的看着她,见她没反应,还是呆傻的,心一横,双眼一闭就亲过去。
就争取这最后一次,若赢嫽对这样的事很反感,她也不好再强求。
温润的唇贴上来,轻的像浮羽。
李华殊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贴上去就不动了,脸上的红晕一点点加深。
赢嫽的眼睛眨巴眨巴,惊奇李华殊嘴唇的柔软,让她有种轻飘飘软绵绵如坐云端的奇妙。
原来这就是和女人接吻的感觉吗?什么都是软的、香的。
她像个好奇宝宝,伸舌头舔了一下,想知道李华殊的嘴唇是不是甜的。
李华殊身体轻颤,眼睫也不安的颤动,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赢嫽的腰侧。
她抓紧衣服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暗示,赢嫽不停眨巴的眼睛亮的像八百瓦的大灯泡,短路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
直女的那一套理论正在一点点坍塌,目前她能肯定的就是自己不反感和李华殊接吻,甚至很期待。
她用舌尖探寻到李华殊的唇珠,像她儿时吮吸果冻一样吮了一下。
彼此炙热的呼吸在冬季的寒天中交融,氤氲出暧昧的白雾。
她拖住李华殊后仰的腰肢,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你的嘴唇甜的。”
她说的认真极了,脸不红气不喘,满眼都是品尝到心仪甜点的兴奋。
李华殊则双颊通红,耳朵更是红到滴血,咬着刚刚被吮过的唇,心乱成一团。
赢嫽歪着头回味,还想再试一次,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掰弯了。
两人的距离还很近,奶香味萦绕在鼻尖。
这次是赢嫽主动,她倾身过去,先是轻轻嗅了嗅李华殊颈间的香气,鼻尖蹭过脸颊,最后才回到唇上。
李华殊的心就跟打鼓似的,咚咚咚……
近了近了,就要贴上来了。
两人同时闭眼,刚要亲上,旁边呼呼大睡的小奴就醒了,握着小拳头用力一蹬包被。
“哇!”
哭了,而且还很大声。
暧昧被打断,李华殊立刻推开赢嫽,低头将哇哇哭的小奴抱起来。
赢嫽差点一跟头栽到床底下——
作者有话说:跟我妈回外婆家过节,光顾着吃吃喝喝了,外婆家的烟笋真好吃,哈斯哈斯~~明天回去要把烟笋带上,下半年我家的餐桌不能没有烟笋[墨镜]
第40章
国君府那座炮楼建好之后赢嫽也只上来过两次,今天她从破山居出来,本想去书房接着写书,可脑子有点乱,就登上炮楼吹冷风,想让自己清醒点。
架在炮楼上的火炮是第一版的,还用不上爆/炸/弹。
对于武器的研发,咱们祖国妈妈从来都是公开一代,藏一代,然后再研究一代的,她这是学到了精髓。
除了参与造炮的人员,爆/炸/弹的事她还未对外公开,公卿都不知道,这是她的底牌,在没有研究出比爆/炸/弹更厉害的热武器之前,爆/炸/弹仍旧处于保密阶段,就连陈炀带去边境的也是只能投射火球的火炮。
她趴着炮楼的围栏,寒风扑面而来,冷的她直打喷嚏,实在待不住就下去了。
迎风思考人生这种装X的事果然不适合她。
下来之后她就跟陈副卫说:“以后给底下人多做几身御寒的厚衣服,款项都拨下去了,怎么炮楼的士兵还穿那么单薄,钱都上哪去了?”
现在起码零下十几度,士兵只在盔甲里面穿一件夹袄,冷的直发抖还坚守岗位。
陈副卫愧疚的低下头解释:“属下已经命人赶制了,只是血狼卫兵将多,一时……”
君上特地给血狼卫批了一笔款专门用来置办士兵的过冬衣物,现如今上上下下都查的严,没人敢贪墨这笔钱,确实是人多,一时半会赶制不出这么多,所以一部分士兵有厚的冬衣,一部分还穿着原来的夹袄,其实相较之前的待遇,现在已经算很好的了。
赢嫽倒没生气,她知道血狼卫中没人敢贪这笔钱,就是进度太慢了,别袄子没做出来,士兵先冻病了。
“也别只做袄子,手套、脸罩、护膝这些都备上。”
寒风刺骨,她看到士兵的手都长冻疮,归根结底还是缺少保暖的护具。
要说还是原主不做人,自己窝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奢靡享受,根本不管士兵过的多惨。
她查看过雍阳军和猛虎营的情况,基本都差不多,担任军队管理层的士族都吃的脑满肠肥,底层士兵却是清汤寡水,为此她追责了先月和虎贲,命令二人即刻整改。
现在她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当兵的人都一根筋,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数,以前原主不拿他们当人,他们有怨言也不敢声张,更不敢反抗,现在军中条件有所改善,有厚实的冬衣,还顿顿有肉,听说以后要是上战场杀了敌,他们也能凭斩首、擒敌等军功获爵,他们对赢嫽当然就更忠心。
这消息也不知是从哪里刮来的,最开始是在血狼卫内部传开,渐渐的连雍阳军和猛虎营那边都知道了,闹得这两军的士兵蠢蠢欲动,以致军心不稳,先月和虎贲接连找到赢嫽想要求证,都被赢嫽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
没直接否认,那就是有这回事。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先月回了家闭门不出,在屋里算了一晚上的卦。
陈副卫也是士族子弟,当然清楚旧规一旦被打破就会势不可挡,他本该跟士族站在一边,共同对抗日益壮大的君权才对,但叔父告诫过他,必要的时候陈氏牺牲一些利益也无妨,别因为这些蝇头小利就惹君上不喜。
叔父大智若愚,此番嘱咐必有深意,自己照做即可。
现在听到君上这么为士兵着想,陈副卫更感动,就更觉得叔父所言有理,对家族中某些不赞同的声音,陈副卫则嗤之以鼻,待叔父从边境回来便不再是上大夫了。
想到陈氏即将出一位卿,陈副卫就抑制不住激动,“是!属下立刻差人去办!”
赢嫽做这些也不是为了给自己博好名声,而是,“军中将士多为夫人的旧部,曾随夫人上场杀敌,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孤也不能让众将士寒了心。”
陈副卫秒懂,护送赢嫽往书房去,后面还跟着一队护卫。
自从鳐山遇刺后,赢嫽每次外出的阵仗都很大,就连在国君府内也如此。
绕过积雪的小径,在岔路口碰到不知从哪回来的纵长染。
她伤势初愈,披着狐裘,脸还带着病态之色,皮肤苍白,宛若冷雪,裙边被沾湿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冰了她都不在意,瞟过来的眼神阴郁怨怼,*冷冷的,淡淡的,像是没了灵魂一般,偏偏她那张脸又是人间绝色,美得纯粹又清透。
陈副卫如临大敌,拔剑上前。
换来纵长染嘲讽的轻嗤,都懒得搭理,转身就走。
陈副卫沉着脸,“君上,她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有靠山的人一般都这样。”赢嫽没头没脑评了一句。
纵长染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就回头狠狠剜了赢嫽一眼。
赢嫽挑眉,干嘛?我有说错吗?
纵长染下意识要拔剑,手却摸了个空,在国君府内她不能携带武器。
她冷哼:“对,我有靠山。”
真是想一刀捅了这个冒牌货。
这人不是暴君,却比暴君还可恶,若不是她也看那些士族不顺眼,她才不会跟李华殊做交易,现在要为这种人保守秘密,想起来她都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越想越气,纵长染快步离开。
陈副卫想起国君府内的谣言,觉得有必要给君上提个醒:“不少人私下谣传纵长染是君上从外头寻来的美妾……”
赢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么?!谁传的?!谁传这种荒唐的谣言!”
传的人多了,陈副卫在心里默默加一句。
赢嫽气死了,指着纵长染离开的方向怒道:“楚王已经离开,让她立马从国君府搬出去!”
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要是传到李华殊的耳朵,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怒骂声被呼啸的寒风带到纵长染的耳朵,她脚步未停,眼神却更加阴郁,尤其是听到楚王二字,她浑身的毛都要炸了。
等到快步回到院内,推开屋门就看到刚被她扔进冰窟窿的佩剑好端端放在桌上。
她抓在门框上的手微微颤抖,随后怒气冲冲跑过去将佩剑扫落,发疯朝四周喊:“滚!滚——”
紧接着就是一阵叮里哐当响,在这院里伺候的奴仆都习惯了,该干嘛还干嘛。
天黑之后,纵长染就背着包袱离开了国君府,美妾的谣言不攻自破。
侍女将这事告诉了李华殊。
小奴刚喝完奶,李华殊正按照赢嫽教的方法给她拍奶嗝。
照顾小奴的奶母不会这个,也从未见过有人将出生几天的婴儿这样趴放在手臂上拍的,太危险了,当时奶母都吓的惊呼出声了,着急忙慌的伸手要接,生怕赢嫽会把孩子摔着。
当时李华殊也吓到了,但经过赢嫽拍嗝之后小奴确实舒服了很多,也很少再吐奶。
“君上一听有人传这些话,脸色都沉了。”侍女绘声绘色说道。
给小奴拍完奶嗝,李华殊将她抱在臂弯处来回摇着哄睡,对这些谣传她是从来不信的。
“君上呢?”
白天被小奴一顿哭,她差点将赢嫽推到床底下,赢嫽自己又爬起来了。
小奴万事不知,就被赢嫽轻轻戳了下脸颊肉,之后赢嫽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喊来奶母将小奴抱走,她让侍女搀自己起来坐到轮椅上。
侍女:“君上还在书房,夫人可要派人过去问问?”
一般这个时辰君上都会回破山居陪夫人用饭的,只是不知今日君上和夫人怎么了,君上离开时神色倒是如常,夫人却总看着桌上的书稿出神。
那是君上写了还未收起来的,夫人从不让她们乱动桌上的东西,她们也不敢乱看。
君上早就警告过,在这屋里听到、看到的任何事都不许往外传,先前有一个打杂的奴仆被查出来是细作,很快就被血狼卫拖下去拷问了,现在怕是已成了尸体。
李华殊坐上轮椅,她还没出月子,赢嫽都不许她往外走,担心吹着风会落下月子病。
她知道赢嫽不会因为今天的事生气,走时还说会早些回来陪她和小奴,现在未归,只怕是被重要的事绊住了手脚。
“算了,再等等。”
她让侍女将轮椅推到外间,一直在套阁她也觉得闷。
转到屏风后面,小奴的婴儿床就在这,床上还放着赢嫽为小奴准备的小玩具,拨浪鼓、小马车、小蛐蛐、布老虎……除了床上的,柜子里还放着许多。
她捡过那只布老虎放在掌心端详,想起白天赢嫽爬起来时对小奴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发笑。
指尖轻轻抚过布老虎的脑袋,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赢嫽亲手缝的,当时也说给她做一个大的。
今日那个吻……
她低头,脸不由得发烫,心跳也加快了。
赢嫽不反感,还主动了。
抬手抚着被亲过的唇,指腹的温度抵不过赢嫽唇上的热意,那种羽毛拂过的触感,回想起来仍能让李华殊浑身颤栗.
赢嫽确实是被事情耽搁了。
几个月前她派了可靠的狼卫前往南藩寻找能医治李华殊的办法,一直没消息,她还以为是路途遥远,狼卫找不到或者出了意外,今天却突然有消息传回。
“南藩王的女儿要来雍阳城亲自为李华殊治腿?”
她捏着纸条陷入沉思,南藩王入中原朝贺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到今日南藩都不知换了多少个王,却没有一个再踏足过中原。
花膏一事跟南藩脱不开关系,禁令也发布了好几个月,现在无人敢在晋国售卖花膏。
她揉揉额角,觉得头疼。
“可千万别来搞事啊……”——
作者有话说:回来了,给大黄带了根大骨头[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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