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你当我是什么?”……
露骨的问题砸到耳朵里,于这一刻,于蓁蓁猛地意识到谢予鹤的目的,心脏激烈跳起,看着谢予鹤没说话。
谢予鹤垂着眼看她,手指从她唇瓣摸到她耳垂,摩挲着上面的一只猫眼绿耳钉,轻轻捏了捏,追问:“为什么不说话?”
他的眼神和呼吸都滚烫,正正杵在她脸前方咫尺之距,于蓁蓁去拉耳朵边他的手腕想往下压,但如蚍蜉撼树,根本就压不动。
空间狭窄,唇齿之间和呼吸里都是他的气息,于蓁蓁下意识想躲谢予鹤灼人的视线,但稍微偏了一点脸,谢予鹤捏着她耳垂的手指就移动到她脸颊,手掌制住了她。
退无可退的感觉让于蓁蓁心中升起一阵烦躁,她拧着眉也拧着股劲,目光笔直地回看谢予鹤:“没有。”
谢予鹤默了片刻,看着她眸色微动,重复了下:“没有?”
于蓁蓁反问他:“你是不信吗?”他硬要跟她讨论这个隐私问题,她也不打算再回避,她就不信他会扒开她来求证真假。
还是不擅长撒谎,底气不足让她的气势没怎么起来,反倒耳朵开始发烫。
谢予鹤视线扫了下她红起来的耳朵,又回来看向她的眉眼,从她瞪着他的眼睛里想到那天他接起她电话时她那冷如寒霜的眼神,也想到那道她似逃出刀山火海时轮胎擦地的刺耳声,还想到刚才他走进她办公室门时那一瞬间她的慌乱表情。
话尽于此,他其实大可以闭嘴不再讲话,但却从心底里涌起了一股偏不能让于蓁蓁蒙混过去的情绪。
他唇角一挑,一字一顿:“对,我不信。”
不出所料的,于蓁蓁脸色微变,哑了片刻才又提起了点气势说:“你爱信不信。”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她催他:“系好安全带,走了。”
谢予鹤感受着她慌得不敢直视他眼睛的神情,在她扭头去拉安全带时,他手指轻轻一用力,掌心中的下巴就回到了对着他的状态。
又来。
于蓁蓁心火直冒:“你到底要干嘛?”
谢予鹤盯着她的唇瓣,语气轻巧:“我说过了。”
于蓁蓁脑中一翁,他那句“我喜欢在这,在这试试”的“金玉良言”回响在耳边,她霎时觉得自己真成了猎物,在苍鹰的锋利眼神下无处遁形,但她不甘示弱地直直看着谢予鹤:“我也说过了,没有。”
数日连续梦见痛心疾首的李书雅,谢予鹤本就有闷着一层烦,于蓁蓁此刻翻来覆去的推拒在他看来没有意义:“你什么意思?你能当我是消遣是发泄,现在你就想逃避就逃避?”
于蓁蓁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没有什么?”谢予鹤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压在她唇上,意图挤压出点真话般:“没有想逃避,还是没有当我是消遣?”
怎么回答都不对,前者伤己后者伤人,于蓁蓁说:“我当时喝醉了。”
谢予鹤却追问:“哪一次?”第一次她滴酒未沾,上一次她也没有多醉,他进入时曾问她她知不知道他是谁,她答得清晰明了:谢予鹤啊。
于蓁蓁此刻生出一个“她低估了谢予鹤”的强烈念头,心中又慌又乱,好像正缠着一团凌乱了的线,她却毫无头绪该怎么去捋顺它。
她努力平静着思绪和语气,挑开了话聊:“可是你当时没拒绝不是吗?难道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
“你情我愿?”
“我没强迫过你。”
谢予鹤像是被她的话狠狠扇了一巴掌,眼神一寸寸沉下去:“所以你现在是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拍拍屁股就走人?”
于蓁蓁一怔,还没回答,就听谢予鹤又继续问:“你当我是什么?你和你男朋友吵架时的调味品?还是……你想发泄时随手抽到的幸运玩具?”
越说越直白、越难听,于蓁蓁脸色一变,还是否认:“我没有。”
“没有?”谢予鹤直视着她的眼睛继续问:“所以当我是什么?”
于蓁蓁被他问住,说不出话。
谢予鹤看她一副真在思考他问题的样子不由想发笑,她还真的是条鱼,滑得不行,怎么问就是否认,但从不正面回应什么,然而她越这样,谢予鹤那点烦就越明显。
他从于蓁蓁脸上撤回手,攥紧着拳头,想她搞一次就罢了,偏偏四年不见刚见就又来惹他一次,现在却这样一脸迷茫和无辜,他的情绪仿佛被她狠狠地丢到了一条死胡同中,任由着它自生自灭,然而却迟迟灭不下去。
才要又开口,于蓁蓁那一侧的车窗玻璃外凑来了个人。
“咚咚”两声车窗玻璃敲响,于蓁蓁闻声扭头看过去,没想到再次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打下车窗,季瑾川在外弯着腰问她:“遇到什么事了吗?”车灯又是亮了半天没启动。
问完才发现她副驾上坐着谢予鹤,季瑾川意外了瞬,转而开口招呼:“谢总也在。”
彼此见过也交谈过,谢予鹤回他:“季总在这里做什么?”
“在这有个办公室。”季瑾川指头往上指了指,明白自己是多此一举了,此刻于蓁蓁不需要他做什么,礼貌道别说:“那先走了。”
三两句话说完他就转身,于蓁蓁却将头伸出了车窗,既然遇见就想追一把,趁机问他:“季总看我们的BP了吗?”
趁思略跟他们的合同还没签,能多个选择最好,问完话,看季瑾川停了步子,于蓁蓁利落地推开车门冲下了车,追几步去季瑾川跟前看着他。
余光里她车里是高挺的谢予鹤微有憋屈的身影,季瑾川一派平静说:“抱歉,还没来得及。”
“哦,没事。”于蓁蓁瞥他车的方向一眼,纸质的东西想必别人不会随身带,便再问:“需要给你发个电子版吗?”
她和之前的态度显然有些不同,比之前急了许多,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更正式更商务,季瑾川思考着变化的缘由短暂一静,答说:“不用
了,有纸质的够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再追问便是过犹不及,于蓁蓁礼貌地:“那下周三你空的话我们约咖啡馆见。”
季瑾川再抱歉了一声:“下周我出差。”
“这么巧?”于蓁蓁不可能听不出来别人的拒绝之意,只是没想到在他这听到了和龚泽林说过的同样的话,她笑了下:“那回头见了,周末愉快。”
她眼中失望一闪而过,季瑾川点头:“再见。”
季瑾川这一意外到来,有些话题自然而然就被揭了过去,再坐回车里,于蓁蓁扣上安全带,带上眼镜就迅速起了步。
车汇入车流,又是一个下班高峰,路上走走停停,谢予鹤在沉默半天后问于蓁蓁:“你在找季瑾川投资?”
“只是在接触。”
“那是准备签思略风投?”
没有别的融资渠道的话那是她们的唯一选择,于蓁蓁没否认,嗯了声。
“调查报告你是不是没看懂?”
于蓁蓁正集中注意力看着车前方,有出事故的阴影在,她今天开得异常小心翼翼,谢予鹤这话一听到耳中,她霎时有种被人在头上敲了一棒子的错觉。
遇到红灯车停下,她看向谢予鹤,谢予鹤面无表情,但细看之下,是一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她顿了下,回他:“我看懂了。”
谢予鹤当即再问:“看懂了还签?”
于蓁蓁被他的语气和眼神看得起火,有种他是她老板并且认为她做错事的感觉,她声音冷下,问他:“谢总有什么意见?”
显然是在说他管得宽,但谢予鹤跟没听懂般,真说了意见:“思略成立十年换了三任股东,现在的主要股东有四个,其中最大的股东是商钺,他的家人长期活动在香港和美国,已经换了国籍,并且他前段时间在法国买了个庄园,庄园在蒙彼利埃。”
于蓁蓁一愣。
这些信息都是那个报告里没有的,也没想到他对这家风投了如指掌。
她也听懂了谢予鹤提蒙彼利埃的用意,那是地中海蔚蓝海岸的一个沿海城市,阳光明媚、温度适宜,适合养老。
果然,谢予鹤说:“也就意味着,他在布局将资产转移出境,为未来在外养老做准备。”
膝盖抵着前方抵得有点久,谢予鹤调整了下坐姿,屁股往后挪了一小点,继续说:“财务状况从公开的信息看来目前是稳定,但他们接连投资的几家在华外国企业在中国市场的销量逐年紧缩,思略未来的获利能力势必会不断下滑。他们只有两个选择,现在卖股票,或者继续持股下去,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当初他们的投资来说都是亏本生意。”
红灯换绿,于蓁蓁松刹车起步,耳边是谢予鹤不疾不徐说出来的关于思略的一个个风险点,比她从报告上获得的信息多了不少,也更加细节。
抛却那一点情绪占主导之后,于蓁蓁不得不承认谢予鹤的分析头头是道,他不愧是谢氏集团的高层,看待问题比她全面深入很多。
于蓁蓁默默听着,脑中像海绵一样吸纳着信息,也消化着职场人士看待问题的方式。
她想再就着谢予鹤的话问点问题,但这时天空已经灰暗成一片,几声雷声后下起了瓢泼大雨,车玻璃上很快模糊成了一团,于蓁蓁想去拨雨刮器按钮,但左手不小心压开了远光灯。
前车被她照得一个急刹,她也跟着刹车停下,车刹得太快,轮胎在雨水中打了滑往一旁偏,车冲出车道,差一点点就撞上一旁的绿化带。
于蓁蓁瞬间觉得心慌,人有点不知所措,口中无意识地自言自语问:“怎么办?怎么办?”
谢予鹤先安慰“别急”,伸手从她方向盘下方穿过去关掉她开的远光灯,又摁开她的前后雨刮器,提醒说:“雨雪天刹车用点刹,别一脚踩死。”
当初考驾照是一次性通过的,于蓁蓁一直以为自己在开车这件事上不属于笨的类型,也一直对别人强加在女司机身上的偏见嗤之以鼻,但接连两次搞成这样,谢予鹤仅仅坐她的车两次,两次都遇到突发情景,才拿到手的车又差点撞坏,她对能不能驾驭这种机器的信心此刻饱受打击。
暴雨打在车玻璃上发出震耳的噪音,这声音如鼓点,雨天车停在路中间也被后面的车用喇叭滴,如此种种都催发着于蓁蓁的紧张情绪,她顿在座位上迟迟没再启动发动机。
谢予鹤一侧脸就看到她脸色煞白,一副受惊过度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问:“有没有事?还能不能开?”
于蓁蓁抬眼看他,这时太希望他不是谢予鹤,而是她可以随时提要求的于祈暄,她抿了抿唇,那点委屈和紧张都憋着,最后还是没在这事上逞能:“那你来开?”
谢予鹤定定看她一眼,二话不说推门下车,关门绕到于蓁蓁这一边。
身旁车门被拉开,于蓁蓁要下车,被谢予鹤杵在跟前一挡,他让她:“你跨过去。”
外面雨大,车门一开雨水就泼了进来,谢予鹤还在雨里,于蓁蓁也顾不得往后多打椅背,按着座椅调节按钮没两秒,自己能从驾驶座出来时就往上撑身体。
本来是想速战速决,但她这车确实是小型车,空间有限加上座椅没多往后调,人又有些腿软,她第一次就没能撑起来,心知弄巧成拙,于蓁蓁连忙二次去摁按钮,然后手忙脚乱地抬脚往副驾迈。
好不容易成功,坐下后回来看谢予鹤,经过她浪费时间,他从头到肩、到胸口已经全部被雨淋湿,白衬衫一大半都贴在身上,看起来跟落汤鸡没什么不同,他身高又高,光坐进驾驶室都有些艰难。
车门关上,他身上的湿意卷进来,于蓁蓁往后座去提包拿纸巾,这才看见后排的椅子上有个系着蝴蝶结的礼盒,在驾驶座后方的那一侧,是她之前落座后的视野盲区。
她视线在上面定了几眼,跪在座位上去够后排的包,小腹就在这时猛地一紧。
拉到包回来递纸巾给谢予鹤,于蓁蓁这才问:“那个盒子是什么?”
谢予鹤伸手接过她的纸往脸上擦,面不改色说:“不知道,可能是4S店里送的节日礼物。”
商家为什么给客户过这种不算节日的、还带着非同寻常谐音的节日,于蓁蓁对此不理解,但既然谢予鹤说不知道,她也没就这个说什么。
一包纸对于谢予鹤淋湿的面积来说是车水杯薪,谢予鹤也没在原地多浪费时间,拉上安全带很快重新起了步。
他开车又快又稳,插队时不像于蓁蓁又打灯又打车窗软绵绵地进,有种和他性格一样的强势,后车偶尔会哔他一声他也不管,车头进了线后就会用一种毫无畏惧的态度猛加油门甩进车道里。
于蓁蓁在他利落果断的行车方式里情绪渐渐平稳,也渐渐察觉到身体上的异常,她抱着包捂在小腹上没再说话,谢予鹤双眼看着路,也同样也没再问她有的没的。
于蓁蓁想,如果她和谢予鹤之间没发生过什么,是不是此刻自己有病有痛也会肆意朝他说,从他这里找点精神安慰,毕竟以前她跟着他出门时也没什么顾忌,于祈暄总说他是于家的编外人员,有什么事找不到他找谢予鹤也是一样的。
但偏偏就跟他有了瓜葛。
又想到谢予鹤刚在公司楼下问她的那个问题,生理和心理都不怎么顺畅,于蓁蓁皱起眉,更是一句话不说了。
车开进锦安苑,停在于家那栋楼外,考虑到雨大打车不便,于蓁蓁离开前给谢予鹤说:“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明天叫代驾给我送回来。”
谢予鹤没拒绝:“好。”
于蓁蓁起身走,弯腰出门时裙子上一点血迹落在谢予鹤眼中,谢予鹤眼神变了下。
在于蓁蓁从车头冲向单元楼门口时,他打开车门喊了声:“于蓁蓁。”
于蓁蓁跑到门口的屋檐下才回身,看到谢予鹤从车里走出来,又打后座的车门,将里面的盒子抱出来,径
直走到她跟前。
这盒子她并不是很想要,但既然谢予鹤替她拿出来了,于蓁蓁也就说着谢谢伸手接,谢予鹤却没给她:“我帮你拿。”
于蓁蓁顿了下,有些不解:“很重吗?”明明他毫不费力,看起来也很轻,盒子比A4纸大不了多少,也不算很大。
“不重。”谢予鹤看着她的眼睛,话锋一转:“你裙子脏了。”
于蓁蓁瞬间反应过来原因,一张脸霎时红透。
头下意识扭到后背去看一眼,没看到脏在哪里,但她将西瓜包一下就盖去了屁股上。
“进吧。”谢予鹤面无表情地催一声。
转过身势必就又要背对着他,于蓁蓁原地顿了顿,过了几秒还是忍着尴尬去输单元门的密码。
谢予鹤在于蓁蓁家门口将盒子交给了她,于蓁蓁没请他进门,不等他转身就抱着盒子进屋,跟厨房里正忙着的李阿姨打了声招呼便冲回了卧室。
洗完澡收拾妥当,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于蓁蓁这才回到自己房间护肤。
梳妆台上还放着那个礼盒,盒子很精致,于蓁蓁好奇地打开,里面装着一台知名品牌的最新款笔记本电脑,装电脑的盒子上方还有一个首饰盒。
于蓁心有预感地打开那个首饰盒,里面装的,正是她在四寻喝酒那天遗落的项链,而项链也并非原先的样子,吊坠被改过,上面多了好几颗黑色钻石。
拿到手里再细看,她反应过来,这些钻石,和她当时从谢予鹤胸针上扯断的那截六芒星上镶嵌着的如出一辙。
意识到谢予鹤这是将两个首饰合二为一弄到了一起,于蓁蓁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拿手机出来想联系他,这时于祈暄站在她房间门口,开门见山问她:“予鹤送你回来的吗?”他回来时看谢予鹤开着她的车出小区。
于蓁蓁侧脸看,于祈暄正看着她的手,她忙把项链放回盒子,点了点头:“哥哥你回来了。”
于祈暄迈步走了进来,视线定定落在她面前的盒子里,有电脑有首饰,又问她:“谁送的?”
于蓁蓁发现于祈暄今天的情绪不大对,本想按谢予鹤的话说是4S店送的,但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予鹤哥哥。”
于祈暄目光从那个黑钻项链上移上来,看向于蓁蓁的眼睛。
他以为于蓁蓁会解释点什么,却听于蓁蓁郑重其事说:“我现在创业,需要电脑工作。”
这个消息给于祈暄带来的震撼不比他父母差多少,于蓁蓁话落,于祈暄几乎是被她的话立刻牢牢定住,静了好半晌才说:“你创业做什么?”
不是问“做什么”,而是震惊她为什么要去创业,于蓁蓁却将公司的业务范围一五一十说了出口,末了笑着说:“我们已经融到资了,很快项目就能启动,以后说不定还能跟哥哥你们同学一起合作。”
她以为于祈暄会问她为什么改变梦想,“想做成功的女企业家”的话都含在了嘴边,却听于祈暄问:“资金是予鹤提供的吗?”
于蓁蓁惊得瞠目:“不是啊,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她是不像说谎的样子,于祈暄说:“他投资得多,我以为也投资了你这里。”
谢予鹤投资多还是少于蓁蓁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她想到在路上他分析思略时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事情,又想到他还认识季瑾川,像是抓到了一根什么丝线,她问于祈暄:“他投资什么了?”
于祈暄看着她的眼睛一会儿,却直接不说了:“我还有点事要出门,你们先吃饭。”
于祈暄走后,于蓁蓁继续护了会儿肤,在微信里将自己的疑问朝谢予鹤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在做投资行业?”
谢予鹤回得很快、很直接:“你需要我投资多少?”
“那倒不用”几个字几乎脱口,于蓁蓁手指停了下,想了想说:“难怪你调查别家调查得这样清楚。”
手边是他送的东西,于蓁蓁不等他回,又给他发:“4S店送错东西了。”
消息送达时,谢予鹤正拿着她的眼镜在研究,门铃响起,他走到显示器前,发现于祈暄正站在门外面。
第14章 第14章“对她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于祈暄自律又严谨,读博士后学业繁忙,不是在实验室做实验,便是早早回了家,没不良嗜好,很少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外,也很少不打招呼不请自来。
谢予鹤在门内顿了一秒,摁开了门锁。
“祈暄。”谢予鹤声音平稳低沉,“我给你拿个毛巾。”他肩膀湿透,不是从地下车库上来的,而是从室外。
“不用了。”于祈暄扫了眼他的浴袍,胸肌上有半截红色纹身,乍看像鱼尾,他反手关上房门,没客气地抬脚往里进,脚步沉稳干净,“我路过,一会儿就走。”
谢予鹤嗯一声,“坐吧。”
于祈暄却没动,站在电视墙旁边,转身回来看着谢予鹤。
他和于蓁蓁一样都有一双干净的眸子,直直看人的时候那一点或是不解或是警惕的情绪藏的并不那么好,以多年熟悉的经验来看,也或许是因为他此刻并不想藏住而已。
挑高两层的房屋结构,没人说话的时候显得整个环境更加空旷寂静,尤其在棕黑两色为主色调的装修空间内,有一种肃穆的死寂。
谢予鹤先开口打破沉默:“有事?”
于祈暄又静了几秒,先问的是:“你早就知道蓁蓁创业的事?”
谢予鹤没撒谎:“不算早,月初在丽水湾时无意间知道。”
于祈暄问:“你没劝她?”于蓁蓁人生的规划路径里从来没有这样冒风险的路,她也不需要这么冒风险,这事不是秘密,他和谢予鹤闲谈过,他笃定谢予鹤知道。
谢予鹤神情微滞,听出于祈暄是在责备他帮于蓁蓁隐瞒,他反问他:“你没问她为什么创业?”
于祈暄并没顺着他的话答:“你为什么要帮她隐瞒这件事情?不只是隐瞒,你在助力。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予鹤短暂静了瞬,听于祈暄声音依旧温和,却有一种情绪暗涌的意味,继续问他:“她的车今天为什么是你去取的?”
这句话很锋利,像一把利刀一下戳到了谢予鹤的骨头缝,不确定是不是于蓁蓁跟于祈暄讲了什么,是讲他送礼,还是讲他私下威胁她,才让于祈暄冒雨来质问他。
谢予鹤垂下眼皮,想笑笑却没弯起唇,抬眼再看直直盯着他的于祈暄,语气出奇镇定:“顺路。”
试探而已,没想一探就知道还真是他去取的车,于祈暄语气染寒:“从哪顺的路?”
他和他开会时结束时间延迟,取车的事谢予鹤说让他的司机去,会议开一半,他接电话说有事先走,他当时还真当谢予鹤有事,然而最后看见的,却是他开着于蓁蓁的车现身在他家门口。
有些事堂堂正正做和遮遮掩掩做是不同的。
还有,他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期里送了个首饰。
于祈暄看着谢予鹤的眼神近乎冷淡。
谢予鹤笑了声,没有自证而是问:“祈暄你在怀疑什么?”
于祈暄直接了当:“你对蓁蓁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他的屋里灯光一向不明亮,玄关那边的感应灯灭了后,偌大的空间内此刻也只有一盏氛围落地灯在角落,谢予鹤的眉眼很深,他看着正对着他的于祁暄:“你怎么会这么问?”
于祁暄神情未动,语气锋锐:“有没有?”
谢予鹤静一秒,淡声:“没有。”
说罢,他垂目将手里的眼镜递给于祁暄,又去取来于蓁蓁的车钥匙,眼神没继续落在于祁暄身上,以低沉的声音说:“你别误会。”
他身上的温雅没了,背着灯光的脸在暗色里有种强烈忧郁气质,于祈暄心中一动,想到自己的误会和质问给他心理上造成的影响,不免又生出愧疚,温声说:“是我想多了。”
两人目光触一下,谢予鹤没答这句话什么。
见于祈暄不走也不坐,他端起了一杯酒,顺
势靠坐在一旁沙发的椅背上,喝一口后说起别的:“她的公司前景良好,不是什么高风险行业,不用太担心。”
商业敏锐程度上于祈暄佩服谢予鹤,不像他是技术脑,谢予鹤对于市场的嗅觉总是在前端,敏锐加上敢闯敢干,这才有能力短短时间内就他们的集团业务搞得风生水起。
眼里是谢予鹤手中香槟色的酒,也是他见过多次的在商业场上淡定从容的调性,谢予鹤似没被他刚才的话影响,一身平静没有情绪,于祈暄微松一口气,说“好”,又将今天会议后半程讨论的时间节点提了下。
尽管这些事想必他的助理也会给他汇报,但此时此刻他主动来提,又是另外一层他对刚才谢予鹤先离开的事释怀的意思。
两人熟悉至此,谢予鹤当然听出了于祈暄话里暗示的信任,他又说:“新实验室不用鸿裕的资金。”
鸿裕以前和他们学校的实验室联合研发过材料,最近谢予鹤打算做新产品线做新材料,说要和他们新建一个新实验室,至于用哪里的资金,于祈暄认为:“我导师不会管。”
他只是好奇了一下:“要用哪家的资金?”
他们一起成长,很多事共享,但也有很多事没法共享,于祈暄的生活环境优越平静,性格温柔,始终是一个太阳般带给别人温情的人,谢予鹤不想讲什么风雨:“还没决定。”
于祈暄没作他想,头发上的雨水已经半干,这时有心情关注这些了,洁癖的人瞬间又觉得雨水脏,便给谢予鹤说:“给我件上衣,我洗个澡再走。”
于祈暄出门时穿的是白T恤,回来却穿着黑T,黑T左侧胸口上还有个红色Logo,刚冲了杯红糖水在沙发里蜷着的于蓁蓁看得皱眉:“哥哥,你刚出门有事是去买衣服了吗?”
于祈暄走到她身边坐下,父母不在,李阿姨已经下班,于子澜还在学校上晚自习没回来,他也就说得直白:“你身上是不是没钱?”
于蓁蓁被问哑。
真话是真没什么钱。
她现在手里的钱全是上学时剩下的生活费,因为和父母就创业意见不同,她也拉不下脸找他们要钱,上次请龚泽林吃饭让她雪上加霜,这段时间休息时都没敢出门玩。
但是她这会儿也不想朝于祈暄说,因为创业这事她还摸不准于祈暄的态度,所以就支支吾吾:“有,有一点……”
“撒谎做什么?”于祈暄直接拿手机出来给她转账,“先用着,不够了给我说。”
手机在卧室充电没在手边,于蓁蓁勾着头去看于祈暄的手机屏,看到转给她的巨款后惊喜得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哥哥你好有钱啊,我沾光成小富婆了!”
夸张得跟没见过这点钱一样,于祈暄拍了两下她的额头,语气半玩笑半认真:“小富婆,你工作需要的东西自己买得起,自己去买,别拿别人的东西。”
于蓁蓁一下就听出来是说谢予鹤送的那个电脑的事,点点头,一脸诚恳:“我本来就没打算要。”
“用不用我帮你退回去?”
“好啊。”正好她也不想再和谢予鹤见面。
谢予鹤次日收到于祈暄叫闪送送来的东西,以为是衣服,从快递员手里接过时才察觉重量不轻,打开一看电脑盒、项链盒齐全,他没多看,将一整个手提袋砰一声从门口丢进了衣帽间的地面,转身出了门。
雨后的晴天阳光刺眼,阿斯顿马丁从锦城不歇气地开到海市花了两个半小时,随后笔直地驶进了蔚山区的一个老小区。
小区地面已经烂得坑坑洼洼,不留心就会踩出石板砖砖缝里污水,谢予鹤下车时就中了一招,污水呈一条喷射的线划到裤腿上,出现一种白璧微瑕的可惜感。
这一幕落在正要出门的李书莹眼中,李书莹惊呼一声:“哎呀,裤腿脏了啊。”
谢予鹤站在原地看了眼她,然后看着一楼的窗口没说话。
这间公寓他住了十来年,后来被谢振安卖掉,他曾问过买家卖不卖,但对方有小孩上学需要这个学区房名额,也就作罢。但好在这个小区没拆迁,离锦城也不远,想回来时还能回来看。
他站在原地发呆,李书莹走到他跟前拉他:“快上去我给你擦一下。”
“不用了。”谢予鹤站着没动,扯了扯胳膊没扯开,“我很快就走。”
“才回来怎么就要走?”李书莹惊讶道,手上继续拉他:“先上去,你外公知道你提前回来不知道得多高兴。”
他不是回来看他的,也不是回来看谁的,只是心里不痛快,就想回到这个出生的地方看一看,再带点勇气回到现实生活里继续生活,也好过一个人在家喝酒。
他没想过跟李家再有瓜葛,迟来的温情在他不再需要的时候是负担,独自一个人习惯了,李书莹此刻过分热情的拉扯也令他不适,谢予鹤抬手拉住李书莹的手腕,轻轻用了点力就将她从他身上拉了开。
“我还有事,不上去了。”
李书莹知道这是他的借口,还想劝:“有事也不在这几分钟吧?这样脏着裤子出门也不好谈事。”
谢予鹤也不是一个谁劝劝就顺从的性子,说了句不了,利落转身打开了车门钻进去,然后在李书莹不解的眼神里开出了小区。
周边一路都是熟路,但不是熟悉的景色,建筑早就翻新了一轮,谢予鹤开车路过他的小学,游客一样在海市绕了一圈,要离开前接到温兆的电话。
“你是不是回海市了?有人说看到你车牌号了。”拉风的跑车挂着四个7,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谢予鹤没否认:“嗯。”
温兆盛情邀请说:“来我这坐坐?”
谢予鹤看了眼时间,想着回锦城没事,说了声好。
“我给你发地址,你按照导航来。”
温兆原本从小时候的小胖子长成了大胖子,几个月没见,现在又瘦成了小瘦子,谢予鹤下车就看到他背着双手杵在茶楼门口,一头白头发,乍看像个老头。
谢予鹤脱口问:“你减肥?”
温兆比他矮一头,但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跟他勾肩搭背,搭着他肩说:“减什么肥?我的肉在ICU里被自己吃了。肉多还是有用的,治疗我的那医生就说,幸好我有那几十斤肥肉吊着命,换成另外的秧鸡儿,人可能早就没了。”
这事没听他说过,谢予鹤意外地:“怎么了?”
温兆云淡风轻地像说什么小事:“也没什么,看到个车祸去救人,结果差点被炸成日本人。”
“电池爆炸?”
“对,所以你别换电车,你开车速度太快。”
真要出事电车油车都一样危险,但谢予鹤已经瞄到温兆后勃颈上的疤痕,想必身上还有,他点下头表示赞同,跟着温兆进了门。
整个茶楼都修建成了中式建筑,往里走是清幽的庭院,种着杏李桃等果树,但弯成了斜探的样子,假山庭石都有,极有意境。
温兆手中拿着串盘着,迈步进了个能看到庭院风景的雅间,让谢予鹤往蒲团上坐,又让跟着的员工去叫首席茶艺师来。
温兆一身宽松的土黄色,看起来几分像罗汉服,落座下去方便宽松,但谢予鹤穿一条修身休闲裤,一坐下整个腿上的肌理都被绷了出来,不适之下他挪了挪坐姿。
首席茶艺师一进来就看到谢予鹤挺拔的身姿,以及一只腿的膝盖立着的样子,不羁、落拓,她上前来,轻轻喊了声:“兆哥。”
温兆招呼道:“珍珍你来给贵客沏茶。”
谢予鹤本瞥了来人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打量起温兆这边的新产业,温兆以前开酒吧现在开茶馆,行事跟身材一样窜到两个极端,没想到忽然听到熟悉的两个字。
视线再回来,这人一身雅青色,耳朵上也是一对绿翡翠,谢予鹤的视线就在她脸上停住。
他眼神一向锋
利有压迫感,文珍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嗯了声,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煮水。
水煮上后发现对方还在看她,她笑一下问温兆:“兆哥,贵客该怎么称呼?”
温兆在点香,回她说:“鹤哥。”
文珍便转脸到谢予鹤这边:“鹤哥想喝什么茶?金骏眉、大红袍、兰香——”
但她还没介绍完,就听谢予鹤打断她,问:“哪个‘蓁’字?”
文珍一顿,反应过来是问她名字,回答说:“珍贵的珍。”
既似出乎意料,又像意料之中,那点摁住的心思冒头却又压回去,谢予鹤嗯一声,一下从文珍脸上收回视线,看温兆一派吃斋念佛的样子,深呼吸两下缓解心里的燥,问说:“熊猫茶有没有?”
“艹!”温兆骂了句脏,点香的动作停下看他,“你金舌头吗?”这玩意儿多贵。
越是心中郁积表面上他越是平静柔和,谢予鹤笑着说:“没点熊猫茶你开什么茶馆?”
“别激我。”温兆气瞪他一眼,让文珍去拿熊猫茶。
文珍应好,出门去取茶再回来,却见对面人再没看她一眼,她唤“鹤哥”时,他垂着眼说“我姓谢”,文珍愣了下,识趣改口说:“谢哥。”
都是见同学,谢予鹤跟小学同学喝茶时,于蓁蓁在锦城机场出口接许时宜。
许时宜飞机晚点,她一时没等到人,却率先等到了季瑾川的微信信息,说下周一上午他有时间,可以谈谈融资的事。
第15章 第15章“她有男朋友,你是要当……
又一个希望从天而降,或者说是努力了下想抓住机遇就真的抓到了一角,回完季瑾川微信跟他约好见面时间,于蓁蓁整个人都有种脚下发飘的喜悦。
她言行于表,对着手机屏嘻嘻傻笑,搞得许时宜一见面就问:“你干嘛这样?谈恋爱了?”
于蓁蓁伸出食指在她脸前左右摇,啧啧两声:“谈恋爱算什么?”
自小到大她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人又艳丽张扬,不缺谈恋爱的机会,只有想不想谈的兴趣,许时宜捏住她晃得她眼晕的手指:“那是什么?”
“等等哦!”
于蓁蓁垂头去腰间掏包包,许时宜随她动作打量她,她今天穿着黑色热裤配球服造型的白T,宽松款式的T恤在腰间被打了个结,白豆腐般的肌肤若隐若现,背着的足球包也是黑白色,肌肤很白,整个人像个不规则的棋盘格。
于蓁蓁终于翻出名片夹来,抽了张名片给许时宜看:“呐,姐妹儿现在搞事业。”
许时宜看得吓一跳,不止是她摇身一变有了个“副总”的巨大头衔,更是:“科技公司?跟你专业毫不沾边,你搞这个做什么?”
于蓁蓁把名片又放回名片夹装起来,鼻腔中长长地“嗯”着,犹豫着要不要讲那事,但最无望的那阵情绪也过去了,最后还是没增加自小敏感、心思多的许时宜的担忧:“我跟朋友合作,她是学IT的,未来这个行业大有前景嘛,我就想借她的这个东风扶摇直上。”
许时宜总觉得很怪,于蓁蓁是自信不假,但这个于家的掌上明珠自小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不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怎么忽然心血来潮搞起了创业,但既然已经开始了,她也不好去评论她。
两人互挽着胳膊往外走,她又问:“那是你搞的事业成功了吗?”刚笑得傻成那样。
“没那么快,不过也快了!”
于蓁蓁一副乐观样,将融资有眉目之类的事情给许时宜讲了讲,这些都是许时宜从没接触过的事,许时宜听得无比赞叹:“感觉你这两个月经历好多,也学会不少吧?”
于蓁蓁不否认。
注册公司、弄税务、搞招聘、找办公室、找融资等等都是她独自一手经办下来的,全是以前在学校里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一步步走来,尽管公司还没营业,但确实已经经历了不少。
两人说着话到停车场上了车,于蓁蓁依旧第一时间去戴眼镜,许时宜问她:“你也近视了?”
于蓁蓁点点头,又被问:“那你怎么不戴隐形?”以前她嫌她戴眼镜挡住脸,无数次怂恿她戴隐形眼镜。
于蓁蓁闻言心中微妙地动了下,这问题谢予鹤也问过她,才想到这里还没说什么,又听许时宜问:“你哥坐过你副驾吗?”
车刚起步倒车,车后方正对着的那辆车露了一截在线外搞得车道窄不少,于蓁蓁看着倒车摄像头全神贯注着,没多想就回答:“没有。”
“那是谁啊?坐椅按到底了,腿应该好长。”
有些话一提就会想到当时的场景,谢予鹤就在这里吻她、逼问她的画面历历在目,于蓁蓁不想再回想,便说:“我坐啊,你看我腿长不长?”
于蓁蓁和她认识那天正是她骑新车去上学的第一天,自行车的坐凳位置没调好,有点过高,她在车棚试了几次人都没坐上去,还差点摔倒,有几个男同学看见了就在那笑话她,说她人矮腿短还喜欢踩高跷,她被说得面红耳赤时于蓁蓁跟姜露过来了。
于蓁蓁张口就问:“谁腿短?你的长,你的有没有两米?”
那几个男生其实也长得不高,跟于蓁蓁个子差不多,真要比腿,于蓁蓁这种天生有优势的比他们只长不短,对方听到就怂了点,于蓁蓁却还没罢休,伸头就朝几步远和他同学一起走来的于祈暄告状:“哥,有人笑我们腿短。”
低年级的学生就是会怕高年级的,何况于祈暄走来时身边还有另一个高个子,她至今记得那几个欺软怕硬的男生在于祈暄和谢予鹤注视下慌张逃窜的样子,也记得后来于蓁蓁让于祈暄帮她调节好坐凳高矮后松一口气看着她的模样,双眼亮晶晶的,一尘不染。
她喜欢于蓁蓁的个性,有义气、有底气还不娇气,此刻被于蓁蓁故意这么问,于蓁蓁一脸灵动、美眸扬波,让人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许时宜心里觉得回到锦城比呆在外面好,飘久了还是喜欢回来这里扎根,笑着夸她:“长,长,你腿两米不止。”
“那是巨人症。”
“总比侏儒好吧。”
两人说笑着到S大,于蓁蓁送许时宜进了宿舍后没多停留,许时宜说一起吃个午饭被她拒绝,她急急忙忙地去了S大附属医院。
是去见早预约好了的眼科专家,检查一番后杨大夫说:“跟上个月比起来没多大变化,但情况稳定就是最好的,就还是定期来复查。”
这话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瑞士的医生也是一个意思,于蓁蓁没觉得这话意外,点点头问:“我能不能配隐形眼镜来戴?框架压鼻梁,不太习惯。”也总被人问怎么近视了。
“可以是可以。”但杨大夫提醒她:“那你得戴彩瞳。”
“红色或是绿色?”于蓁蓁确认问。
“对。”
平常还好,戴美瞳配对应的服装也不突兀,但她得上班得谈事,打扮不能这样突出,于蓁蓁打消了这个念头,离开这家医院后去了新都,看望蔡思言受了伤的父亲。
为人处事方面于蓁蓁还不乏稚嫩,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去见长辈人士。
以前遇到谁家有事,她都是跟家人出没,当他们的小尾巴,在父母或者兄长身边跟着乖巧地叫叫叔叔阿姨后就不需要她再交际,如今她迈出了这个舒适圈,她学着父母的模样给病人买水果、给红包。
周日是和姜露逛街购物,一个周末在忙碌中度过,到了周一于蓁蓁如约去佳战资本找季瑾川。
和他们公司直接用了上一家公司留下的装修不同,佳战资本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PE,即使是上金中心这里只设置的是个办公室,也装修得额外富丽堂皇,同样的房屋布局,但佳战一看就上不少档次。
于蓁蓁被前台接待引领着往里走,看着墙壁两侧抽象的装饰画、踩在松软的长绒地毯上时想,等壹星做大做强了,她也要将全公司都铺上
这样的高档货。
于蓁蓁怀着豪情壮志进了季瑾川办公室,但没准时见到季瑾川,前台请她坐下:“季总在开会,请您稍等。”
对于原定时间没见到人,于蓁蓁心中微妙了下,微笑致谢。
前台又问:“于小姐是喝咖啡还是喝茶?”
受过训练的人礼仪规范,询问时的语气和姿态都恰到好处,礼貌却不卑微,于蓁蓁看着她轻轻弯着的唇,脑中不受控地闪过另一个浮于表面的笑,问:“有热水吗?”
“有的,稍等。”
热水被送来一刻钟后,于蓁蓁终于等到了季瑾川。
“抱歉,我迟到了。”季瑾川说着话往里走,他走路带风,穿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走来时右手握在左手腕表上,于蓁蓁侧脸就看到他的表盘,正因为反照着室外的艳阳而闪着冰凉的光。
于蓁蓁站起来,微笑着:“没关系。”
季瑾川在她一身简单利落的白色西装裙上定了秒视线,比起前几日相见,她越来越像个商务人士,也懂职场社交,主动朝他伸出了手。
季瑾川伸手和她握了下,手中的手指细软但微凉,他坐回办公桌前去,在于蓁蓁将备用的商业计划书朝他那边推时,他直接切进了主题:“不用看了,直接谈条件吧。”
于蓁蓁动作一顿,抬眼看季瑾川,他和她前几次相见时的表情不大一样,沉稳之外,更多了一种咄咄逼人的冷淡感,但是比这种冷感更强烈的威胁于蓁蓁都感受过,所以季瑾川也并没压到她多少心理防线。
她嗯了声,愿闻其详:“季总请讲。”
季瑾川毫不拖泥带水:“BP里的资金金额没问题,我们甚至可以增资,但首轮占股我们要求翻一倍。”
说罢,他端起一旁前台才无声送进门来的咖啡喝了一口。
看他视线在杯沿上,有种高姿态,话说得如此直接且目的明确,于蓁蓁也不想绕弯子:“抱歉季总,这个要求我们没法满足。”
拒绝得这样干脆也令季瑾川有丝意外,他视线扫来:“没法满足?”
于蓁蓁盯着他:“是的,天使轮我们已经释放10%股权,如果翻倍到20%,AB轮次我们无法再谈了。而我认为季总在天使轮就给我们增压,AB轮以及后面的轮次也不会收手,这样下来,占比与我们的设想有很大差距。”他们是想融资,但不想失去关键决策权。
季瑾川垂了片刻视线,忽然问她:“你已经有别的融资渠道,为什么会找我?”
于蓁蓁不清楚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知道思略在和她们谈,她语气有些清冷的固执:“选择是双向的,季总在考察我们,我们也会对合作对象有考量。”
看着季瑾川不为所动的平静眉眼,她说:“相信季总既然在出差之前找我谈,也是对我们的产品有兴趣。我们的融资需求还是BP里一样的,金额按照项目估值来,我们不用季总初始就投翻倍资金,同样的,股份我们也按原计划来。”
季瑾川清晰地看到她身上有股倔性,不知是出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还是她本身性格底色里就有,他听于蓁蓁语气克制地说:“这样才公平啊。”
门外是助理在催他出发,季瑾川皱了下眉,问:“没有商量余地?”
于蓁蓁没有多少商业经验,但也知道,一条堤坝一旦开了个口子,后面想阻挡就不那么容易了,她直截了当说:“首轮没有。”他们有预设的底线,这个底线不能破。
同时她也说:“AB轮我们可以再谈,那个时候季总会看到我们的潜力。”蔡思言和纪芸的能力她毫不怀疑,他们现在就缺启动这一轮的基金,但也不能因为急于求成断送后路。
“好。”季瑾川站起身说:“我们再讨论。”
还没谈出什么他就要走,于蓁蓁意外地看着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谈判技巧生疏才使得这个谈话这么快终结。
季瑾川说了声抱歉:“我航班来不及了。”
于蓁蓁站起身问:“那季总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四。”
回复龚泽林那边的最后期限是这周五,心中已经预感到和季瑾川没法合作了,于蓁蓁笑了下:“那你再考虑考虑,有问题请随时联系我啊,保持联系。”
她态度又松弛了下去,像跟熟人在说什么日常,季瑾川不知该夸她一句游刃有余,还是该说在谈判场上女人态度好一点确实比对人咄咄逼人更容易成功,点了下头:“好。”
季瑾川这一走,如于蓁蓁所料,即使催问了几次,周五之前他也没给他们确切回复。
事已至此,周五蔡思言回公司上班后,两人碰了个头便和思略那边签了合同。
思略的首轮资金在次周到了位,尽管金额不算多大,但总归将壹星带到了正常发展的路径上。
项目能启动,公司小团队很受振奋,作为最大的股东,于蓁蓁大手一挥说:“我们去搞下团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
询问大家吃什么,纪芸提议说:“烧烤!”
沈墨想:“唱歌。”
蔡思言说:“喝酒。”
总共五个人,三个人三个意见,腼腆的顾玥看着他们笑,于蓁蓁豪气地:“全部安排!先烧烤,再唱歌喝酒。”
晚上六点,五个人一并挤在于蓁蓁的小车里去了四寻,酒馆刚开业还没到营业高峰,五个人一起坐在室外露天场地上。
熟人的酒馆吃什么外食都随意,于蓁蓁让沈墨去隔壁店叫了不少烧烤,配着四寻的啤酒、烈酒一起吃了起来,虽然人数少,但气氛也很热烈,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酒过三巡,沈墨站起身:“蓁蓁姐,敬你一杯,不醉不归!”
看他喝得面红耳赤,于蓁蓁笑着举杯跟他碰了碰:“你少喝点。”
沈墨正在兴头上,根本听不进于蓁蓁的提醒,仰头就喝了半杯烈酒,惹得一派看好戏模样的纪芸“哎哟哎哟”地惊呼:“你要干嘛啊这是?”
沈墨笑了笑,转头又敬纪芸的酒,纪芸拒绝:“你别灌我,我酒量差。”
沈墨扭头回来,又要敬于蓁蓁,于蓁蓁意外地一愣:“我已经喝很多了。”
大概是喝得过多,沈墨看着于蓁蓁的眼神发润,语气也低低的像有点委屈:“蓁蓁姐……”
于蓁蓁心中一晃,有被他送红玫瑰的经历在,预感到沈墨这是要在同事之前说什么话,刷地站了起身借口道:“我先去个洗手间。”
她起身就遁走,然而在洗手间磨蹭了好半天再出来时,沈墨正站在门外不远等她,脸上没了之前的醉样,反而神情有些僵硬。
于蓁蓁立刻就想往回走,但这时候身后几个喝不少的人嫌她挡道,往前推了她一下,于蓁蓁脚步被迫往前了两步。
沈墨立时走上前来,并没给她说话的时间,在音乐声中高声说:“蓁蓁姐,我喜欢你!”
于蓁蓁霎时惊住,听沈墨一腔热忱地继续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周围来来往往不少人,还在嘈杂的环境里,于蓁蓁咽了下口水,缓缓开口:“我……”
她话未落,有道含讥带诮的声音蓦地插了过来——
“她有男朋友,你是要当三?”
“三”字咬得极重,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于蓁蓁心中震了瞬,最不该说这话的人说了这话,她抬脸看向他。
第16章 第16章“你也要和我谈?让我做……
谢予鹤一身黑,在本就昏暗的酒吧里神色不明,他手里端着剩了半杯酒的水晶杯,在于蓁蓁看向他时,他下巴微抬将余下的半杯一口饮尽。
于蓁蓁与他幽沉的一双眸对视上,这种实际上裹着深重郁气的沉寂让她下意识想错开眼回避,她不想跟他交谈,抬步就走,但被谢予鹤
看似很随意地挪了半步,挡住了去路。
他浅浅地勾着唇角,又意味深长地说:“有人表白,你不做个回应?你要不要三不要给人一句准话?还是你不要三,要别的?”
关他什么事,本身被沈墨堵着表白就已经很尴尬了,被他发现他还要多管闲事,还三过去三过来的,于蓁蓁不是听不出他的讽刺,是在讽刺她之前“把他当消遣当发泄”,此刻说不定还要把沈墨当“玩具”。
她看着沈墨说:“我们出去。”
说完她再不看谢予鹤,脚步绕了两步从他另一侧方向走。
被谢予鹤那句当三的话定了一会儿的沈墨这才像回了神,亦步亦趋地跟着于蓁蓁走出了室内。
于蓁蓁没立刻回到同事之间,带着沈墨往右边走,纪芸看着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拿手肘撞了下蔡思言:“呐呐呐,你招来的大学生也太黏人了,跟屁虫啊。”
蔡思言看眼对面一脸尴尬的顾玥,顾玥也是她招的大学生,她拿根烧烤往纪芸长了个毒舌的口中塞:“还不是你要吃烧烤,他们又去给你觅食去了,吃人嘴软一点好吗。”
蔡思言的性格和她的一头奶奶灰短发一样利落干脆,身手也是,忽地一串烧烤差点戳到鼻尖,纪芸慌得惊呼着往后仰:“啊呀呀,你要戳死我!”
蔡思言让她闭嘴:“快吃!”
又在顾玥回头朝于蓁蓁沈墨那边张望时,拿手机给于蓁蓁打电话,于蓁蓁接通后她提高声音:“再烤两条鱼。”
于蓁蓁本来只是想找个僻静地方说话,这一下得到了蔡思言的暗示,立刻说着好,转道去了烧烤店。
沈墨似她的影子跟着,在于蓁蓁认认真真地选菜时在她背后问:“你真的有男朋友吗?”
于蓁蓁将选好的东西递给烧烤店员工,偏头来看着他,眼前一个满眼干净纯粹的大学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给人表白,她一点不想将事情复杂化:“那天你也在我车里,你应该听到谢总的话了吧?”
沈墨也怀疑过,但是:“你把他给拉黑了,我以为……”
“吵架而已。”于蓁蓁打断他的话道。谢予鹤那样讽刺的话也不是百害无一利,至少此刻给了她一个体面的拒绝理由。
此话一听,沈墨的脸色白了白,眼中也爬上了失落,喃喃说:“这样啊……”
于蓁蓁静静看了他几秒,最终没再画蛇添足讲什么,当做刚才无事发生一样,转脸给烧烤店的人说:“少放点辣椒,多要点葱。”
沈墨的表白算是在于蓁蓁轻拿轻放的处理方式里揭了过去,两人拿着烧烤回到了同事之间,于蓁蓁面无异色,但沈墨有些失魂落魄。
纪芸问等会儿散场去哪里唱歌时,他声音闷闷地说:“我喝得有点多,就不跟大家去唱歌了。”
纪芸高声:“是你提议说要唱歌的唉,你反而不去了!”
她这一句带着责备的话让沈墨支支吾吾:“我……我……”
氛围有点尴尬,还是蔡思言出来打圆场吸引火力:“我也不想去了。”
纪芸转而问于蓁蓁:“那于总你呢?你不会也不去了吧?”
平时唤的都是蓁蓁,此刻的“于总”就很刻意,但于蓁蓁此刻正心不在焉,因为她余光里有个挺拔的身影就站在几步远,刚才听到别人朝他告别“谢总再见”后不久,她桌下的腿上的电话就震动了起来,预感到是谁的来电,她伸手悄悄摁了挂断,但来电几次三番地打来,她在这种情况下心脏激越地跳,对纪芸的问话也似装了个频闭器,目不斜视地嘬着酒杯里的吸管。
见她毫无反应,纪芸拿手在她脸前挥:“于总,去不去唱歌?”
于蓁蓁这才像被谁叫回魂,顺势说:“去,那现在就走吧。”
蔡思言和她坐得最近,早瞥见她在桌面下的小动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她心不在焉又急着走,是一派紧张的模样,接话说:“今天就这样散了吧,明天还上班,改天找个周末再嗨。”
她声音有点生硬,脸色也严肃,看着氛围不对劲,纪芸撇撇嘴打住:“那就不去了。”她也不是非去不可,但是今天都这么计划了又突然不去,搞得心情不爽。
有蔡思言做了主,于蓁蓁便顺势拿手机买单,打算买了就走,但手机才从桌下拿上来,就收到一条几乎能看到对方表情的信息——
“结束后过来。”
于蓁蓁手指迅速往上一滑,把信息滑到隐藏,立刻去扫码买单。
“买好了,走吧。”
因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大家便就地散了,于蓁蓁说先叫代驾,让其他同事先走,等几个人全部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拖着脚步往站在江边、一副守株待兔架势的谢予鹤那边去。
谢予鹤目光幽深,靠坐在白石栏杆上,视线一瞬不移地看着由远而近的于蓁蓁。
等于蓁蓁走到他跟前愤愤地看着他,没等于蓁蓁开口,他缓缓吐字:“去我那?”
于蓁蓁喉咙有瞬间干涩:“不去。”
谢予鹤面不改色:“那去酒店?”
没料到他这一刻能将话说得这样堂而皇之,大有一种两人去酒店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于蓁蓁的脸色一变,依旧拒绝:“不去。”
谢予鹤忽然笑一声,眼中情绪暗涌,一字一句道:“于蓁蓁,只准州官放火是吗?公平不公平?”
于蓁蓁咬了咬牙说:“我说了我当时喝醉了。”
她的狡辩谢予鹤不愿再搭理,他无比清楚自己要什么,定定看着她回答:“我现在也很醉。”
他眼神分明异常清明,带着抹显而易见的侵略感,势在必得的架势更是毫不遮掩,迎着这种神态,于蓁蓁似乎身上所有的刺都竖了起来:“谢予鹤,你知道我有男朋友还非要这样?”
谢予鹤伸手搂住她腰,声音平静地反问:“你不是玩玩而已?你不是睡了一觉就能装作没事发生的?既然这样,你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于蓁蓁在他怀里挣扎,但被他加上另一只手搂紧,于蓁蓁觉得此刻四周所有的目光都扫了过来,让她只想躲到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去。
但谢予鹤并不放开她,甚至将她往他身前提紧了下,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还是说,你也要和我谈?让我做那个不见天日的三?”
于蓁蓁心中猛地一缩,分明地看到谢予鹤说这话时眼中的厌恶,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他就恢复了平常。
这一刻,她脑中所有的情绪全缠到了一起,在对视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问谢予鹤说:“是不是明天起,可以一笔勾销?”
谢予鹤不说话。
于蓁蓁等了他一会儿,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下定论:“我当你同意了。”
没几步远就是香格里拉,谢予鹤订了间套房。
从大堂到进电梯、出电梯他都是一派平静无比的状态,但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就将于蓁蓁抵在了墙壁上,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于蓁蓁以为这一次会和上一次一样伤筋动骨,毕竟谢予鹤这种人只有强势没有什么温柔可言,然而她有些失算。
在玄关亲吻中将她褪干净后,他并没有直接来,而是抱着她去了落地窗边的浴缸。
套房在顶层,是整个锦城居高临下的位置,于蓁蓁余光里是锦城璀璨的万家灯火,但视野里是谢予鹤在她跟前一件接一件蜕皮般的场面。
他身材极好,肌理弧度分明,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量感,尽管跟他有过经历,但那都是在暗夜灯光昏暗的状态里,此刻这样顶着明晃晃的光照,看着谢予鹤迈步进来时,于蓁蓁已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然而这还没开始。
被热水虚虚泡住,又被温热的唇瓣从上至下描摹起来时,于蓁蓁颤抖得如一个筛子,她想推开他,却被谢予鹤拉住手指放在他头顶上,她以抱着他的姿态让他匍匐臣下。
于蓁蓁被这样的架势搞得逐渐失控,脚
尖被谢予鹤捉着放在他肩上,她控制不住呼吸和嗓子里的压抑,在彻底失智之前轻声:“放开,放开啊。”
但谢予鹤埋着毫不退缩。
泉涌如瀑,潺潺蜿蜒。
于蓁蓁最无措、最丢人、最私隐的一面在明亮的光中无处遁形,她只能在谢予鹤唇中含糊地呼出一些连不成句子的音节,不一会儿脚底被谢予鹤换到缸沿,她听到一些令她羞愧难当的吞咽。
就这样翻来覆去几次后,谢予鹤终于抬起头,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
于蓁蓁已经大汗淋漓,一身肌肤泛着不知是热水氤氲出的还是因为在巅峰过久而出的薄红。
没了谢予鹤的逼迫,她终于像被放回了缸里的鱼,找回了一点力气。其实她宁愿他直来直去,在她身上索取他需要的那点自尊和她的欠债,也好过他这样以一种极其珍视她的方式对待她。
所以在谢予鹤消停时,她攥着他的胳膊,就着一点力气坐起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谢予鹤一动不动地由她攀爬,等她将他推得坐下,她跪起来寻寻觅觅时,他轻扶着她月要。
相对而望,看着他心口前那条鱼,感受着谢予鹤的滚、烫与坚定,于蓁蓁皱着鼻子咬牙切齿地往下落。
尽管已经有心理和身体两方面的准备,在巨大的差异面前,过程依旧是艰难。
于蓁蓁落一点缓了缓,再落一点,整个过程漫长不已,被谢予鹤摁着往下触底时,她嗷一声,眼泪瞬间出来。
于蓁蓁以为做这事专心安静就行,也以为谢予鹤不会交谈说别的,但她刚起着伏着没两下,就听他问她:“你们融到资了?”
于蓁蓁不语,继续适应着当下场面,也憋着股劲般,想要谢予鹤尽快服软。
但她低估了谢予鹤,他毫无知觉般,继续说:“怎么不说话?有还是没有?”
第17章 第17章了却和谢予鹤的瓜葛……
于蓁蓁并不想跟谢予鹤谈论有的没的,尤其在这个她觉得坐下去都花了她半条命的时候,她咬牙说:“你能不能闭嘴?”
谢予鹤是闭了嘴,但体会到她弄没个几下整个人就在借他肩的力往上撑,往下时敷敷衍衍,只埋没掉一个头就了事,他手掌在于蓁蓁身侧两边微一用劲,让她真正沉下去。
于蓁蓁抓在他肩上的手收指甲往他肌肤里抠:“你放开!”
谢予鹤充耳不闻,一边桎梏着于蓁蓁,一边说:“签的哪家?思略还是佳战?是思略吧?佳战近期没你们这个行业的投资计划。”
于蓁蓁一半落在他掌控里,他除了声音有点哑之外气息依旧平稳,她不想说话,但也被谢予鹤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你怎么知道佳战的事?你有投资?”
谢予鹤侧脸,鼻尖嗅着于蓁蓁的胳膊,闻了闻又贴唇瓣上去细细密密地吮吻,含糊答着:“没有。”
肌肤泛痒,于蓁蓁缩了缩肩问:“没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调查过他们?”
谢予鹤却不答她,视线收回来,看于蓁蓁渐渐懒怠下去,手上加了点力催她,等她因为好奇答案又重新配合起来时看着她说:“思略风险高,你为什么签?”
这生硬的语气蕴着抹不屑,于蓁蓁干脆闭嘴,处境不同,她不指望这人理解什么,但也不喜欢他肆意评论他们的事,过了今天她跟他再无纠葛。
这样想着,她不再看谢予鹤,脸趴去他肩上,鼓着脸专心致志,想尽早结束这点事。
但谢予鹤这只鸟本身就顽固,今晚还特别倔,任她怎么卖力他都无动于衷,于蓁蓁跟长时间陷入沼泽那样,怎么拔都拔不动,气虚力竭又恨得牙痒痒,对着他锁骨就是一大口,闷闷地让他赶紧出。
谢予鹤抱起她退出,将她转过去扶住缸沿,窗外的夜色尽数收入于蓁蓁眼中,她才想去寻自己家在哪个方位,身后人就将她刷地抬高、架住。
这个状态下又是另一种感受,于蓁蓁很快颤得厉害,禁不住想逃,但又被谢予鹤一手圈在身前控住。
横来的胳膊不异于缠她的绳索,于蓁蓁毫不客气垂头就是又一口,却听谢予鹤笑了一声:“这里也要我纹身?”
于蓁蓁动作一顿,想到他心口前那个,一时好奇:“你为什么要纹条鱼?”
谢予鹤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于蓁蓁。”
于蓁蓁:“什么?说啊。”
然而他没等到谢予鹤的答案,只等到他的手挪去到浴缸和她之间,然后压在了她里面的他上。
“——”
于蓁蓁脑中白光乍现,尖叫一声,瞬间成了一条被电流彻底电翻的鱼,失去了全身力气。
锦城的夜在窗外落于沉寂,窗内的火和热却逐渐升温。
战场从浴缸依次移到窗台、沙发……于蓁蓁在有限的清明里想到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话,深刻觉出自己就是这个鱼肉,也在半清醒半糊涂之间想到了谢予鹤身上那条鱼。
昏沉里于蓁蓁猛然睁了下眼:所以,这鱼是……
谢予鹤看着有气无力的她忽然睁眼瞪向他,眼里似有股恐惧,不由疑惑:“怎么了?不舒服?”
于蓁蓁心里的念头已经挥之不去,视线去找那纹身,它四周都是谢予鹤挥洒出的汗滴,那鱼在水泽里跟活着一样成了他的烙印。
谢予鹤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变差,虽然持续的时间有一点久,但他把握着分寸真没不遗余力,不免半道停下,又问了次:“怎么了?”
于蓁蓁却不想说话,她闭上眼任谢予鹤索取。
谢予鹤见她这样,再看看他拖着的膝盖上方肌肤一片红印,她是真细皮嫩肉,稍微一跪就成了这种惨样,到底是没再锁着她继续多久,垂头去吻着她的唇瓣,急了几下发出来。
第二天在工作日的常态闹钟里醒来,晨光高照,视野里是谢予鹤清清楚楚靠得极近、睡得很沉的一张脸,于蓁蓁惊了下,缓了缓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
她推着谢予鹤紧紧抱着她的那只胳膊:“我要起了。”
谢予鹤缓缓睁眼,定视线看她,声音带着睡后的沉哑:“这么早?”
于蓁蓁嗯一声坐起身,左右看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回想起昨晚的路径,也顾不得一衣不着的自己是不是在别人的视线里,掀开被子就下了地。
落地瞬间她察觉到那处又有那种事后遗留的不适,但好在不像上次直接是在事后站起来,不至于边走边狼狈,于蓁蓁加快脚步出了房间。
谢予鹤的黑眼珠里是一道留着他痕迹的倩影渐渐远去,干脆而决绝。
于蓁蓁在玄关的地面上找到散落的衣服,她弯腰去捡,膝盖上后知后觉传来一阵疼,垂眼看见上面的肌肤红得有些深,一摸还有些粗糙。
于蓁蓁皱紧眉,一想到自己的裙子盖不住这个显眼颜色的地方,心中就起来一阵烦,不过她没在原地耽搁,三两下穿戴好一身,打开房门径直离开。
街道热闹,所有人都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于蓁蓁觉得了却了一件重要事,心里很松快。
回头看了眼香格里拉的顶层方向,她步行去停车场开车,在车里用粉底处理了下膝盖,在上班之前回了趟家。
进门时,恰好遇到要出门的于祈暄。
于祈暄昨晚回家得晚,并不知道她的动向,此刻看她显然是逗留在外一晚才回家来,神情变严肃起来:“你昨晚不在家?”
于蓁蓁笑一下:“昨晚跟朋友嗨晚了,在朋友那过的夜。”
于祈暄盯着她问:“哪个朋友?”
于蓁蓁脱鞋说:“你又不认识。”
于祈暄扫她上下一身,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但她没有什么朋友是他不认识的,她的遮遮掩掩让他有些怀疑:“男朋友?”
“哥哥,我是单身。”于蓁蓁被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逗笑,“再说了,我真谈男朋友你也用不着这样严肃嘛。”
于祈暄顿了下,于蓁蓁这个年纪正是谈情说爱的年龄不假,但或许是因为她成年后这几年离开了家,他的潜意识里她的状态停留在未成年,这才对她谈恋爱警惕非常。
又想起前几周他还去质问了回谢予鹤,善良的于祈暄此刻对两人都有些他想多了的愧疚,换成温声对于蓁蓁说:“交了男朋友的话要告诉我,让我认识认识。”
“好啊。”于蓁蓁应得很快,但又恍惚觉得:“我接下来工作会很忙的,哪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于蓁蓁并没预料错,资金到了位后项目开始启动,她们整个公司接下来都陷入了无尽的忙碌中。
蔡思言、纪芸忙着技术方面的工作,而她则是带着轮流上班的实习生出去找厂房、跑展会,一边为下一步生产产品做准备,一边也收集市场上的同行信息。
虽然两个实习生都是学IT的,但也都是没有社会经验的大学生,除了在展会上与人沟通时能给于蓁蓁提供些技术协助,大多数时候只能起到陪伴于蓁蓁的作用,所有的事情于蓁蓁得亲自摸索和把握。
不过于蓁蓁倒也很享受这种状态,所有要面对的事都是新鲜的,也就意味着她能接触到方方面面,她不畏生,心态也很好,一点进步就满足,在忙死忙活的工作中不觉得烦,反倒很有成就感。
而面对曾酒后朝她表白过的沈墨,她全当那天的话她没有听过,沈墨在休息一阵重新上班后也表现得没什么异常,照样蓁蓁姐长蓁蓁姐短地呼唤她,两人一派自然地相处着。
期间她和季瑾川约过一次饭,就是按照她之前提议过的约在了楼下的咖啡馆。
闲聊之间她也如实告知了季瑾川他们已经融到资、启动了项目的事,言语之间对没有合作成功表示了遗憾,季瑾川似乎对此并无意外,表示为她高兴。
一顿简单的便饭之后,彼此都投入各自的忙碌之中。
于蓁蓁忙外部,蔡思言忙内部,小公司有小公司的运转方式,快速而自由,不久产品设计这边有了阶段性结果,厂房用地那边也有了眉目。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将概念变成实物、再推入市场获利的阶段。
启动这个阶段又需要一笔大额资金,于蓁蓁按合同约定的那样再次和龚泽林联系,询问A轮资金的打款问题。
龚泽林在接到电话之后很爽快,表示这两天就可以安排,于蓁蓁喜出望外,自然致谢,又被他邀请说:“恭喜于总获得阶段性胜利,什么时候空了出来吃个饭?”
财神爷都这样开了口,于蓁蓁不好拒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龚泽林说去看行程,看完后回她说:“后天可以,还是老地方吧?”
如今公司账面有钱,于蓁蓁也不再心疼那一点请客费用,虽然周天不是工作时间,但考虑到廊桥离家不远,也就同意了时间地点,转头和经开区那边去谈场地的事。
永泉经开区正招商引资,地大选择多、优惠也多,很适合他们这种新创企业,负责招商的张主任很热情,听她这边决定入驻之后立刻承诺说要将最佳地段留着供她挑选。
经开区在新区,都是偏僻的地方,哪有什么最佳地段?但场面上于蓁蓁当然是表达感谢照顾。张主任立刻催问什么时候能定合同,于蓁蓁估摸着思略那边资金的到账时间给了答复。
“好,那等你消息。”
几件事都很顺利,一切都朝着良好的发展方向走着,于蓁蓁深深呼出一口气,电话打完后,去给蔡思言讲了进展,然后到大办公室问同事们:“下午茶时间了,都要喝什么吃什么啊?”
但纪芸还惦记着上次没完成的计划,立刻问她:“只有下午茶吗?上次没搞的k歌什么的,还有机会嘛?”
正是周五,明天也不用上班,于蓁蓁说好,决定道:“那大家就收拾吧,我们现在去吃饭,晚一些唱歌。”
提前下班没人不喜欢,纪芸喊着欧耶就存文件关电脑,于蓁蓁朝她身后方向看过去,顾玥也开始收拾桌面,只有沈墨坐在座位上没动,而是看着她一派欲言又止。
于蓁蓁心觉奇怪,叫他到办公室来一下,等沈墨进门,她反手关上门问:“沈墨你是有什么事吗?”
沈墨站着看着她的眼睛,神态僵硬着沉默半天,然后像做出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说:“蓁蓁姐,我想辞职。”
于蓁蓁眸中一震,脱口问他:“为什么?”
沈墨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我……我学业那边太忙了,就不能再留这边了。”
于蓁蓁一眼看出他在撒谎,现在正是他大一到大二的暑假,他根本无事可忙。
但转眼又想到,是不是因为那次表白的事让他心情反复,如果是因为私人原因那她并不好干涉他,沉默一会儿后,于蓁蓁确认问:“你想好了吗?”
沈墨又一派勉强地扬了个笑:“想好了。”
于蓁蓁再问:“那你要什么时间走?”
沈墨说:“今天。”
实习生辞职不是多大的事情,也不需要走什么繁杂的流程,他有心离开,于蓁蓁不便多挽留,微微笑着说:“没想到今天的聚餐成了散伙饭。”
沈墨却说:“我不去聚餐了。”
说罢,他张开手臂问于蓁蓁:“一个告别拥抱,可以吗?”
于蓁蓁意外于他今天反常的举动,也看得清晰他眼中的不舍,在一头雾水和沈墨期待的眼神下伸手跟他虚虚拥抱了一下,然后走出办公室,朝已经准备好出发聚餐的三人宣布了沈墨辞职的消息。
沈墨与另外三人分别拥抱,在几人疑惑与不舍的目光下很快背上他的白挎包,率先一步离开了壹星的办公室。
人生就是这样,人与人会短暂相交又再次分别,即使有情绪拉扯,世界依旧继续运转,当天他们的聚餐正常进行,周日于蓁蓁也正常去见龚泽林。
只是这一次,龚泽林不再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一身休闲服,在于蓁蓁出现时,起身帮她拉开座位上的椅子,亲昵地招呼她:“蓁蓁请坐。”
第18章 第18章他一直看着你
被龚泽林这样称呼和热情对待,于蓁蓁心中立刻怪异了瞬,但被龚泽林和一旁等着的服务员双双看着,她没表现任何异样,说了声谢谢尽快落座了下去。
这一次的位置和上一次的相同,少了个沈墨,四人桌只剩了两个椅子,两人相对坐着,互相看一眼,龚泽林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她鼻尖微红,微笑着先寒暄:“你怎么来的?走来的吗?”
于蓁蓁有点模棱两可地说“是走了一小段”,然后将话题引回龚泽林身上:“龚总开过来时堵吗?”
“是堵,人很多。”龚泽林将菜单递给于蓁蓁:“你看看要吃什么。”
“龚总您来决定,我不忌口。”
龚泽林的目光从她眉眼移到她说话的唇上微作停留,收回菜单,垂目去看,翻着时又问:“蓁蓁你偏什么口味?要酸甜的吗?”
这个饭店是典型的本地菜饭店,味道一向固定,龚泽林刻意的口味询问和刻意的亲昵称呼一出现,于蓁蓁不傻,看出他在突破边界,心中警觉起来,简单说:“我都可以。”
“行,那我选。”
于蓁蓁看他不止选了菜和酒,酒还既挑了白酒又挑了红酒,暗中提上了一口气。今天她没有牙痛,同时也没有帮手,也就意味着,这酒恐怕得她来陪着喝。
龚泽林也真没令她“失望”。
菜端上来后他很主动地帮她夹菜,以一派熟稔的口吻说:“别龚总龚总地这么生疏,我比你大那么一点点,叫林哥也是一样的。”
虽然不知道他确切岁数,但怎么看也不是“大一点点”,于蓁蓁嗯嗯着端起水杯喝水,没接他这个话头,没过一会儿就见龚泽林开始给她倒酒。
“糯米脆皮鸭得配着
酒才能吃出烟熏味和花椒味的韵味,来喝一杯。”他笑着说,又强调了句:“我很少私下出来跟人来吃饭的,今天为了你,又破例了。”
自己主动提的事被讲得这样冠冕堂皇,于蓁蓁一脸抱歉的样子:“我明天一早得去拔牙,今天还不能喝酒,不然睡不好了,就以茶代酒陪林哥吧。”
说着话她端起茶杯作势和龚泽林碰杯,龚泽林却纹丝不动,而是轻轻一笑:“明天拔牙关今天什么事?蓁蓁你看你这个借口找得。”
于蓁蓁神色自若,语调不急不缓地解释:“医生特意说过让头晚好好休息,但我一喝酒就睡不好,所以还请林哥体谅我。”
她原地顿着一会儿,龚泽林不举杯她也不勉强,过几秒后收回茶杯往自己唇上送,有种不卑不亢的冷静感。
龚泽林神色微凝,没想到跟前这人远不如想象中那样乖顺,三催四请都不配合。
再有骨气也要认清自己的地位才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于蓁蓁说:“小酌怡情,喝一点反而帮助睡眠,蓁蓁是不是不想给林哥这个面子?”
不等于蓁蓁回应,他叹息一声继续:“蓁蓁,你不知道吧?当初你们这个项目其实我们高层是不准备批的,评估下来的结果不怎么乐观,项目的风险不小,前途也不明朗。而之所以最后决定投资,也是我看在你心诚的份上,出差前替你给我们老总打了个包票。”
他抿一口酒,有种当了伯乐后的骄傲姿态:“事实也证明我当初没看走眼,你看你们项目现在就运行得很顺利啊。”
这都不是点到为止,而是明目张胆地朝她说他在卖她“人情”。
然而投资这个东西,以她跟那么多风投和私募公司的接触看来,应该是高度专业化和程序化的,没对他们公司进行过尽调,谁又会轻而易举将钱撒出来?
于蓁蓁没反驳什么,而是轻轻蹙起眉问了句:“思略的管理原来这样有弹性吗?”
一脸茫然却直接,没看清她是不是故作姿态,龚泽林端着酒杯定定看她几秒,对视间有个浮于表面的笑:“我们这个圈子是这样的,同样是基金经理,有些人的话语权小,有些人的大。”
于蓁蓁嗯了声,给暗示她“话语大”的人夹了一筷子烤乳鸽,笑着说:“谢谢林哥赏识,后面几轮还请林哥继续帮忙说好话。”
但龚泽林语气一转,叹息了声:“说到这儿,我也想跟你说下A轮这边,目前有那么点问题。”
于蓁蓁紧张起来:“什么问题?”
龚泽林面色沉肃:“就还是我刚才说的,公司觉得这块项目的风险不小,前途也不明朗。”
于蓁蓁这下是真的茫然和紧张,倒不是真觉得他们公司投资和撤资都能这样随意,而是一在揣测龚泽林说这话的目的,二在心中打鼓思略这是不是真要撤资。
如果是后者,那她其实在签约之前就从谢予鹤那里得到过它家的风险提示,她当然预设过思略或许会半道退出,但万万没有预计到会退得这样早,还是在这个他们项目最关键的时候。
于蓁蓁试图挽救:“林哥也看到了我们项目的阶段性报告了,不止是技术上我们已经有结果,并且我们还已经有了客户意向。现在只需要资金到位去弄生产,后面到盈利期也不会长……”
她话没说完,龚泽林就话锋一转打断她:“当然,我个人是看好你们的前景的,只是公司这边……”
于蓁蓁一顿,听到了弦外之音:这事有他在其中操作的可能性。
她态度谦和地:“林哥再帮我们给上头说说吧,不然你们投了出来的资金直接打成水漂也很可惜。”
看鱼儿在咬钩,龚泽林端着酒杯放嘴边看着她说:“也不是不可以。我这不就是因为看你心诚这才约你来吃饭聊聊,不然我不用多说,公司也会有公司的决断。”
这话一听,于蓁蓁终于确认了其中的威胁之意,龚泽林是在拿他们的公司投资当筹码,两次重复说出的“心诚”二字也不是无缘无故,是在威胁她拿出点东西表示诚意。
她能拿出点什么?
看着龚泽林眼镜片后色眯眯的眉眼,于蓁蓁已经有猜测。
于蓁蓁试着倒了一杯酒跟对面人碰杯:“敬林哥。”
终于识趣,龚泽林视线在她细白的指尖上扫了几扫,笑着跟她碰杯:“干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却见于蓁蓁唇边轻轻碰了碰酒就了事,他正觉奇怪时,于蓁蓁放下酒杯站起身,朝他这边挪了两步过来,主动提起了红酒瓶要给他杯子里倒酒。
这在龚泽林看来像一个暗示,他在无人看得见的这个地方笑着,眼镜片反照着有于蓁蓁影子的光,口中说着“蓁蓁你的手真是白”,便朝酒杯旁伸过去了手。
然而下一秒,没等他摸上,“哐”一声,于蓁蓁手里的酒瓶撞倒着酒杯一起倾覆而下。
一股红酒瞬间瀑布一样喷洒,酒瓶还似从下到上转了个向,不止酒水洒在了他即将碰到她的手上、手臂上,更是泼到了他的心口和裤腿,甚至还有好几点溅到了他的脸和眼镜片。
于蓁蓁惊呼着“林哥抱歉抱歉,我没拿稳酒瓶”,转头虚张声势地高声喊服务员:“服务员麻烦给我们几张纸,多拿几张!”
龚泽林这边已是一派混乱。
他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躲避还在从桌面往下流的红酒瀑布,抽纸来抹脸和脖子上的酒,又取下模糊着视野的眼镜擦拭。
于蓁蓁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这个朝她伸出咸猪手的人因长期佩戴眼镜而微有变形的眼眶面如寒霜,她只是上下晃了晃酒瓶,没给他直接淋头上已经是极克制了。
等一位男服务员送来纸巾,她嫌弃地看着龚泽林问服务员:“能不能帮忙给他处理一下?”
男服务员一脸尬:“这……”这要怎么处理?
龚泽林这一身当然不好处理,他的衣服是米白色,这一下酒渍痕迹明显得不像话,他也狼狈得不像话。
于蓁蓁满意地扫过他一身上下,假意关怀道:“林哥,要不你去卫生间洗一下?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龚泽林冷着脸想发作却没办法发,怀疑于蓁蓁故意为之,但有第三人在场,他不便立刻撕破脸皮,等眼镜擦完重新戴起来,他冷怒地看向于蓁蓁,然而于蓁蓁是一脸无辜和可怜样,神态委屈的,感觉他再说一句她就会立刻哭出来似的。
龚泽林咽下一口气说:“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话落,他拿起手机抬步朝门口方向走去。
服务员走后,于蓁蓁久久看着龚泽林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受着自己跳得快要突破心腔的心跳频率,避免一场性骚扰是痛快事,可她也知道这意味着要面临一场即将到来的困境——
思略这边的投资怕是要有始无终。
而思略的确没让她等太久,次日她邮箱里就收到一个他们发来的正式函,说是二次评估后公司决定与他们终止合作。
在这场无疾而终的合作里壹星虽然没吃大亏,但是启动的项目又不得不暂停掉,厂房那边的事情也要搁置,于蓁蓁打电话给经开区张主任时被对方极尽阴阳怪气,而她因为公司未来大概率还得在他们的地盘建厂只能乖乖接受被训。
事已至此不得不接受现状,于蓁蓁短暂郁闷了下,再次重整旗鼓去搞融资。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
以前拒绝过他们的公司并没因为他们有了点进展就重新对他们投来橄榄枝,于蓁蓁联系了一大圈下来是一无所获,最后抱着一点希望试着在微信上问季瑾川:“你们最近有投资高新技术行业的计划吗?”
季瑾川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开门见山问她:“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于蓁蓁实话实说:“我们融资出了点状况。”
季瑾川语调意外:“什么情况?”
于蓁蓁说:“对方决定暂停投资了,所以……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季瑾川很直接:“为什么决定暂停投
资?”
或许是思略本身的企业状况就出了问题,毕竟谢予鹤那些信息不会捕风捉影,或许是龚泽林没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而从中作梗,但铁板钉钉了的事此刻去追寻其原因已经没有意义,于蓁蓁囫囵道:“那边没给我们理由,就突然停的。”
又追着问季瑾川:“季总有时间的话,再了解了解我们?”
季瑾川沉吟片刻,说:“等我出差回来我们见一面。”
于蓁蓁立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的相识机缘巧合,在商务之外的联系比在商务之上的联系多,季瑾川听着她不掩情绪的声音,几乎能想到于蓁蓁此刻的表情,唇角一定是扬着的,眼睛一定是亮晶晶的,说不定还会从正坐着的椅子上刷地站起身,不由在电话里短促地笑了声。
于蓁蓁被他笑得一愣。
她印象里的季瑾川理智而不苟言笑,脸上的表情永远很淡,此刻这样笑想必是在笑她过于喜形于色没了稳重,她清了下嗓子,在潜在的商务伙伴跟前很稳重地说:“我到时候去季总你办公室找你。”
季瑾川敛了笑意嗯一声,但没给具体时间:“到时候再联系你。”
“好的。”
心里怀中“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周五于蓁蓁提前下了班,提前了一点去于祈暄办生日宴的地方查看布置进展。
她前后挑了几个场地,最后选了这个城南的私人会所,整个会所都是中式装修,很有江南园林的风格,水榭亭台、大小宴厅皆有,唱歌、打机麻等等娱乐设施也齐全,于祈暄的朋友多,每年生日也喜欢有长辈在场,这个老少皆宜的地方就最合适。
她到的时候场地已经布置完成,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是写有祝福语的KT卡,周边由迷雾蓝色与白色气球、鲜花搭配着装饰,高级且雅致。
于蓁蓁检查了一圈没什么问题,给姜露他们打电话催她们赶紧来彩排。
四年没和于祈暄一起过生日,所以她这次是真花了心思,除了亲自做这场场地设计,还给于祈暄准备了一个舞蹈。
小姐妹们很配合,扒了两段啦啦队舞分头在练,都是有舞蹈功底的,等到了会所这里,五个人凑一起合了两遍就过了关。
而事实证明她的这些准备没白费,等于祈暄和他邀请的来宾到齐了后,五个女孩子拿着手摇助威花的热舞一下就将氛围跳热了起来,长辈们尤其喜欢这种青春洋溢,纷纷拿着手机拍视频,等她们跳完还怂恿:“再跳一个,再跳一个。”
物以稀为贵,跳多了反而没了那种意犹未尽的意思,于蓁蓁喘着气挥手让小姐妹们下去,走来朝说话的姑妈伸手要钱:“那我要看看二嬢给多少演出费用了。”
“你好意思。”江清露伸手就是将她往后拉,“鬼主意都打到你二嬢身上了,快去换衣服去,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于蓁蓁这才嘿嘿两声转身。
然而一转身迈脚就结结实实地踩到了一个人的脚背上,胳膊也跟人的身体撞了撞,于蓁蓁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来的谢予鹤,而刚才她跳舞时,他分明还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于蓁蓁一怔,连忙移开脚说:“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脚。”
谢予鹤是一派有风度的样子,微微勾着唇角:“没关系。”
于蓁蓁立刻路过他出了小厅,换了衣服再回来后场面就有于祈暄和于家的长辈在控制,她不需要再做别的,跟认识的人们打打招呼,也跟来问她话的人回答几句,然后就跟小姐妹们在一起聊天一起玩。
宴会上热热闹闹的,各聊各天,各吃各饭,于祁暄如一向的温文尔雅,穿梭在朋友和长辈之间跟他们交谈、碰杯,于蓁蓁一派淡然,直到姜露悄悄问她:“哎,那个,那个,除了你哥之外最帅的那个,他就一直看着你。”
于蓁蓁随着她的视线瞄过去,正对上一双沉沉的眉眼。
第19章 第19章“谢总。”
宴厅灯火通明,众人分成了好几拨,年轻辈的也分成学术圈、商业圈扎成了几堆,谢予鹤在那个商业圈里,拿着个香槟杯站在一角,人对着这个方向,周围人以他为中心围了个大半圈,他依旧是那种鹤立鸡群的架势。
于蓁蓁觑了眼他往嘴边递的杯子,颜色透明、没有气泡,装的并不是什么香槟,喝多了烈酒的目光虚虚朝着这个方向而已,她飞快收回视线,立刻打趣起姜露:“你刚说整场谁最帅?”
姜露酒量差还喝不少,两颊红扑扑着说:“你哥啊。”
她耳朵上的金色结绳状耳坠又细又长,两把小刀一样从耳垂往下挂,TiffanyKnot系列,于蓁蓁好奇地凑近她的脸,去数上面的绳状环缠了几圈,问她:“你喜欢他?”
姜露被她问得惊喜地张了下眸:“你要帮我?”
她一动,耳坠上铺镶的钻石闪着光,那点坚硬的感觉就增加了华美感,于蓁蓁一边想着这个设计师的作品有意思,一边数落姜露:“我把你当姐妹,你要当我长辈?”
姜露没好气地:“嫂子算什么长辈?”
于蓁蓁反问:“你怎么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明明就有男朋友还打她哥的主意。
姜露哀怨一叹:“吃不饱当然想锅里的。”
于蓁蓁听得一愣,坐姜露另一侧的新婚人士赵疏月听得发笑:“干嘛?你欲求不满啊?”
这一问,姜露也就口无遮拦起来,说她男友过了25堪比52,她已经许久没有幸福的感觉,内分泌都要失调了。
这种隐私于蓁蓁只听不评论,但赵疏月那边以过来人的经验在大胆开麦:“你们还没结婚就不和谐了那还了得?那你还要订婚?别了吧,别被害得到时候白白得两个红本本。”
这句提醒完,她话锋一转:“是不是外头有人了哦?”
姜露推她一把警告:“你别胡说!他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姜暴龙”的名号是名不虚传,上一次她追着一个好友的劈腿男友打的场面还记忆犹新,赵疏月不说这事了,改为挤眉弄眼地建议她想别的办法。
姜露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于蓁蓁没听到赵疏月凑姜露耳朵边具体说了什么,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间或姜露说“还是真人好吧”,间或又惊呼“真的假的”,然后姜露点了点头,扭头就盯着她上下打量。
于蓁蓁被她这奇怪的眼神搞得毛骨悚然:“干嘛?”
姜露问她:“给你也搞一个。你要寄哪里?寄你公司还是家里?”
于蓁蓁一头雾水:“寄什么?”
姜露贼一样脸埋到桌面下去看手机,搜到后伸手,抓住于蓁蓁水母头造型里的其中一个辫子,将她往桌下扯:“来看。”
于蓁蓁埋脸下去就在屏幕上看到一大批造型各异的玩具,露骨的、不露骨的都有,她惊得瞬间直起背:“不要!”
姜露熄屏直起身:“干嘛不要?你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也用不着用这个,于蓁蓁正要再说话,听到背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她扭头去看,谢予鹤和另一个客人一起站在她背后,谢予鹤看着她径直开口:“你出来一下。”
于蓁蓁心中一派狐疑,起身跟着他俩走了出去。
到了室外屋檐下,谢予鹤开门见山朝她介绍另一位:“这是华晔制造的钟总,下半年他们会新开一个产线,你们公司的智能制造有哪些,给钟总介绍下看能不能匹配上。”
是在给她介绍客户,于蓁蓁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先问钟总他们的产线要生产什么,听到是做机械配件的,她又问打算在哪个环节用智能设备,钟总说还没最终决定:“我们看总体成本,可能整个线都用,也可能只用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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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不痒的回答,于蓁蓁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心里思索了下,先介绍他们最先打算生产的、比较有普适性的两款机械臂:“简单的搬运和装配环节能用。”
严格意义上这是她第一次和客户聊天,生疏又忐忑,但好在蔡思言他们才做过项目阶段性报告,当时开总结
会议时她着重记了一些数据,此刻就正好用上了。
她将俩产品分别的工作半径、载荷能力、平移速度、角速度等都给了大概范围,最后着重强调:“根据你们实际现场,我们可以设计特制的精密操作产品,这要看你们的现场数据。”
钟总听她头头是道讲完点了点头,赞扬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这样能说会道。”
说这种场面话,其实就相当于对她刚才说的产品信息没什么反应。
她也预设过,如果对方问设计、生产周期之类的问题她要怎么答,已经开始为要编造不存在的生产周期而紧张了,结果是一个没用上。
于蓁蓁看着钟总侧脸和谢予鹤对视,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露了个笑,两人都穿着笔挺的正装,比她的小裙子正式不少,脸上的笑也是那种商业人士的漂亮、精准、克制,这一刻面对两位成功人士,她忽然生出一种别人在用成人的眼睛看她这个小孩子蹦跶的滑稽感。
这种感觉让她锁了下眉,也让她心头起了股要早日成功的劲。
想到这儿,于蓁蓁将脊背暗中挺直了几分,谢予鹤瞥见她这种通身上下的紧绷感,等钟总再闲谈了几句先离开后,他问她:“你很失望?”
于蓁蓁摇头:“还好。”
钟总的冷淡回应已经让她有了反思,虽然她很想尽快成功,但他们公司现在连产品实物都没有,没法展示比起同行的优势,说服力依旧不足,客户求是求不来的,自己的东西足够好到自带吸引力才是根本。他们的当下困难不在产品上,还是在资金上。
说着不是,但眉头紧锁,看她这样,谢予鹤又说了句:“业务哪有一次就谈下来那么简单?急什么。”
于蓁蓁本不想搭理他这种警告她别急功近利的话,但他好心给他介绍了回客户,她也是懂感恩的人,给他道了声谢。
说完想走,但听到谢予鹤又忽然问她:“思略断了你们的投资?”
于蓁蓁真觉得他这只鸟是天上的鹰,她这个地上生物的行走路径能被他一眼看穿,越被他看准她越不承认:“没有。”
谢予鹤盯着她的眉眼问:“他们老板都跑路了,谁有资金给你们续?”
于蓁蓁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谢予鹤手里拿着半杯酒,往口中送了口说:“上周。”
这话让于蓁蓁脸色一变,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上周五龚泽林约她吃饭就纯属是为了他的私人目的。
谢予鹤眼看着她脸色铁青,像是被这消息吓倒,将剩下一点酒一饮而尽,问她:“你不打算找新投资?”
于蓁蓁与他对视,他眼睛定定看着她,像等着一个很重要的答案。
她想到之前她问他是不是在投资行业,他立刻反问她需要他投多少,不知道他是否随口一说,但现在他们公司即将走投无路,不是她逞能的时候,想几秒后她先说:“我打算新找。”
“找谁?”
“谁有兴趣就找谁。”
“季瑾川有兴趣?”
于蓁蓁心中震惊于他怎么又猜对了,脱口就反驳:“没有。”
但谢予鹤的结论是:“你已经问过他了,所以思略已经停了你们的投资,你刚才撒了谎。”
绕来绕去她被绕了进去,于蓁蓁结结实实地哑了几秒。
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被人看低的感觉更差,刚才那点想试着问谢予鹤有没有兴趣投资的想法被她遏制住,她不再跟谢予鹤聊天,转了身径直离开。
原本兴高采烈的情绪因为一场谈话受到影响,路过酒台时,于蓁蓁随手抓了杯酒端着。
回到原位后,姜露两只眼都在她身上瞄:“怎么啦?他叫你出去做什么?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于蓁蓁没答这个,让她去喝点鸡尾酒:“这个调酒师调酒技术不错。”
姜露看她黄橙橙的酒杯一眼:“Sexonthebeach啊,你嘲笑我没sex还是骂我bitch?”
于蓁蓁被她醉到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夸张表情逗笑:“你脑回路这么清奇,怎么不说是性感沙滩?”
隔壁赵疏月接话:“因为她走火入魔了。”
姜露拿眼睛横她:“对啊,我练欲女神功。”
小姐妹间吵吵闹闹着,于蓁蓁听得很快心情又转好,朋友和家人都像她的充电站,很快让她的活力恢复如初,过完于祈暄的生日后,她重回职场,一边等季瑾川的消息,一边继续去找合作方。
融资没那么容易,尤其是他们现在需要的资金已经不是种子阶段时,项目估值高,需要的资金更多,更令投资者望而却步。
于蓁蓁将能跑的锦城风投和私募都跑了个遍,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也开始转战去投外地公司。投出去的邮件多数石沉大海,好在也有一两个给了回信,其中还有个先约了视频会议,然后约现场见面。
前有跟龚泽林不愉悦的经历在,于蓁蓁对此有些心有余悸,便去找蔡思言一起出差,蔡思言当然同意,问见面时间。
“下周三。”
“那就订周二的票。”
于蓁蓁立刻拿手机订票,但才到达支付环节,屏幕顶部就飘来了个消息——
谢鸟:“明天9点带BP到我公司来。”
于蓁蓁愣了下,滑下消息后回他:“?”
谢予鹤回得简单明了:“谈投资。”
次日于蓁蓁按谢予鹤给的定位去见他,却发现到的地方不是鸿裕集团,甚至都不是CDB区域,而是一处幽静的茶舍。
她到达时,门口有个身形魁梧挺拔但长相秀气的人在等着她,于蓁蓁觉得似乎跟他见过,但没想到是谁,直到跟着他走到谢予鹤跟前,两个人站在一起她才反应过来,他就是之前在四寻和谢予鹤一起的其中一位。
想到此人曾见过谢予鹤抱着她离开,于蓁蓁心中微有不自在,但也很快压制着私人情绪,朝谢予鹤走过去,正正经经地伸手打招呼:“谢总。”
谢予鹤视线描着她精致的妆容和干净利落的白西装裙伸手,却不是跟她握手,而是扯着她手臂往他跟前猛地一拉:“小心。”
他话落,于蓁蓁刚才站立方向的后方传来一声巨响,她惊得侧脸看,是有个拿炉具的服务员绊倒在了地上,炉芯里点燃的木炭洒了一地,其中几个还蹦了几下才落地。
这一幕看得于蓁蓁胆战心惊,庆幸炭没洒她腿上,她人就离那一步远,尽管此刻是谢予鹤挡在她和木炭中间。
这么想着,于蓁蓁抬脸去看以他自己身体作挡板的谢予鹤,正巧对上他垂来的目光,于蓁蓁刷地又撇开眼,伸手拨他攥她胳膊的手。
这时听到动静的文珍也往这边赶过来,却看到石柒大张着双臂挡在谢予鹤跟前,而谢予鹤怀里是个年纪不大、穿着正式的女孩子。
不过所谓的怀里也是她的角度看过去的,于蓁蓁实际没怎么靠着谢予鹤,在危险解除后,她就抬脚迈过木炭去扶倒地的服务员:“你没事吧?”
文珍走近前时,石柒已经收了手,谢予鹤在拿鞋往一旁踢地上的木炭,差点闯祸的员工被人拉着站了起来。
谈生意的人大多忌讳这种还没开始谈就出意外的状况,好比是触到霉头,文珍去看谢予鹤的脸色,他确实眉眼冷冽,似压着一团火,整个店由她一手管理培训,她责无旁贷地开口道歉:“谢哥抱歉,客人抱歉,我们这就换个新炉子来。”
于蓁蓁心有余悸且真心觉得:“你们用这种不安全吧?”对员工不安全,对客户也不安全,还在这大夏天的天气用炭火煮茶。
文珍犹豫着再次去看谢予鹤,这里的装修、管理、煮茶流程等一切,都是谢予鹤安排按海市温兆那边的茶馆来的,当时是说一丁点都不要变动,照搬就行,但这时谢予鹤却又因为这个客人的一句话就变了主意:“炉具换成电的。”
临时没法换
,文珍问:“今天先用火炉,明天换可以吗?”
谢予鹤点点头,看向于蓁蓁:“换个地方。”
换了个地方也还是同样的装修,在谢予鹤先坐在茶台一边时,于蓁蓁看着地上的坐墩不知所措,谢予鹤今天倒是穿得一身休闲怎么坐都方便,可她的裙子堪堪及膝,一坐到这种地方只会更短。
犹豫了下,于蓁蓁开口问重新抱炉子进来的服务员:“有毯子吗?”
谢予鹤抬头看她:“你冷?”
于蓁蓁看他一眼,没答,而是继续问服务员:“有吗?”
服务员摇头:“不好意思客人,没有。”
炉子和茶具摆好,服务员出了门,于蓁蓁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谢予鹤由低至高扫了她一遍,终于发现了她不落座的原因,可她身上有哪个地方他没见过?他压了下眉,起身去门外叫石柒:“拿件我的外套过来。”
他在门口时于蓁蓁这边手机震了起来,一看是季瑾川打来的,她在谢予鹤往回走时拿着手机往外走去。
电话接通,季瑾川说他已经出差回来了,她可以现在就上楼找他,于蓁蓁回他说:“我下午来。”
“可以。”季瑾川那边看眼时间说:“但要在四点之前。”
“没问题,等会见。”
挂断电话,石柒已经拿了谢予鹤的外套来,是自己用的,于蓁蓁没多想就伸手去接过,拿着径直走回了茶案。
石柒的视线在她身后跟了下,转身回去时,看到文珍也站在斜对面正往这边在观望,他几步走过去问:“有事?”
文珍犹豫:“石助理,要不要给老板送点橙子进去?”
石柒表示不懂,文珍解释说:“橙,成——事成。”
石柒摆手:“不用,老板不信这个,老板信事在人为。”
事成不成是在人为,但于蓁蓁觉得谢予鹤今天的架势并不像真要跟她谈事。
她盖着外套落座,谢予鹤已经泡好了第一壶茶,正在从公道杯将澄湛的茶汤倒在茶杯里,动作一派行云流水,姿态也极尽悠闲。
她不是真来和他品茗的,从包里将商业计划书抽出来放在茶案上,她认真说:“谢总,你先看看。”
谢予鹤却像聋了,将分好的茶汤拿了一杯到她跟前,然后举着自己跟前的往嘴边送。
于蓁蓁被他这种充耳不闻的姿态搞得冒火,想问他叫她来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但咬咬牙忍住了,她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应该当他是潜在合作伙伴,而不是她的熟人。
她视线紧紧盯着谢予鹤平静的眉眼,等他终于再抬眼看她时,她也平静地问:“你不看看吗?”
谢予鹤放下茶杯,话简短有力:“多少资金,占多少股?”
于蓁蓁按预想过的报了两个数字。
她没想到,谢予鹤紧接着说了跟季瑾川一样的话:“资金可以翻倍,股权占比也翻倍。”
同样的情况又来一遍,于蓁蓁快怀疑谢予鹤这是不是和季瑾川通过气,连要见她的时间都是同一天,思考了一瞬,她对谢予鹤依旧说了跟季瑾川谈时同样的意思。
谢予鹤再次半天没开口。
正当于蓁蓁以为他这是要继续提什么条件时,听他说:“准备好合同发我。”
第20章 第20章“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和谢予鹤的谈判过于顺利,顺利到直到回到上金中心于蓁蓁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见她一脸恍惚着回来,蔡思言端着咖啡靠在门边安慰她:“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蓁蓁看着她,故作深沉地低声道:“事情可大了去了。”
这么一讲蔡思言自然又是要做新一轮安慰,但她还没再次张口,于蓁蓁抬手就往她胳膊上兴奋一拍:“成功搞定!”
蔡思言手里的咖啡刷一下从杯子里洒出来,她忙后退了一点,出来的咖啡才没搞到她衣服上,而是洒去了地毯上。
这地毯是浅灰色,材质一看就差,相连接的地方已经烂得起了毛边,于蓁蓁朝蔡思言说抱歉,然后一脸决绝道:“到账第一件事我就要换掉这个破地毯!”
蔡思言想到上次她高跟鞋的跟卡在这里面差点摔成狗吃屎的滑稽场面,笑道:“换呗,财务总管你全权决定。”
“总管这话听起来怎么像个公公?”于蓁蓁眨眨眼,又拉着蔡思言往里走,反手将门关上后说:“我们商量另一件事。”
见她郑重其事,蔡思言也变认真:“什么事?”
于蓁蓁直接将现状说一番,说不止谢予鹤那边想投资,佳战那边也可以二次再谈,等会她就要上去找季瑾川。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佳战也决定要投,那我们是选其中一家,还是两家都签?如果同时和两家签约的话,融资的总量会翻倍,要释放的股权也是一样。”突破了他们之前定下的股权出让比例的底线。
她问蔡思言:“你什么意见?”
现在听起来只是冷冰冰数字的东西,实际上牵连甚广,以后也会全面伴随着壹星的发展,蔡思言对此也不敢立刻妄下决断,思考一下后先反问于蓁蓁:“你是不是有过考虑了?”
当然。
于蓁蓁把自己的想法和顾忌全盘托出,毕竟有思略的前车之鉴:“我现在不太想只找一家合作。”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容易全盘倾覆。
不管是跟思略合作之前还是思略撤资后,连日来于蓁蓁为了融资所做的努力和辛苦有目共睹,融资的艰难也显而易见,只认准一家,万一再黄掉那真是二次打击,蔡思言点头:“我赞同。”
于蓁蓁担忧:“一起合作的话,股权释放就得……”
蔡思言问:“能不能将现在的数据一分为二?”各家投资一半,也得一半股权。
于蓁蓁苦笑:“你知道吗?他们两家的初衷都是要将投资翻倍,然后得对应股权份额。”
蔡思言诧异地一顿,乐观说:“这也证明他们都看好我们的前景。”
这是自然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愿意与她谈了,于蓁蓁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
“这一轮我们干脆释放多一点股权,但是到下几个轮次时收一点。A轮结束后我们肯定有自己的盈利模式,到时候说不定都不用再签其他家了。”
蔡思言赞成:“我也觉得这轮多放一点出去好,至少保证风险降低了。”
本来还忐忑犹豫的事情得到蔡思言的肯定支持,于蓁蓁再次体会到了跟有默契又不拖泥带水的伙伴合作的好,语气轻松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上去找佳战谈。”
心中有了底气,再找上季瑾川时,于蓁蓁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自信,她原本就是个不卑不亢的人,季瑾川这下再次体会到她身上的那股傲娇。
聊完合作方式,季瑾川揣摩着她的状态不由问她:“你现在是不是有别的选择了?”
谈判时透底是大忌,于蓁蓁当然不会承认,带着点被人冤枉的委屈说他:“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好吗?盼星星盼月亮的,季总一回来就要拿这个搪塞人吗?”
年轻人是有年轻人的说话方式,不至于口无遮拦,但足够直接直白,季瑾川看着她生动的表情怔了下,移视线去她更新过的BP上看项目估值。
跟他们投过的企业来看,总估价不算多高。
说实话,作为PE,他们多是投资于产品与服务具备一定的规模、创业团队成熟、企业治理较为规范的企业,壹星这种不论产品还是商业模式都不成熟的小企业,他们一般都不会搭理,但也正如之前之所以会跟于蓁蓁谈一次考虑的那样,底层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前景确实可观。
他们团队成员的背景是国际知名大学,公司对标的竞品也是国外一等水平的产品,这些产品在国内的适用范围很广,但高端技术还在国外公司的手里,国内零星有几家
同行但都局限在模仿和低端技术上。
也就意味着,作为国内企业,一旦他们能打破国际高端技术的壁垒,市场前景不可估量。
所以他才会直接要求加大投资额,也加大股份占比,其中的风险自然有,但高风险伴高收益,做了这么多年私募,季瑾川有自己的魄力和底气。
看完数据后,他再次抬眸看于蓁蓁:“我的要求还是和上次一样,你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
这边再翻倍她们绝对不能接受,于蓁蓁话语郑重且坚持:“季总,我们是经过很认真的思考才做出现在的方案的,即使我回去考虑再久,我的答案也不会变。”
心中底气足,她反客为主,一手拿起一旁的手机,一手作势将自己的BP往回收:“要不季总,你再考虑考虑?”
说穿了也就是多赚少赚的问题,季瑾川看着她即便谈判技巧生疏但分毫不让的状态,伸手压住桌面的BP,态度不再摇摆下去:“尽快准备合同,合作愉快。”
一天就谈定两方融资,于蓁蓁不免喜笑颜开,伸手过去朝季瑾川握手:“合作愉快!”
但话刚落她左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于蓁蓁吓一跳,伸手的右手僵住,看见屏幕上是姜露来电,她先没怎么在意地将它给挂断,右手继续等着季瑾川。
季瑾川伸手跟她握了下,这次她手指温软。
两人才握完,于蓁蓁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给季瑾川说句抱歉,点接通放在耳边:“露露我等会给你——”
暴躁的姜露直接将听筒喊成了公放音量:“姐妹儿快来帮我捉奸!我一个人搞不定,会被他打死的!”她男友是国家一级运动员,要动起手来肯定吃亏。
于蓁蓁听得一下挺直了背,没想到赵疏月那句“外头有人”一语成谶,问姜露:“去哪捉?”
姜露说给她手机发地址,又叫她:“你摇点人,你哥哥弟弟朋友同事之类的,人越多越好,我要让他上本地头条!”
于蓁蓁站起身:“你先发给我地址,我在路上边走边问人。”
电话挂断,于蓁蓁看向盯着她的季瑾川:“我有点急事要先走,合同做好后再发给你。”
季瑾川没吭声。
于蓁蓁又说:“明天给你?”
他已经听到了她听筒里的话,听到了年轻人的血性,季瑾川问:“你要去打架?”
要的是一种团体吓人的气势,并不一定真去动手,但这是她和姐妹们的私事,于蓁蓁不想解释过多,提起包说:“抱歉我先走了。”
季瑾川在她要转身时站起身,于蓁蓁以为他这是要送她,主动道:“你不用送了。”
却听季瑾川讲:“我跟你去。”
顿了下,他又说:“先让那边打报警电话。”
于蓁蓁惊声:“报警干嘛?”
季瑾川一脸冷静:“举报嫖//娼。”
坐的是季瑾川的车,深蓝Q8宽大、高档、密封性强,于蓁蓁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就头晕,在导航里输了地址后就攥着安全带不想讲话,好在目的地不远,很快就到了姜露说的酒店。
他们到时姜露像个无头苍蝇在酒店前台前面左右转,一看于蓁蓁真带着个男人出现,惊喜之余又不免瞄着季瑾川的一身正装说:“穿这样……能打吗?”
当面蛐蛐她的投资方,于蓁蓁赶紧转话题问她:“报过警了吗?”
姜露点头:“报了报了!我就是在等警察,不然也上不去。”
话落就有警察出现在酒店门口,警察们什么风浪没见过,一看报警人这架势也大致猜到了其中的弯弯拐拐,按流程到前台去问话,然后一行人被酒店员工带着去了房间。
房门打开,果真里面是姜露的男友和另一个女性在,看样子男方是刚洗了澡所以腰上围着条浴巾。
姜露二话不说,从猫眼看不见她的侧方冲出来,挤进门就抓住男友的头发对他拳打脚踢。
被乱拳攻击之下男友高吼:“露露!你听我解释!”
“龟儿子闭上你的烂嘴!老子不听你满嘴喷粪!”姜露对他又抓又挠,知道力量上打不过他,狠踢几下后刷地扯掉他围腰间的浴巾,扭头对于蓁蓁说:“姐妹儿拍清楚一点!”
于蓁蓁是在负责拍视频取证,但这么猝不及防一下照到别人隐私,即使混乱中她没看见具体的东西,但也下意识偏过了脸去错开眼。
季瑾川见状伸手接过她的手机,搂了下她肩将她带到了他后方:“我来吧,你到后面去。”
于蓁蓁这下站到了“队伍”最后面,听到房间里面姜露又暴躁地骂了一通,接着是警察出声制止“干嘛干嘛?冷静点,别动手!”,还有静了几秒后,“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人渣!”
“姜露!”姜露男友怒吼,但混乱之中还要脸,捡起被姜露扯掉的浴巾遮着前面,盯着姜露眼若喷火。
姜露愤恨地看着他,冷笑一声:“你这种嫖//娼的惯犯,就等着出名吧!”
说完往后退几步,让地方给警察调查,于蓁蓁在姜露男友的反驳声中再次走了进去,扶住姜露看警察对房内两人问话。
姜露只是虚张声势说他惯犯,但调查结果却大为出乎意料,姜露男友不止真的有过这种不良历史,这回见的女网友还是个未成年。事态一下严重起来,警察翻看完两人手机后让报警人姜露在内的都去派出所做笔录。
于蓁蓁和季瑾川也跟着去派出所,姜露在男友和女网友上警车前往男的屁股上再次猛踹了他一脚解气,这才跟着于蓁蓁坐上了季瑾川的车。
去派出所的路程中,姜露激烈沸腾的情绪慢慢缓下,给前方开车的季瑾川道声谢,又问怎么称呼。
季瑾川说了名字,又被她问:“你是蓁蓁新认识的朋友?以前没见过你。”
于蓁蓁正要说明季瑾川的身份,听季瑾川在前方说:“是,我们是认识不久的朋友。”
于蓁蓁在后视镜里与季瑾川的目光对上一瞬,收回视线时心脏短促地紧了一下。
到了派出所,姜露跟着警察去做笔录,于蓁蓁过来朝季瑾川致谢,想起他曾说今天得四点之前去见他,折腾到现在已经过了四点,不免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耽误你四点要办的事了?”
季瑾川依旧一派平静的样子:“没关系,改期了。”
他的领带在之前开车时已经扯了下来,这会儿领口敞开了一点,袖口也挽到了手肘,整个人随性很多,看他的眼神也没之前在办公室那么严肃,于蓁蓁视线没定数地滑到他高凸的喉结上时,听季瑾川问她:“所以你上次没去捉奸,是因为知道对方不是见网友?”姜露在车里说她没骨气,被劈腿什么也不做就放过对方了。
于蓁蓁怔了下,没想到季瑾川会问她这个问题,摇摇头说:“是我觉得好像没太大必要。”她当时跟魏钰在一起属于一时冲动,她对魏钰没太大感觉,进展也不算多深。
季瑾川说:“是因为你不喜欢他?”
被他猜到,于蓁蓁又愣一下才点点头说:“算是吧。”
季瑾川静静看着她几秒,她脖颈修长好看,上方耳垂上有个小巧玲珑的珍珠耳坠,风吹得她耳侧一缕微乱的发丝轻轻在珍珠上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开口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