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什么朋友?男朋友?”……
于蓁蓁微微怔住,对季瑾川的问题始料不及,一来,以他们的私交来说,没到这种询问对方情感所属的地步,二来,季瑾川的个性冷静严谨,不像是说这话的人。
季瑾川也确实是一时情绪上头,话冲动出口后不由有些自责自己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与于蓁蓁的见面次数实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他今天却这样唐突。
不过他在商场混迹多年,早就练就出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即使内心的情绪再激烈,而表面上,在问出话之后依旧是平和冷
静的状态,就像在问于蓁蓁一个稀疏平常的小问题。
季瑾川好奇答案。
但于蓁蓁比他想象中更狡猾,怔了下后就笑问:“季总不会是要改行当红娘吧?”
不答反问永远是一个避开回答问题的巧妙方式,季瑾川笑一下,拿起正有来电的手机,说声抱歉,转身去接。
于蓁蓁也朝派出所室内走,余光里是季瑾川一步一步沉稳的脚步,理智成熟精英人士的侧影。
过了好一会儿姜露那边做完了笔录,季瑾川建议她留好报案回执且问警察要一份出警录像。
姜露照做,拿到录像后回来看季瑾川的眼神都变崇拜了许多,在季瑾川先去了停车场开车时,她搂着于蓁蓁的腰怂恿说:“哎,这个不错,成熟多金脑子好,良配哦!”她做一个五指抓握的动作:“快收啊你!”
跟她爪子就是法器能随便收妖似的,于蓁蓁不想理她这茬话,拿手机找微信的置顶列表找到人如其名的“露似真猪”:“我把酒店视频发给你。”
姜露立刻来了劲:“老子给他发到朋友圈还有抖抖书书,反复发!带不同话题@他,助他完成他的明星梦!”
于蓁蓁想起在酒店时的场面,提醒她:“你打一点码再发,别反被告侵犯隐私了。”
姜露眼珠子落在视频上鼻腔里连续嗯嗯,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但她状态看起来不差,也知道她不是个吊死在一棵树上的恋爱脑,于蓁蓁收回视线去看朝这边开来的季瑾川。
两人重新坐上了季瑾川的车,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于蓁蓁抱着答谢季瑾川的心态提议三人一起去吃晚饭,但姜露冲她猛眨眼,说她有事,让季瑾川在前面路口放她下来就好。
路口停下,姜露花蝴蝶一样飘走,车打着双闪停着,季瑾川在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于蓁蓁:“去哪吃饭?”
请客吃饭当然是客人说了算,于蓁蓁往前倾身问:“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季瑾川说,侧身过来从座椅侧面看朝他伸着头的于蓁蓁,顿了下又提议:“本地特色菜怎样?这个你熟,带我去吃一些外地人找不到的那种特色?”
当然是可以,锦城这个美食之都最不缺的就是美食,但是外地人找不到的那种么,于蓁蓁看着他方向盘上那只反着冷光的高档表盘,犹豫着说:“要说地道本地菜的话,苍蝇馆子里比较多。”
季瑾川一怔:“苍蝇馆子?”他想不出来这样的名字到底和美食是怎么挂上钩的。
于蓁蓁给他这个外地人解释:“就是那种没有怎么好好装修,卫生条件一般,价格也低的路边小食店。”
但她着重强调:“但味道非常非常好!”
看她说完话咽了口口水,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季瑾川决定:“那就去那儿吧,给我地址。”
“那可不止一家,多了去了,你先告诉我你最想吃什么,吃鸡、鱼、兔子、肥肠、田螺、牛蛙……还是什么别的?”
内脏和比较特殊的东西他不吃,季瑾川选择比较保险的食物:“鱼或者鸡。”
于蓁蓁指挥道:“那你开到西御街派出所,我们去吃宋鸡片。”
去派出所吃饭?季瑾川沉默地看着于蓁蓁,于蓁蓁被他因误会而一言难尽的表情逗得笑了一下:“派出所对面是个大停车场,位置多,这个时间别地方不好停车,店也就在那儿附近,停了车以后我们走过去。”
“好。”季瑾川点头起步。
到了地方,正如于蓁蓁所说的那样,饭馆店面不大,卫生也不怎样。但生意非常红火,两人甚至需要排队,服务员提了两个红塑料凳来让他们先等等。
于蓁蓁道了谢正要落座时被季瑾川拉着胳膊阻止:“你等等,上面有东西。”
于蓁蓁动作一顿,转身看季瑾川抽了张纸弯着腰往凳子上擦,其实是经年历久用久了后的一条痕迹,不是脏污,但他仔细擦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看向于蓁蓁:“好了,坐吧。”
旁边的服务员阿姨看他这样,笑着用当地话朝于蓁蓁表扬他:“妹儿,你耍的朋友好把细哦。”
“不是不是,就普通朋友。”于蓁蓁一脸尴尬地否认说。
阿姨长长地哦一声,似在可惜又似在质疑,看了一旁的季瑾川一眼,给于蓁蓁手里递来一碟子瓜子:“先嗑一哈,有桌子我就喊你。”
阿姨走后,季瑾川问于蓁蓁:“她刚才说什么了?”
于蓁蓁选择性地说:“让我们先吃点小食,稍微等一会儿。”
说完她递小碟子给季瑾川让他吃,季瑾川说不用,眼睛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猜测她刚才对人那样尴尬的脸色是出于什么原因。
于蓁蓁将小碟子放在了膝盖上去抓瓜子剥,但是她的假指甲略长,碟子里的瓜子又小颗,捏了几次起来都又重新漏了回去,季瑾川见状伸手,抓了几粒起来放在她手掌里。
于蓁蓁抬头看他:“谢谢。”
季瑾川弯了一下唇,伸手又拿了几颗起来放自己手里剥。
耳朵里是苍蝇馆子里食客们生动婉转的当地话交谈声,鼻腔里是飘来的诱人的美食香,来锦城好几个月了,他当然也被邀请去过不少本地饭馆,但在此时此刻,尽管两个人都一身正装和这个场景格格不入,他却第一次有种体会到这座城真实的人间烟火的感觉。
而于蓁蓁这边正在用她不灵活的指尖缓慢地征服瓜子壳。她也不是多想吃这一口,也嫌壳多麻烦,可这会儿百无聊赖,手里总想找东西消遣。
就在她专心致志时,从一旁伸了只手过来,指节修长白净,手心摊开着,里面有把瓜子仁。
于蓁蓁怔一下,抬眼看,季瑾川眼含笑意说:“我已经完成人类的‘驯化四肢’这个过程了。”
暗讽她还在驯化四肢,于蓁蓁将一碟子瓜子直接往他面前递过去:“那就麻烦先进人类多展示下你的优秀技能。”
话落,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不过季瑾川没有机会再次展示他的“优秀技能”了,他才接过于蓁蓁递来的瓜子,就来了个服务员说现在有位置让他们过去,两人也就起身跟了上去。
于蓁蓁挑的饭馆不愧是锦城最佳苍蝇馆子的代表之一,味道地道、味美鲜香,一份凉拌鸡片吃得季瑾川觉得之前吃过的所有类似菜品都是学徒水平,除了味道有些辣。
于蓁蓁看他被辣得满头汗,给他点了一份冰粉,为点了不辣的菜但店家依旧给的带着辣味的常规味道解释:“我们这儿的店就是这样,不放辣椒是不可能,不然东西就不地道不好吃了。就跟网上一个很出名的卖豆花儿的视频里一样,你要吃甜豆花让加糖,老板那儿根本没这种选择,还是会给你原汁原味的东西。”
“我会慢慢适应。”季瑾川回她,心里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于蓁蓁自己不也是一样,一身傲娇的倔性,不论别人要求如何,她有自己坚定的想法。
一顿饭吃得火热,也聊得火热。
季瑾川沉稳内敛却也不是闷葫芦,问一些锦城当地吃喝玩乐的事,于蓁蓁这个地头蛇带着向外地人好好推广家乡的理念,很如数家珍地给他介绍了一番,不止有市内推荐,也有市郊泡温泉、滑雪、钓鱼、非网红古镇等等,最后建议:“可以带团队去团建,人多热闹也好玩。”
季瑾川说:“我们这里办公室人不多,不一定能热闹起来。”
说完想起壹星也是新成立,建议有机会一起去做一次团建,正好于蓁蓁对这些熟悉。
于蓁蓁很爽快:“可以啊。”
联合团建的事说完,饭也吃完,往停车场走的路上有咖啡和奶茶店,被于蓁蓁请了客,季瑾川想礼尚往来:“请你喝杯饮料。”
“不了不了。”于蓁蓁捂着自己多吃了一碗冰粉的胃,“喝不下了。”
她的裙子是紧身款,季瑾川见她手掌放在微微突出的胃部上面揉,像有点积食的不适,问她:“要不要河边散散步?”
他的提议正中下怀,于蓁蓁点头:“走十分钟。”
但话刚落,手机就在包里震动起来,于蓁蓁拿出来看,却见是谢予鹤,她疑惑着接通放在耳边,听谢予鹤问:“钟总他们公司周年庆,所有管理层都在,包括生产副总,你要不要去?”
也就是说,上次那个钟总模棱两可说产线不知道是局部还是全部会用智能设备的问题,这次有可能能朝生产副总问出来,她问:“什么时候?”
谢予鹤:“今晚。”
于蓁蓁心中一紧,今天她跑了一天现在人正犯困又犯累,不太想再出门,但为了能为以后的公司业务储备客户,她还是决定去一趟,便问:“在哪办?”
谢予鹤给了个地址,说:“我路过你家时带上你。”
“我不在家。”
“在哪?”
于蓁蓁给他自己的方位:“我可以自己去。”
谢予鹤:“原地等着。”
电话打完,于蓁蓁看向季瑾川:“季总你先回去吧,我朋友这会儿要过来,我等他。”
季瑾川没多问她什么,点头先离开。
于蓁蓁原地没等多久就见到了谢予鹤的车,一辆黑色卡宴,比季瑾川的车马力更大,推背感也更强,前排张师傅油门一轰猛一起步,于蓁蓁觉得胃里的食物都跟着滚了一圈,连忙捂了下嘴。
谢予鹤问她:“你去吃了什么?”
于蓁蓁怀疑身上带着刚才的菜饭味道才会被谢予鹤问,她皱起鼻子嗅了嗅,又抬手闻了闻自己胳膊,果然有点味道,便掏着包翻了只香水出来往一身上下喷。
杀虫剂杀虫的架势,谢予鹤被她喷得皱眉。
于蓁蓁喷完就见他捂着鼻子打喷嚏,她伸手摁开车窗,垂目时看到手机屏上有微信信息。
是季瑾川问她:“等没等到你朋友?”
“等到了。”于蓁蓁回他,“你到了吗?”
“到了。”
“好的,明天见。”跟他说好明天给合同。
“明天见。”
信息回完胃里更加翻腾,于蓁蓁转头望向窗外吹风,吹没几下,就听谢予鹤在一旁问:“你跟谁去吃饭了?”
于蓁蓁侧脸回来,对上谢予鹤一对墨黑的、带着显而易见锋芒的眸子,像质问犯人。
她被他这副表情惊了瞬,回答说:“朋友。”
谢予鹤幽沉地看她,再问:“什么朋友?男朋友?”
“谢总。”于蓁蓁声轻而定:“这是我的私事。”他未免也问得太多。
谢予鹤垂眼看着她,在于蓁蓁冷眸看他时,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他脸前一拉。
第22章 第22章“蓁蓁妹妹,是你开始的……
前有在廊桥边他肆无忌惮亲吻她的经历在,于蓁蓁顿时心惊,以为谢予鹤要故技重施,但他却在将她的脸拉至他脸前一拳远时停了下来。
“谢总?”谢予鹤轻笑一声,细听之下却有切齿的意味,“第三次了,叫着好玩是吗?”
于蓁蓁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示弱,反问他:“不叫你谢总叫你什么?”
谢予鹤忽觉可笑,深邃的双眼深渊一般盯着尺寸之距的冷漠眼眸。
半晌他问:“当初是你来认‘哥哥’的,你现在在装什么不认识于蓁蓁?你在怕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后,他显然看见了于蓁蓁眼里的一抹异动,他又笑一声:“因为跟你睡过的人不该是‘予鹤哥哥’,该是最好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愿搭理时就从你跟前消失的‘谢总’是么?”
当着前方司机的面说这种话,于蓁蓁皱眉抬手推他手臂,他没过分用力,但察觉到她想退,他瞬间将她脸握得更紧。
于蓁蓁的不适加剧,愈加皱紧眉,继续推他:“放开我。”
谢予鹤根本没搭理她的话。
他紧紧控制着想要逃的于蓁蓁,也紧紧盯着她的眉眼,心想这双不染纤尘的明亮眼眸也有这么会玩弄人心的底色,她是自小被所有人宠爱着珍视着长大,得到的太多,是不是随意抛弃掉其中一些也无所谓了。
他和她原本就有不同的路,他也没有想过要在锦城停留多久、得到什么,偏偏她要来一口一口的哥哥叫着、一步一步地靠近着、一次一次地关心着,让他在李书雅去世之后、在被整个谢家排挤在外的时候误以为他也有人在乎着。
他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不是刻意为之,她被人爱就知道怎么爱人,她的行为只不过是将她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东西,又返投给身边人罢了。
而他,恰巧就是其中一个。
而最不该的,也是他是其中一个。
四年前那天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只是怀着恶劣的心态调侃“走什么走蓁蓁妹妹”,但她瞪大了眼,看他的眼神清湛得过分。
她眼神越清湛,其实他心里的恶魔越汹涌,但即便再汹涌,他也没有强求。
想到这里,他盯着于蓁蓁倔强里还带着烦躁的眼睛,眸眶里的赤色和痛色缓缓漫出,他低声:“所以当初让你回去你为什么不走?你靠近我这个‘予鹤哥哥’做什么?”
说完这句,他看着于蓁蓁没涂口红却红得显眼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才和别人亲吻过所以才有这番状态的唇瓣一秒,那只恶魔被它这模样一下挑逗了出来,谢予鹤眸色一沉,恶劣地径直朝它扑了上去。
他却被于蓁蓁伸手挡住了唇瓣。
于蓁蓁带着香水味的手指软软地压在他唇上:“你先放开我。”
谢予鹤动作一顿,和于蓁蓁呼吸对着呼吸,给她时间说别的,但于蓁蓁没回应他的各个问题,依旧只是重复说:“放开我再说。”
她总是能这样四两拨千斤,能这样将他激烈难抑的情绪很轻易地忽略掉,谢予鹤怒火中烧,果断伸出左手握住她挡着他唇的手腕,以于蓁蓁无法抗拒得了的力道将它往下压。
于蓁蓁急声连续喊他:“予鹤哥哥,予鹤哥哥,予鹤哥哥。”
是求饶的意思,但谢予鹤像没听到,拿掉她的手,看着于蓁蓁着急的眼睛唇贴上她的唇,在开始之前于唇与唇之间的缝隙里漏出句:“蓁蓁妹妹,是你开始的。”
他强势,还根本不在意车里有别人,也不在乎车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灯,而开着车窗的车外都是能看得见他俩行为的行人,于蓁蓁被迫再次感受他的侵略和热烈。
她开始用尽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她挣得越厉害谢予鹤反而桎梏得越紧。
于蓁蓁的呼吸越来越急。
车辆重新起步,强烈的推背感再度猛地袭来,头晕、缺氧、颠簸齐齐兜头,于蓁蓁在控制不住的边缘“呜”一声哭起来。
谢予鹤微一顿,听到她喉中连续的呜呜声,手也在他身上猛拍,等他终于疑惑地放开她,于蓁蓁带着哭腔高声:“停车!停车!马上停车!”
一路装聋作哑的张师傅往后视镜里看了眼,女孩子哭得泪眼模糊,老板眉头紧锁,他揣摩着状况打灯停在了路边。
车一停下,于蓁蓁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车往绿化带里去,勾着身子呕吐起来。
谢予鹤这才明白刚才她为什么会那样急着叫他放开。
上次误会她借口经期拒绝,这次以为她只是想远离他才拼命让他放开,谢予鹤锁着眉拿水下车,走到于蓁蓁身边抬手给她拍背,于蓁蓁继续吐了一会儿才消停。
吐完接过他给的纸和水,漱完口后她愤恨地瞪着他,破天
荒开口骂人:“你滚!让你放开放开放开,你是聋子吗?你上次答应过一笔勾销,现在又在做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谢予鹤一言不发地接受她的谩骂,刚才还咄咄逼人的人此刻成了最沉默的人。
地上脏污不忍直视,自己这个当街的不良行为在她的理念里也不可饶恕,于蓁蓁越想越气,转身回到谢予鹤车里拿上自己的手机和包,一言不发就朝反方向走。
谢予鹤站在原地,看着她像有鬼跟着一样,踩着一双高跟鞋走得极快,很快走进人群之中,又从斑马线上走去了路对面,脚步一刻不停,也不知道是要走去哪里。
他过了片刻坐回车内,张师傅静静等了会儿没听到他的指使,便问他:“老板,我们还去会场吗?”
谢予鹤抬手揉揉眉心:“去。”
因为有这个突发事件,于蓁蓁最终没去华晔的公司年会,也很长时间没跟谢予鹤再见面。
她于次日做好合同后,在微信上直接发给了谢予鹤一份文本,什么招呼也没有打,也什么话都没有说,谢予鹤也像没看见那样没给她回复。
相对于跟谢予鹤之间不良的沟通,和季瑾川这边则顺畅许多。
两个公司之间的合作达成得既迅速又愉快,她按约去给季瑾川给合同时,季瑾川现场看了后便交给了助理去盖章走流程,短短几天内第一笔资金就按合同到达了壹星的账面上。
佳战的资金到账那天谢予鹤那边的合同也返了回来,同时到的也有他们的第一笔款。
合同上的公司是一个于蓁蓁没听过的名字,她没查到多余信息,只知道是注册在开曼的离岸公司,不过这对她而言不重要,只要他们能按时打款就行。
同时得到两个投资方的大笔投资,公司内部当然又庆祝了一番,随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各忙各的。
于蓁蓁开始新招聘员工扩大团队,也重新跟经开区那边谈工厂场地,因为资金足够,这次的谈判底气很足,能当场决定合同,张主任一改之前对她阴阳怪气的态度,变得和颜悦色了许多,工厂的场地也在蔡思言一起看了后很被快定下来。
从经开区再返回上金中心,于蓁蓁接到季瑾川约去体验新的苍蝇馆子的邀请。
他们在同一栋楼里办公,很偶尔会在电梯里遇见,但自从一起吃过一次饭后,季瑾川像打开了某个探索美食的开关,邀请于蓁蓁下班后去体验别的类似馆子的频率高了许多。
一个男人频繁邀请女人去参加共同活动,于蓁蓁不是对目的毫无知觉,但季瑾川如姜露所言成熟稳重且聪慧,于蓁蓁也并不反感去加深对他的了解。
入夏后锦城越来越热,苍蝇馆子真的多了更多苍蝇,于蓁蓁觉得季瑾川比第一次更适应那种环境,毕竟他不再每次坐下之前都要擦凳子擦桌子了,但今天于蓁蓁在经开区看场地晒了很久,不想再去室外,提议说去室内有空调的地方吃饭。
季瑾川说:“银泰那边开了个法国菜馆,去试试?”
在瑞士时她和同学就常去邻国玩,法国菜吃过不少,于蓁蓁想到季瑾川的饮食习惯,故意说:“你是想要去吃蜗牛吗?”
季瑾川回她:“你把我问得起鸡皮疙瘩了。”
这条微信消息后还跟着一张他手臂的照片,肌肤上的鸡皮疙瘩粒粒可见。
于蓁蓁笑他:“你胆子真小。”
季瑾川说:“我这是谨慎。”
于蓁蓁:“Non,Non,你这是狡辩,过度的谨慎就是胆小。”
这是法语的“不是”,季瑾川惊讶问:“你会法语?”
于蓁蓁骗他:“会啊,我会几国语言,你呢?”
她收到一串她几乎看不懂的文字:“English,Deutsch,franais,lingualatīna.”
于蓁蓁装不下去:“?这都是什么?”
季瑾川:“见面细说。”
于蓁蓁自己开车过去,真到了季瑾川提议的饭店见了面后,却没听到季瑾川细说这个,等坐下点了菜,她听到的,是一首季瑾川主动坐到钢琴前弹唱的《爱,很简单》。
于蓁蓁在间隔几步远的座位上静静听着季瑾川的声音,从“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到“Iloveyou,无法不爱你baby,我想你也爱我baby”,她预感到什么,指尖不自觉越握越紧。
而事实证明季瑾川确实是在告白。
等一曲终了,数量并不算多的观众鼓掌欢呼落下后,他拿着一朵玫瑰从钢琴边朝于蓁蓁缓步走来,到她跟前,他看着她说:“我没想过今天会来这里,没想过这里会刚好有钢琴在,也没想到有这朵花,但刚刚的每一个音,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我想过很久的心声。”
于蓁蓁有点怔住。
见她不知道是被惊住还是被吓住,季瑾川将气氛调得松了下:“你现在还认为我胆小吗?”
他朝于蓁蓁递出手里的玫瑰,问她答案:“那你呢?胆子够大吗?”
第23章 第23章亲吻
一时胆大的结果,就是忽然有了一位从未想过会谈的类型的男朋友。
于蓁蓁接过玫瑰花一会儿后,在对面落座回去的季瑾川又拿出一个礼盒,冲她递了过来:“希望你喜欢。”
打开看到一串泛着莹柔光的白米珠珍珠项链,不至于太华贵但足够精致典雅,于蓁蓁反应过来:“你刚才弹的琴和这朵花,并不是你说的没想到,也不是一时兴起吧?”哪有这样巧合的事,连礼物都有。
季瑾川笑一下:“只有这个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别的真的只是刚刚好。”
于蓁蓁也不是真要计较这点细节,点了点头收下。
饭后她礼尚往来,也去首饰专柜给季瑾川挑了一个串着一个足金貔貅的黑手链,她有自己的道理:“这东西不仅辟邪化煞,还能替季总你招财进宝。”
“蓁蓁。”季瑾川第一次这样喊她,也提醒她:“还叫我季总合适吗?”
是不合适,一场仪式表示一场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但对于蓁蓁而言这事到底是猝不及防,她没正面答:“那您还是我投资方啊,我这是尊重您懂吗?”
刻意咬重那个“您”字,越提要求她越对着干,季瑾川随她。
再看一眼手腕上和浅灰色表带颜色不算太搭配的黑手链,上面的貔貅神气活现,他说:“其实这个貔貅该你来戴,等壹星成功上市,我也就算真的招财进宝了。”
季瑾川是一流名校一流专业毕业,熟练掌握几国语言,很标准的精英人士,即使是在私下,言谈举止也有一种很严谨沉稳的劲儿在,听他提事业,于蓁蓁很是那么一回事地给他敬了个礼:“保证早日完成任务。”
实际上工作上的事情用不着谁催促督促,于蓁蓁这个小小公司的副总身兼多职,又有一股心气在,许多事情自动自觉地就承担起了其中的责任。
比如建设厂房这件事情。
蔡思言和纪芸他俩在加班加点地设计产品,工厂建设这一边就由于蓁蓁在全权负责。从见各个承建方确定用哪家承建,到确认设计方案、建设周期、各类材料选择等等于蓁蓁全部亲力亲为,像陀螺一般转着。
自从吃了那次法国菜后两人再没有见过,虽然说是关系变化了,但实际上又跟没变那样没什么差别,两人的沟通仅限于在微信上比之前更频繁一丁点的聊天,再次约饭被拒绝,季瑾川不由调侃说:“我好像谈了一个虚拟女朋友。”
于蓁蓁正关电脑准备出门去工地,看到电脑上微信跳出他这个怨气满满的话,点鼠标的手顿了下,改为去问他:“你现在在办公室吗?”
聪慧的人一下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你要来?”
于蓁蓁很无情地给了他一个停留时间:“我呆五分钟。”
临出发前,她特意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了那条季瑾川送的项链戴上。
从电梯出来时,季瑾川已经站在了电梯门外等她,于蓁蓁不由惊讶了下,四目相对,季瑾川率先开口:“瘦了。”
于蓁蓁抬手摸了摸脸颊:“没有,我晒黑了而已。”天天在外接受紫外线关爱,大量补充着维生素D,她甚至觉得最近个子都拔高了些。
分明白得几乎跟珍珠一个颜色,季瑾川视线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上落了几眼,带着她一起走回办公室。
中途两人与他的助理陈潇潇迎面对上,陈潇潇给季瑾川打招呼,在要称呼于蓁蓁前微妙地顿了下神色,接着笑着说:“蓁蓁姐来了。”
于蓁蓁心里又惊了一下。
这陈助理比她的年纪只大不小却这样称呼她,她对她笑笑算作回应,但一到了季瑾川的办公室就怀疑说:“你是跟你公司同事们说了我俩的事了吗?”
季瑾川说没有,反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公开?”
她认为没必要,毕竟季瑾川是她的投资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于蓁蓁没说这个:“我只是觉得你的个性不像会四处宣扬私事的人。”所以她才奇怪,陈助理为什么忽然改了口不再叫她于总,她是怎么知道的。
季瑾川对这件事情不置可否,看于蓁蓁看了一下手机屏,真的是在算时间,他身子往椅背后面靠,看着于蓁蓁的眼睛说:“我明天会去江城出差一阵。”短期不能见面。
他公司的总部在江城,锦城这里只是一个办公室,他经常往返于两个城市处理业务,这点于蓁蓁知道,她闷闷地哦一声后问他:“那什么时候回来?”
“28号。”季瑾川回她,看着她问:“或许有幸能得到女朋友亲自接机?”
于蓁蓁却立刻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行。”
见季瑾川脸色微沉,她随即补充:“那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们会办家宴,我要前后帮忙是肯定走不开的,不好意思啊。”
季瑾川点点头,没说自己参加不参加的事,他和她只是刚开始没有到达那个地步,问于蓁蓁:“29号见面?”
“好啊。”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其中多数是于蓁蓁工作上的事情,季瑾川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不会轻易跟谁谈公司业务,于蓁蓁理解,同时也不强求,到了时间后就真的站起了身:“那月底见了。”
季瑾川随她站起来:“我送你去停车场。”
“不用了吧。”
季瑾川没再说话,抬了步直接往外走。
两人走进电梯,于蓁蓁接到承建方负责人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到,开工仪式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们了,于蓁蓁估摸着时间承诺说:“在路上了,会准时到的。”
挂了电话看到蔡思言的消息,她和纪芸已经在停车场等着她,于蓁蓁立刻回她一个“马上到”收了电话,眼睛紧张地去看楼层键,祈祷今天的路上顺利。
视线才看过去,就觉得肩上忽然一紧,她被季瑾川轻轻拥在了怀里。
她移视线到季瑾川脸上,季瑾川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有抹浅浅的笑意,在她的注视下,他缓缓俯身朝她,在她额侧落下一个轻吻。
季瑾川有种人如其名的谨慎,给于蓁蓁的感觉总是克制理性,他不说露骨的话,也不做过分的事,总有一种禁欲冷淡的精英感。
刚刚他俯身朝她那一刻,于蓁蓁其实以为他是要来亲吻她,结果他却只是在额侧隔着头发亲了下。
倒不是说她觉得两人应该进展到亲吻的地步,只是季瑾川的这种克制让她心里微微觉得,他和她的关系之间少了一种电光火石般的热烈和激情,一切都有一种水到渠成般的淡淡感。
这一瞬间,她脑中忽然蹦出另外一个跟季瑾川风格截然相反的、总随心所欲对她动手动脚的人。
于蓁蓁心里震了一下,连忙垂目快速眨眨眼,驱赶脑子里不该有的人物形象。
季瑾川看着她皱着眉似不悦的样子道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见他误会,于蓁蓁扬了个笑:“季总,在摄像头下你也太敢了。”
似责怪非责怪,但应该不是生气,季瑾川回以微微一笑。
他送了于蓁蓁再回办公室,被给他送文件签字的陈潇潇竖着大拇指打趣:“老大您的速度可以哦。”私事也符合他公事上一贯的调性,争分夺秒。
在说他追到人的事,季瑾川沉默着继续垂目在文件上看文字,心中知道,他之所以能成功也是因为于蓁蓁年轻,其中有她激情而为和洒脱的成分在,想必于蓁蓁要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再被人追的话,态度也不会像如今这样了。
想到这里,季瑾川签完字放下笔,看去一旁被他取下的那根貔貅手链,说到激情,于蓁蓁今天给他的反应却又不像喜欢他激情而为的样子。
季瑾川取下手链纯粹是因为这种寓意“招财进宝”的物件过于金灿灿、明晃晃,不适合在接下来的会议上展示在人前。
而同样是因为不合适,楼下停车场里,于蓁蓁也在出发之前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取了下来,毕竟她和蔡思言、纪芸去参与的是开工仪式,珠光宝气和要戴的安全头盔实在不搭配。
副驾上坐着蔡思言,她的包被放去了后座,于蓁蓁将项链递给纪芸:“帮我放包里一下。”
纪芸接过,拿手里顺势端详了下,因为她母亲就是个珍珠爱好狂,她也就跟着被熏陶了下,看着于蓁蓁的项链不由惊叹:“你这海珠吧?好圆,还几乎无瑕,这么多细珠还一个大小,很贵吧?多少钱买的?”
车从地下停车场出到路面,晃眼的阳光一照,于蓁蓁不适地皱着眉,如实说:“我不知道啊,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
纪芸评论:“大手笔!这个大小米珠本身就贵,这还是这么一串极品。”
她这么一说,于蓁蓁不由就好奇:“那你看这个值多少钱?”
“我数数有多少颗。”纪芸郑重其事地开始数珠子,数完后给于蓁蓁估了个价:“具体不清楚,但应该有四万朝上。”
于蓁蓁在前方听得瞠目结舌。
想到她回给季瑾川的那颗黄金,两者的价值差异让她后知后觉出一种愧疚感来,同时也让她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不回送季瑾川类似价值的东西不妥当,但如果要回送又超出了她个人的承受范围,她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包括她即将生日的母亲。
在于蓁蓁微沉的心思之中,他们三人到达了现场。
开工仪式简短而隆重,主持人宣布仪式开始后经开区的领导上来致辞,随后于蓁蓁也代表壹星去讲了几句,接着项目经理递给他们每人一把铁锹,他们在被划定的区域里每人铲了两勺土填平旁边的洼地,这个开工就算正式开了。
将铁锹还给承建方的项目经理,纪芸因为是第一次来这里不乏好奇,说要去四处看看,于蓁蓁对这个地方熟悉得发腻,让她和蔡思言自己去,她躲在阴凉处等他们。等待中拿手机出来刷,却看到屏幕上有几个未接来电。
是谢予鹤的,疑惑他有什么事要讲,她皱起眉给他拨了过去。
然而,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人的疑问:“你认识这个机主吗?”
于蓁蓁反应了会儿,询问对方:“我认识,是我朋友,请问您是捡到他手机了吗?”
那边却说:“不是,他出了车祸,现在在我们医院里,你赶快来一趟吧。”
第24章 第24章“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曾有两次载着谢予鹤差些出车祸,可那也是在市内车速不高的时候,听到电话那边说的是他人在海市五医院,是出了一起高速交通事故,于蓁蓁有瞬觉得跟前的阳光炫目。
边走边给蔡思言留言说了个大概,她开车直奔去了海市。
到了医院去急诊科,穿过一走廊熙攘的人群,又在几个病患“啊啊”的呼痛声中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谢予鹤的床位。
谢予鹤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脸侧有几处凝着血的擦伤,身上插着不少管子,就连那条小鱼纹身也被一个贴片贴着,几处血迹染在他被剪成碎片的黑色
T恤上,黑T不显颜色,因此也看不出来流过多少血,更让人心中没底。
——这样的场面入眼,于蓁蓁先是片刻惊怔,随即像被切碎的洋葱猛然近距离刺到眼,鼻尖泛酸,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默默哭时,身后有人问:“你是不是病人家属?来做个登记。”
于蓁蓁忙擦了泪、吸吸鼻子,按医生的要求填表格,也问谢予鹤现在情况怎样。
医生描述说:“生命体征暂时稳定,内脏等器官没有明显损伤,脑部核磁共振结果是有颅内出血和水肿。”
这种回答在于蓁蓁听来就很严重,她立刻问:“是需要做开颅手术吗?”
医生看着病床上的谢予鹤说暂时不用:“血块面积不算大,我们先观察颅压和脑电指标。”
临走前又指着床头的小柜子提醒说:“他身上的东西都在那,你记得收一下。”
于蓁蓁视线看过去,柜子上是个手机和几个戒指,等医生走后,她凑近谢予鹤的脸去试着喊他,但谢予鹤没给什么反应,她又仔细看了会儿他脸上的伤口,看起来不算伤得多深,然后去收拾柜子上的小东西。
但才拿起他的四个又黑又大的戒指,耳边就传来一声低哑的:“于蓁蓁。”
于蓁蓁一惊,心中也一松,凑去侧过脸来看着她的谢予鹤面前,惊喜问:“你醒了?”
谢予鹤眼睛看着她的方向一言不发。
他眼珠子一动不动,于蓁蓁不确定他视线有没有问题,拿手在他眼前去晃,试探着:“你看得见我吗?”
谢予鹤抬手抓住她的手指,声音依旧很低:“我没瞎。”
于蓁蓁的指尖一紧,想从他手里抽出手来,但见谢予鹤说完话又闭上了眼睛,连忙催他:“你别再睡了,保持清醒啊。”
谢予鹤再次睁开眼,定定看着她,有一种像生怕错过什么东西的专注神情。
他再次不眨眼,于蓁蓁不免再一次问:“你眼睛真没问题吗?”
“没有。”
没瞎是一回事,但谢予鹤的脑子不清醒又是一回事。
稍晚些时候,李书莹和她的丈夫一起来了医院,问谢予鹤“小予你怎么样”时,谢予鹤看了她一眼就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侧床边的于蓁蓁身上去,一言不发。
李书莹只得问于蓁蓁他的情况,于蓁蓁转述了刚才医生说的那些话,同时也说情况乐观:“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情况稳定的话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电话里说的时候真的是吓我们一跳,怎么会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
说到这里她话一顿,想到了刚才在她父亲生日宴上的一些场面,跟自己喝得红光脸面的丈夫互视一眼,李书莹去安慰谢予鹤:“你外公喝多了乱说话的,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人老糊涂了,都70岁……”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听到谢予鹤忽然开口:“你是谁?”
他这一问,不止李书莹的话戛然而止,和她丈夫同时惊住,本专心听着他家事的于蓁蓁也是霎时一变脸色,无比惊疑地看向谢予鹤:“你不认识她吗?”刚才他手机来电上明明有“姨妈”两个字。
她又指着谢予鹤的姨父:“那他呢?你认识吗?”
三人同时等着谢予鹤的反应,但谢予鹤在他们的注视中眉宇微蹙半天,最终吐出的是:“都不认识。”
情况顿时变复杂。
于蓁蓁忙去叫医生来给谢予鹤做检查,急诊的医生询问了谢予鹤不少问题,发现谢予鹤对部分人和事没有反应、没有记忆,又去叫神经科医生来,最后神内医生给的结论是:创伤性选择性记忆丧失。
于蓁蓁听得目瞪口呆:“那他这个能恢复吗?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好说,跟他脑子里面的血块有关,淤血压迫了一些神经,等血块慢慢吸收了之后应该会好。”
应该会……
于蓁蓁心里一紧,她的眼睛当初也是被告知说过了一阵应该会好,可半年过去也没见好。
谢予鹤的情况不止变得复杂,还变得戏剧化。
他的助理石柒被警察通知赶来时,谢予鹤同样是说不认识他。
石柒这一听脸都绿了:“老板你不是在耍我吧?你怎么能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记事啊,那后面的工作怎么推进怎么搞?”
工作上的事谢予鹤自然无法处理。
他除了认识于蓁蓁和闻讯赶来的于祁暄之外,不论是他外祖父家还是谢家的亲戚,他皆是一无所知,甚至于记忆出现了混乱,以为带着一批鸿裕集团高管来看望他的谢振安是一群上门逼他的债主,对他们一脸警惕。
谢振安失语地看着沉着脸让一旁女孩子报警的“疯癫”儿子半天,谢予鹤这种冷沉模样让他显得没了这几年的风度,反倒多了小时候那种阴郁感,他最后带着同行的人们出了病房门,安排说:“在他康复之前,他的工作暂时由宴鸿接手。”
即使是管理者,他们也不过是给谢氏集团打工的人罢了,对到底是谢予鹤还是谢宴鸿在事业部当家作主他们是没办法改变的,纷纷表示明白。
只是在谢振安走后,其中几个直接隶属于谢予鹤管的人私下嘀咕:“我们老板的权力这下放出去,以后还能收得回来吗?”
一人说:“整个事业部都是咱们老板一手做起来的,客户也只认他,他现在只是暂时交出去,等病好了当然就回来接手了。”
另一人摇头,表示不乐观:“关键是他这个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啊。客户就是认他,现在他也不认识别人,也没办法去谈,还别说后面紧跟着的几个项目怎么弄了。以后的情况嘛,难说……”
起初提这个话的人叹息一声:“要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板养好身体是关键,等回头重新回来后就好了。”
几个人说着话远去,一墙之隔的病房内,于蓁蓁也和石柒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带谢予鹤出院。
医生说谢予鹤这情况特殊,回去也要二十四小时观察,最好熟人陪伴,有异常立刻再到医院来,于祁暄那边临近期末要忙不少课题,照料谢予鹤的任务就只能由于蓁蓁这个他唯二认识的人来承担。
好在有石柒全程帮忙、她公司那边的工作多数也能远程处理,即使短暂离开,有石柒陪着谢予鹤也可以。
也好在谢予鹤虽然头脑里不清晰,但行动上没有问题,于蓁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真像个失智人员那样惹麻烦。
出院后,谢予鹤回的是在望江路的公寓,于蓁蓁白天跟他吃饭、在他打拳健身或是看电视时在他的书房里工作,也跟他外出散步,晚上再回自己家,偶尔也和于祁暄“换班”。
和谢予鹤算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即使多数时间有石柒在,也多少给于蓁蓁一种奇怪感,不过转念想她这只是在照顾病人而已,也就跟着释怀了。
日子过得平静而宁和,直到有一天谢予鹤忽然问她:“你为什么天天回娘家过夜?”
于蓁蓁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他话里的问题,惊声说:“你说什么?娘家?”
谢予鹤一脸茫然:“我们不是夫妻吗?”
于蓁蓁听得脑中嗡了一声,激动否认:“当然不是!”
谢予鹤反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于蓁蓁想说“朋友”,又觉得不贴切,回他说:“合伙人,你是我公司的投资方。”
谢予鹤静静看着她。
他眼神一向幽邃又有压迫感,即使没有记忆也似能看穿她什么,于蓁蓁被他这种锋芒逼着,顿了会儿又补充说:“你还是我哥哥的朋友,至交。总之,跟我们家关系很好。”
“你是不是在撒谎?”谢予鹤手指点着心口,“这个纹身应该是代表你,证明你跟我有很亲密的关系。”
她是曾这么猜测过,但亲耳听到谢予鹤说出口,于蓁蓁心里依旧紧紧地收缩了一下。
对着谢予鹤直视着她的视线,于蓁蓁不承认,脑子一热就糊弄说:“不是,是你很喜欢锦鲤,说是能带来好运,所以才纹上去的。”
“我喜欢锦鲤?”谢予鹤一派不可思议,往四周看了看说:“可一条也没养。”
于蓁蓁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撒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的感觉,在骗人的路上回不了头:“有啊,原来有的。”
她抬手随便指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就那,之前有一个很大的鱼缸,后来缸爆了,所以就没养了。”
谢予鹤看着她笑了下:“怎么爆的?”
他这个笑让于蓁蓁有一瞬觉得他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但他堂堂一个谢氏集团高管也不至于装疯卖傻得事业也不打理,于蓁蓁继续顶着压力说:“我不知道怎么爆的,反正你说过爆了,所以锦鲤就都没了。”
她继而提出:“你要不要再养一缸鱼?你这里空间这么暗,再养一缸鱼挺好的。”
谢予鹤真听进了她的建议:“也行。”
终于不再追着她问,于蓁蓁松了口气说:“那我让石助理帮你买。”
但她话落,听到谢予鹤又开始问:“你觉得这里很暗?”
不是吗?黑颜色家具、深棕色墙面,连窗帘也是不透光的深灰,一拉起来整个空间都密不透风,压抑又暗沉,但于蓁蓁觉得自己没立场评论别人的喜好,只说:“你多开窗开灯也还好。”
谢予鹤嗯了声,终于没再问东问西。
于蓁蓁趁机提起电脑包告别:“那我回去了。”
谢予鹤:“明天见。”
“明天见。”
说是明天见,但自从那一天谢予鹤误会他们是夫妻后,于蓁蓁再也没到谢予鹤家里来,她让石柒定的鱼缸和锦鲤倒是到得及时,也如她所说的那样,红色的活物给暗沉的空间带来了一种别样的生机。
谢予鹤常看着鱼缸里的锦鲤出神,一派真的喜欢锦鲤的样子——至少石柒是这么认为的。
他将谢予鹤看鱼的照片给于蓁蓁发过去,本意是觉得她懂谢予鹤的喜好,但于蓁蓁一看到这缸鱼就觉得头皮发麻,只希望谢予鹤以后恢复记忆后忘掉这段曾经有过的奇葩对话。
于蓁蓁避免见谢予鹤,但很快再次见到他,江清露生日那天,谢予鹤带着不少礼物现身在她家的私宴,但他不似病人,倒是端着个一派意气风发。
第25章 第25章风度翩翩
看着谢予鹤一身白现身,面上带着平和干净的微笑,正在花园里给烤肉串刷蘸料的于蓁蓁不禁皱眉看他。
一旁许相宜直接将她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他出事后变化好大啊,这么穿和你哥的风格很像,他俩站在一起还有点像亲兄弟。”
某些时候有点像,之前在丽水湾他穿于祈暄的衣服被她认错过,她还结结实实地踢过他屁股,看江清露已经站起身迎接,于蓁蓁从谢予鹤身上收回视线,继续摆弄手里的刷子,催着许相宜:“别光顾着看人,快翻面,快烤焦了。”
此时的宾客不算多,但有两对S大退休的老教授夫妻来得很早,是江清露的恩师和前同事,江清露和于长霁得作陪,干活的事就全权交给了于蓁蓁他们三兄妹。
于祁暄在厨房系着围裙炒菜,于子澜既要穿烤肉的肉串也得给于祁暄打下手,于蓁蓁和许相宜肩负的是烤肉的重任。
而这重任,落在两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小姑娘肩上,实在是太重了。
谢予鹤在那边微微躬着身,眼睛清亮,笑着朝江清露递上自己的生日贺礼,才说完“祝伯母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江清露都没来得及答谢一两句,就听到院子里两个女孩子急躁不已的声音——
“不行,你这个孜然放太多了,天呐,起火了!”
“不好意思我手滑了,快翻翻,快翻,快翻!”
“我翻了啊,怎么这边也燃起来了?怎么办?肉黑了唉。”
“我来吧!”
“哎哎哎蓁蓁你的油,你手里的油,别倒进来啊!”
于蓁蓁手里的油不小心一倒到炭火里,火苗顿时刷地往上窜了起来,差点烧到眉毛,于蓁蓁和许相宜两个人吓得连忙往后退。
紧接着就是肉被火彻底包围后的噼里啪啦声,以及一股股往上腾起的白烟。
于蓁蓁和许相宜一人拿着油缸一人拿着夹子面面相觑一眼,彻底搞砸了这一波东西,许相宜面露难色,于蓁蓁却顿时笑得抖肩。
江清露在宾客们的视线里尴尬又担忧地走出去,于蓁蓁已经笑得弯着腰花枝乱颤。
看到江清露来,她直起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朝她说:“妈妈,快看这火烧得多好,你接下来一岁一定红红火火,福星高照!”
她已经被炭火烤得双颊泛红,笑起来时眼睛里是又润又亮的光,好听的话听着,一旁是她因为这事没做好脸上明显有些局促的小姐妹,江清露也不好责怪什么,轻瞪乱搞事情还鬼灵精怪的于蓁蓁一眼,摆手朝她俩说:“行了,你们去玩吧,不用烤了。”
于蓁蓁转头看看于子澜串好的东西,准备做完再收手:“还有最后一点点没烤了,我们等这一波熄火了后会烤的,你进去吧不用管了。”
许时宜倒是有点犹豫,想劝于蓁蓁:“要不等别人来帮帮忙?”
她话落,江清露身后传来一道磁沉的男声:“我来吧。”
三人同时看过去,谢予鹤带着微笑从露台门内走过来,径直走到许时宜身边,伸手朝她要手里的夹子。
许时宜愣了下,江清露这时说:“不用,小鹤你还是去屋里吧,这里让她们来。”
谢予鹤温声说:“还是我来吧,蓁蓁也没经验。”说完他拿过许时宜手里的夹子,自顾自从烧烤炉上将烤焦的肉夹起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见他已经动手,江清露也就随他,重新抬步回到了室内去,许时宜原地站了一会儿,给于蓁蓁说去上卫生间也离开了。
于蓁蓁此刻一心不自在。
倒不是因为谢予鹤此刻在跟她单独相处,而是她分明听到,刚才他口里说的是“蓁蓁”,而不是“蓁蓁妹妹”,而且一脸温和,看起来是还没恢复到真正的那个谢予鹤。
等谢予鹤夹过几串新肉放在烧烤架上,她侧抬脸看向一脸专心的他问:“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没有。”谢予鹤转眸来看她,“你这几天怎么没来?”
来哪里自然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一股一定要等她回答的执拗,于蓁蓁撇开眼,拿刷子在肉上刷油拒绝与他对视,说:“工作太多了。”
谢予鹤反问她:“之前不是都可以远程办公?”
于蓁蓁说:“最近不行,我得去工地现场盯进展。”
谢予鹤问:“开工了?”
公司项目的推进程度本身也会给合伙人反馈,于蓁蓁嗯一声,边刷料边给谢予鹤大致讲了近期的进展。
谢予鹤默默听着,听到于蓁蓁说后续会提交给投资方正式的阶段性报告,他声音平静说:“思略在你们那的股份现在已经移交到我这里,你不用给思略反馈什么。”
于蓁蓁惊讶地看向他:“思略的怎么会在你那儿?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予鹤微微蹙眉:“我也忘了怎么在我那,什么时候办的我也忘了,回头看看移交手续记录吧。”
于蓁蓁当即问他:“那你又怎么记得他们那边的股份在你这儿?”
谢予鹤:“石柒昨天汇报工作时说的。”
于蓁蓁再度震惊:“你现在开始工作了吗?”
“没有,这个合同主体跟鸿裕集团不同,是石柒单独抽出来给我讲的。”谢予鹤一本正色解释说,又夹起一块肉往于蓁蓁嘴边递,“你尝尝熟没熟。”
被他喂吃的,于蓁蓁顿了一下,最终在他平静的眼神里张开了嘴,但一尝就立刻嫌弃说:“熟了,但没味道。”
谢予鹤手里拿着一张纸伸到她嘴边,示意她往他手里吐,于蓁蓁吐出后他扔到垃圾桶,又拿夹子指指于蓁蓁的手:“你再给它们刷一遍料。”
“好。”
“这几块肉需要多刷一些,你之前没刷到。”
“好。”于蓁蓁粉刷匠一样,谢予鹤指哪她刷哪。
两人在室外平心静气地交谈着、互相配合着搞烧烤时,室内的人们正对着谢予鹤送来的一块木雕摆件端详。
是一个精致不已的牡丹盈门摆件,背景是两扇对开的门,门上有一对衔着扣环的狮头,门前方
是一株盛开得极艳的牡丹,细节精致,刻得惟妙惟肖。
徐教授戴一副江清露的老花眼镜细看,手指轻轻摸着带纹理的牡丹叶子,夸道:“这还真是一个极品,我上一次看这么精致的木雕还是在台湾//国际木雕展上,那个获奖作品跟你这个差不多,不,细看还比你这个还差一点。”
她这么一夸江清露心里当然高兴,但面上也保持矜持,说徐教授:“老徐你不要这么夸张。”
徐教授哎一声,眼睛从眼镜上方翻起来看人:“我真的没有夸张啊,你等会儿问问那个小生这尊是从哪儿搞来的,我给你讲,这东西肯定不简单。”
话题扯到谢予鹤身上,几个人自然而然地将视线往室外投过去,只见他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时而给于蓁蓁递串吃的,时而将风扇挪得对着于蓁蓁的脸上吹。
徐教授的丈夫广西人汪教授夸说:“让你家蓁蓁多接触接触啊,那小生一表人才来的哦。”
江清露和于长霁同时看去外面,目光缓缓落向女儿和一旁和她相谈甚欢的谢予鹤身上,但都没接这个话茬。
这日的谢予鹤不止是汪教授口中的一表人才,言行举止还尽显风度,一派风度翩翩。
他不算张扬,但因为经历和看得多,饭桌上与人交谈时能让人看得出来见识很广,谈吐之间不至于喧宾夺主,但自然而然成了人群焦点。
晚饭是用两张桌子拼成的大长桌,于蓁蓁在另一端坐着,偶尔目光落在谢予鹤那边,会与不期然看过来的谢予鹤对视上,看失忆后的他每一句话都讲得恰如其分,举杯和她的父母、舅舅姑姑们喝酒时分寸得体,几个教授问些木雕等藏品问题他也能对答如流,她微不可察地蹙眉。
就连许相宜也感叹说:“不愧是业界大佬,真的好擅长这种社交场合,哪怕没记忆也这么游刃有余。”
于蓁蓁没接话,指着于祁暄跟前的螃蟹说:“哥哥我要一块蟹腿肉。”
别人家最多让帮忙夹菜,只有在于家于蓁蓁是直接要成品,而于祁暄也习以为常地夹起蟹腿放在自己盘子里,然后拿蟹钳咔咔地夹碎壳,将其中的蟹肉挑出来蘸一点汤汁,给于蓁蓁递了过来。
许相宜惊讶又羡慕地看着兄妹相处的场面,尽管亲眼目睹多次,依旧次次为兄妹情深而感叹。
她也有个哥哥,但他跟着父亲生活,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平时的来往仅限于逢年过节的微信祝福中,即使再相见,想也想得到会是多么充满陌生感的场景。
许久没见面的不止是兄长,还有和母亲离婚时只要兄长的父亲,听说后来娶妻生子又有了一个女儿,和她相差十岁……
想到这里,许相宜觉得放在嘴里的咕咾肉过于发酸,她就着一大口米饭咀嚼时,于蓁蓁往她饭碗里送来一勺蟹肉:“我哥让给你的,多吃点哦,不够还有。”
许相宜诧异抬眼,于祁暄看着她嘴角轻扬,他一如既往,似一块化冰后的玉,温润无瑕。
于家人的仪式感一向强,晚饭后依照以前的传统到了全员大合照环节,今天的主角江清露和于长霁并肩坐在第一排,于蓁蓁如旧站去他俩身后的中间,她一左一右是于祁暄和于子澜,来宾以他们一家五口为中心站四周。
看着前方三脚架架着的相机倒数时,于蓁蓁察觉到肩头一重,有人握住了她的肩,以为是自己的兄弟,她没转脸去看。
合照后有宾客辞行,许相宜也说要回去,因为要走一段夜路,被于长霁安排于祁暄去送,留下来的长辈中有人张罗着麻将桌,于子澜终于得空放飞自我,拉着于蓁蓁说:“姐,跟我玩玩Cosplay呗。”
吃饱喝足正在犯困,又不能真这时候跑去睡,索性陪他玩,于蓁蓁问:“cos什么?”
于子澜双眼刷地亮起一股精光:“雄鹰一样的女人做不做?我有装备。”
无所谓,于蓁蓁同意说:“可以啊。”
于子澜大喜过望,说了句“跟着”,带着于蓁蓁回房间换装,没过多大一会儿就又出来抓一把花生米,看谢予鹤一个人站在花园门口,他凑上来问:“予鹤哥,能不能当下我们的摄影师?”
谢予鹤点点头。
但等他被于子澜带进于蓁蓁的房间去拍摄时,不禁瞬间被眼前一幕惊住——
只见于蓁蓁两只眉毛上画着一条粗壮的黑线,将两个眉毛连成了一线,脸上点了密密麻麻不少黑斑点,身上套着一件于子澜的棕色T恤,双手双脚都缩在T恤里,人蹲坐在床上,两只手从T恤下摆处漏出来,晃眼一看确实是只“雄鹰”。
谢予鹤看着这个简配版的“雄鹰般的女人”顿时笑出了声。
于蓁蓁瞪他一眼,秉承着职业精神没冲于子澜撂挑子,没好气地催谢予鹤:“快拍啊。”
谢予鹤这才举着她手机,专心致志拍摄姐弟二人说好的剧情——
“训鹰人”于子澜蹲在床边,一只手臂横置在床上,手里拿着花生吹几声口哨,“雄鹰”便从一点距离的位置缓缓走来,两只爪子握在训鹰人手臂上,张嘴吃训鹰人喂的花生,听他指使“叫声啊”,她就跟着“啊”,他说“你好”,她也重复“你好”,于子澜说“跳一跳”,于蓁蓁真就原地跳了下……
场面奇葩而搞笑,是于家姐弟相处的日常,谢予鹤看着屏幕里瞎胡闹着的姐弟俩,被于蓁蓁傻里傻气的行为、被温馨的温情感染得不由自主吊起着嘴角时,拿着的手机屏幕顶端出现了一条微信消息。
季瑾川:“蓁蓁,我落地了。”
谢予鹤的神色微顿。
他拇指摁着那条消息往滑下,再点进去,入目是于蓁蓁和季瑾川之间信息密集的对话框。
第26章 第26章这抹香曾彻夜绕在他的床……
“训鹰”的过程微长,于蓁蓁又配合着于子澜玩了一会儿,一会儿转圈一会儿鹦鹉学舌,到最后没了更多新意,于子澜说“你飞吧”,她才“飞”出镜头外,但用力过猛,又被T恤大大限制了行动,差点头就直直栽去了床底下。
“姐!”于子澜吓得惊呼,忙冲上前去抱住她。
等两姐弟终于躲过一场意外,再站起身来时,谢予鹤还拿着手机对着刚才对准的方向,人纹丝不动,似对他们刚才的一番手忙脚乱毫无察觉。
于蓁蓁站到他跟前去问:“拍好了吗?我们演结束了。”
谢予鹤看着于蓁蓁原本滑稽此刻却不好笑的眉毛,小幅度点一下头,将手机还给她。
于子澜立刻将头凑到于蓁蓁头旁边:“姐,我们看看效果。”
于蓁蓁打开相册,和于子澜一起看了一遍,但视频只拍到她原地跳了下那里就戛然而止。
两姐弟迷茫地看向谢予鹤,于蓁蓁问:“后面一段呢?怎么没录上?”她辛辛苦苦转了半天圈圈,最后视频里却什么也没有。
“嗯?”谢予鹤声音不解:“哪段?”
于蓁蓁点开视频拉到快结束时暂停,手指指给谢予鹤看:“这里后面还有一大段表演,你就在这里停了。”
谢予鹤看着她指甲盖上的心形猫眼美甲,面无异色说:“我一直录着。”
又问两人:“再演一次?”
于子澜看向于蓁蓁问意见,于蓁蓁不想再折腾一次,说着“算了算了”,点视频下方的分享键准备分享给于子澜。
那分享键一点就出现一排最新联系人,季瑾川的头像赫然居于其中首位,于蓁蓁继续往后滑,最后点到于子澜头像上,垂着头说:“发给你了。”
“好。”于子澜风一般刷地往自己屋跑去,于蓁蓁也拿着手机往外走去卸妆。
姐弟俩前后离开,房间内便只剩下谢予鹤。
他脚步没动,视线在这个他路过门口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走进来的私密空间里慢慢游走。
于蓁蓁的这个房间明显比于祈暄的房间更大,如果他没
猜错,还是整个于家最宽敞的一间房。
房间内一整套家具都是奶油色系的法式家具,正前方是朝南的大扇落地窗,白色纱帘被夜风吹得轻轻在飘,房间顶灯是多层贝壳串出的椭圆形,左侧是到顶的衣柜和装首饰的中岛台,床头靠着右侧墙面,左右一个斗柜、一个书桌兼梳妆台。
床尾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长毛地毯,和床侧立着一个由数十个偌大白色羽毛装饰出的椰子树形状的落地灯、带着薄纱的浅粉色床上用品相得益彰,瞧着就能想象得到摸上去会多么柔软。
整个空间干净、整洁、色调明亮,放眼望去颜色最深的,是枕头上的一只金耳扣泰迪熊毛绒玩具。
谢予鹤视线在那个显眼的泰迪熊身上停了瞬,记得这只熊被七八岁的于蓁蓁抱着出现在于祈暄的相册里过,没想到竟然陪了于蓁蓁这么久。
他缓步向前,靠近床边,伸手摸到它耳朵上的金耳扣时,猝不及防地,闻到曾在于蓁蓁身上闻过多次的那抹香。
这抹香曾彻夜绕在他的床上。
谢予鹤身形顿凝。
丝丝缕缕的味道就萦绕在鼻尖,入目是被子上于蓁蓁刚才蹲坐过的几个浅坑,视野里充斥着她的床、她的被子、日夜陪伴她的小熊、她的化妆品、笔记本、电脑……一寸一寸皆是她生活的真实痕迹,味道和画面交织成一张巨网,霎时将他牢牢笼罩在里面。
谢予鹤闭目感受着这张网,呼吸随着情绪渐急,攥拳到骨节泛白。
再睁眼后,他冷笑一声后退几步,但没掉头就走,而是在梳妆台前定住,伸手拿起上面的一瓶香水,再拿手机出来。
于祈暄送完许相宜回家,去往卫生间洗手路过于蓁蓁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谢予鹤独自一人在于蓁蓁房间拿着手机拍摄这一幕。
他快步走进去,神色冷峻,语气不善:“你在这儿做什么?”
谢予鹤熄屏,侧脸和于祈暄对视,眼神很沉,看得于祈暄觉得似望着一潭深渊。
于蓁蓁这时卸完妆回到屋中,见于祈暄也在,催两人说:“我们不拍了,你们都出去吧。”
谢予鹤看她戴头上的大眼睛青蛙发箍一眼,一言不发往外迈步。
于祈暄看着他高大沉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眉宇轻蹙着问于蓁蓁:“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跟鱼子酱一起拍了个视频。”于蓁蓁拿手机给他看成品,但才解锁就有一通视频通话打来,于蓁蓁看着屏幕上的“季瑾川”三个字,推于祈暄出门:“哥哥我有电话,你先出去。”
“谁的电话?”平时的于祈暄不会问这种隐私,但这会儿心中烦躁,连带着语气也不算多好。
但于蓁蓁没在意到这点,她视线从手机上移来看于祈暄,冲他眨眨眼:“男朋友。”
于祈暄倍觉意外:“男朋友?”
于蓁蓁点头嗯嗯,手推他:“你快出去吧。”
身后于蓁蓁的房门关上,于祈暄因为刚才对谢予鹤的警惕在门口顿了一下,去洗了手出来时,谢予鹤正在朝他的家人告别,依旧是风度翩翩、礼数周道的样子,和这些年见到的他没什么不一样,却又跟年少时寡言少语的谢予鹤有些不同。
等谢予鹤的告别说完,于祈暄走过去说:“我送你。”
谢予鹤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小区内,长久的沉默后,于祈暄指着东侧的十栋先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住在这里的事?”
意识到他的目的,谢予鹤说:“不记得。”
果然于祈暄骤然看向他:“你为什么选择性只记得我和蓁蓁?”
谢予鹤随他的脚步站定,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等着于祈暄接下来的话。了解他如他,于祈暄是善良纯粹,却也足够聪慧敏锐,仅从两个细节就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但于祈暄没再说话,他执拗地等着谢予鹤回答,像等着一个穿着厚重的人自动自觉卸下一层一层的皮相。
半晌,却听谢予鹤无情无绪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于祈暄紧紧看着谢予鹤的眼睛,但在不太明显的光线下,他眼里面的情绪叫人无法分得清。
于祈暄张了张嘴,在对谢予鹤说别的话之前,选择了一件他刚刚才得知的于蓁蓁的秘密:“蓁蓁谈恋爱了。”
“我知道。”谢予鹤语气平平,面上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怎么了?”
于祈暄不由哑住。
原本心中再次漫上来的“他遮遮掩掩和堂堂正正截然不同”的感觉、以及想说的话被谢予鹤问得顿时卡住,似乎他在自以为是地想着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谢予鹤等了会儿没听到他再说什么,兀自抬了步走,两人在停车场入口处分别,于祈暄转身回家,于蓁蓁已经跟季瑾川打完视频,正贴在搓麻将的江清露身边兴高采烈地参与买马。
于祈暄看她赢了区区几元钱就兴奋地手舞足蹈,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收回视线,进了房间继续搞自己的课题计划。
于蓁蓁在生活上无忧无虑不假,但工作上的进展却算不得顺利。
次日她和小别后再见的季瑾川才吃完饭,准备一起看一场电影,人刚走到电影院门口,工地那边的项目经理付飞就给她打来个意想不到的电话,说是其中有家建材供方的资质造假。
于蓁蓁一听就肃起了脸:“什么叫资质造假?之前不是核验过他们文件的吗,怎么还会假?”
付飞也很委屈:“于总,核验当然是核验过的,这是我们的老供方了,也是今天去催发货才知道他们出了问题。我们人也马上就去他们工厂看了,但现场全是市监局的人在,说是有人举报他们资质造假,生产停工了,就是生产出来的库存现在也不允许往外配送。”
这个建材供方是锦城当地的知名企业,产品比其他供方贵不少,但和这家项目承建方合作多年,供给这家承建方的是特级VIP成本,也是当初她决定用这家承建方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毕竟她还是愿意花多一些成本购买更高质量的产品。
哪知道,现在居然就在这里出了问题。
突发情况听得于蓁蓁怒火中烧,她忍着情绪问:“你们的替代方案是什么?有没有和别的供方谈?”
“已经联系了几家。”付飞支支吾吾了下,说明困境:“但是还要再看样品,也需要再谈才能确定最后的供货价格。”
临时找供方不就跟她当初被思略撤资临时找投资一样?于蓁蓁心中一凉,预感到大事不妙,提着一颗心问付飞:“他们断供对我们项目影响有多大?”
付飞说:“现在施工得停一停,不然所有用到的原材料以后都会在备案那边被卡,还好我们前期的用料不算多,现在用别家的替代上来,不怎么会影响后期建设局的验收审查。”
付飞说得乐观,但于蓁蓁知道临时抱佛脚的困难,又问付飞:“你们谈的另几家,现在初步报价有没有?”
果然,这里又是一个大困难,付飞说:“部分有,平均看来单价上涨一成的样子。”
于蓁蓁:“交货期呢?”
付飞:“最快的一家在25天。”
也就意味着工期至少也会相应延后小一个月,那他们的试生产也会被耽搁,项目的回报周期拉得更长。如果壹星只是她和蔡思略的公司还好,现在她们还得向投资者交代。
想到这里,于蓁蓁转头回去,看向几步远外正静静看着她等她打完电话的季瑾川,毕竟他除了是她男友,还有另一重身份在。
季瑾川以为她有需要,迈步朝她走来。
于蓁蓁再在电话里给付飞施加了几句压力才收了线。
季瑾川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于蓁蓁面
有难色地说:“项目上有点问题,整个周期,包括产品上市那边,可能都会往后推。”
季瑾川清晰地看到她眼里那抹揣测他态度的意思,实际算不上多大的事情,但她这样看着他,不像朝男朋友要安慰的姿态,而是对着投资人的那种忧虑。
这一点公私混淆的场面陡然激得季瑾川心中有抹不适,他伸手搂过于蓁蓁的肩:“休息日就休息,不要多想这种事。”
肩上的重感分明,于蓁蓁脊背僵直了下,彼此离得很近,她能闻到季瑾川身上的一抹木质香的味道,和他人一样稳重而内敛。
见她人有些愣,季瑾川举止自然地将她往电影院方向带:“电影开始十一分钟了。”
一分钟都掐得这样精确,严谨得让于蓁蓁暗中觉得他跟她吃饭看电影是不是浪费了他的时间,可这已经是最简单也最省事的约会方式了,她其实还想玩些密室逃脱等别的东西的,此刻迎着季瑾川沉静的眸子,于蓁蓁点点头没说什么,顺着他手上的带领进了电影院。
看的是场喜剧片,但不知是对工作有担忧还是片烂,于蓁蓁全程并没有笑几次,中间甚至一度昏昏欲睡。
季瑾川看她哈欠连天,伸手想扶住她下巴,让她靠着他胳膊睡觉,但他手刚伸过去还没挨上她,于蓁蓁就触电般一下坐直了身,手机屏幕也在她手里亮了起来。
于蓁蓁手机上是石柒的来电。
她被这个名字搞得心头一紧,当时只是存着他的电话说有急事时联系,这下却真的接到他的电话,她挂断去找他的微信,还没问出“什么事”,就看见石柒已经发来的消息:“老板这边有事,于老师那边联系不上,你能现在来吗?”
于蓁蓁盯着手机看几秒,侧脸给季瑾川低声道别:“我有点急事,得先回去了。”
实在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季瑾川立刻问她:“你那个朋友又出事了?”上次捉奸也是这样走得匆匆忙忙。
“不是。”于蓁蓁说,“是另一个朋友。”
季瑾川看着她,在她悄声说“我先走了”时,他随她站起身,两人前后猫着腰出了电影院。
于蓁蓁本意是自己打车过去,但季瑾川执意要送她,她没过多坚持,毕竟外面下着大雨,她今天也没开车。
等到了谢予鹤的小区,安保处曾录过她的个人信息,但门卫依旧是在系统里核实了一番她的身份后才放行。
夏雨猛烈,车驶进小区,于蓁蓁让季瑾川送到其中一栋楼下,车一停下她就要开门走,被季瑾川伸手握了下手腕,他担忧问:“真不用我一起去处理?”
“不用了。”于蓁蓁拒绝说,认真给他讲:“还有别的朋友也在。”
车门开了又关上,雨势大得模糊着车窗,透过这点模糊的界面,季瑾川看到于蓁蓁径直走到那扇透着内里一楼璀璨灯火、豪华装修的玻璃门外,自动门感应到她的脸,瞬间自动打开,像在热情地欢迎她回家。
有瞬怪异感,但季瑾川将它摁了回去,松开刹车起步离去。
第27章 第27章“谢予鹤你干嘛?你疯了……
季瑾川的车出小区时,于蓁蓁的脚刚迈进谢予鹤的家门。
进了门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她脚下就瞬间一滑,好不容易站稳,惊魂未定地低头一看,地板上是一滩又一滩白色的油漆,从大门一直往内部延伸,干透的、半干的、很稀的都有,味道刺鼻,一室狼藉。
关门声提醒到里面的人,石柒快步走出来,看到于蓁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拿两只眼盯着她。
于蓁蓁见他眉头皱成倒八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人呢?”
“在那边。”石柒手往客厅方向一指,听到“咚”一声东西砸地的声音,掉头就往里面走去,中途踩到一滩油漆人也差点滑倒。
于蓁蓁避开一滩滩油漆陷阱走到客厅,谢予鹤正大马金刀地半坐半仰在单人沙发上,沙发边躺着几个大小不同的油漆刷子,谢予鹤面无表情,表面看不出来他喝过多少酒,但有一阵浓烈的酒气混在油漆味里。
于蓁蓁看着他脸颊上和发丝上沾的几条白色痕迹,再四面打量,看着整间屋子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墙壁都被东一处西一处地刷了一通白,白色一是没有连成片,不少地方露着原来的深棕颜色,二是深浅不一,看起来就像被小孩子给胡乱涂鸦过一遭。而地面、家具和家电全都没被保护,都不同程度地遭了殃,沾上了白油漆。
于蓁蓁和石柒对视,从石柒无奈且心疼的眼神里明白过来这是糟践了多少,不说奢华的装修一定是花过不少钱,就单单家具也都是价值高昂的名贵家具,现在已经被谢予鹤糟蹋得不堪入目。
无言半晌,于蓁蓁给石柒说:“我们先把窗全打开。”
等两人将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透上气后,于蓁蓁返回来,疑惑地问谢予鹤:“你这是干嘛?”
谢予鹤眼睛静静地看了会她,她一身精致,妆面完整,一条贴身长裙将曲线显得十分清晰,他视线在她纤细的腰上停着,不答反问:“你去哪了?”
他说话极慢又声音低沉,于蓁蓁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你来这儿做什么?”谢予鹤问,但眼睛觑向石柒,眼神里是显眼的责备的意思。
石柒抬手摸了摸脖子,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不敢跟他对视,在谢予鹤的眼神下身子往于蓁蓁背后鬼一样挪步,谢予鹤视线里很快就是居于二人之间的于蓁蓁的脸。
四目相对,于蓁蓁看眼谢予鹤脸颊上和脖子上已经干掉的油漆,还是想知道他这种行为的目的:“你忽然刷墙干嘛?”
但谢予鹤就盯着她不说话,眼神既算不上清明,但也不是没焦距。
空气又静半晌,于蓁蓁摸不清楚谢予鹤到底有没有喝醉,也问不出来他忽然心血来潮搞这些做什么,凑近了一点去看他,见他一身上下除了脏没什么异常,她索性不再去探寻原因,只想尽快处理这满屋实在看不下去的狼藉。
从谢予鹤身上收回视线,于蓁蓁走去石柒那边跟他说:“找人来弄一弄吧,地板家具上的油漆得清洁掉,也把墙重新刷好。”
叫她来就是想让她说服老板,可此刻老板明晃晃的眼神威压在,到底是老板说了算,石柒不敢做主:“老板同意吗?”
于蓁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同意?难道就住在这种环境里?”
石柒看谢予鹤:“还是问问他吧。”
于蓁蓁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谢予鹤,罪魁祸首整个人大爷一样靠着沙发,用一种冷酷睨视的眼神盯着他们这边,于蓁蓁上前去催他走:“你去洗澡,然后回卧室呆着别出来了。”
谢予鹤跟聋了般,分毫没动。
窗户全开着,又是高层,穿堂风飞吹得厉害,于蓁蓁的裙摆被吹得飞起来,粘到谢予鹤随便放在沙发扶手的油漆刷子上,于蓁蓁看得一下跳脚,冲碍手碍脚的谢予鹤发火道:“你快走啊。”
谢予鹤终于肯动“金身”,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看,于蓁蓁正伸手将染脏她裙子的刷子提溜起来,领口的布料随她动作往地上垂,包裹着鼓鼓囊囊的蕾丝透明面料显露一截,白腻,饱满,手感柔软,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落在季瑾川手里。
于蓁蓁将刷子拎着给他让路,但看他又停在原地不动,垂目睨着她,她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他还是没动。
她奇怪道:“你怎么不走?”
谢予鹤:“走不动。”
于蓁蓁惊讶问:“怎么走不动?脚麻?”
谢予鹤没说话只点头,点完后伸手臂,勾住于蓁蓁的脖子,身体重量往她身上压来。
刷子掉地上,于蓁蓁挣了下没挣脱,谢予鹤压着她往浴室走:“帮个忙。”
石柒偷摸关注的视线里,于蓁蓁被谢予鹤半压半推着被迫迈步,公寓本就大,一截路走得跌跌撞撞,等耗费了不少时间进了他卧室的浴室,于蓁蓁以为终于算送佛送到西,但谢予鹤长臂一伸,一下摁开了淋浴的顶喷开关。
热水霎时兜头下来,没几秒就将两人浇湿透,于蓁蓁被淋得一脸一身全是水,眼睛在强冲来的水流里睁不开,她心里鬼火直冒:“你干嘛?谢予鹤!”
“我帮你冲油漆。”谢予鹤说:“你裙子上沾上了。”
他手臂放开于蓁蓁的脖子,但伸手拉起于蓁蓁的裙摆,径直往上提,对着水流搓洗:“冲一下就没了。”
这个动作显然过分,于蓁蓁伸手压裙摆,但她越压谢予鹤越将她裙摆往上提,他身高190,这样的拉扯很快就能让于蓁蓁走光,尽管她衣服在水流冲击下完全贴身,该展露不该展露的全若隐若现地暴露了出来。
于蓁蓁惊声:“谢予鹤你干嘛?你疯了吗?放开!”
谢予鹤不为所动,依旧高高提着她的裙子。
于蓁蓁伸手拉他的手,他手里动作停一下,然后丢开她的裙子,改为搂着她的腰,瞬间将她抱了起来,另一手拖在她臀上。
这个动作迫使于蓁蓁分开着膝盖,圈着他的月要,以坐在他腹上的姿势跟他面对面。
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妥当,于蓁蓁猛拍谢予鹤的肩:“放我下来!”
两人都在水流里,蒸腾的水汽让两人肌肤很快起了红晕,谢予鹤没动也没放手,就这么抱着于蓁蓁,盯着于蓁蓁的脸看。
于蓁蓁的脸时不时就被水流冲刷着,嘴里也时不时呛进水,呼吸在这样的场面里逐步艰难,她手上猛拍谢予鹤,但却感受到臀上的力道在渐渐增大,于蓁蓁没办法,抹了几次脸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将脸往前倾,趴到谢予鹤肩上避免自己再呛水。
“谢予鹤你关水啊!”
谢予鹤又顿了会儿才缓缓伸手去摁掉开关。
水一停,于蓁蓁就直起背看他再次要求:“你放我下来。”
但她话刚落,谢予鹤手上的开关又重新打开,于蓁蓁被水冲得再度趴到他肩上。
如此反复几次,于蓁蓁在他不知道是疯了还是醉了的执拗行为里彻底没了力气,也没了脾气,最后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试图讲道理说:“你助理还在外面等着,放我下来。”
谢予鹤充耳不闻,侧脸过来,往趴在他肩头的于蓁蓁脸上亲。
脸侧他灼热的唇贴来,于蓁蓁摇头躲避,但被他摁住后脑勺。
谢予鹤手压着她的头,让她侧脸过来对着他,正要去含她的唇,然而却听到于蓁蓁冷声说:“你不要强迫我,我会讨厌你。”
谢予鹤动作一顿,和于蓁蓁对视半天,这才缓缓放下人。
一落地,于蓁蓁就伸手猛推谢予鹤一把。
大概是酒意彻底上头,刚才铜墙铁壁一样的人被这一推竟立刻往侧面歪倒,四周都是瓷砖硬物,于蓁蓁又开始担忧他头撞到哪里去,但好在他的手撑了下墙壁,这才没有发生意外。
见谢予鹤背靠在墙壁上缓缓往地上坐,于蓁蓁气呼呼地伸手关掉折腾了她半天的顶喷,打开手拿喷头递给他。
但谢予鹤不接。
还等着她给他冲不成?于蓁蓁往他脸上冲几秒,然后径直给他放在手里就转过身,去柜子里翻浴巾,翻到后裹着自己就出了门。
看着她一身湿出现,石柒眼神一言难尽。
两人对视了下,于蓁蓁也是一脸尴尬,主动说:“快找人来清理这里,你老板没意见。”
“好的好的。”石柒忙拿手机找人。
于蓁蓁也拿手机叫闪送,但这时候不敢让闪送去自己家里拿衣服,只能去求助姜露,姜露一听她要衣服穿,顿时贼笑:“哇,你们进展得有点快哦~体验怎么样?他厉害不?”
于蓁蓁拍了张一地油漆的照片发过去:“我在谢鸟这里干活,体验简直棒极了,你来不来参与?”
“谢邀。”一听干活姜露拒绝得不要太干脆,“我这就给你多找几套衣服,你好好干。”
闪送送衣服来时,石柒找的人也都到了,都是专业人员,自有一套办法,很快刷墙的刷墙,清理油漆的清理油漆,石柒监着工,于蓁蓁也拿着衣服去客房洗澡换衣服。
换好后去看谢予鹤,他已经穿着浴袍合眼趴在床上,发丝上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油漆。她本想去找石柒来一趟,听到石柒在客厅一直跟人在说话,最终还是亲自拿了个毛巾给他包着头发搓了下来,又拿吹风给他吹湿头发。
中途谢予鹤睁了次眼看她,于蓁蓁没说话,作恶地拿吹风对着他的眼睛吹,给他吹得又闭了回去。
客厅的清理从下午持续到半夜,于蓁蓁也在谢予鹤这里等到大半夜,最后实在太累,在客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看见谢予鹤一身西装笔挺地站在客厅里,客厅里已经焕然一新,除了有些家具上有轻微的痕迹,墙面全成了整洁的白色,谢予鹤也没有半分昨天的奇怪做派,更没有半分宿醉后的颓废,像恢复成了以前那种目无下尘的样子。
于蓁蓁奇怪地看着他:“你这是要出门吗”
谢予鹤手指理着袖口的袖扣说:“我去上班。”
于蓁蓁差点以为自己在幻听:“你去干嘛?”
“上班。”谢予鹤往她这边走两步,站在她跟前,雨后初晴的阳光照进来,整个空间很明亮,连带着谢予鹤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温和:“你今天不上班?”
于蓁蓁顿一下,将想到的可能问出了口:“你恢复记忆了?”
“有一些。”谢予鹤说,指指餐桌那边,“那边有早餐,吃完上班去吧。”等于蓁蓁顺着他的手指往那边看时,他又说:“中午你到楼下咖啡馆来,我等你吃饭。”
于蓁蓁心中一重一重的惊讶还来不及消化,谢予鹤已经抬步出了门,他进鸿裕集团大楼时,员工们比于蓁蓁还惊讶百倍,消息很快传到全集团。
谢宴鸿得了消息从顶层下来,在谢予鹤办公室见到他直直地站在整个房间正中间,他毫无表情,但竟有种王者归来的骇人气息。
兄弟俩四目相对,谢宴鸿上下扫了一遍谢予鹤一身,率先开口:“你这是恢复了?”
谢予鹤笑了下说:“我就是来拿个东西。”
谢宴鸿:“拿什么?”
谢予鹤将手里的一只笔举起来转了圈:“就它,大哥还记得吗?”
谢宴鸿视线落在他手上,但想到的却是小时候某一年,他将一只笔从窗户一把扔去楼下的画面。
那是谢予鹤来谢家的第一年。
第28章 第28章“送一份礼物。”
那一年整个谢家被谢予鹤的出现搅得翻天覆地,准确说不是谢予鹤在搅弄风云,但是谢予鹤是个真实存在的、照出他一向爱妻如命的父亲真实阴私的一面镜子,赤裸裸地朝世人昭示他们谢家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私生子。
不止如此,那会儿她母亲因为这件事情绪过于激动,还流掉了一个真正跟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谢予鹤就是一个钉子,既将谢家的一段历史钉在了耻辱柱上,也钉在很多人的心中。
所以在谢宴鸿这里,谈不上对谢予鹤有什么兄弟情,谢予鹤本身就是多余的、不该出现在谢家的那个人。
此刻听到谢予鹤主动提到陈年往事,谢宴鸿直直与他对视,很轻地冷笑了声:“你这是什么东西?”
谢予鹤说:“我妈的遗物。”
谢宴鸿不信,那笔被从十二楼扔下去,紧临的那一带是锦安苑二期刚围起来的工地,即使笔没摔碎也不可能被找到,但他问了句:“这东西还能用?”
谢予鹤看着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因为谢
宴鸿,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厌恶戴眼镜的人,他答得一字一顿:“能用它签字。”
他提到签字,谢宴鸿不由想到系统里一堆卡在谢予鹤签字处的流程。
他是暂代谢予鹤任职新材事业部总经理,但系统权限还在谢予鹤手里,谢予鹤不是卸任,下面的IT部说按规没法移交到他这里,很多流程活生生卡在谢予鹤那里,所有需要批复的东西现在是全部用原始的打印文件来签。
形式是次要的,本质才是最要紧的,IT部或真或假的意思只是整个事业部暗中抵制他管理的一个缩影——
前端的采购部采购原材料、后端至给KA客户大批量货物的发货通知,几个部门负责人的第一申请全部是在系统里,等几天后才“恍然大悟”系统走不通般,再打印出文件来让他签字。
耽误的时间一一影响到具体情况上,生产、供货都在延期,客户投诉率上升,大客户更是能劈头盖脸指着随着他去拜访的销售总监骂,所谓指桑骂槐,谢宴鸿当然知道是在骂他。
这个事业部比他预想中难管控很多。
谢宴鸿沉眉凝着谢予鹤,难管控保不准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管控,他看眼谢予鹤手里的笔问他:“你要签什么字?”
谢予鹤抬步往前跟前来了两步,像无聊的考生随意地转了几圈手里的笔,是举重若轻的做派,问他:“大哥以为我要签什么?”
明知故问,故意用“大哥”的称呼来恶心他,谢宴鸿那点强撑起来的对谢予鹤的耐心渐失,冷眼看着谢予鹤不屑说:“谁知道你要签什么。”
谢予鹤:“我还以为大哥知道。”
谢宴鸿:“知道什么?”
谢予鹤笑一下,说:“什么都知道。”
从小他就是个阴郁寡言的人,成年后倒是开始健谈有礼貌,脸上还常带着微笑,但谢宴鸿最讨厌谢予鹤的笑,他笑起来时黑眼珠里会有种清澈的亮光,像是他周遭的万事都一片美好。
但他谢予鹤,凭什么能好?
他的母亲抢他母亲的丈夫,他也来抢他们家的积累。而他父亲还要他们兄友弟恭,还赞赏谢予鹤有本事。
谢宴鸿想,谢予鹤有本事也是因为鸿裕集团给他提供了发挥的平台,离开这个平台他算个什么?
他冷笑道:“你太高估我了。”
谢予鹤也笑,带着玩味重复问:“是吗?大哥不是什么都知道?”
话没几个字,但重复询问的话含着巨大的机锋,谢宴鸿和谢予鹤对视,他猜得没错,谢予鹤所谓失忆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突然回来这一趟也不会是无的放矢,他不再说话,紧盯着谢予的眼睛看。
谢予鹤更是毫无退缩地回视他。
谢振安进到谢予鹤办公室来,看到两兄弟正站在房间正中间互相对视着,谢予鹤的办公室是整个集团最宽阔的一间,家具还放得少,地毯是黑棕相间的竖条,晃眼一看,中间对站着的两人倒是有种空旷战场上割据一方、互相对峙的场面。
谢振安为自己的想法心惊一瞬,快步上前问谢予鹤:“你病好了?”
谢予鹤转眸来沉默看他半天,问:“你谁?”
谢振安听得脸色一垮。
谢宴鸿听得当即冷笑:“装什么?你刚不是记得我?”
“是记得大哥。”谢予鹤视线在他和谢振安面来回看两遍,最后定在青着脸的谢振安脸上,语气里有股烦躁:“我记不得别人,也没听你给我介绍一下。”
连老子都需要别人给他介绍,但也总比将他当成什么债主好,谢振安吐一口浊气问:“那你是回来开始重新工作了?”
“不是。”谢予鹤否认,没提拿笔的事,“早上起来觉得有几个文件需要我签来着,过来一看发现原来是我记错了。”
说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很烦躁的样子,揉完对谢振安说:“我走了。”
“等等。”谢振安喊住他,想起这几天谢宴鸿和几个高管提出的困难,让他:“你那新系统里的登录信息给一下。”
他说在事业部小范围内试运行个新系统,后来还真就很快上了,但上了后新材事业部属于别具一格,跟集团其他几个事业部的系统全部没关联,现在他一离开岗位,没人能用他的东西批复什么申请。
但谢振安大概忘记了,谢予鹤这病吧,伤的是脑子。
谢予鹤脚步一顿,回来看着他问:“什么系统?什么登录信息?”
谢振安:“PM。”
谢予鹤脸上极其平静:“想不起来。”
谢振安觉得无解,要是谢予鹤真能记得这些,脑子没什么问题,那也用不着让谢宴鸿来暂代他的职务做事。他看着谢予鹤无情无绪的眉眼,真想从他眼里看点别的东西出来,但谢予鹤跟他对视得相当平和,看得他此刻有种看不透谢予鹤的感受。
谢予鹤走后,他对谢宴鸿说:“不用系统就不用了,几年前没系统不是照样办公?用传统方式走流程就是。”
谢宴鸿说:“现在的摊子和几年前又不一样。”规模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谢振安问他:“那你说现在有什么办法?换系统用?下面的管理层会没意见吗?小鹤只是休假。”
当然会有意见,正因为他们有意见,他此刻才大刀阔斧改不了,谢宴鸿不说这个了,事业部总归是公司的一部分,最后继续由谢予鹤管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管得越好公司盈利越多,他们手里的股份越值钱。
想到股份这边,他给谢振安汇报一个最近投资者的动态,有家投资方想将股份卖出来,问谢振安:“要不要回购这部分股权?”
“回购回来做什么?”谢振安斜睨住他,他一直知道谢宴鸿抓小放大,眼光不够长远,“不到3%而已,影响得了多少大局?与其抓这一点零头,你多想想怎么把鸿嘉也做上市。”
多个子公司上市集团就有更多盈利,对他这个大股东有益无害,谢宴鸿说好,走之前看了眼谢予鹤办公室外的CEO牌子,一边嘴角想因为谢予鹤持有的稀稀拉拉的个人股拉出一个轻蔑的弧状,一边又因为动不了这个事业部在烦躁。
而这个引得谢宴鸿心烦的CEO出了鸿裕集团,上了车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排石柒:“催威莱那边,合同三天内送不来就不用合作了。”
“好的。”亲自开着车的石柒直视着前方,即使不去看后排的老板表情,也知道他现在运筹帷幄的样子是什么样。
有些事情上谢予鹤是运筹帷幄,但另外一些上则是难以把握,来鸿裕这边拷贝好了资料,谢予鹤搓着戒指给于蓁蓁打电话。
然而打了被挂,挂了他再打,第四次时于蓁蓁才接,一接通就怒气冲冲地问他:“你什么急事?”
谢予鹤问:“你在哪”
正在跟付飞跑材料供应商,这家的品质比较不错,但供货期长,她想谈得更短一点以便增快整个项目的进展,于蓁蓁回看了下会议室内几个抽着烟的男士,二手烟差点给她腌入味了但对方就是不松口,她烦躁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谢予鹤看着前方的上金中心大楼说:“下来吃饭。”
于蓁蓁这才想起他早上说过的话,说:“我不在公司。”
谢予鹤问:“几点回?”
于蓁蓁心里划过一丝奇怪感,回答他说:“我今天不回公司。”顿一下补充说:“接下来几天都在外面,我给你说过了我要盯项目。”
谢予鹤在电话里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嗯一声没再问吃饭的事。
地下停场出入口处出了个事故,一辆开出来的别克撞倒了个电瓶车,电瓶车逆行,汽车出来时超速,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口角,出入的车也就被耽误到全部原地等着,石柒打下车窗往那边看,正想着要不要下车去调节调节时,谢予鹤在后排说:“我先下,你换个停车场去停。”
石柒说好,又问:“停好后原地等你吗?”
谢予鹤却说:“到佳战资本来。”
石柒眼中一惊,两只眼睛在后视镜里牢牢盯着谢予鹤,不明白谢予鹤去佳战做什么,毕竟当初他跟佳战那边是真的闹得很不愉快。
在商场上绝对做不成朋友的时候那就只能做对手,谢予鹤做事从来雷厉风行,后来从佳战那边抢了不少资源,想也想得到,佳战那边一定对他恨得牙痒痒。
谢予鹤没搭理他的眼神询问,进上金中心后直接去了28楼,告诉佳战的前台他找季瑾川。
附近的停车场不多,石柒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进的上金中心的停车场,等耽误了不少时间去到佳战的时候,谢予鹤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季瑾川紧随其后送他到电梯,两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是有过一场愉快的交谈。
进了下楼的电梯,石柒琢磨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问谢予鹤:“老板你去佳战是……干嘛?”
谢予鹤理了理袖口,面上那点笑意也散了,低声说:“送一份礼物。”
石柒再问:“什么礼物?”
谢予鹤却不说话了。
谢予鹤和季瑾川谈过什么石柒不知道,于蓁蓁也不知道,她拧着一股劲跟供应商这边耗,在新供应商这边被二手烟又腌了两天,才终于将交货期谈到二十天,尽管成本价略有增高,但也还属于在能承受的范围内,算是个喜人的进展。
她兴高采烈地回家时,正遇到快递员上门派件,于蓁蓁签了收拿进屋,扯开包装一看是洗出来的江清露生日宴的照片。
她洗了手出来抓了个冰块塞嘴里缓解暑热才慢悠悠翻看,里面不止有拍人的,也有拍物的,尤其是她和许时宜烧烤时熏黑的肉都在,于蓁蓁看得直发笑。
再往后翻,是一张全员大合照,于蓁蓁笑容凝了一下,因为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上有个显眼的黑点,是谢予鹤的戒指。
第29章 第29章穿成这样都没勾住男人……
这一刻,于蓁蓁的脑中骤然又蹦出几个和谢予鹤相处的回忆片段:他在浴室里想亲她的、让她中午去咖啡馆一起吃饭的。
分明在他失忆后她说得清楚明了,她跟他是合伙人、是他好友妹妹的关系,他是失忆不是失智,可他对待她的行为偏偏与常理不符。
于蓁蓁看着照片里肩上的手思索时,手机叮一声响,季瑾川的微信信息发了过来,说是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等她收拾好出去就好,让她不用着急。
于蓁蓁回个“好呀”的表情包,忙放下照片去洗澡换衣服。
这几天的季瑾川很主动也很贴心,知道她白天在外跑,他们在公司见不上面,他每天下班后都会来接她去吃饭,饭后也会有逛展览、看演出的安排,让于蓁蓁越来越有两人在谈恋爱的真切感觉。
平心而论,他俩的相处没什么轰轰烈烈,但平淡如水也安心,季瑾川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她因为工作偶尔有悲观情绪时,他会给她开解和鼓励,所以于蓁蓁觉得他们玩不到一起,但能谈得到一起。
哼着歌收拾好,临出发前于蓁蓁准备去喷些香水,但是在梳妆台里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只花漾,最后拆了只新的姜露送的黑鸦片,味道有些浓烈,于蓁蓁没敢多喷。
到小区外时看见季瑾川的车,她去拉车门把手却发现车门被锁住,敲了敲车窗让季瑾川解了锁,她一边坐进去一边笑着打趣他:“你干嘛锁车门?怕在我家门口被人打劫吗?劫你财还是劫你色?”
季瑾川侧着脸来盯着她,却神情严肃着一言不发,于蓁蓁正奇怪他这模样做什么时,音响里忽然传来说话声:“季总能不能来?”
声音熟悉,于蓁蓁看一眼他车里的显示屏,上面是她认识的那三字,她不由惊了下,一想到季瑾川正在跟人谈正事,她又一惊,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刚才多说话的嘴,才捂上又听对面冒出一声带情绪的疑问:“嗯?”
即使没见到人,于蓁蓁也能想到谢予鹤喉中冒出这个字时眼里摄人的威压,季瑾川当然也听出了那声对他没有回应的不满,答说:“谢总,我稍后给你回复。”
通话结束,四目相接,看季瑾川看她的表情复杂,于蓁蓁忙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不是故意说话的。”
“不是。”她这一解释,季瑾川表情更复杂,叹口气说:“是约我现在去谈点事。”
“现在去”也就意味着今晚的约会要泡汤,才精心打扮过一番,于蓁蓁嘟哝道:“今天可是七夕。”她忍住了后面一句姐妹们常说的话“情人节不在一起过的情侣默认当分手处理”。
她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季瑾川看她一会儿,从后座提了个礼品袋过来递给她:“七夕快乐。”
于蓁蓁却没接,她摇头说“不用了”,又笑了笑:“我这两天太忙,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季瑾川说:“不用你回礼。”
“礼尚往来”是她从小被教育的观念,而季瑾川过于贵重的礼物让她很有负担,不收也不送是她自认为能避免这种压力的最好方式,对于谈恋爱,她的想法是:“我宁愿你多陪我一会儿。”
季瑾川默了默,没给承诺,手里依旧举着手提袋。
于蓁蓁的头脑也在这种氛围里冷静下来,理智地改了主意说:“那你先去谈事吧,正事要紧。”
说完去解才扣上的安全带准备下车,但季瑾川压住她手腕:“抱歉,我也没想到今天会临时有事情,那边也是刚刚给我通知,明天我们补过好吗?”
“不用。”于蓁蓁冲他眨眨眼道,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我今天去跟我小姐妹儿过,你去忙吧,我们改天再过下一个节日就好。”
季瑾川又看了她一会,没放开她的手,问她:“你去跟谁过”
“姜露啊。”于蓁蓁说:“她现在单身,天天鬼哭狼嚎让我去陪她,那今天刚好我有时间了,你去忙你的吧,真的不用管我。”即使没男朋友她也有自己的娱乐方式,只不过今天是特殊一点的日子罢了,季瑾川陪不了她,她也不会白瞎了这一身精致打扮。
季瑾川问:“你们去做什么?”
年上的“老男人”总是冒着一股子谨慎和管太多,于蓁蓁想故意逗他说去看男模,但话到嘴边,看着他认真的双眼改成了:“吃饭,唱歌。”
季瑾川说:“我到时候来接你,那时应该谈完事了。”
于蓁蓁点点头,摁开安全带,从他手里抽出手,这次是真的开门下了车。
Q8的屁股消失在视野,于蓁蓁呼出一口失望的气,在闺蜜群里摇人,姜露不出意外是最快响应的那个,而且还是唯一能来那个,两人约在四寻见面,一见面于蓁蓁就被姜露上下打量着嫌弃:“穿成这样都没勾住男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正常穿搭再多几个细节而已,但确实是用过心的,于蓁蓁叹息:“那人家要临时去谈大生意怎么办,我能比得上大生意吗?”
姜露撇撇嘴:“能有多大?能上亿吗?能让他临时甩掉女朋友。”
于蓁蓁纠正说:“也不是甩——”
“你闭嘴!”姜露推她脑袋,恨铁不成钢:“你还帮他说话。”
于蓁蓁也真就闭了嘴,也算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被男人爽约,她心里当然有一股气在,进了四寻坐在吧台,刚好酒保调好一杯酒,她端着就灌下肚半杯。
亲自在忙里忙外的梁立川看见她这架势,凑过来跟姜露当面笑话她:“有人这是又失恋了?”上上次还在这儿喝得哭。
姜露也不替于蓁蓁解释,从梁立川手里的托盘上抓来一杯别的顾客的酒:“是啊,梁哥有没有好男人?给我们姐儿们介绍两个。”
“两个?”梁立川开酒吧的,荤话听得再多也不由为这股勇气惊叹:“还跟限行的车牌号一样分单双休啊?”
姜露举着她贴着夸张长指甲的食指摇了摇,指指于蓁蓁,又指指自己:“她一个,我一个。”
梁立川一时没接话,像真在思考有没有资源。
姜露瞥眼台上唱歌的乐队,回来一脸嫌弃地看梁立川:“梁哥你会不会做生意啊,来点模子哥好不好?看你这生意稀稀拉拉的,就是因为没有模子哥吸引眼球啊。”
年纪轻轻的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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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口炮打得响,梁立川说:“我这是清吧,你要模子去隔壁。”
说完在姜露要笑不笑的眼神里重新回吧台后去拿了杯新酒,端着托盘走了。
姜露从他堪比模子的劲腰上收回视线看于蓁蓁,于蓁蓁正在给人发微信,是她招聘面试过的助理人选,还想在微信上聊些细节,于蓁蓁回了几句那边的疑问。
姜露勾着头看她的手机界面,她自己就是HR,看着对面提的几个问题犀利点评道:“白痴啊,五险是法律强制险,一金看企业自己愿意啊,上来就要求你必须给他买五险一金,股都不要,眼光能不能放长远啊?你们初创企业哎,原始股比这金值钱多了好吗。”
那边有顾忌于蓁蓁也能理解:“应该是觉得我在给他画饼。”一个又新又小的公司确实在招聘市场上吸引力不大。
她问姜露:“你来不来?我们各个部门都缺人,来给我们当行政人事总监。”
姜露刚进一个很牛的央企实习,她做事和性格一样火辣,是典型的狼性员工,不接于蓁蓁抛来的橄榄枝:“不来!你知道我经过多少场面试才进去吗?还没转正就跑算什么本事?等我学到一套体系了再来教你。”
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企业模式,管理方式不能套用,于蓁蓁说:“等你学会再来教我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见她皱着眉,姜露拿手指戳她眉心:“于妹妹,你装什么林妹妹?别这样愁眉苦脸好吗?”
她假指甲很尖,戳得于蓁蓁刺痛了一下,于蓁蓁抓住她手指:“你个老妖精,指甲这么尖。”
姜露做作得像要去吃唐僧:“人家小妖精好不啦~”
两人打打闹闹一会儿,再喝一会儿酒听一会儿歌,烦闷的情绪很快散在吧中的喧嚣里。
临回去时于蓁蓁微信问季瑾川来不来接,但那边迟迟没回音,她也就作罢没继续问,手机没电也没找充电宝充,想着离家也不远,送喝得东倒西歪的姜露上车后,直接散着步往家走。
已经是深更半夜,路上行人寥寥,锦江的河风吹减着夏夜的燥热,于蓁蓁难得一个人独自散步,也就边走边胡乱地想些事情。
先是想到工作那边,厂房建设的问题是解决了,后续该轮到采购生产设备和材料了,不过这些都是蔡思言那边决定就好,她配合她的意思去采买就好,现在他们资金充裕也不愁买不到,至于各个岗位的员工招聘……
于蓁蓁思绪纷飞着没什么定数,这时忽然想到了辞职的沈墨,这两天还看到他发朋友圈在西岭雪山滑草,其实沈墨倒是很适合做她的助理,他细腻敏感、观察力强,和石柒有点像。
想到石柒,她不免又想到了谢予鹤身上,这个人偏偏选今天找季瑾川谈事,害她情人节一个人孤苦伶仃。
于蓁蓁酒量一般还喝不少,这会儿手中的提包搭在肩上一摇一摇,她步子也是一左一右在晃,想得正出神时,侧前方有人冲她这个方向喊了声:“美女。”
于蓁蓁虚着眼睛看他一眼,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矮个子,站在久远桥下有点昏暗的光影里,她没搭理他,人往上桥的石阶那边躲着他走。
但就在她要往台阶上迈脚时,那人从桥下直冲过来一把拉住她左边胳膊就往下方拖。
“啊!”
于蓁蓁的酒瞬间醒了,尖叫着躲避,她右手死死抓着台阶的扶手没被他成功拖下去,对方也没预计到她右手那边有助力,一次没拖下去,改为放下她左手臂,去拉她的右手臂。
于蓁蓁从小练舞,到底有几分力气,以前为在欧洲旅游也专门学过防身的巧招,在他再次扑来时,她举起自己手里的包就使劲往他头上砸,等对方双手抱头来挡,她就伸脚用高跟鞋的鞋跟去猛踹他的要害。
是有效果的。
对方被她踢到要害,一下蹲去了地上。
于蓁蓁趁机拔腿就往桥上跑,上桥往东一百米不到就是她家的一个小区门,门口有家24小时便利店,她已经想好去找便利店员工打报警电话,刚刚跑到店门口,听前方有人喊了声:“于蓁蓁。”
于蓁蓁慌乱的脚步在便利店门口停下,大喘着气看人,谢予鹤从他那辆漆黑高大的车旁一边朝她走一边问:“你跑什么?”
于蓁蓁咽了口口水,手指往背后方向指,气喘吁吁地说:“那边有个……男人……拉着我……”
她话没落,谢予鹤已经走到她跟前,手拉住她胳膊让她站直,声音冷沉地打断她:“你有没有事?”
于蓁蓁还在大喘气,摇了摇头说:“你……报警。”
“真没事?”
“没事。”
“他人在哪?”
“桥下。”
“你就在这别动。”
话落谢予鹤放开她人,直冲桥下跑了过去,紧接着于蓁蓁耳边闪过一阵风,是石柒追着谢予鹤在跑。
于蓁蓁原地缓了缓,重新走到桥下时,见到的是谢予鹤对人正挥拳相向,拳拳到肉。
第30章 第30章“别碰我!”
于蓁蓁眼睁睁看着谢予鹤的拳头捶到那人脸上,不论是身高还是力气,对方在他跟前都像一只小鸡仔,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那人被他给打断气,在石柒旁观着不动的情况下,她高声朝谢予鹤劝:“你别打了!别打了!让警察来处理。”
谢予鹤正在挥拳,听到她声音后抡起的手臂一顿,静了秒,将人往地上一丢,收了手。
他转身两步走到于蓁蓁跟前,将她转到背对着被他揍的人,眼里的怒气没消,语气也生硬:“让你原地别动,你过来做什么?”
于蓁蓁一颗心还在极速乱跳,有刚才吓出来的,也有被他捶人的动静惊出来的,她也清晰地看到了谢予鹤拳头上的血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个人的。
正想问问,没想被谢予鹤突然冷声呵斥,她眼珠子麻木地看向谢予鹤的脸,心里忽然有种极度慌乱后的委屈,鼻尖霎时一酸,含着泪瞪谢予鹤:“你凶什么凶?”
他哪凶了?
谢予鹤人顿了下,看她眼泪汪汪,脸色煞白,人也在抖,还撑着股气死命瞪他,他抓着她肩将她往更亮的地方带,压着音量:“这里危险。”
他手这一搭上她的肩,于蓁蓁瞬间想起今天出门前的猜想,拧着身从他手里避开,拿手背两下抹掉眼里的泪,再次看向他,忽然问:“你那失忆是不是骗人的?”
石柒刚控制住还想跑的猥琐男,猝不及防听到于蓁蓁这一问,不由蓦地抬头看向他老板。
这些天因为谢予鹤的不作为,鸿裕那边几个新谈下的项目已经停摆,但鸿裕外的业务却如常开展甚至在扩大,他也搞不懂老板这前前后后的招式,怀疑过,但没敢问。
但谢予鹤没说话。
于蓁蓁又问:“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把季瑾川叫走的?”
谢予鹤这回开了口,但声音比刚才还冷硬:“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专门从中作梗的意思!
于蓁蓁才止住的泣意又漫起来,她不想丢人,但既喝过酒还受过惊,脑子里一想到差点被人拉到黑黢黢的桥底下去,怒火和委屈就烧得她心脏疼,她垂下眼皮,眼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地上砸。
谢予鹤静了会儿,抬手想用指关节去擦于蓁蓁的眼睛,但一看手背上有血,作罢问她:“他没去见你?”
这话在于蓁蓁听来就是明知故问,她牙齿紧紧咬着唇肉,因为想憋住哭声而双肩抖了两下。
谢予鹤垂着眼看她:“说话。”
于蓁蓁一言不发,他伸手去圈她肩,被于蓁蓁拿鞋猛踢他小腿,她拿包往他身上乱砸:
“别碰我!”
谢予鹤动作一顿,她一副应激模样,视线里她左手臂上有一圈显然的红印子,他立刻去抓住她挥舞着的右手腕,细看一下右手臂上也是,可想而知之前被人拽得有多狠。
一想到这里,谢予鹤霎时丢开于蓁蓁抬步就要去那人那边,于蓁蓁察觉到他的目的,立刻反手攥住他:“你要干嘛?你是要打死他吗?”她在他家听过他打拳时沙袋沉闷受力的声音,他那拳头已经捶过人一次,再毫不客气一次结果只会不堪设想。
谢予鹤脚步一顿,不便当着她的面做什么,转而问她:“你一个人走夜路做什么?”
这一问,于蓁蓁才勉强收住的那点情绪复又起来,怒气冲冲地怼他:“你装什么好人?”
他不是好人,谢予鹤盯着于蓁蓁红红的眼眶:“谁是好人?好人怎么不来找你,不来接你?”
他是有本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于蓁蓁说他:“什么时间不能谈事?你非要选今天,选下班后。”
谢予鹤问:“今天为什么不能谈?”
话落他仔细打量于蓁蓁,这才发觉除了被她此刻已经哭花了点的精致妆容外,她穿的是一件比上回去他那里那次还要正式的小礼服,首饰也是成套首饰,发丝上还有几条编得细细的辫子,一看就是很用心地打扮过。
应该是她认为重要的日子。
和季瑾川的。
谢予鹤墨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于蓁蓁,又问她:“既然今天不能谈,他答应来做什么?”还不是别有所图,唯利是图。
于蓁蓁被问得哑了下。
听谢予鹤还在问:“你跟季瑾川什么关系?他今天来跟我谈事你为什么这种反应?”
于蓁蓁不想回答,她跟季瑾川的事没想公开,即使谢予鹤听到了她在季瑾川车里说话也不能证明什么,她梗着脖子看谢予鹤:“跟你没关系。”
谢予鹤看着她的眼睛:“跟谁有关系?”
于蓁蓁偏过脸看其他地方,不搭理他的话。
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而来,很快就有民警来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于蓁蓁作为当事人不免要讲自己的经历,但回忆一次经历不异于重新回到当时的处境,她越说越觉得嗓子发紧。
看她人越说越紧张,谢予鹤径直开口打断她,几句话替她朝警察说了遍经过,又着重强调对方试图通过暴力手段强迫人,他们要告他猥亵罪。
但虽然有他替于蓁蓁开口,附近也有监控可以佐证,警察也还是需要于蓁蓁这个当事人去做下笔录。
于是,这个七夕的后半夜,于蓁蓁是在派出所中度过去的。
一夜没睡,天蒙蒙亮时她才坐谢予鹤的车回家,到家后失力地趴去床上倒头就睡,中途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彻底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手机充了电开机,有几条季瑾川的消息,他解释昨晚后来和人谈了很久,再联系她时联系不上,也约她今天见面,于蓁蓁吸了吸堵塞住的鼻子,面无表情地在微信上打字回他:“我今天没空。”
季瑾川问她今天要做什么,迟迟没等到她回复,又问她什么时间可以见。
于蓁蓁没答,但问他:“你昨晚谈的事顺利吗?”
季瑾川那边说:“还可以。”
于蓁蓁又问:“是很大的投资吗?”
季瑾川:“是。”
想到姜露的那句话,于蓁蓁再问他:“上亿?”
项目总估值远远不止,但他能有机会参与的只是其中一个部分,季瑾川说:“没那么多。”
于蓁蓁静静看着他的这句话许久,再没回季瑾川。她知道其实不能怪季瑾川什么,但昨晚差点遭遇不测的人是她,其中的恐惧、无助全都是真实经历的,有根刺卡在了自己心里,至少今天她拔不出去。
头有点胀痛,于蓁蓁揉了揉,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洗漱。
一出房间门就看见于祁暄在门边站着,像已经等了她很久的样子,看她现身就问她:“你昨晚去哪了?”
知道他在问什么,于蓁蓁说:“跟姜露玩儿。”
这一开口才知道她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于祁暄诧异地一顿,抬手摸她的额头:“发烧了。”
怪不得睡着的时候一直很热,于蓁蓁慢吞吞地自己抬手摸了下额头,她手也烫着,摸不出来到底哪里更热。
于祁暄大步走开,去家庭药箱里拿温度计来,开机后对着于蓁蓁额头测量,看到显示器上显眼的红色后当机立断道:“发高烧,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于蓁蓁不想去打针:“我先吃退烧药。”
但于祁暄是不容她置疑的语气:“去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再吃药。”他伸手理了理于蓁蓁睡得一塌糊涂的发型,提醒说:“先去换套舒适的衣服吧。”
“我洗下脸。”于蓁蓁说,到了洗漱台前对着镜子一照,看见里面的自己跟鬼一样,头发乱糟糟的,眼妆也花了,还有一点血迹在下巴上。
抽卸妆巾来擦时,她蓦地动作一停,反应过来这还是昨晚谢予鹤手上的血。
昨晚她还是没问出来他之前是不是装病,也没问出来他跟季瑾川在谈什么事情。
于蓁蓁脑中一团乱麻,头也疼,干脆不再去想,收拾好自己跟于祁暄去了医院。
很严重的感冒,血液检查结果很不理想,需要连续输几天抗生素。
于蓁蓁最终没逃过打针的命运,将输液的照片拍给蔡思言看:“我出师未捷身先垮了,下周去江城的事只能靠你了。”
蔡思言让她先安心养病,也说:“出差的事也不急,那边今天给我说下周没空,他们全公司要去团建避暑。”
员工福利真好,于蓁蓁羡慕之外信誓旦旦说:“过一阵我们也搞个团建。”
“可以啊,你安排。”蔡思言说,“上次你说要和佳战搞联合团建,他们是不是也一起?”
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到公事上的心情,于蓁蓁先不想思考这事:“我病好了再说。”
于蓁蓁悲催地连续输了一周液,但好在是暑假,于家几个教职人员每天都轮流陪着她,她也趁机得寸进尺地过了几天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惹得江清露怨声载道,说她一病就成了祖宗。
期间季瑾川也说想来看望,但都被她以“不想蓬头垢面见他”给拒绝掉了。
季瑾川猜测她还在因为七夕的事生气,亲自去买了些礼物,准备在于蓁蓁康复后去送给她,但于蓁蓁病好的次周直接飞去了江城出差。
他又等一周,没等到于蓁蓁出差回来,倒是先等到了谢予鹤给他开出的一个条件——
转给他佳战在壹星的全部股权。
季瑾川找上谢予鹤。
电炉上的水咕咕沸腾,听完季瑾川的疑惑,谢予鹤将水注入茶壶,垂着眼皮语调闲闲:“我认为相对于退出壹星,你在‘NM实验室’的一个联合投资者位置很划算。”
“NM实验室”是S大和民企合作准备建设的高等级国家实验室项目,主要研究轻量级高密度仿生材料,为IT领域的未来用材核心,他跟行业内的专家打探过,这个领域里S大目前的师资和研究成果都是国内甚至国际领先的,这个项目说是未来可期的项目不为过。
但季瑾川问的不是这个,他神情复杂:“你为什么一定要壹星的股权?”佳战投资的领域无数,谢予鹤要随便哪一个,都比小小的壹星有价值。
谢予鹤没说话,似沉迷于泡茶,等将一整道泡茶工序完完整整完成,将茶杯递给季瑾川之后,他才掀眸看向他:“季总只需要回答同意不同意,别的……属于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几个字让他想到某人当初跟他聊思略时在手机里嘀嘀咕咕的声音,
他嘴角微微上扬,直视季瑾川表面平静的眼睛:“你再考虑考虑,不急。”
怎么不急?项目即将启动,确认投资者的最后期限不会超过一周,但季瑾川不动声色,点点头说他会再考虑。
季瑾川走后,来给谢予鹤汇报跟威莱已经签好合同、完成股权转让的石柒一屁股坐在凉幽幽的地板上,端过谢予鹤给他倒来的茶牛饮几杯,解了渴才问:“老板觉得季会同意吗?”
谢予鹤垂着眼喝茶:“不清楚。”
石柒切一声:“你给他这么好的条件,他怎么可能不同意?凭这一个项目他就可以单干了。”
不一定。
照目前情况下去,季瑾川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甚至可能拿到比现在更多更优的项目。
见谢予鹤蹙着眉宇没讲话,石柒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又说另一件事:“钟那边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采购设备。”
谢予鹤拿手机看朋友圈,一向活跃爱发照的人还在江城中心看落日和阻尼器,他手指翻她的其他照片,盯着那张张嘴吃电视塔的搞怪表情说:“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