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小城在南边,但是不临海。


    和海洋之间,有山脉丘陵阻隔。


    所以这次的台风,威力不算很大。


    没有达到掀翻车辆、掀翻屋顶,把绿化带的树木连根拔起的程度。


    台风持续了三四天,只有一开始的时候,风大一些,雨大一些。


    等他们回到幸福街,睡上一觉,风雨也慢慢转小了。


    但是,就算他们做足了准备,在外面过夜的三个人,胖叔、黄毛和绿毛,还是不可避免地生病了。


    黄毛和绿毛年纪小、身体壮,还好一些,就是有点头晕乏力。


    两个人喝了张爷爷新熬的老姜紫苏汤,裹着被子,窝在床上捂汗,顺便使唤红毛。


    “小红,我要喝水!”


    “来了。”


    “小红,我要吃饭!”


    “来了来了。”


    “小红,我要撒尿!”


    “来……”红毛反应过来,把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拽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滚啊!自己去!”


    话还没完,黄毛和绿毛一拍大腿,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哎呀!我们两个好惨啊!为兄弟两肋插刀,结果兄弟嫌我们麻烦。”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自己出门,让兄弟留在家里。”


    “因为我家小红太瘦了,他要是出门,会被风吹走、被雨冲走的。”


    “我不后悔,真的,我一点都不后悔……”


    两个人一唱一和,红毛咬咬牙,把地上的毛巾捡起来,挂回脖子上。


    “来来来,谁要撒尿,我给你们扶着,行了吧?”


    “行行行!”黄毛和绿毛欣喜若狂,纷纷张开双臂,要兄弟伺候自己。


    为了争谁先上厕所,甚至要打起来了。


    “我我我!我先来!”


    “按照年龄来,我先来!”


    “我憋得不行了,让我先!”


    红毛被他们使唤得团团转,也毫无怨言。


    但是六号楼那边,胖叔就没那么舒坦了。


    胖叔年纪大,今年也有五十岁,算是中年人了。


    他一生病,烧得不行,身上骨头疼,关节也疼。


    张爷爷的姜汤喝下去,没什么作用。


    林早清点一下家里药品,拿出两片退烧药给他。


    姐妹两个也匀出一颗止疼药给他。


    吃了西药,胖叔才缓过来一些,烧退了,身上也不疼了,但还是咳嗽。


    他们都没有咳嗽药水,只能靠自愈。


    台风持续了三四天,幸福街所有人,也各自在家里待了三四天。


    所有人都没再出门。


    除了傅骋。


    把胖叔和两个毛找回来的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累坏了,睡得很沉。


    傅骋安顿好老婆儿子,看时间差不多了,最后亲吻一下他们的额头,就悄悄下了床。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下了楼,来到一楼,穿上雨衣雨鞋,偷偷出了门。


    不要误会,他不是出去偷吃东西的,他只是想——


    出去看看其他丧尸。


    傅骋在山上养了十几号丧尸。


    他时不时会出去看看它们,教它们打猎,教它们种土豆。


    台风刚来的时候,傅骋就隔着窗户,朝着山上吼了两声,让它们赶快下山,找地方躲雨。


    但是离得太远,不知道它们听见没有。


    后来陪着小早出去找人,开车路过山下,他又吼了两嗓子,让它们快下来。


    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听懂。


    风大雨大,冲刷久了,很容易滑坡塌方,把它们全部埋了。


    现在他有时间了,肯定要过去看看。


    傅骋照旧从后门出去。


    外面的天黑压压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什么都看不清楚。


    雨水淅淅沥沥地往下落,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


    傅骋双手一攀,熟练地翻过围墙,轻车熟路地朝远处走去。


    差不多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山下。


    果不其然!


    他过去的时候,十几号丧尸确实听他的命令下山了。


    但它们光站在山下,围成一圈,也不去其他地方。


    有的在旁边挖土,有的拎着小小的、还没长好的土豆。


    这是它们种的土豆,还没长好就被雨水冲开了。


    极个别丧尸比较聪明,知道淋雨不舒服,摘了两片叶子,盖在头顶。


    十几号丧尸,满身泥泞,可怜巴巴地站在山下。


    傅骋出现的时候,它们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吼!”


    ——老大,你来了!


    傅骋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它们招招手。


    “吼吼吼!”


    ——跟上来!


    于是十几号丧尸都迈开步子,慢慢吞吞、稀稀拉拉地跟上来。


    傅骋走在前面,害怕它们掉队,特意高举右手,让它们看见。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看好了一个荒废的小公园,里面有可以躲雨的建筑。


    傅骋一边走,一边跟其他丧尸说话。


    “吼?吼吼吼!”


    ——你们都是笨蛋吗?下雨也不知道要躲雨?


    “吼!”


    ——老大,我们是丧尸,丧尸是不怕淋雨的。


    ——雨水会弄脏身体,打湿衣服。就算身为丧尸,也要保持体面。这是我老婆教我的,你们都没有老婆的吗?


    ——没有……


    傅骋不自觉挺直身板,其他丧尸的头则耷拉了下去。


    ——我们好惨,我们都没有老婆。


    一群丧尸沉默着,在傅骋的带领下,穿过街道,来到公园。


    最后,它们穿过草地,跨过鹅卵石小路,来到凉亭里。


    傅骋回过头,看向它们:“吼!”


    ——站在这里,不就淋不到雨了吗?


    十几号丧尸挤在这个小小的凉亭里,眼睛一亮。


    ——对噢!老大,你好聪明!


    傅骋无奈,从一个丧尸手里拿过一块布,又走到凉亭边,接了点雨水,帮一个矮矮的丧尸擦了擦脸。


    这个丧尸看起来还挺小的,应该只比林小饱大几岁。


    ——这样不就干净了吗?


    一群丧尸眼睛又是一亮,纷纷走到凉亭边,接了点水,往脸上抹。


    ——老大,你真厉害,我们膜拜膜拜你!


    傅骋一边看着它们扎堆忙活,一边又教它们。


    “下雨的时候,不能站在外面,会被雷劈的。”


    “也不能留在山上,会被洪水冲走的。”


    其实这些都是小早教他的,他又教给其他丧尸。


    几个丧尸擦完脸,又走到他面前,摸摸肚子。


    ——老大,我们饿了。


    “忍住,丧尸是不会饿的,这都是错觉,熬过去就不饿了。”


    ——可是我们真的很饿。


    “那就吃草,反正不能攻击人类。以你们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攻击力,去攻击人类,就是羊入虎口。”


    好吧,就只能这样了。


    傅骋带着一群丧尸,给它们薅了点草,又帮它们把土豆种在花坛里。


    看着天差不多要亮了,傅骋也回去了。


    不过——


    临走时,傅骋看着这群丧尸,看来看去,算来算去,不由地皱起眉头。


    他怎么感觉,跟着他的丧尸变多了?


    之前才十几个,现在怎么这么多?都三十几个了?


    有几个丧尸,他之前好像都没见过。


    是新来的吗?怎么过来的?


    新来的丧尸感觉不到他的目光,只是和其他丧尸一起,忙着吃草。


    算了,就这样吧,丧尸多一点也没事,一样管理。


    傅骋转过身,准备回家。


    他一边走,一边下定决心,以后就把这个公园当做丧尸基地,回去再向小早要一点土豆边角料,给它们种,不然它们总是喊饿。


    才三四点,天还没亮。


    傅骋回到家里,在一楼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就上了楼。


    他回到房间,爬到床上,搂住老婆儿子。


    林早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他弄醒,连眼睛也没睁开,就问了一声:“回来了?”


    “呼噜——”傅骋一脸无辜,“没出去。”


    “放屁。”林早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手,照着傅骋的胸膛,给了他一下,“放丧尸屁。”


    林早理直气壮:“我都感觉到你出门了,只是太困了,懒得喊你而已。”


    傅骋不信,小早要是抓到他,肯定早就喊住他,要和他一起去了。


    “去山上看你的丧尸兄弟了?”


    “嗯。”


    “怎么样?还好吗?”


    “好。”傅骋抱着林早,“它们很笨,那边淋雨。”


    林早翻了个身,窝在他怀里,把脸埋进去。


    “我……我可以分一点土豆给它们,你教它们种。其他的不能给,我们家也不多了。”


    他们一家三口还要吃饭,要是拿去喂丧尸,丧尸又是个无底洞,不到一个月,他们家就得饿死。


    但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说不定,傅骋真的能培训出一群吃土豆的丧尸呢?


    这可是对丧尸研究的一大进步!


    “但是你得看着它们,只允许它们吃素,不能让它们吃肉。”


    “好。”傅骋揉揉林早的脑袋,“小早好好。”


    “那当然。”林早闭上眼睛,再次进入梦乡。


    *


    三天后。


    台风走了,天气放晴。


    一群丧尸把土豆种在了公园草坪上。


    幸福街三个病号的身体也差不多好了。


    胖叔还是有点咳嗽,张爷爷出去摘了点枇杷叶,煮水给他喝,效果还不错。


    这天上午,艳阳高照。


    幸福街所有人聚集在仓库外面,准备再次搭建土灶。


    林早重新画了图纸,这次画得更仔细,不仅标上了长度,还画了三视图。


    他绕着仓库走了两圈,最后选好正对后门的位置:“这里背风,点火容易,就这里了!”


    姐妹两个在仓库里面搬砖,三个毛负责把红砖扛出来。


    胖叔胖婶则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泥倒了半袋出来,加水加沙,搅拌均匀。


    当时下雨,水泥装在袋子里,不免沾了一点水。


    不过还好,不算太严重,只是结了一点小疙瘩,筛出来就好了。


    这回建土灶,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林早戴上手套,拿出鱼线,用尺子测量,确保灶台横平竖直,没有歪掉。


    拉好了线,他们才开始垒砖头。


    林早蹲在地上,舀起一勺水泥,抹在砖面上。


    林小饱蹲在旁边,捧着小脸:“哇,爸爸,好像在抹奶油。”


    “这个可不是奶油,不能吃的。吃下去,你的肚子都凝固了。”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小傻瓜。”


    林早没干过这种活,不太熟练,只能抬起头,看看胖叔胖婶是怎么做的。


    他们也不是专业的泥瓦工,但是至少比他厉害。


    “唔……”


    最后,还是傅骋觉醒了从前干活的记忆,接过了这个活。


    傅骋一手拿着红砖,一手拿着抹泥刀,涂抹均匀,最后扣在地上。


    “刷刷”两声,动作熟练。


    不到十分钟,灶台最底部就垒好了。


    胖叔胖婶抬头一看:“小傅还是厉害,做这些活都刻进骨子里了。”


    林早在旁边帮忙拉线,时刻监督,确保灶台墙面始终垂直。


    搬砖的搬砖,垒砖的垒砖,挑水泥的挑水泥。


    加油的加油——林小饱带着小熊,在旁边给大家端茶倒水。


    一行人就这样忙活着,各忙各的。


    十一点多的时候,张爷爷煮好了午饭,喊他们先来吃饭,他们也不肯,想着把灶台垒好了再去。


    一直拖到两点钟,他们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张爷爷也不让他们再弄了,他们才赶紧去吃饭。


    张爷爷蒸了一大锅米饭,炖了一大锅菜,还有一大锅汤。


    菜是白菜、土豆、茄子和香菇炖鸡肉,特意多放了盐和生抽,味道重,补充体力。


    汤是鸡头、鸡爪、鸡内脏炖红枣枸杞,补气血的。


    风格很粗犷,但是一定能吃饱。


    鸡是前阵子台风,从山上跑下来的野鸡,三个毛抓住了。


    养了几天,不知道怎么的,不肥反瘦,干脆杀了吃掉。


    米和菜是每家每户都出了一点,放在一起炖。


    一行人吃饱喝足,简单歇一会儿,马上又投入工作。


    灶台两边垂直的墙面,比较简单。


    但是灶台的台面,就不太好弄了。


    要悬空建造,要留出放锅的洞,还要留出一个烟囱,让烟可以跑出去。


    林早努力回想,自己和傅骋当年建房子的时候,工人师傅是怎么留窗洞的。


    他拿了几块木板、几根木棍,木棍一头顶着地面,一头顶着木板,撑起灶台上方,顶起砖块。


    就是这样。


    在水泥凝固之前,木板木棍绝对不能取下来。


    林早设计的是两个灶台,这样至少可以一边蒸饭,一边炒菜,不用等太久。


    除此之外,林早还在灶台背面,设计了一个装水的小水池。


    柴火燃烧的温度很高,不能浪费,热能通过水泥和红砖传递,上面做饭,背面烧水,饭做好了,水也热了,他们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和能源,烧水洗漱。


    不过这个水池对工匠手艺的要求比较高,万一漏水,全都白费。


    所以他们决定,在水池里外再加抹一层水泥。


    当然了,不是现在就抹。


    砖头刚刚垒好,还不是很结实,至少要等几天。


    夏天太热,太阳暴晒,空气里水分不足。


    所以刚砌好砖墙,他们就牵出水管,往上面浇点水。


    就这样浇了六七天,才把剩下的水泥拿出来,往上面抹。


    灶台里里外外都抹了一遍,还要再浇水。


    又浇了六七天,水泥彻底凝固结实了,他们才敢宣布竣工。


    所有人围在灶台边,翘首以盼。


    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自己一个吹气,把灶台吹倒了。


    张爷爷亲自上手,把固定用的木板木棍拆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都默默地在心里数了三秒。


    一、二、三——


    灶台纹丝不动,静静伫立在原地。


    一群人没敢太早庆祝,只是转身离开。


    “我去拿点柴火,我们点火试试。”


    他们把小学课桌椅拆开,点了火,丢进去。


    灶洞里,火焰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热气升起,迎面扑来。


    一瞬间,围观的所有人,都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像小狗小猫一样,轰的一下散开,到处乱跑。


    “成功了!成功了!”


    “这个灶台能用!我就知道水泥有用!”


    “快快快!把锅拿来!炒个菜!”


    “把水管牵过来,看看后面这个水池会不会漏水!啊!我要跳进去洗澡!”


    “不许污染公共水池!”


    第82章


    台风过去,土灶建成。


    一转眼,就到了六月。


    “六月,是一个充满爱与和平、美与希望的月份。”


    “六月一号,是国际儿童节,全世界小朋友的节日。”


    “六月二号,是儿童节的第二天,小朋友可以吃昨天没吃完的零食。”


    “六月三号……”


    一大早,林早就来到客厅墙边,踮起脚,把墙上的挂历翻过一页。


    他一边翻,还一边碎碎念。


    傅骋站在他身边,有点听不懂,但还是为老婆鼓掌捧场。


    小早说得好!小早说得对!


    林早每说一句,傅骋就拍一下手。


    一直到了——


    “六月六号!”


    提起这一天,林早举起手,显得格外激动。


    “六月六号是什么日子?骋哥,回答我!”


    “吼——”傅骋应了一声,“第六天。”


    林早皱起小脸,怀疑地看着他。


    骋哥是笨蛋吗?


    不仅记不住家里的重要节日,连算数都算不清楚。


    明明是儿童节后的第五天,哪里来的第六天?


    正巧这时,林小饱洗漱完毕,带着小狗,昂首挺胸,从楼上走下来。


    林早一声令下:“小饱,快告诉大爸爸,六月六号是什么日子!”


    林小饱早就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捏着小拳头,对着大爸爸的腿,就是一拳。


    “是我的生日!大爸爸,你竟然不记得我的生日!”


    傅骋垂眼看他,目光不解,似乎不太明白。


    “生日就是……”林小饱试图解释,“我出生的日子!你和爸爸把我生出来的日子!”


    傅骋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满脸茫然。


    林小饱没想到他连这种常识也不懂,气得直跺脚。


    林早连忙道:“小饱,你先去吃早饭,餐桌上有张爷爷送过来的馒头。”


    “好吧。”林小饱噘着嘴巴,重重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走。


    林早拍了一下傅骋的手臂:“有什么不明白的?来问我。”


    傅骋转过头,仍旧是那样无辜的表情:“怎么生?”


    他和小早,是怎么把小饱生出来的?


    他知道“生日”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知道,他和小早做了什么,就把小饱生下来了。


    “就是……”林早噎了一下,难以回答。


    谁能想到,傅骋竟然在考虑这种事情!


    “那个……就是……”


    林早指着挂历,往前翻了翻:“十个月之前,我们……”


    林早举起手,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唇边,给傅骋抛了两个飞吻。


    “十个月以后,小饱就出生了。”


    傅骋神色严肃,微微颔首,搂住林早的腰,把他带进自己怀里。


    林早顺势攀住他的肩膀,挂在他身上:“对对对,就是这样。”


    忽然,林早眉头一皱,感觉不太对劲,回过神来。


    “傅骋!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早从傅骋身上跳下来,按着他打。


    “你这个死鬼!你又耍流氓!”


    餐厅里,林小饱踮起脚,拿了一个大馒头,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吃。


    他一边吃,一边点头。


    嗯,张爷爷做的馒头真好吃,香香的、甜甜的,还松松的、软软的。


    一边点头,又一边摇头。


    唉,爸爸和大爸爸真是幼稚,笨笨的、呆呆的。


    多重作用下,林小饱的脑袋,像风车一样,扭来扭去,转来转去。


    小狗跟在他身边,也学他的样子,使劲扭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早挂在傅骋身上,被他抱到餐厅。


    小夫夫看见他这副模样,都有些疑惑。


    “小饱,你傻掉了?脑袋不受控制了?”


    傅骋伸出手,试图压住他的头顶。


    “才没有。”林小饱甩了一下脑袋,甩开他的手,“爸爸、大爸爸,你们真是太幼稚了。”


    “我们?”林早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傅骋,“诶!”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小饱绕开他们,就离开了。


    只留给他们一个矮墩墩,但成熟稳重的背影。


    不太稳,但很重。


    *


    林小饱知道自己的生日在六月六号。


    每年这个时候——其实也才三年。


    第一年和第二年,他年纪还小,不太记事。


    第三年,也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爸爸和大爸爸带他去了游乐园。


    他们穿了亲子装,爸爸给他买了小狗气球,大爸爸给他拍了照片和视频。


    中午在亲子餐厅吃饭,吃的是西餐,汉堡、薯条,还有牛排。


    晚上吃中餐,让饭店把菜送到家里来,邀请大家一起吃。


    还有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上面铺满了水果,还有一个巧克力牌子,被他吃掉了。


    他闭上眼睛许愿,再睁开眼睛时,面前堆满了大家送给他的礼物。


    可是今年……


    成熟的林小饱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小脸,一脸忧愁。


    脸蛋上的肉肉,都快掉下来了。


    他不能出门,游乐园没开门,饭店也没开门。


    人生第四个生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


    林小饱很难过。


    “唉——”


    林小饱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崽崽了,不能再这么幼稚了!


    “小狗,我们走!”


    林小饱下定决心,迈着小短腿,跑到楼下。


    “爸爸……”


    林早正带着傅骋,隔着窗户,和张爷爷,还有三个毛说话。


    听见他的声音,林早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怎么了?”


    “我……”林小饱跑上前,鼓起勇气,“我不要过生日了!”


    林早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林小饱双手叉腰,“因为我已经过腻了呀!过生日很……很没意思呀……我一点都不喜欢……”


    没等他说完,林早就弯下腰,直接把他抱起来。


    “不行,就要过。”


    “可是……”


    “爸爸说要过,就要过。小饱饱没有反抗的机会。”


    “唔……”林小饱犹豫。


    林早抱着他,把他往上掂了掂。


    “别担心,在外面可以过生日,在家里也可以过生日。”


    “吃牛排可以过生日,吃米饭也可以过生日。”


    “爸爸和大爸爸绝不允许你不过生日!”


    真是霸道的爱啊。


    林小饱抱着爸爸的脖子,看看爸爸,再看看大爸爸,小声提问。


    “那……那会有蛋糕吃吗?”


    “当然!”林早信誓旦旦,“小饱饱不用考虑这么多,爸爸和大爸爸都会安排好的。”


    傅骋也摸摸他的脑袋,应了一声:“嗯。”


    “哇!”林小饱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期待。


    成熟的小饱饱,也还是小饱饱呢。


    *


    得到了爸爸和大爸爸的保证,林小饱放下心来。


    他不再去想那些应该由大人考虑的事情,专心期待自己的生日。


    区区五天,很快就……


    哎呀,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林小饱每天都守在时钟和挂历前面,催促时间快点走。


    盼望着,盼望着,这一天——


    终于到来了!


    小城时间3000年6月6日,早上八点。


    儿童房里,林小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本来想再睡一会儿的,但是他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于是他倏地一下睁开眼睛,腾的一下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


    他伸出手,揪住床铺旁边的狗窝,把睡在上面的小狗拖过来。


    现在的天气又变得很热,他昨天晚上和小狗一起,在楼顶上吹风入睡。


    睡着以后,又是大爸爸把它们抱下来,放在了儿童房里。


    小狗一脱胎毛,就长得飞快,现在已经和爸爸的手臂差不多大了。


    林小饱趴在床边,轻轻摇晃小狗,把小狗喊醒。


    “小熊!小熊!快醒醒!今天是……”


    话还没说完,儿童房外面,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小饱一激灵,下意识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一定是爸爸和大爸爸。


    他要假装睡觉,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林小饱平躺在床上,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被子。


    因为太过激动,心脏跳得很快,整只崽也不自觉抖起来。


    爸爸和大爸爸要给他送礼物了吗?要祝他生日快乐吗?要给他送生日蛋糕吗?


    要……


    一声轻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跟着,林小饱听见爸爸和大爸爸的脚步声,正在向他靠近。


    他还能听见他们小声说话。


    “骋哥,把你的礼物放在这边。”


    “呼噜——”


    “控制一下你的‘大狗音’。”


    “吼——”


    忽然,两个人不说话了,也不走路了。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


    爸爸和大爸爸走了吗?他们出去了吗?


    林小饱抓紧小毯子,犹豫一会儿,试探着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瞬间,爸爸和大爸爸的脸,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没走!


    他们就站在床边,弯着腰,静静地盯着他。


    “哎呀!”林小饱被他们吓了一跳,大喊一声。


    “哈!”林早和他同时欢呼,“小饱饱,生日快乐!”


    林早把林小饱从床上抱起来,坐在床边,使劲贴贴他的脸蛋。


    “小饱饱,生日快乐!四年前的今天,你出生啦!”


    “你是爸爸和大爸爸期待了很久的宝贝,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宝宝!”


    “爸爸和大爸爸都爱你,越来越爱你,祝你生日快乐!”


    林早每说一句话,傅骋就在旁边“呼噜”一声,表示赞同。


    林小饱被爸爸哄得心花怒放,小脸红红,倒在爸爸怀里,整只崽都晕乎乎的,像小狗一样,在爸爸怀里打了个滚。


    “嘿嘿,谢谢爸爸,爸爸也是我期待了很久的爸爸,我最爱爸爸了。”


    但是很快的,他又反应过来,看向大爸爸。


    你呢?


    傅骋清了清嗓子,用他的“大狗音”开始说话:“祝你生日快乐,我和小早永远爱你。”


    太短了!太简单了!


    林小饱有点不满意:“还有吗?我还想听好话。”


    傅骋想了想,继续说:“我和小早不后悔生下你。”


    这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不管你以后继续做人,还是不做人,变成怪兽,我们都爱你。”


    这话听起来就更奇怪了!


    大爸爸果然是大文盲。


    但是……


    还不错,林小饱很喜欢。


    他就喜欢这样直白明了,容易理解的父爱!


    林早搂住林小饱:“小饱饱,快看看爸爸和大爸爸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好!”


    两个大盒子,放在他的床头。


    林小饱扑上前,随机挑选一个盒子,抱在怀里,低头打开。


    “哇!”


    这个盒子里,是一个背带小包包!


    林小饱把包包拿出来,站在床上,马上就要背上。


    红色的小包包,可以单肩背,也可以斜挎背。


    包包上面,还缝着他最喜欢的小狗图案。


    林小饱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摸上面的贴画:“太漂亮了!”


    拉开拉链,包里面的空位不多,但还是有一点儿的。


    可以用来装零食,也可以用来装玩具。


    “好耶!”林小饱欢呼,“这是爸爸送的,还是大爸爸送的?”


    林早扬起下巴:“你猜一下,谁会给小饱饱送小包包呢?”


    “我猜——”林小饱想了想,“先看另一个礼物。”


    他还挺聪明的。


    林小饱背上了包,就不肯摘下来。


    他直接背着包,去拆另一个盒子。


    另一个盒子里……


    “啊?”林小饱不敢相信,张大了嘴巴。


    全都是玩具车!


    小、中、大、特大、超大,各种大小。


    红橙黄绿青蓝紫,还有黑白灰,各种颜色。


    小轿车、面包车、卡车、货车、货车,各种型号。


    不光是林小饱震惊,林早也震惊了。


    他也不知道!


    他让傅骋自己去准备礼物,也没去看,就给了他一个盒子,让他装起来。


    结果满满当当,全都是玩具车!


    它们简直要在这个盒子里出车祸了!


    父子两个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傅骋。


    傅骋站直起来,昂首挺胸,自信满满:“不用谢。”


    他忘记了林小饱喜欢什么,只记得上次带回家的玩具车,林小饱玩得很开心。


    所以这几天晚上,他一直在外面捡车。


    其他丧尸看到他在捡玩具车,也会帮忙。


    最后搜集了满满一盒。


    “爸爸,我知道了。”林小饱说,“包包是你送的,小汽车是大爸爸送的。”


    “嗯……”林早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小饱你真聪明。”


    “小笨蛋也能看出来。”


    忽然,傅骋说:“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


    “走。”


    傅骋转身出门,林早和林小饱连忙跟上。


    林小饱还穿着睡衣,蹬上拖鞋,跟着大爸爸下了楼。


    一家三口来到一楼,傅骋打开后门,张开双臂,给他们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小早、小饱,请看。”


    林早和林小饱跟在他身后,从门后面探出脑袋。


    “哇!”


    一辆儿童摇摇车,一辆小老虎形状的摇摇车,形态卡通,色彩鲜艳。


    就停在他们家门口!


    傅骋竟然搬了一辆摇摇车回来,给林小饱做生日礼物!


    第83章


    “哇!”


    一瞬间,林早和林小饱的眼睛都亮了。


    父子两个睁大眼睛,张大嘴巴,跑上前去。


    “摇摇车!是摇摇车!小老虎形状的摇摇车!”


    “天呐!骋哥……骋哥,你……你你你……”


    林小饱欣喜若狂,高高举起两只小手,迈开小脚,绕着摇摇车跑了两圈。


    “大爸爸最好!大爸爸万岁!”


    林早更多的是不敢相信,扶着车子,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是摇摇车,是真的摇摇车!


    平时摆在超市门口,要投币才能玩的摇摇车!


    这是林小饱的生日礼物?这竟然是傅骋送给林小饱的生日礼物!


    林小饱开心得像一只小狗。


    他甩着尾巴,嘿咻嘿咻地跑了两圈,然后在车子前面停下。


    他踮起脚,举起手,两只手扒住老虎的耳朵,两条腿使劲往上蹬,想要爬到车上去。


    林早见状,赶紧扶了一下他的屁股,把他送上去:“小心。”


    林小饱高兴得不行,根本不在意这些:“爸爸别担心,没事的。”


    他奋力爬到座位上,坐了上去,朝林早伸出手:“爸爸,给我一个硬币好不好?”


    “硬币……”林早皱起小脸,挠了挠头,下意识看向摇摇车底部。


    这种车子,应该是要通电的,不然不能用。


    果然,车子后面,拖着一条黑色的电线,还有一个三角插头。


    “小饱,你先下来,让爸爸和大爸爸把车搬进来,好不好?”


    “好吧。”


    林小饱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林早回头看向傅骋。


    傅骋依旧立在门外,双脚分开,双手环抱,稍稍扬起下巴,目空一切,睥睨天下。


    他出去打猎,抓了一头大老虎回来,他厉害吧?


    老婆儿子,快来亲他!


    林早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没忍住想笑,走上前,拽他的手臂。


    “快点过来啦,帮忙搬进去。”


    林小饱也扑上前,抱住他的腿:“大爸爸,快帮帮我。”


    来了来了。


    傅骋走上前,林早跟上去:“你搬车头,我搬车尾。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个东西搬回来的,其他丧尸有帮忙吗?”


    话音未落,傅骋一个人走到摇摇车后面,弯腰伸手,一个使劲,直接把摇摇车尾部抬了起来。


    “小早。”


    他甚至能够腾出手来,朝林早摆了摆。


    林早眨巴眨巴眼睛,拉着林小饱,退到一边。


    傅骋双手抬着车尾,使劲往前一推。


    车子底下有轮子,他一推,就骨碌碌往前滚。


    傅骋应该就是这样,把摇摇车运回来的。


    林早和林小饱站在旁边,看着傅骋一个人,把一辆摇摇车,搬进家里。


    就算是用推的,他的力气也好大啊。


    林小饱反应过来,围着大爸爸和摇摇车转圈欢呼。


    好想原始森林里的小野人,围着篝火和烤肉转圈圈。


    “大爸爸,你太厉害了!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爸爸!大爸爸万岁!”


    傅骋翘起嘴角,轻笑一声,又看向林早:“小早?”


    车子放在哪里?


    “嗯……”林早想了想,走到他们家的皮卡车旁边,“这边吧。”


    “吼。”


    傅骋应了一声,把车推过去,稳稳放好。


    车子放下,林小饱马上又爬了上去,在位置上坐好。


    林早也上前去,看了一下傅骋的手。


    隔着手套,他的手没事,就是手套上压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真厉害啊。”林早不由地感慨道,“你去哪里搬的?”


    傅骋指了一下门外的某个方向:“那边。”


    林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隐约记得,那边有一个超市。


    傅骋出去给林小饱找礼物的时候,路过超市,看到这辆又像老虎,又像玩具车的东西,就把它搬回来了。


    林早笑了笑,紧紧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骋哥,你真好。变成丧尸了,还对小饱这么好。”


    傅骋垂下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为老婆儿子打猎,是他应该做的。


    气氛正浓的时候——


    “爸爸,硬币!大爸爸,硬币!我要硬币!”


    “好好好,来了来了!”


    林早让傅骋把插头插上,自己则去货架上,拿一个一元硬币。


    但是很可惜。


    他们家还是没电,硬币投进去也没反应。


    “怎么不动?”


    林小饱轻轻拍拍老虎头,一脸不解。


    “爸爸,摇摇车为什么不动啊?”


    林早只能如实告诉他:“小饱,因为现在没电。”


    “为什么?”林小饱不懂,“摇摇车要用电吗?”


    “要的。”林早点了点头。


    “电视要用电,电冰箱要用电,因为它们都有一个‘电’字,可是摇摇车又没有‘电’,又不叫‘电车’……”


    林小饱一开始理直气壮,说着说着,也蔫了下去。


    他的生日礼物,他只能看,不能坐吗?


    那为什么要送给他呢?


    眼看着林小饱要难过了,林早捶了一下傅骋的胸膛,连忙上前,搂住可怜的小饱饱。


    “小饱,别难过,爸爸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林小饱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就是——”


    早上八点半,一楼车库里。


    傅骋站在摇摇车左边,两只手扶着车子,手动摇晃。


    林早蹲在摇摇车右边,两只手打着拍子,专心配音。


    “小朋友,你准备好了吗?”


    林小饱举起小手:“准备好了!”


    “滴滴滴——”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


    林小饱抱着小狗,坐在车上,随着音乐和节奏摇晃着。


    一首歌听腻了,他就伸出小手,戳一下爸爸的手。


    “滴——下一首。”


    “好,下一首。门前大桥下……”


    “再下一首。”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


    “再再下一首!”


    “滴滴滴!没电了!爸爸没电了!”


    “充电!给爸爸充电!”


    “爸爸要吃饭才能充电。”


    林早捧起他的小脸蛋,用拇指抹了抹他的嘴角:“一大早起来,都还没刷牙洗脸,你还穿着睡衣。走,先上去处理一下,吃点东西,再下来玩。”


    “可是……”林小饱不舍地看了一眼摇摇车。


    “车子都在我们家里了,就是我们家的车,不会跑掉的。”


    “那好吧。”


    林小饱朝他伸出小手,林早把他抱起来。


    “走了。”


    林小饱一心惦记着楼下的摇摇车,五分钟就刷完牙、洗完脸,换好衣服。


    他拿了一个馒头,马上又跑到楼下,要坐摇摇车。


    之前爸爸和大爸爸带他出门的时候,也让他坐过摇摇车。


    一般坐两三次,就不坐了。


    但是今天,他可以一直坐、一直坐,实现了摇摇车自由!


    今天是他的生日,一年只有一天的特殊日子。


    林早和傅骋也顺着他,不去管土豆,也不去管灶台,就专心陪着他玩。


    *


    从九点到十一点,林小饱玩了一上午的摇摇车。


    时间差不多了,一家三口就上楼去做饭。


    今天的午饭很简单,昨晚还有一点剩饭,打两个鸡蛋,切一点胡萝卜,再掰一点玉米和青豆,做一锅蛋炒饭。


    “小饱,中午先这样吃,晚上爸爸和大爸爸再带你吃大餐。”


    林小饱握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吃得喷香。


    “我觉得蛋炒饭就是大餐!有四个菜在里面耶!”


    吃完午饭,林小饱还想再玩一下午的摇摇车。


    可是爸爸让他去午睡了。


    林早故意摆了摆手,一脸神秘:“摇摇车随时都可以玩,下午我们要去的地方,可不是随时都能去的。”


    “哪里?”林小饱眼睛亮起,“哪里哪里?下午我们要出门吗?要去哪里?”


    “暂时保密。”林早捏捏他的小脸蛋,“你上午玩摇摇车,耗费了太多体力,现在必须去午睡一下,才有力气继续玩。”


    林小饱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跺脚:“那我现在就去午睡!快,我们走!”


    林小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林早和傅骋陪了他一会儿,见他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两个人来到厨房,准备晚上的大餐。


    隔着窗户,林早看见邻居也在忙活。


    杀鸡的杀鸡,杀鱼的杀鱼。


    邻居们都知道,今天是林小饱的生日,一早就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庆祝了。


    三个毛前几天就去水库里抓了几条鱼,胖叔胖婶也去山上抓了野鸡。


    他们杀好了鱼和鸡,就送到林早这边,让他来做。


    他们家的煤气灶太小,火力不够,无法承办这种大餐。


    所以林早的计划是,他和傅骋在家里把配菜弄好,菜都放到外面的土灶上去蒸。


    鱼不大,就六条。


    两条鱼清蒸,两条鱼炸一下,淋上熬好的番茄酱。


    两条鱼简单煎一下,加上姜片葱结,炖一盆鱼汤。


    鸡也不胖。


    半边鸡肉切盘摆好,加上一点姜丝,直接清蒸。


    另外半边鸡肉,加上调料,简单煸炒一下,和泡好的木耳一起炖。


    鸡头、鸡脚、鸡内脏,还是炖汤喝。


    这几道是大菜,剩下一些素菜,白菜蘑菇,就不用说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道最重要的——


    林小饱的生日蛋糕!


    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找不到蛋糕店了,只能他们自己做。


    林早前几天就盘点过家里的存粮。


    他们家有白糖,有红糖,有南瓜,有红枣。


    有面粉,但不是低筋面粉,就是普通的面粉。


    也有发酵粉,他之前也经常在家里捣鼓这些吃的,所以会有这个。


    不过现在没电,家里烤箱用不了,只能用蒸的。


    林早让傅骋砍下一块南瓜,削皮切片,放到锅上,隔水蒸熟。


    南瓜碾碎,碾成细细的南瓜泥,怕不够甜,加上两勺白糖。


    然后加面粉、鸡蛋和发酵粉,搅和成黄澄澄的面糊。


    这几步都交给傅骋来弄,他力气大,搅得快。


    经过两次发酵,把弄好的面糊倒进盆里,点缀上红枣碎,就可以上锅去蒸了。


    蛋糕……或者说发糕,是林早最后才弄的一道菜。


    面糊弄好的时候,底下的邻居们,已经在给土灶生火了。


    林早捧着铁盆,跑下楼去:“来了来了,这个蒸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行,林哥你放那里就行了。”


    三个毛正蹲在灶洞前生火,姐妹两个正把要蒸的菜放到蒸笼上去。


    胖叔胖婶则在另一口炉灶上煮米粉,张爷爷在旁边指导。


    林早看了一眼天色:“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我们一点都不着急,是林哥你比较着急。”


    林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菜都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反正晚上也要吃饭。”


    “张爷爷,米饭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再给大家煎两个蛋。”


    正巧这时,楼上传来林小饱的呼喊。


    “爸爸?大爸爸?”


    “小饱醒了!”林早最后说,“现在差不多四点,我和骋哥带他出去玩,差不多玩一个小时,五点就回来。”


    “放心吧,五点一到,保证给你弄得满满当当的。”


    “好,谢谢啦!谢谢各位!”林早拉着傅骋,一边朝他们挥挥手,一边朝家里跑去,“小饱,你先自己穿衣服!我们要出门了!”


    “好!”


    林小饱大大声地应了一声。


    等林早和傅骋上楼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搭配好了一身衣服。


    黑白条纹的小套装,像斑马一样,没有其他图案。


    身上唯一一抹亮色,是爸爸早上送他的红色小挎包。


    林早看见他这样的打扮,没忍住皱起眉头:“小饱,你确定……要这样穿着出门吗?”


    “确定哇。”林小饱拽着包包带子,扭着屁股,摆了两个姿势。


    “可是这套衣服,不是你的秋衣吗?”


    “可是它的花纹很好看啊!和越狱兔穿的衣服一样!”


    “越狱兔是坐牢了,才穿条纹囚服的。”


    “爸爸,我也坐牢了。”


    林小饱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林早。


    他都好久好久,没有出门了,不就和坐牢一样吗?


    现在好不容易出去放风一下,当然要穿监狱的衣服啦!


    林早最受不了他这样的表情,连忙道:“好吧好吧,那就穿这套吧。”


    这套秋衣正好还是长袖的,可以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再说了,现在外面全是丧尸,根本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林早又拿了一件外套,给他披上:“那就出发吧。”


    “出发!出发!”


    一家三口上了车。


    又是傅骋开车。自从上次,他暴露自己会开车之后,林早就总是让他开。


    林早坐在副驾驶上,林小饱坐在后排的儿童安全座椅。


    林小饱问:“不能开我的摇摇车去吗?”


    林早哄他:“摇摇车太慢啦,到那边都半夜了。”


    “好吧。”


    车子开出车库,邻居们一边挥手,一边欢呼。


    “饱哥,生日快乐!玩得开心!”


    “林哥、傅哥,一家三口玩得开心啊!”


    “拜拜!晚上见!”


    林小饱贴在车窗玻璃上,也朝他们挥挥手:“再见!”


    车子离开幸福街,一路向前开去。


    车窗外的街道,荒无人烟,一片死寂。


    车子里的一家三口,欢呼雀跃,高高兴兴。


    “耶!出去玩!”


    “小饱,你最想、最想玩什么?”


    “嗯……”林小饱认真想了想,“那边有什么呀?”


    “有滑滑梯、跷跷板、荡秋千,你现在心里排一个顺序,等会儿一下车,就可以直接开始玩了。”


    “嗯。”林小饱用力点头,“我这就开始想。”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玩这些东西了,一时间难以抉择。


    只能和小狗一起,用“点落点滴滴”的方式决定。


    等他决定好,车子也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这个公园离幸福街很近,开车就五分钟,里面有沙坑凉亭,还有一些健身器材。


    林早扒在窗边,仔细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丧尸在附近,才敢跳下车,打开林小饱那边的车门。


    “下车啦。”


    “耶!”


    “嘘——”


    林早生怕惊动丧尸,连忙朝林小饱竖起食指。


    “我们要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其他人了。”


    林小饱环顾四周:“可是这里没有其他人啊。”


    “它们在围墙那边睡觉呢。”林早抱起林小饱,朝各种器材走去,“你决定好了,要先玩什么吗?”


    林小饱蹬了蹬小脚丫:“爸爸,我要自己下来走。”


    “好。”


    林早把林小饱放在草地上,他马上朝着滑滑梯跑了过去。


    荒废了几个月,草坪上的草竟然没有长多少,滑滑梯也不脏,干干净净的,爬上去就能滑。


    这是因为——


    傅骋转过头,看向不远处。


    几只丧尸正在那里游荡,但是它们没有靠近。


    说是窥探,更像是巡逻。


    察觉到傅骋看向它们,它们还摇摇晃晃地抬起手,朝傅骋歪歪扭扭地敬了个礼。


    ——老大好!有我们在,老大和老婆儿子放心玩!


    没错,这就是傅骋安置他的丧尸兄弟姐妹的那个公园。


    它们从台风天就在这里住,到现在,住了十多天了。


    地上的草,本来挺高的,是被它们啃光的。


    不过,丧尸是不会去擦滑滑梯的,滑滑梯是林早擦的。


    他很早之前就选好了这个公园,昨天晚上就拉着傅骋一起,过来把各种器材擦了一遍。


    让林小饱的小屁股坐得干净一点,也能多给他留一点玩耍的时间。


    林小饱光顾着玩,小脑袋想不到这一点。


    林早也不说,只是在旁边看着他。


    林小饱带着小狗,滑了两趟滑滑梯,就想去玩其他的。


    他爬起来,拉起林早的手:“爸爸,我们现在去玩跷跷板。”


    “好呀。”林早问,“你想和谁一组?”


    “我和爸爸一组,大爸爸和小熊一组。”


    太阳西沉,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


    林早搂着林小饱,坐在跷跷板一头。


    傅骋扶着小狗,坐在另一头。


    “大爸爸,你不许坐住不起来!”


    “吼——”


    “爸爸,我们压!使劲往下压!把大爸爸翘起来!”


    “吼——”


    跷跷板一上一下,一起一落,扬起风来,吹动林小饱的衣摆。


    太阳下山,微风一吹,远处近处,烟尘四起,扫过一片废墟。


    丧尸病毒爆发,人类自相残杀,世界仿佛到了末日。


    可是一家三口,永远没有末日。


    他们在一片废墟里玩跷跷板!


    第84章


    丧尸病毒爆发五个月,公园跷跷板也闲置了五个月。


    期间风吹雨淋,中间固定连接的螺丝早就生了锈。


    人一坐上去,就发出奇怪的声音——


    “哼!”


    “吼!”


    林小饱和傅骋分别坐在跷跷板两边,面对着面。


    林小饱用力咬住小乳牙,使劲攥起小拳头,力从地起,气沉丹田,小屁屁努力往下坐。


    傅骋坐在他对面,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架在地上,看起来十分轻松,还没有使出全力。


    父子两个互相较劲。


    “大爸爸,跷跷板不是这样玩的,你不可以一直压住跷跷板。”


    “吼?是吗?”


    傅骋坐在地上,看着被自己翘到半空的老婆儿子,只觉得有意思。


    他就要这样玩。


    林小饱很生气,气得在空中直蹬脚:“哎呀!呀呀呀!”


    林早倒是无所谓,轻轻晃荡着双脚,也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争吵。


    “大爸爸,你是坏蛋,你是大坏蛋。”


    “吼?”傅骋歪了歪脑袋,满脸不解。


    他上午还说大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大爸爸,大爸爸万岁万岁万万岁呢。


    “坏蛋大爸爸,快放我和爸爸下去。快。”


    林小饱一边蹬脚,一边说话。


    话音未落,他右脚上的鞋子,直接飞了出去。


    “哎呀!我的鞋子……”


    “吼。”傅骋坐在跷跷板上,往边上一伸手,稳稳接住鞋子。


    但就算是这样,林小饱还是没有原谅他。


    “哼!大爸爸,你太重了,我再也不和你一起玩跷跷板了,你就像山一样重。”


    林早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声接话:“那可不?父爱如山嘛。”


    “爸爸!”林小饱回过头,很是不满,“你还笑?快帮我,我们才是一队的。”


    “好好好。”林早摸摸他的脑袋,“你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往下坐。”


    “好。”林小饱叮嘱他,“要深吸一口气,增加重量。”


    “没问题。”林早朝他比了个“ok”,“我也是爸爸,我的爱也像山一样。”


    “三、二、一!”


    一声令下,父子两个张大嘴巴,大口吸气。


    两个人憋着一口气,努力往下坐。


    林早的双脚在空中划拉划拉,像划水一样:“小饱,爸爸的脚已经碰到草地了。”


    林小饱使劲伸长小短腿:“我的脚还没有。”


    “加油。”


    傅骋看着父子两个,没忍住勾起嘴角,最后还是刻意踮起脚,顺着他们的力气,稍稍站起身来。


    林早和林小饱终于落了地。


    “终于下来了!”林小饱大声宣布,“爸爸,我们也不起来,不让大爸爸下来。”


    林早认真点头:“好,让他也尝一下在上面下不来的滋味。”


    “嗯……”


    话音未落,傅骋一抬脚,作势要走。


    他可不怕,他想走,随时都能……


    “骋哥!”林早赶紧喊住他,“你在干什么?快坐回来!”


    傅骋也就吓唬吓唬他们,林早一喊,马上就回来了。


    林早抿了抿唇角,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们和骋哥之间的重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不能玩普通跷跷板,应该玩特制的杠杆原理跷跷板,这样才公平。


    傅骋见老婆儿子都这样看着自己,怕他们生气,也不敢再逗他们,压下跷跷板,马上又放他们下来。


    他好好玩,别生气了。


    正常玩了几分钟,林小饱才稍微消了气。


    这还差不多。


    结果傅骋这边刚消停,林早又起了玩心。


    林早搂着林小饱,故意问:“小饱,要不要换一下组?爸爸和大爸爸一组,你和小熊一组?”


    “不要。”林小饱心里警铃大作,赶紧拉住爸爸的手,“你和大爸爸加在一起,就更重了。我和小熊会被弹到天上去的。”


    “是吗?”


    “当然了,跟动画片里的一样。”


    “好吧,那爸爸不走了。”


    林小饱紧紧握住爸爸的手,把爸爸和自己锁在一起。


    就在这时,傅骋忽然抬起头,对着他们身后,低低地吼了一声。


    “吼。”


    林早反应过来,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只小丧尸,从草丛那边探出头,正好奇地看着他们这边。


    它试探着,迈出一条腿,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


    林早一激灵,赶紧抱起林小饱,把他护在怀里,朝傅骋那边靠近。


    糟糕。


    他们玩得太起劲,完全忘了,这边还有丧尸。


    这只丧尸不会是被他们所吸引,要过来咬他们吧?


    是他们说话太大声,还是他们出了汗,身上的人味太过吸引丧尸?


    林早来不及多想,只能抱着林小饱,躲到傅骋身后。


    傅骋张开双臂,将老婆儿子护在身后,加大音量,又朝着小丧尸吼了一声。


    “吼!”


    ——忍住!人肉不好吃!快下去!


    小丧尸也朝他呼噜了两声,含含糊糊的,像是在和他说话。


    林小饱缩在爸爸怀里,特别害怕,紧紧抱住爸爸的脖子。


    一步一步,小丧尸慢慢走近。


    它来到林小饱刚刚玩过的跷跷板旁边,伸出小手,把手里的东西举高,送到他们面前。


    那是一把野花。


    小城草地上常有的、三叶草会长的紫色的小花。


    一小把,码得整整齐齐,被小丧尸捏在手里。


    林早和林小饱眨巴眨巴眼睛,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这只小丧尸很干净。


    它不像其他丧尸一样,拖着肠子内脏,血淋淋的。


    它的身体是完整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有点滑稽,但也是整齐的。


    甚至它的脸也是干干净净的,好像刚洗过脸。


    而在它的身后,是好几个已经成年的丧尸。


    它们躲在草丛后面,和小丧尸刚才一样,试探着朝这里张望。


    小丧尸把手里的野花放在跷跷板座椅上,又抬起头,看向林小饱:“呼噜呼噜——”


    “大爸爸,它在说什么?”林小饱鼓起勇气问,“你不是会怪兽语吗?”


    “它说——”傅骋顿了顿,“大家祝你生日快乐。”


    林小饱和林早对视一眼,抿了抿唇角。


    父子两个都有点不好意思。


    别人祝他生日快乐,结果他们还以为是敌人。


    “谢谢你……谢谢你们……”


    林小饱低下头,打开爸爸给他缝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两个花生形状的巧克力。


    “大爸爸,你帮我……”


    傅骋会意,从他手里接过巧克力,走上前去,用巧克力换了野花。


    小丧尸看见巧克力,眼睛一亮,拿了就跑。


    它把巧克力高高举在手里,展示给其他丧尸看。


    “吼!吼吼吼!”


    一群丧尸聚在一起,研究该怎么吃这个东西。


    傅骋朝它们吼了两嗓子,跟它们说要拆开包装吃,也就随它们去了。


    太阳落山,时间差不多了。


    一家三口也准备回去了。


    林小饱意犹未尽,还想再玩,但是天已经暗了,他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没办法,只能跟爸爸回家了。


    其实这也在林早的预料之中。


    没错,他是故意的。


    皮卡车里,林小饱抓着一小把野花,静静地发着呆。


    爸爸怕他拿不住,特意用手帕把小花扎成花束。


    这是他今天生日,收到的第一个、其他人送的礼物呢。


    爸爸说,怪兽也有好的,比如大爸爸。


    那公园里祝他生日快乐的怪兽,是不是也是好怪兽呢?


    这样想着,他们就回到了幸福街。


    灶洞里的火已经小了下去,邻居们正把锅里的菜搬出来。


    “快快快!还有一道鸡肉!”


    “这个蛋糕也……”


    话没说完,邻居们听见车声,紧急改口。


    “噢,保密保密。”


    “诶!林哥、傅哥,你们回来了!”


    “回来啦!”林早跳下车,去给傅骋开门。


    “菜都好了,马上就能开饭了。”


    “不对,这么丰盛,不该叫‘开饭’,应该叫‘开席’。”


    “都可以啦。”


    傅骋把车子开回家里,林早走上前,把林小饱抱下来。


    属于林小饱的生日宴会,马上开始!


    宴会依旧在四号仓库举行。


    一家三口换好衣服,过去的时候,邻居们已经把饭菜摆好了。


    看见林小饱过来,所有邻居都鼓起掌来。


    “哇!欢迎我们的小寿星!”


    “饱哥生日快乐!”


    小孩子都有点人来疯。


    林小饱发现自己成了幸福街焦点,马上松开爸爸和大爸爸的手,双手叉腰,迈开小短腿,一扭一扭地走上前去。


    走的还是模特步,好像在开明星见面会。


    “谢谢大家!谢谢张爷爷!谢谢红毛哥哥!”


    他一边回应邻居们的热情欢呼,一边朝他们挥挥手。


    邻居们也很配合,上前簇拥着他,给他戴上用卡纸自制的生日帽。


    因为街上停电,仓库里用手电筒照明,三个毛还举起手电筒,追着他打光。


    林小饱走到饭桌前面,举起小手,摆了个酷酷的pose。


    “耶!”


    “哇,小饱饱,好帅噢!”


    “请小寿星入席!”


    这一回,林小饱坐在了主位上。


    他一抬右手,爸爸给他夹肉。


    “小饱,来,吃一个鸡腿。爸爸这次特意没有把鸡腿砍开,留了一个,你可以直接拿着吃。”


    他一抬左手,大爸爸给他夹菜。


    “吃。”


    他一抬右脚,张爷爷给他倒饮料。


    “来点可乐,边吃边喝。”


    他一抬左脚,三个毛夸他真帅。


    “小寿星!太帅了!今天你就是世界上最帅的小宝宝!”


    做小明星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林小饱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气氛火热,欢呼不断。


    林小饱吃了一整个大鸡腿,又吃了好多其他菜,喝了好多饮料。


    林早摸摸他圆滚滚的小肚子:“小饱,不要吃太饱了,等一下还有其他东西吃。”


    “唔。”林小饱疑惑,环顾四周,“还有什么?”


    外面的炉灶已经熄火了呀,还有什么菜没上?


    不过,爸爸都这样说了,他也乖乖放下筷子,少吃一点。


    小孩子肚子小,这样就吃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菜,大人们再扫扫尾。


    “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有鸡肉鱼肉吃。真是不容易。”


    “那可不?我敢说,我们街上,是世界上过得最滋润的了。”


    “真不错,下次我过生日,也要这样办。”


    “来来来,大家干杯,再祝我们的小饱生日快乐。”


    “饱哥生日快乐!”


    林小饱晃着小脚,也赶紧举起杯子:“谢谢大家!”


    又吃了半个小时,干了两次杯,大家坐得也就没那么整齐了。


    本来他们是按照门牌号来坐的,现在直接乱坐一气。


    姐妹两个和胖婶挨在一起,三个毛和胖叔坐在一起。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站起身来,乱糟糟一片,像是在给谁打掩护一样。


    “爸爸,我们的邻居好像疯掉了……”


    林小饱回过头,想找爸爸和大爸爸,可是一转头,却没看见他们两个。


    没等他反应过来,仓库里用来照明的手电筒就灭了。


    三个毛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了一声:“哦嚯,手电筒没电了!”


    “饱哥,你坐在位置上,不要乱动噢。”


    “我知道。”林小饱赶紧又喊了一声,“爸爸!大爸爸!你们不要摔倒了!”


    他们两个笨手笨脚的,一点都不如小崽崽稳重,在黑暗里很容易受伤的。


    林小饱皱起小脸,不由地有点担心:“爸爸、大爸爸……”


    下一秒,黑暗的角落里,响起既温柔轻快,又低沉沙哑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傅骋端着蜡烛,林早捧着一个大大的、圆圆的蛋糕。


    两个人一边唱着歌,一边从黑暗里走出来。


    蛋糕上插着三根蜡烛,这是他们去年买生日蛋糕,蛋糕店送的,好不容易才找出来,又因为受潮,好不容易才点起来三根。


    但是林小饱过完生日就四岁了,还差一根蜡烛。


    所以,张爷爷特意拿出一根大红蜡烛,现在正被傅骋捧在手里。


    这样就有四根蜡烛啦!


    林小饱看着爸爸和大爸爸,看着他们被烛光照亮的、温暖的面庞,不由地愣住了。


    就在这时,邻居们也走上前,加入他们,收桌子的收桌子,唱歌的唱歌,拍手的拍手。


    “祝你生日快乐!祝小饱生日快乐!”


    生日歌结束,大大的蛋糕被放在他面前。


    林早提醒他:“小饱,快闭上眼睛许愿。”


    “好。”林小饱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他希望——


    爸爸和大爸爸,还有邻居们,还有公园里的好丧尸们,明年继续陪他过生日!


    林小饱的愿望很短,也很简单。


    他睁开眼睛,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


    邻居们重新打开手电筒,欢呼道:“切蛋糕!切蛋糕!”


    “我来!”林小饱拿起塑料的蛋糕刀,刚准备切蛋糕。


    忽然,林早喊了一声:“等一下!”


    众人都看向他:“怎么了?”


    林早伸出手:“把手电筒拿过来。”


    “来了来了。林哥,你还设计了什么小惊喜?”


    林早拿着手电筒,对准蛋糕表面:“我用红枣碎,在蛋糕表面铺了字!先看了字再切!”


    林小饱定睛一看,指着蛋糕表面,开始认字:“小——”


    “后面这个字是什么?”


    傅骋道:“‘饱’。”


    林小饱纠正他:“不是‘饱’字,这是一个圈圈。”


    林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饱’字太复杂了,所以画了一个圈圈代替,小饱就是圆滚滚的嘛。”


    在蒸蛋糕的时候,红枣碎散开,上面的字已经有点辨认不清了。


    但是没关系,林小饱不再是从前的小文盲了。


    他现在是会睁眼说瞎话的小文盲。


    他一边指着蛋糕,一边认真念道:“‘小饱,爸爸最爱你,大爸爸也最爱你,所有人都最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小孩,你是世界上最酷最酷的小孩……’”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完全不记得自己在蛋糕上写了这么多字,也看不出小小的蛋糕,能够放下这么多字。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饱说的话,就是他和骋哥在做蛋糕的时候,心里想的话。


    他只是拥有了读心术,把爸爸和大爸爸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


    “‘……小饱今年四岁了,小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林小饱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夸奖自己的话,好不容易喘口气,就没有力气切蛋糕了。


    于是林早和傅骋站到他身后。


    林早握住林小饱的手,傅骋也握住林早的手。


    一家三口一起切蛋糕,把幸福和快乐分给大家。


    “张爷爷吃一块,两个姐姐吃两块……”


    “还有一块,爸爸,我想留给……公园里的新朋友,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第85章


    过完生日,吃完蛋糕,林小饱就变成一个光荣的四岁小崽崽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过过的最好的一个生日。


    有爸爸,有大爸爸,有老邻居,有新朋友。


    有好吃的饭菜,有好看的礼物,还有生日蛋糕。


    虽然这个蛋糕长得不太好看,看起来有点像市集上买的发糕,吃起来还有点噎人,但林小饱还是很喜欢!


    不止是林小饱喜欢,其他邻居,包括丧尸,都很喜欢!


    那天晚上,等到生日宴会结束,时间太晚了,不方便出门。


    等到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早早地就起了床,带上剩下的蛋糕,去了丧尸集聚的公园。


    林早把蛋糕做得很大,足足八寸,邻居们昨晚刚吃了饭,也没吃太多。


    林小饱一只手抱着蛋糕,一只手握着塑料刀,提前把蛋糕切成小块。


    “大爸爸,你大概有几个怪兽朋友呀?”


    “三十多个。”


    “怎么这么多?”林小饱震惊,“我才刚会数到二十呢!”


    林早背对着他们,没忍住偷笑出声:“扑哧——”


    “爸爸,快教我数数!”


    “好好好。”


    林早解开安全带,钻到后排。


    林小饱一边切蛋糕,一边数:“一、二、三……”


    他头也不抬,拍开林早伸过来的手:“爸爸,都已经不够了,不许偷吃!”


    林早理直气壮:“爸爸怕你不会数,吃掉几个,你就会数啦。”


    林小饱梗着脖子,大声宣布:“我……我会数!”


    “那你试一下,找一下规律。”


    “嗯。”林小饱指着一块块蛋糕,“……十……二十……二十一?”


    林早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嗯,没错,继续。”


    可喜可贺!


    在爸爸“数不清楚就吃掉”的威胁下,林小饱在四岁的第一天,学会了数到三十!


    迈出了四岁的一大步!


    林早和林小饱切好蛋糕,由傅骋端下去,分给丧尸。


    傅骋离开时,林小饱还趴在车窗上,特意叮嘱他。


    “大爸爸,那个比较大块的,是给送我小花花的怪兽哥哥的,你要记得!不要搞错了!”


    “吼——”


    傅骋应了一声,端着盘子,朝丧尸们休憩的凉亭走去。


    自从傅骋教它们亭子里可以避雨以后,它们举一反三,也想到了凉亭可以遮阳,没事就呆在里面。


    几十号丧尸看他来了,赶忙起身,迎上前来。


    吼叫声此起彼伏,都是它们跟傅骋打招呼的声音。


    傅骋又喊了两声,然后丧尸们慢慢吞吞地排好队,站在他面前。


    轮到一个丧尸,傅骋就捏起一块蛋糕,放在它手里。


    丧尸得到蛋糕,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直到有人凑上去闻了闻,嘴巴不小心碰到了,它们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吃的。


    一个丧尸高兴地喊起来,其他丧尸也喊了起来。


    它们把蛋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吃着,很是珍惜。


    林早和林小饱趴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丧尸吃蛋糕,有点温馨,又有点诡异。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傅骋的丧尸朋友呢。


    傅骋的这些朋友,都很干净,也不凶狠,眼神里透露着清澈的懵懂。


    不知道是一开始就这样,还是傅骋教它们变成这样的。


    林小饱觉得它们一点都不凶,一点攻击性都没有,根本不害怕。


    林早看的东西则更多一些。


    林早看着它们的面庞,看着它们身上的衣服,试图推测它们的身份。


    汽车厂的蓝色工装、几十块钱的黑色棉袄,它们还保持着变成丧尸之前的装扮。


    擦干净之后,普普通通,甚至有点憨厚的模样。


    它们在变成丧尸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


    有几个丧尸,还有点眼熟。


    好像是之前,傅骋刚刚变成丧尸的时候,在他们家附近徘徊过,被林早用鞭炮赶走了。


    林早捧着脸,抿了抿唇瓣,看着窗外,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


    他们家的食物也不多,这次给它们送蛋糕,完全是因为情况特殊。


    林小饱生日,它们又帮了他们的忙。


    他们家不可能一直管它们吃,管它们喝。


    这次的蛋糕,大概就是唯一的一次。


    林早不知道,这样对它们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它们会喜欢吃蛋糕吗?如果喜欢吃,以后吃不到了,又该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之前那个小丧尸,捧着林小饱特意留给它的大块蛋糕,走到皮卡车旁边。


    “呼噜呼噜——”


    “爸爸!”林小饱紧急呼叫,“帮我把窗户打开一点。”


    “好。”


    林早把车窗玻璃放下一条缝隙,林小饱就把嘴巴贴在上面,大声对它说:“不用谢!不用谢!”


    小丧尸低下头,掰下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朝他僵硬地笑了一下。


    林小饱贴在车窗上,也跟着笑起来。


    一人一尸,物种不同,语言不通。


    仅仅因为年纪相仿,就这样变成了朋友。


    林早看着眼前的场景,也不由地弯起眉眼。


    就算他们家没办法一直给丧尸吃蛋糕,那又怎么样?


    就算它们这辈子很可能只能吃这一次蛋糕了,那又怎么样?


    能吃到就好了!


    *


    既然公园里的丧尸,都是傅骋的朋友,那林早和林小饱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父子两个直接约定好,每个月都来公园玩一次。


    如果以后确定安全,再增加次数。


    虽然家里有玩具,现在还有摇摇车,街道上可以跑着玩,林早也一直带着林小饱做广播体操,锻炼身体,但他还是更喜欢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玩滑滑梯和跷跷板。


    不过,等到下个月,一家三口再去的时候,他们竟然发现,各种器材人满为患,竟然还要排队!


    几十号丧尸,看见他们一家三口玩了这些器械,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用的,竟然也有样学样,直接玩起来。


    傅骋很无奈。


    一天天的,脸不洗,衣服不换,土豆也不种,就是玩各种器材。


    林早和林小饱很惊讶。


    好聪明啊!它们都好聪明啊!


    既然它们在玩,一家三口也不跟它们抢,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可是他们明天再来,丧尸们就不玩了。


    它们躲到旁边,滑滑梯和跷跷板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林早问:“骋哥,不会是你让他们连夜收拾的吧?你是个坏大哥!”


    傅骋摇头:“没有,它们自己要干的。”


    “真的吗?”林早惊讶,“看来它们已经把我们当成朋友了。”


    林小饱比了个剪刀手:“耶!”


    傅骋提醒他们:“只有我带的丧尸会这样,其他丧尸不会。”


    “知道了,我们只跟你带的丧尸一起玩。”林早笑了笑,“看到其他丧尸,理都不理它们,转身就跑。”


    岂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


    现在他们家,就算是在黑白两道都有人了!


    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爽!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一家三口平时在幸福街种种菜、做做饭,锻炼身体,学习知识。


    天气好的时候,就开车到外面去,要么去山上抓鱼,要么去公园玩滑滑梯。


    丧尸爆发快半年了,该稳定的也稳定下来了。


    整座城市从一开始的混乱无序,进入一片死寂。


    所有幸存者都各自窝在家里,互不打扰。


    林早从前以为,能在末世活下来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凶狠残暴的人。


    但是现在看来,却不一定。


    一个人就算再凶狠、再残暴,也是人,也是血肉做的,也会疲惫。


    他们总要睡觉,总会有闭眼的时候,这个时候就是被丧尸咬到、被仇家寻仇的时候。


    所以,像幸福街这样,自动组成一个小团体,大家互相帮助,一起解决困难,才是最好的生存办法。


    到六月底的时候,他们种下去的土豆就可以收获了。


    一家三口和姐妹两个,负责花坛这边的土豆。


    三个毛和胖叔胖婶,就负责四号仓库楼顶的。


    张爷爷还是继续负责烧水做饭,后勤工作。


    这几天,一家三口都待在花坛里。


    土豆埋在土里,一锄头下去,容易斩断,最好小心一些。


    林小饱蹲在地里,用张爷爷给他的小锄头,轻轻挖土。


    小狗就跟在他旁边,也学他的样子,用前爪刨土。


    “这边有好多!这边也有!”


    林小饱丢掉锄头,直接用手去挖。


    “好多土豆啊!比我的手还大!嘿咻嘿咻!”


    林小饱完全沉浸在收获的喜乐里,在花坛里游来游去,钻来钻去。


    林早累了,他都不累。


    林早扶着锄头,倒在傅骋身上,小声说:“小饱,你是一个小泥鳅。”


    “嗯?”林小饱听见爸爸的话,回头看向他,“爸爸,我听到了。”


    “好好好,你是一个崽崽牌全自动收割机,又勤劳又有力!”


    这还差不多。


    林小饱转回头,继续扒拉土豆。


    土豆结得不错,不枉他们经常浇水施肥,也不枉小狗经常跑过来撒尿。


    仓库楼顶的三箱土豆,后来长出枝条,生了新根,变成六箱。


    但是也不多,三个毛把箱子抬下来,挖出土豆,只花了一天。


    收获两麻袋土豆,七八十斤。


    花坛这边地块大,土豆根须也走得深,花了两天。


    收获三袋半土豆,一百来斤。


    合起来就是一百八十斤。


    这样看起来多,但是要分摊到每个人手里,就没那么多了。


    他们当初说好的,按照成年劳动力来分,林小饱年纪小,虽然有帮忙,但还是添乱的时候更多,就按照零点五个人来算。


    这样算下来,每个人才分得十七斤,按照中等个头的土豆来算,就才八十多个。


    就算每天只吃两个,也只够一个多月。


    所幸他们除了公家的,自己在家里还单独种了一些。


    林早没有特意去问邻居们,究竟收获了多少,但是就他们家里的情况来看,还挺多的。


    但就算是这样,粮食还是不够多。


    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趁着夏天气温高,多种点东西,到了冬天才好过。


    于是他们来不及悲伤难过,马上又投入了新一轮的种植。


    这一回,他们决定除了土豆,再种一些红薯。


    张爷爷家里有红薯,都发芽了,种植办法和土豆差不多。


    芽点切块,蘸草木灰,埋进土里。


    原本种植土豆的筐子保持不变,花坛改种红薯。


    怕原有的土壤刚刚种过一茬土豆,营养不够,他们还特意把土铲起来,运出去,换了一批新土回来。


    这天傍晚,正好轮到一家三口干活。


    一家三口并排蹲在花坛边,拔掉新长的野草。


    林早看着光秃秃的泥土,幻想着几个月后,地里长满红薯的场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红薯好啊,红薯叶可以炒着吃,红薯可以烤着吃。”


    “一口咬下去,甜甜的、糯糯的、松松的、软软的。”


    “像蜂蜜一样,又香又甜。”


    “爸爸,不要说了,我都饿了。”


    林小饱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巴。


    林早不听他的,继续说:“骋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上大学的时候,冬天很冷,你就在学校门口卖烤红薯,生意可好了,你总是把最大最甜的红薯留给我。”


    “后来你转行卖收音机,不卖红薯了,你还是给我烤红薯,把红薯揣在怀里,带给我吃。”


    傅骋看着他,神色认真,目光温柔。


    不记得了,但是不妨碍他现在记起来。


    林小饱皱起小脸,看见大爸爸正看着爸爸出神。


    于是他伸出小手——


    “大爸爸,你的口水也要掉下来了,我帮你擦嘴!”


    “诶!小饱!你的手上都是泥巴!”


    “骋哥!不许对着你儿子龇牙!”


    第86章


    第一茬红薯和第二茬土豆发芽的时候,幸福街也迎来了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月份——


    七月。


    烈日炎炎,几乎把整个世界晒化。


    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太阳就出来了。


    没有预告,没有缓冲,上来就是最大、最烈、最猛的日光。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地上也没有一丝微风。


    日光直射,不到一个小时,地面滚烫,绿叶枯黄。


    撩开衣袖,把手臂放到太阳底下,甚至会被晒伤——特指林早和林小饱这样细皮嫩肉的人,傅骋这种皮糙肉厚的丧尸不算。


    但是傅骋更可怕,丧尸身上本来是冰冰凉凉,没有一点温度的。


    他一走到太阳底下,接受高温炙烤,或者直接把手贴在烤热的地上,极冷和极热相贴,竟然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像烤肉一样,烤丧尸肉。


    林早第一次发现这个现象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拉着傅骋,钻进卫生间,拿起水瓢,就往他身上冲水。


    冲着冲着,确认傅骋没事,林早才放下心来,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熟了呢!”


    傅骋穿着湿透的背心和工装裤,抿起唇角,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早举起手,趁机摸摸他的腹肌和胸肌:“确实是熟了。骋哥,你是一个熟男,我们都这么熟了。你现在是七分熟,还是八分熟?”


    傅骋喉结一哽,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他现在是十分熟。


    日照时间持续十多个小时,一直到晚上七点,山那边还隐约透出来一点日光。


    等到太阳下山,情况也没有好太多。


    地面和楼板在白天吸收了太多的热量,晚上全部释放出来。


    热气升腾,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手按在墙壁上,也热得不行。


    如果说,刚刚入夏的五六月份,把世界变成一个大蒸笼。


    进入七月份的世界,就是一个大烤箱!


    水分都被烤干了!


    不刮风,不下雨,说好夏季频发的台风也不来了。


    有一次,三个毛热疯了,大中午的,竟然冲到外面去跳求雨舞。


    三个人穿着短袖短裤,跟野人一样,在街道上“嚯哈嚯哈”。


    房子里,林早和傅骋一时间没看住,林小饱“嗖”的一下跑出去,加入他们。


    他们就把林小饱扛起来,举着到处跑。


    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黑了八度,变成小烤串。


    太阳这么大,又不下雨,山上水库早就干了,自来水也滴滴答答的。


    夏天又是用水高峰期,所以每家每户都在囤水,也在节约用水。


    林早家里也不例外。


    上次台风,他们家楼顶的铁桶接了不少雨水。


    林早又拿出十几个桶,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都有,全部装满水。


    厨房比较大的盆子、废弃的水壶,甚至浴室里的浴缸,都被用来囤水了。


    除了这些,一家三口还定期出门,去山上接泉水。


    山上有几个小泉眼,从石头缝隙上流下来,变成小瀑布。


    之前丧尸没爆发的时候,经常有热爱养生的大爷大妈,觉得那边的水质好,专门带着水壶,过去接水,烧开泡茶。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养生了,有水就行。


    小瀑布淅淅沥沥,接水需要一点时间。


    趁着这个空闲,一家三口就蹲在树荫底下乘凉,和山上的丧尸一样。


    没错,傅骋的几十号丧尸朋友,又搬回山上了。


    它们也嫌城里太热,在某个夜晚,由傅骋带队,跑回来了。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一来一回,又多出十几个丧尸。


    本来才三十几个,到了地方,清点人数,直接突破五十大关!


    傅骋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走着走着,忽然就出现了,忽然就加入了。


    多出来的丧尸,站在傅骋面前,一个个表情无辜,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行吧,傅骋也没想赶它们走,就让它们留下了。


    林早说:“骋哥,你迟早会建起一个丧尸军团,统治全世界。”


    傅骋也眨了眨眼睛,和那些丧尸一样,可怜无辜的表情。


    他不想统治全世界,他只想保护好老婆儿子。


    接一次山泉水,能喝两三天。


    再加上家里存的自来水和雨水,完全足够。


    水都是烧开了喝,林早和傅骋喝不出差别。


    但是林小饱喝得出来,总说山泉水更甜。


    邻居们也上山接水,只是和他们排好了时间,定期错开。


    张爷爷腿脚不太方便,就由每家每户轮流帮他。


    夏天不是收获的季节,山上都是树叶杂草。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能在山上找到吃的。


    野生的小番茄、酸枣,胖叔胖婶摘下来,带回来给他们。


    林小饱刚吃了一颗,就捂着腮帮子,倒在爸爸身上。


    林早低下头,故意问:“小饱,你触电了?”


    林小饱的脸颊肉颤抖着,大声说:“爸爸,我的脸蛋要掉掉了啦!”


    好酸!


    *


    又是炎热的一天。


    林小饱光着上半身,穿着小泳裤,推开一楼杂物间的门,从里面跑出来。


    他小跑上前,来到自己专属的小脸盆旁边,熟练地爬了进去。


    林小饱盘起小短腿,在脸盆里坐好:“大爸爸,我好了!”


    傅骋就坐在他面前的板凳上,听见他说“好了”,就舀起半瓢清水,轻缓地从他肩膀上浇下去。


    “好凉爽啊。”林小饱一边享受,一边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半瓢清水只没过他的小胖脚,林小饱像古装剧里的人洗澡一样,用小手撩起水花,浇在身上。


    “啦啦啦!”


    他刚享受了几分钟,忽然想起什么,又朝杂物间那边喊了一声:“爸爸,快来!”


    “来了来了!不要催!”


    话音刚落,杂物间的门也响了一声。


    傅骋回头看去,林小饱也抬起头。


    只见林早也光着上半身,穿着一条印满煎蛋图案的沙滩裤,单手叉腰,就站在门口。


    林早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拖着一个大大的……不知道是什么,好像是塑料棚,又好像是塑料布的东西,走到傅骋面前。


    傅骋抬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小早?”


    林早微微扬起下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然后——


    “骋哥!”林早丢开塑料布,扑上前,抱住傅骋的手臂,开始撒娇,“太热了!我也想玩水!”


    “玩。”傅骋毫不犹豫。


    “那你……”林早试探着,把塑料布送到他面前,“帮我把游泳池吹起来,拜托。”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们家的充气泳池不算大,林小饱可以在里面游,林早进去也能躺下。


    之前都是用电动充气机,就是傅骋给汽车轮胎打气的那个工具来充气,但是现在没有电,要人来吹,就……


    傅骋深吸一口气:“小早,我……”


    林早抱着他的手臂,用脸蹭了蹭:“你不是笨蛋,我知道。”


    “嗯。”傅骋颔首,你知道就好。


    “但是我知道,你最爱我了。”


    这话一出,傅骋沉默了。


    林早继续说:“骋哥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怎么舍得让骋哥一个人吹这么大的游泳池呢?我是打算自己吹的……”


    说着说着,林早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我吹累了,再让骋哥接替。”


    “嗯……不过现在……”


    忽然,林早又握紧拳头,大声说:“既然骋哥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就算是热死,也不能让骋哥……”


    话还没完,傅骋从他手里接过游泳池,直接对着充气口吹了起来。


    吹!吹的就是游泳池!


    老婆只是想玩水而已,他连这点条件都满足不了,算什么男人?


    “耶。”林早悄悄比了个剪刀手,笑得纯良,“骋哥,加油!加油!”


    傅骋的肺活量确实大,吹没十分钟,原本干瘪的游泳池马上就鼓了起来,有了形状。


    林早确实也心疼,趁着他休息,赶紧堵住洞口,接过来帮他吹。


    不过他气短,吹两口就没气了,傅骋也舍不得让他费力,马上抢过来,自己继续。


    林小饱坐在脸盆里,看着爸爸和大爸爸,有点无奈。


    他们两个,好幼稚啊。


    而且……


    “爸爸、大爸爸,你们吃口水。”


    “啊?”


    林早抬起头,看着他,表情有点呆滞。


    林小饱又说了一遍:“你们吃了对方的口水。”


    “啊……”林早低下头,看向那个自己和傅骋都接触过的充气口。


    拿给傅骋吹气之前,他特意把充气口洗干净了,结果他偏偏忘了——


    骋哥是丧尸,他还和骋哥……


    完了!


    林早捂着嘴,站起身来。


    他和丧尸间接接吻了,他碰到了丧尸的口水。


    想到这里,林早赶紧转动舌头,把自己的嘴巴里里外外舔了个遍。


    他嘴里有伤口吗?有!


    前天他在家里偷偷做炸小肉丸吃,该死的油炸脆皮,把他的嘴巴给划破了!


    昨天被张爷爷发现,给他熬了凉茶,他喝了一碗,但是还没好。


    完了完了完了!


    林早捂着脸,看向傅骋,一脸惊恐。


    他他他……他不会被传染吧?


    不要啊!他提防了这么久,又是把傅骋关起来,又是给傅骋戴止咬器的,怎么偏偏栽在这里?


    真是百密一疏!


    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真是……真是可恶!


    傅骋迎上林早的目光,不自觉皱起眉头。


    他只觉得有点难过,又有点愤怒,心里酸酸涨涨的,嘴里也酸酸涩涩的。


    小早这是什么意思?


    很嫌弃他吗?很讨厌他吗?


    不是小早让他帮忙吹游泳池的吗?小早这又是什么表情?


    和他这样接触一下,让小早很难受吗?


    这阵子在床上,他和小早都不知道接触多少回了。


    除了没接吻,没做全套,但是小早教他的那个,都做了几十遍。


    所以小早……


    傅骋沉默着,冷着脸,放下游泳池,一手按住林小饱的脑袋,一手按住小熊的脑袋,让他们两个把脑袋转过去。


    随后,他站起身来,强势地捧起林早的脸。


    傅骋冰凉凉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林早震惊地睁圆了眼睛:“唔?”


    第87章


    “唔?”


    “啾——”


    “啪!”


    一家三口,连带着一只小狗,谁都没有说话。


    安静的车库里,只有连续的三声响动,而且一下比一下响亮。


    林小饱盘腿坐在脸盆里,还保持着大爸爸帮他调整的动作,扭头看向旁边。


    小狗和他一样,连扭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林小饱小声问:“爸爸、大爸爸,我可以把脑袋转回来了吗?”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大爸爸忽然把他的脑袋转过去,是要亲亲爸爸。


    大爸爸以前教过他的!


    大人亲亲,小崽崽不能看,不然某些大人会害羞脸红的。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爸爸和大爸爸的回答。


    于是林小饱张开小手,捂住自己的小脸蛋:“那我转回来了噢。”


    他一边预告,一边把脑袋转回来。


    林小饱悄悄把小手张开,眼睛从指缝里看出去。


    大人会害羞,但是小崽崽不会呀!


    他要看!他就爱看爸爸和大爸爸亲亲!


    可是他好像来晚了,他只看见——


    爸爸和他一样,用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爸爸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踩了一下大爸爸的脚,用肩膀撞开他,然后直接走到杂物间的铁门前,把额头贴在门上,慢慢蹲下来。


    像是在面壁思过。


    林小饱眨巴眨巴眼睛,赶紧把小手放下来,扶着脸盆边缘,站起身来,严肃指出。


    “大爸爸,你把爸爸弄哭了!你是大坏蛋!”


    傅骋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侧了侧身子,拽了拽工字背心的“工字”,露出自己的肩背。


    他的左边肩膀上,有一个红红的手印。


    一个手掌,五根手指,特别明显。


    最后一声“啪”,就是小早用力打他发出来的。


    他只是捧起小早的脸,亲了一下小早的嘴巴,小早就打他。


    小早打他,打完了,小早还委屈起来了。


    这是什么道理?


    好吧,其实……


    小早也是有一点道理的。


    他没忍住,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和粗糙的舌头,试图撬开小早的唇齿。


    然后就……


    傅骋回过头,林小饱站在脸盆里,正举起小手,对着他肩膀上的手印比划。


    爸爸的手真大,爸爸打得真用力,爸爸也是坏蛋。


    和大爸爸对上视线,林小饱赶紧把手收回来,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什么都没干。


    傅骋也没有理他,只是坐回板凳上。


    林早也蹲在铁门前,一动不动。


    两个人都背对着对方。


    傅骋又舀起半瓢清水,浇在林小饱的脚上。


    “大爸爸……”林小饱踩了踩水,小声问,“你不理爸爸了吗?”


    虽然爸爸打了大爸爸,但是……


    但是爸爸打得一点都不重啊,大爸爸肩膀上的手印现在就消失了。


    而且大爸爸比较大,年龄比较大,肚量也应该比较大,所以他觉得,应该是大爸爸先去找爸爸说话。


    傅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捡起丢在地上的充气泳池,继续往里面吹气。


    林小饱挠挠头,也没有再问他,只是伸出小手,摸摸小狗的脑袋。


    爸爸和大爸爸吵架,他总感觉……


    这边的空气有一点少,他有点缺氧了。


    没多久,傅骋把游泳池吹起来,吹得鼓鼓的,就放在林小饱的脸盆旁边。


    他又舀了一瓢水,倒进去,把泳池里里外外洗了一遍。


    准备好一切,傅骋才站起身来,回头看向林早,眼神暗了一下,瞄准目标。


    林早正苦恼着呢,傅骋脚步无声,径直走上前,在他背后停下脚步。


    下一秒,傅骋弯下腰,伸出双手,一提一捞。


    “诶!”


    林早被他吓了一跳,刚喊了一声,整个人就被端了起来。


    林早回过头,看见傅骋紧绷的侧脸,使劲蹬了蹬脚。


    “傅骋,你在干什么?放我下来!”


    傅骋垂下眼睛,目光一暗,面庞却越发冷峻了。


    小早都不喊他“骋哥”了,小早直接喊他的大名。


    小早果然不爱他了。


    林早陷在他怀里,挣也挣不脱,爬也爬不出去,只能使劲蹬脚。


    “救命啊!止咬器!止咬器!”


    自从上回,台风过境,他们一起在仓库里吃饭,傅骋把止咬器摘下来,林早见邻居们不害怕,傅骋也有分寸,会把牙齿收起来,再来亲他和小饱,林早也懒散起来。


    平时在家,只有一家三口的时候,他都不再给傅骋戴止咬器。


    现在好了,傅骋凶性大发了!


    完蛋了!


    林早一边挣扎,一边大喊,试图唤起傅骋的理智。


    “骋哥!骋哥!我是小早,我是你老婆!我不是猎物!”


    可是傅骋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朝林小饱走去。


    “停下!stop!stop……”林早摸摸鼻尖,“噢,我忘了,你听不懂,你的英语还考过八分。”


    傅骋皱起眉头,低头看他。


    林早抬眼,正巧和他对上目光。


    “骋哥,对不起嘛!啊……”


    下一秒,傅骋弯下腰,把他放进游泳池里。


    好像放生一条小鱼。


    林早愣了一下,赶紧从泳池里爬起来。


    傅骋看着他,用手掬起一捧清水,轻轻洒在林早身上。


    不是要玩水吗?不是说再不玩水,就要热晕了吗?


    游泳池吹好了,可以玩了。


    生我的气,是我的错,不要生游泳池的气。


    林早眨巴眨巴眼睛,也反应过来,扑上前,抱住傅骋的脖颈,挂在他身上。


    “骋哥,谢谢你!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口水会传染丧尸病毒。


    林早凑上前,亲了一下他的脸:“你别生我的气。”


    一瞬间,傅骋眼睛亮起,面上春暖花开。


    又亲亲!爸爸和大爸爸又亲亲!


    林小饱不知道是该捂住眼睛,还是该爬进泳池里。


    他只能挥舞着小手,试图引起爸爸和大爸爸的注意。


    嘿!这儿还有一只小小的呢!


    林早转过头,捏捏他的小脸蛋:“你的小脸盆在那边,这个是爸爸的泳池。”


    林小饱大声拒绝:“不行!我也要进去玩水!”


    “好好好,快进来。”林早把充气泳池边缘往下压了压,“小饱,加油。”


    林小饱两只手扒在泳池上,两条腿努力往上蹬,爬进来。


    傅骋拿起水瓢,准备舀水。


    林早揪住他的衣领:“进来一起玩!”


    一家三口,窝在小小的游泳池里,玩着只铺满泳池底的水。


    现在要节约用水,不能奢侈地把整个泳池都灌满水,就只能这样了。


    其实也差不多,现在玩水了,晚上就不用冲澡,简单擦一擦就好了,用的水其实是差不多的。


    不过,就算水少少的,连橡胶小鸭子都漂不起来,他们照样玩得很开心。


    “小饱,表演一条小金鱼,在水里游泳。”


    林小饱趴在泳池里,双手合拢,努力摇摆。


    “现在小金鱼上岸了,缺水了。”


    林小饱翻了个身,肚皮朝上,使劲扑腾双脚。


    “现在……”


    “现在小金鱼在水里,撞到爸爸和大爸爸了!”


    林小饱扑上前,撞在爸爸和大爸爸身上。


    “我不是小金鱼,我是大白鲨!”


    *


    虽然一家三口玩得很开心,但林早还是不免有点担心。


    当时傅骋亲他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傅骋尖利的犬牙抵在了他的唇瓣上。


    这回可不是一触即分的简单亲吻,傅骋是真的撬开了他的唇齿,湿漉漉地亲了他。


    怎么办?万一他真的变成丧尸了,该怎么办?


    林早心里紧张,一边玩水,一边忍不住询问傅骋。


    “骋哥,你亲我的时候,有没有对我释放你的……你的丧尸毒液?”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东西,只是想着毒蛇咬人的时候,会从牙齿里释放毒液,就这样说了。


    傅骋摇头。


    “确定吗?”林早又问,“是你主动释放,我才会被感染,对吧?普通的唾液,或者体液,是不会传染的,对吧?”


    傅骋又点头。


    “你说话啊!”林早急得给了他一下。


    “不会。”傅骋靠在泳池边,张开双臂,坦坦荡荡,“我不想小早变,所以小早不会变。”


    但就算他这样说,林早还是不放心:“这样听起来……有一点唯心主义,不太科学啊。”


    傅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


    还是要做足准备。


    林早转过头,又喊了一声:“小饱。”


    “嗯?”林小饱抬起头,“爸爸。”


    “如果有一天,爸爸变成和大爸爸一样的怪兽,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林小饱举起小手,“太酷了!”


    “啊?”林早惊讶。


    “爸爸像大爸爸一样,变高变壮,还有很多怪兽小弟,去外面打猎,带摇摇车回来。太棒了!”


    林小饱光是想想,就激动得不行。


    一个怪兽大爸爸,就这么好了。


    要是爸爸也变成怪兽,那就更好啦!


    “耶!”林小饱扑上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爸爸,你什么时候变呀?”


    “我……”林早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我变之前,先把你变成小怪兽。”


    “也可以呀!”林小饱扭扭屁股,“这样我就可以出去,找小花一起玩了。”


    小花是之前给他送花的那个小丧尸的名字。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经过大爸爸从中翻译介绍,林小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虽然起了名字,但爸爸和大爸爸还是不让他们一起玩,说有点危险。


    林早无奈。


    算了,既然傅骋和林小饱都不在乎,那他也不在乎了。


    话说回来,看着骋哥这副模样,变成丧尸,好像也挺不错的。


    可以长高长壮,二次发育耶!


    紧张之下,林早莫名地期待起来。


    这天晚上,林早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骋哥,我感觉身上有点热,我是不是要变成丧尸了?”


    傅骋摸摸他的额头,拿起扇子,给他扇风。


    “骋哥,我感觉喉咙干干的,我是不是要变成丧尸了?”


    傅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他嘴边。


    “骋哥,我感觉……”


    傅骋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还是有点怕。”林早抱住他的手臂,“万一我变成丧尸,失去理智,认不出你和小饱,该怎么办?”


    傅骋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听他说话。


    “丧尸都听得懂你说的话,到时候你一定要提醒我,把我留住,不许把我放走。”


    “吼——”


    “然后你要给小饱做饭,给他洗澡。算了,还是直接咬他一口吧,我们一家都做丧尸。”


    “吼——”


    “还有邻居们,到时候就全靠你……骋哥……”


    说着说着,林早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马上跳下床铺,冲到浴室里照镜子。


    他微微仰起头,张大嘴巴,露出牙齿,仔细观察。


    没有!他的牙齿没有变尖!


    他还有人类的意识!他没有变成丧尸!


    林早马上冲出浴室,来到书桌前,拿出自己的《丧尸老公喂养日记》,提笔记录。


    “对于保有人类意识的丧尸来说,体液不会传染丧尸病毒……”


    这样写好像不太准确,林早把这行字划掉,另起一行。


    “仍旧保有人类意识的丧尸,在对人类实施攻击/亲吻行为时,能够决定是否感染对方,将对方变成丧尸。”


    “倘若该丧尸无意愿感染该人类,那么该人类不会感染丧尸病毒。”


    “体液不会传染丧尸病毒。”


    所以……


    第88章


    体液不会传播丧尸病毒。


    所以……


    林早放下手里的钢笔,合上教案本,回头看向傅骋。


    昨天晚上,他怕自己在睡梦里变成丧尸,所以特意把林小饱送回儿童房去睡。


    毕竟林小饱如此圆润,好像一颗咬下去会爆汁的小肉丸,万一忍不住咬了他,那就不好了。


    所以主卧里,只有他和傅骋两个人。


    现在他起床了,傅骋当然也起来了。


    傅骋就站在床边,捡起搭在椅背上的背心,给自己套上。


    林早不自觉捧起脸,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或许是林早的目光太过明显,傅骋马上就察觉了,并且抬起头,迎了上去。


    林早朝他笑了笑,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骋哥,快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傅骋无奈垂眼,但还是跟着他走,在书桌边的床尾上坐下。


    林早再次翻开教案本,开始采访:“你昨天跟我说,只要你不想,就永远不会感染我,是真的吗?你没哄我?”


    傅骋颔首:“没有。”


    “为什么?这是你一个人有的功能,还是所有丧尸都有?”


    “我——”傅骋顿了顿,“一个丧尸。”


    “为什么?你和其他丧尸有哪里不一样的?”


    “我聪明。”傅骋扬起下巴,一脸自信。


    “不带这样自卖自夸的啊!”


    傅骋翘起嘴角,捉住林早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腹上,并且一路向下。


    “诶!”林早有些着急,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骋哥!现在是白天!不可以!”


    薄薄的背心底下,是傅骋冰冰凉凉又结实有力的腹肌。


    林早奋力挣扎——指精神挣扎。


    “你别抓着我的手!我还没想到这种事情呢!这种事情要等一下再来!哎呀,这太不好意思了!”


    傅骋不为所动,只是握着他的手,掉头向上。


    最后,林早的指尖,抚上了他的侧脸。


    傅骋正色道:“这里,存着毒药。我不放出来,就不会传给小早。”


    “这样啊。”林早扶着他的面庞,摸摸他的面庞和脖颈。


    丧尸还真是跟毒蛇一样,有一个毒腺。


    应该是感染了病毒之后,会自动长出来的。


    从外表看不出来,应该是藏在了里面。


    很可能是因为毒腺长在脑子附近,所以影响了丧尸的记忆和智力,也破坏了它们的语言系统。


    不过,林早最关心的还是——


    “你的毒腺明明在上面,你怎么带着我的手往下摸?”


    傅骋哽了一下,低声道:“想逗小早。”


    林早睁圆眼睛,朝他扬起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膛上:“可恶!”


    傅骋靠上前,双臂环住林早的腰,把他抱进怀里。


    “所以,只要你不想,你的唾液就不带毒?”


    “嗯。”傅骋点头。


    “所以我们接吻,我不会变成丧尸?”


    “嗯。”傅骋继续点头。


    “那……”林早转过身,“那那那……”


    林早问不出口,只是一味的“那那那”。


    他坐在傅骋腿上,捧起他的脸,刚准备亲一口,忽然又想起什么。


    “还没刷牙!不可以!”


    林早松开手,从傅骋腿上跳下来,朝浴室走去。


    傅骋跟上去,来到他身后,伸手拿起牙刷口杯。


    林早给两个人挤好牙膏,傅骋则从旁边接水的水桶里,舀起两杯清水。


    两个人并排站在洗漱台前,略显拥挤。


    傅骋问:“小早,你刚刚想问什么?”


    林早眼珠子一转,用力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还要验证一下。”


    傅骋垂着眼睛,看着他通红的脸颊,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


    这么早,天还没亮,小早就这么热。


    林早一激灵,扭了一下身子,用屁股撞了他一下:“过去点。”


    “吼——”傅骋应了一声,但是站在原地不动。


    林早算是发现了,傅骋现在都是两种语言切换使用的。


    林早让他做事情,他愿意服从的时候,就用汉语回答。


    他不愿意服从,就用丧尸语“吼吼吼”,假装自己听不懂。


    丧尸病毒让他得到了什么?


    一个装聋作哑的丈夫!


    *


    时间还在,林早和傅骋洗漱完,也没急着去儿童房喊林小饱,先下楼去做早饭。


    上次为了给林小饱做生日蛋糕,林早拆了一袋十斤重的面粉。


    可他们家一般是把米饭当主食,一顿不吃就感觉没力气。


    所以这袋面粉吃来吃去,吃到现在,还剩下大半袋。


    林早没有犹豫,拿出面粉,倒进盆里,命令傅骋。


    “骋哥,揉面。”


    “好。”


    看吧,傅骋现在说人话了。


    傅骋正准备戴上手套,林早就阻止了他。


    “你的手和你的毒腺,应该是不连通的吧?”


    “通的。”


    “可是我不想洗手套!手套上沾着面粉,滑溜溜的,可难洗了!”


    “我来控制。”傅骋一面说,一面把手套放下。


    “那你注意一下。”林早满意了,拍拍他的肩膀,“时刻牢记,这是你的老婆儿子要吃的早饭,不要往里面投毒噢。”


    “知道了。”


    傅骋揉面,林早去准备配菜。


    几颗野生小番茄。上次胖叔胖婶去山上接水,带回来的。


    林小饱吃了一颗,酸得浑身发麻,就坚决不肯再吃。


    正好他们家的陈醋早就用完了,现在用来煮面皮,增加一点天然酸味,再好不过。


    一根新鲜黄瓜。张爷爷在自家院子里种的,最近陆陆续续成熟了。


    还有三颗鸡蛋。


    傅骋带回来的几板鸡蛋,早就吃完了,他们现在吃的是养在四号仓库的母鸡下的蛋。


    几个月前,这只母鸡孵出一只小鸡,就被他们送进了单人间,悉心照料。


    邻居们约定好了,每户人家轮流喂鸡,鸡蛋平分。


    当然了,自家饲养出来的鸡蛋,会比从前超市里卖的蛋小一些。


    又大又漂亮的蛋,他们就留下来,让母鸡孵蛋。


    小一点、奇形怪状的蛋,比如母鸡一下子没下完,把两个蛋生在一起,长长的双黄蛋,估计很难孵出来,他们就自己吃了。


    这只母鸡,几乎撑起了幸福街的一片天。


    但就算是这样,鸡蛋还是不多,林早攒了好几天,才攒到三颗。


    林早把配菜洗好切好,转头去看傅骋:“好了吗?”


    傅骋双手托起光滑的面团,展示给他看。


    林早拿出菜刀案板:“可以了,放过来。”


    傅骋把面团放在案板上,林早继续指挥,用手比划了一下。


    “搓成长条,切成差不多这么大的剂子。”


    林早不喜欢手上沾着面粉的感觉,湿的时候黏糊糊的,干的时候会裂开,好像手脱皮了一样,很难受。


    所以……


    他推推傅骋的手臂:“快,骋哥,你来干。”


    傅骋伸出手,对准林早的手,比了一下大小,马上开始工作。


    长条面团,切成大小相同的小剂子。


    林早起锅下油,先把番茄放下去炒一炒,炒出汁水,再加清水。


    等水开了,剂子也切好了。


    傅骋又把剂子搓长扯开,扯成薄薄的面皮,放进水里。


    刚揉好的面团,韧性十足,不用抹油,也能长长地扯开。


    面皮在水里上下翻滚,林早就拿着筷子,轻轻搅动,他全程没有沾过面粉。


    面皮薄得很,没几分钟就煮好了,紧跟着把切好的黄瓜丝也丢进去,烫一烫。


    林小饱年纪还小,怕他拉肚子,不能给他吃生的。


    一碗酸溜溜、香喷喷的面皮汤,就煮好了。


    正巧这时,林小饱也起来了。


    他带着小狗,噔噔噔地跑下楼。


    “爸爸、大爸爸,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吃好吃的呀。”林早拿出碗,让傅骋把面皮汤盛出来,又问,“你刷牙洗脸了吗?”


    “嗯。”林小饱跑到爸爸和大爸爸面前,抬起头,把自己干干净净的脸展示给他们看。


    林早摸了一把:“哇,小饱饱的嫩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


    “爸爸……”林小饱摇了一下头,“我只是力气小,拧不干毛巾。”


    所以他的脸上有水,不是因为他很嫩。


    “好吧。”林早从傅骋手里接过面皮,“走吧,吃饭。”


    煮面皮的时候,林早特意挖了一勺尖的猪油下去。


    猪油微微泛黄,野生的番茄没那么红,也是黄绿色的,弄得面皮汤也黄黄的。


    不过还是很好吃,面皮柔韧,黄瓜清爽,番茄酸甜,特别开胃。


    吃完早饭,傅骋和林小饱一起收拾碗筷,林早看一下幸福街排班表。


    太好了,今天是休息日!


    姐妹两个负责喂鸡,三个毛负责给红薯浇水,胖叔胖婶给土豆浇水。


    他们家没有任务!可以休息一整天!


    “耶!”


    林早小小地欢呼一声,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然后拖出一个小铁盆,装了半盆水。


    林小饱看见爸爸这样做,下意识抱住自己,捂住自己的小身体。


    他知道!爸爸会把这盆水放在楼顶,让太阳加热,等水热了,爸爸就……


    爸爸就……


    就会把他抓到楼上去,给他洗澡!


    爸爸说,这样比较节省,不用开煤气,也不用烧柴。


    爸爸还说,他们家楼顶是有围墙的,邻居们看不见他光屁屁的。


    但是……他不要!


    他总觉得,在户外光着屁屁洗澡,特别害羞!


    看见林小饱的反应,林早拍了一下他的小屁屁:“干嘛?那么害怕呀?”


    “嗯。”林小饱用力点头,“我不要在楼顶洗澡!”


    “不是给你洗啦,给小狗洗一下,它也有一个月没洗澡了。”


    “那可以!”林小饱又高兴起来。


    小狗围在他脚边,汪汪叫了两声。


    喂喂,己所不欲,勿施于狗!


    “把小狗洗干净,它今晚就可以上床陪你一起睡了。”


    “那爸爸呢?”


    “爸爸还是和大爸爸一起睡啊。爸爸有一个重要的观察任务,要观察一下大爸爸。”


    “好吧。”


    *


    外面太阳大,盆里水也不多。


    从上午晒到下午,就很热了。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一家三口才从游泳池里爬起来,带小狗去洗澡。


    “骋哥,抓住它!”


    林早一声令下,傅骋伸出手,捏住小狗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小狗甩着尾巴,蹬着四条腿,奋力挣扎:“汪!汪汪汪!”


    ——我不要洗澡!我不会游泳!我怕水!


    傅骋低下头,朝它呼噜了一声。


    ——安静。


    几个月过去,小狗长得飞快。


    原本小小的、还没有傅骋巴掌大的小狗崽,现在长大两倍不止。


    原本林小饱可以轻轻松松把它提起来,现在它挣扎起来像一条疯狗,抓都抓不住,只有傅骋可以按住它。


    一家三口带着狗,来到楼顶。


    傅骋把小狗放进盆里,林早拿着肥皂,开始打泡沫。


    林小饱蹲在盆子旁边,摸摸它的脑袋,又撩起清水,浇在它的背上:“小熊乖,洗完澡就可以上床睡觉了,难道你不想上床睡觉吗?”


    还是有点想的。


    于是小狗乖乖低下头,尾巴也垂了下来,在水盆外面晃来晃去。


    小狗也不傻,最近天气热,它身上的毛也长得少。


    林小饱两只手捧起清水,一遍一遍地浇在它身上。


    差不多把身上都打湿了,傅骋把小狗提溜出来,林早用肥皂搓了泡沫,仔仔细细地抹在它身上。


    在家里养狗,还是要干净一些,这些资源不能省。


    不一会儿,小狗身上就糊满了泡沫。


    林小饱沾了一点泡沫,用手圈成一个圈,从后面轻轻吹气,吹出一个肥皂泡。


    “小狗,你看,我会吹泡泡。你会吗?”


    小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泡沫盖住的爪子。


    你觉得我会吗?


    “哈哈。”林早没忍住笑出声来,“小饱,现在小狗比你聪明了。”


    “不可能!”林小饱一脸严肃。


    林早举起它的爪子,帮它把肉垫也搓一搓。


    林小饱认真道:“我是哥哥,小熊是弟弟,我比小熊聪明。”


    “可是小熊现在是哥哥啊。”


    “才不是!我已经四岁了,小熊才几个月,它都还没过过生日呢,而我过过四个!”


    “小狗的几个月,就相当于小孩子的四岁呀,小狗很快就会比你大了。”


    “什么?!”


    天塌了,林小饱的天都塌了!


    “这不公平!为什么小狗长得比我长得快?我和小狗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可是它的智商长得比较快嘛。”


    “不行!我不允许!”


    霸道崽裁·林小饱,下达了这个家庭的最高命令。


    小狗不许长得比他快!


    肥皂搓得差不多了,林早拍拍小狗的屁股:“进去。”


    小狗会意,马上甩着尾巴,主动跑回盆里。


    身上的泡沫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它趴下来,把身体浸在水里,林早和傅骋亲自帮它搓澡。


    “小饱,你不来吗?”林早问,“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按照加入家庭的时间来算,你还是哥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早哄他,“如果按照智商来排,那爸爸和大爸爸都要排在你后面啦。”


    林小饱抱着小手,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也有道理。”


    他比爸爸和大爸爸成熟多了,但他还是没能当上爸爸和大爸爸的爸爸。


    小狗现在还没追上他呢,所以——


    只要他努力学习,就能一直保住“家里最聪明”的宝座。


    林小饱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他自信地在小狗旁边蹲下,给它搓澡。


    区区小狗,连自己洗澡都不会,果然是笨蛋。


    还妄想追上他,想都不要想!


    小狗被他们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都是肥皂的淡淡清香。


    也不用特意擦干,他们走远一点,让小狗自己甩一甩身子,把水珠甩掉就好了。


    实在不行,就让它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


    但是,小狗好像不想这样干。


    它湿漉漉的,一边甩水,一边冲向一家三口。


    “哎呀!”林小饱赶紧逃跑,“救命啊!不要过来!我的身上都弄湿了!”


    傅骋护着老婆儿子,一边跑,一边试图和它沟通:“吼!吼吼吼!”


    可是他们越跑,小狗就越是追他们,追得越是起劲。


    “汪汪汪!”


    ——来玩呀!礼尚往来,我也帮你们洗澡!


    *


    折腾了一下午,洗完小狗,又洗小饱。


    到了晚上,终于是消停了。


    白天太热,傍晚起了风,估计是热气上升,凝结成水,就下雨了。


    难得的适合早睡的天气,洗得香喷喷的两只小崽崽。


    身下是冰冰凉凉的草席,身上是柔软轻薄的毯子。


    太适合睡觉了。


    林小饱搂着小狗,小狗也把爪子搭在他身上。


    两只崽很快就睡着了。


    安顿好他们,林早和傅骋把儿童房的门关上,也回了房间。


    傅骋走到床边,熟练地脱了背心。


    他知道的,小早喜欢一边睡觉,一边摸他的腹肌。


    但是这回——


    “骋哥。”林早忽然喊了一声。


    傅骋回头看去,只见林早背着双手,站在他身后,笑得眉眼弯弯,活像一只小狐狸。


    傅骋问了一声:“嗯?”


    林早笑着说:“闭上眼睛。”


    傅骋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不太愿意。


    小早又要干什么小坏事?


    “快点嘛。”林早撒娇,“玩个小游戏。”


    傅骋终于还是妥协,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林早就站在他眼前,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秒,傅骋感觉到,一个熟悉的东西,贴在他的脸上,扣在他的后脑上。


    是止咬器。


    看来小早还是有点怕他。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小早彻底相信,他不会把小早变成丧尸的?


    又下一秒,傅骋的两只手,都被林早扶着,轻轻托了起来。


    紧跟着,又是一个熟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手腕上。


    是……是那个黑色的手镯。


    小早好久没用它了,现在拿出来,而且两只手镯分别戴在他的两只手上,很明显是为了牵制他。


    小早就这么不相信他吗?睡觉还要把他拷起来?


    再下一秒,林早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腰,推着他往后走。


    傅骋动作一顿,随后顺从向后,最后坐在床上。


    林早跨坐在他腿上:“骋哥,早上说好的,我要观察你。”


    “我还是怕你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把你拷起来了。”


    “你要控制好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把我变成丧尸。”


    “我是记录者,观察全程,要由我掌控,明白吗?”


    傅骋喉结上下滚动,他不太明白,只觉得怀里的林早变得更软和了。


    体内丧尸病毒携带的暴戾因子,再次蠢蠢欲动起来,即将喷薄而出。


    “我来验证一下,这样到底会不会变成丧尸。”


    林早扭着身子,往后坐了坐,随后低下头,仔细观察。


    傅骋暗中睁开眼睛,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眼里有熟悉的红光闪过。


    而林早,毫无察觉。


    第89章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床上林早摸摸索索。


    傅骋坐在床边,腰腹肌肉紧绷,上半身稍稍后仰。


    他垂着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林早。


    林早就跨坐在他腿上,低着头,扒拉他的裤子。


    他们家有规定,不能穿着外裤上床,这样很脏。


    所以,林早扒拉的是那条裤子。


    傅骋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喉头一紧,身上肌肉越发绷紧。


    小早在做什么?检查他?给丧尸体检?


    可是这个部位,之前不是检查过了吗?


    而且不止一次,是定期检查。


    他喜欢小早给自己体检,他甚至想天天缠着小早,天天体检。


    但是小早不让。小早说,每隔七天检查一次就够了,不能太频繁,太频繁他会生气。


    现在距离上次检查,还不到三天。


    小早不生气了?小早……


    傅骋想着想着,不由地低下头,凑近前,试图隔着止咬器,亲吻林早。


    可就在这时,林早两只手在他的胸膛上撑了一下,抬起头。


    傅骋连忙闭上眼睛,直起身子,假装无事发生。


    小早让他闭眼,并且还没宣布解禁,他不能擅自睁开的。


    林早轻轻推了他一下:“骋哥,坐进去,这样坐着累。”


    “呼噜——”傅骋低低地应了一声。


    紧跟着,他感觉到腿上的重量轻了一些,林早从他腿上站起来,把他往里推。


    傅骋被林早按着胸膛,顺从地往里退,一直退,最后靠在床头。


    林早仍旧坐在他腿上,像小猫一样,伸出爪子,轻轻扒拉他。


    “骋哥,快点,不要忍。”


    小早没有把自己的贴上来,傅骋也就没有刻意忍耐。


    半个小时后,傅骋闷哼一声,胸膛轻微震动,气息也乱了一瞬。


    小早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在检查,还是在捉弄他?


    傅骋再次睁开眼睛,悄悄看了一眼。


    只见林早身子一歪,伸长胳膊,从床头柜上拿来毛巾,帮他擦拭干净。


    擦着擦着,林早忽然伸出手指,揩了一点,抹在唇上,送进嘴里。


    他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会吗?这个会带病毒吗?”


    一瞬间,傅骋的眼睛都睁大了。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快速在他体内奔涌。


    这比刚刚小早的所有触碰都要刺激。


    小早怎么能……他怎么能……


    太脏了!小早怎么能这样坦坦荡荡地就……


    傅骋不敢置信,心里却又巴不得林早再来一次。


    林早低着头,抿了抿唇角,甚至像是在回味:“好像是没事。”


    傅骋呼吸一滞,喉头一紧,身上肌肉全部绷紧,手臂上甚至有青筋暴起。


    “再试一下。”


    林早把毛巾丢到一边,再次歪到一边,趴在床上,拉开床头柜最底下的那个抽屉。


    他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简单看了看:“过期了吗?好像没有,还能用。”


    傅骋伸出手,想把林早抱回来,正要伸出手时,却又紧紧握起了拳头。


    直觉告诉他,再看看。


    再看看小早要做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一定更加美妙。


    于是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只有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早。


    烈火随时会蔓延到他身上。


    林早拿上东西,马上又坐回来。


    发现傅骋在看自己,他马上捂住傅骋的眼睛:“闭上!我还没宣布解除命令呢!”


    傅骋清了清干涩的喉咙,从里面发出一声大狗一般的呼噜声,又闭上了眼睛。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急。


    小早太容易害羞了,太容易被吓到了。


    要等,再等一会儿。


    等小早放松警惕,等小早逃无可逃的时候,他再睁开眼睛,进行狩猎。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他只能凭借触觉和气味,推测小早在做什么。


    压在腿上的重量一轻,似乎是小早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蜜桃香味,似乎是小早把什么东西打开了。


    小早哼哼唧唧着,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撒娇。


    “骋哥,你不许睁开眼睛,不许乱看,不许乱动。”


    “吼——”


    “保持冷静,心里默念,不能把老婆变成丧尸。”


    “呼噜——”


    “我……我……反正不行……”


    林早呜了一声,往前一扑,倒在傅骋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早爬起来,抱住傅骋的脖颈。


    过分香甜的气味和过分软和的触感,瞬间将傅骋笼罩。


    就是现在!


    傅骋猛地睁开眼睛,和林早迷迷蒙蒙的双眼对上。


    “骋哥,你怎么把眼睛……”


    林早还没来得及说完,傅骋又倏地垂下眼,看向两个人相接的地方。


    轰的一下,傅骋明白了一切!


    是这样!是这样的!


    人类之间表达亲近,应该是这样的!


    小早之前教他的,两个人简单贴在一起,是错的,是不全的!


    现在这样才是完整的,是……


    “诶!”


    林早看着傅骋紧绷的面庞,好像明白了什么,还想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傅骋看向他,双眼亮起过分浓烈的红光,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厉害,好像有两团烈火在烧。


    傅骋举起双手,用结实的手臂套住林早,圈住他的腰,按住他。


    紧跟着,“咔哒”一声轻响——


    林早顿觉不妙,想要回头看看,是不是手铐开了。


    但是一样来不及,傅骋双手掐住他的腰,猛地坐起,往前一扑。


    林早来不及反应,就被傅骋以一种猎物的姿态,按在了床上。


    傅骋压着他,隔着止咬器,咬牙切齿,低声道。


    “小早,你骗我。”


    “没有!没骗你!”


    林早终于知道慌了,想要爬走,却被傅骋紧紧扣住腰身。


    往回一拽,往前一送。


    就这一下,林早的眼泪都出来了。


    但是林早依旧嘴硬:“没骗你……是你自己忘记了……”


    傅骋咬着牙,没再跟他说话,只是一面动作,一面低下头,把止咬器贴在林早的嘴唇上,试图让他把嘴巴闭上。


    林早脱了力,脑袋都歪到一边,看到旁边被掰得变形的手铐,气得眼眶又红了。


    “傅骋,你才骗我……你根本就……手铐根本就制不住你……你骗我……”


    傅骋咬着牙,抬手去拽面上的止咬器。


    林早吓了一跳,赶紧弹起来,抱住他的手臂。


    “不许摘!这个不许摘!你想干嘛?”


    傅骋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亲你。”


    “你现在那么凶,万一你没控制住,把我感染了怎么办?”


    “不会。”


    傅骋不听他的,手上一用力,铁质的止咬器都被他掰弯了。


    林早红着眼睛,苦苦哀求:“反正就不行!我怕疼,你会咬我的……骋哥,求你了……不要咬我……”


    好吧,既然小早都求他了。


    傅骋盯着他,默默放下了手,任由变形的止咬器挂在自己脸上。


    那就——


    傅骋低下头,把冰冷的止咬器抵在林早唇上。


    无法亲吻到林早的双唇,傅骋只能把力气全部用在其他地方,加倍使劲。


    野兽是这样的,倘若这个方面无法得到满足,就会集中全力,用在另一个方面。


    狂风暴雨,不曾消退,反倒加倍凶猛。


    没一会儿,林早就变了卦。


    他攀着傅骋的肩背,攀也攀不住,只是用又圆又顿的指甲在上面划来划去,找不到着力点。


    “骋哥……骋哥,实在不行,你还是把止咬器摘下来吧,把我咬死算了……”


    傅骋咧开嘴,从变形的止咬器缝隙里,朝林早露出一个恶劣凶残的笑。


    他一字一顿,冷声道:“不、摘。”


    小早不让他摘,他就不摘。


    他就这样听小早的话。


    林早呜咽着,还想跟他说话,结果傅骋干脆埋下头,假装听不见,也听不懂。


    气得林早又打他,软绵绵的拳头,轻飘飘地砸在他的背上,根本毫无作用。


    傅骋是丧尸,丧尸身上冷。


    林早是人类,人类身上热。


    两个人抱在一起,林早只觉得自己抱着一大块冰块。


    冰块被他焐热,却不会融化,反倒越来越结实。


    林早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冷,还是热,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舒服,还是难受。


    他迷迷糊糊的,处于混沌之间,只能牢牢抱住面前的傅骋。


    直到失去意识。


    林早闭上眼睛,往边上一歪。


    傅骋知道他要晕过去了,手臂一揽,便把他抱起来,按在怀里。


    傅骋搂紧林早,把他扶稳,又低下头,用止咬器去贴他的脸颊,试图把他唤醒。


    小早,不能昏,还没结束。


    你骗我骗了这么久,你要补偿我。


    可是过了这么久,原本冰冷的止咬器,早就被捂热了,一点用都没有。


    林早歪了歪脑袋,避开傅骋的触碰。


    傅骋不再迟疑,抬手拽开止咬器,凑上前去,吻上林早的唇瓣。


    林早被他吻住,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抬起头,迎合这个亲吻。


    “傅骋,不许……不许用你的嘴巴对我下毒……”


    傅骋轻哼一声,收起尖利的犬牙。


    凶狠的野兽,在柔软的小猫面前,终于还是变成了温驯的大狗。


    是,小早是骗他了。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顺着小早,哄他高兴。


    亲吻结束,林早又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亲得这么凶,都不听我的。”


    傅骋顿了一下,抱着他的手臂不仅没有放松,反倒越发收紧了。


    他再次扣住林早的腰身,把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坏小早,又说他,又骂他。


    既然小早都说他凶了,那他只好再凶一点,继续凶下去。


    傅骋按着林早,握着他的手臂,把他抱高起来,转了个圈。


    林早还以为没事了,倏地睁圆眼睛,回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傅骋!”


    “吼——”


    听不懂。


    第90章


    高能量丧尸傅骋的一天——


    00:00,搂着人类老婆,上床睡觉,技术+1


    01:00,老婆说腿抬着很酸,换个姿势睡觉,技术+1


    02:00,老婆说手撑着也很酸,再换个姿势睡觉,技术+1


    03:00,老婆说身上到处都很酸,红着眼眶,请他滚开。


    傅骋不滚,搂紧老婆,继续亲吻,技术+10


    04:00,老婆失去意识,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傅骋给老婆盖好被子,下楼去厨房烧水,勤劳+1


    04:30,烧好两壶热水,倒进浴缸,兑上冷水,调好水温,最后把老婆抱起来。


    老婆被他吵醒,还以为他又要乱来,奋力抵抗,但是终究不敌,被他一手搂住腰肢,一手拢住手腕,放进浴缸,体贴+1


    老婆在浴缸里泡澡,傅骋就蹲在浴缸外面,任劳任怨地给老婆涂抹沐浴露,搓出泡沫,从头到脚,认真清洗。


    没错,他们家是先睡觉,后洗澡的。这个是规矩。


    05:00,把老婆洗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傅骋蹲在浴缸旁边,就着老婆用剩下的洗澡水,简单冲一下身上。


    擦擦身上,换上背心,把老婆从水里捞起来,用浴袍裹好,擦擦干净。


    他们家只有两件浴袍,一件是老婆的,另一件还是老婆的。


    这种高雅优美的西式衣服,只有老婆能穿出它的韵味,傅骋自己穿破烂背心就好了。


    抱着老婆,回到卧室。


    把老婆放在沙发,暂时休息。


    傅骋把用过的床单被罩拆下来,换上新的,勤劳+1


    把老婆放在干净柔软的床铺上,搂住老婆,小睡片刻。


    06:30,太阳升起,傅骋睡醒。


    给老婆一个早安吻,让老婆继续睡,自己起床洗衣服床单。


    怕吵到老婆睡觉,特意把床单抱到一楼去洗。


    一个大盆,里面装着傅骋的背心短裤、林早的纯棉睡衣,还有湿哒哒的床单被单。


    傅骋就坐在小板凳上,拿着肥皂,轻轻抹在脏污的地方,一件一件,慢慢揉搓。


    07:00,衣服床单清洗完毕,用力拧干,提到楼顶,平摊晾晒,勤劳+1


    晾完衣服,回到卧室,准备搂着老婆,再睡一个回笼觉。


    但是还没来得及回笼……回巢……回穴,天气太热,儿子醒了。


    儿子抱着小毯子,带着小狗,站在儿童房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要和爸爸一起睡。


    于是傅骋回到卧室,把光着身子睡觉的林早抱起来,给他套上睡衣,然后让儿子进来。


    老婆、儿子、小狗,闭着眼睛,并排躺在一起。


    傅骋躺在最外面,拿着扇子,给他们扇风。


    07:30,儿子和小狗舒舒服服地睡上了回笼觉。


    傅骋再次下楼,去做早饭,勤劳+1


    熬粥太费煤气,老婆会心疼。


    所以拿上家里的水和米,去外面的土灶做。


    时间还早,除了张爷爷,其他邻居还没起床。


    一人一个灶台,互不干涉。


    起锅烧水,水开下米粒,小火慢熬,不停搅拌,直到米粒开花。


    配菜就是之前做好的几罐肉松、张爷爷分享的一点咸鱼,他又额外炒了一个小青菜。


    得到张爷爷的指导,厨艺+1


    08:00,早饭完成。


    哄儿子起床,带儿子刷牙洗脸,帮小狗擦脸。


    最后带儿子和小狗下楼吃饭,分别给儿童碗和狗碗添饭。


    08:30,早饭结束。


    陪儿子和小狗玩摇摇车,儿子玩了十分钟,嫌弃他唱歌难听,要上去找爸爸。


    林小饱像一颗小导弹,“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爸爸!爸爸!”


    傅骋在后面追,竟然出乎意料地没追上:“儿子!”


    *


    低能量人类林早的一天——


    00:00,清醒。


    01:00,半睡半醒。


    02:00,70%睡,30%醒。


    03:00,99%睡,1%醒。


    04:00,昏睡。


    05:00,zzz……


    06:00,ZZZ……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林小饱的声音。


    “爸爸!爸爸!”


    “骋哥,你儿子喊你,处理一下……”


    林早嘟囔着应了一声,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拽着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顶。


    “我太困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可是他的声音太小,外面的父子两个明显没听见。


    林小饱径直来到主卧房门前,踮起脚,双手扒住门把手,推开房门。


    “爸爸,我……唔……”


    话还没完,林小饱的声音就被掐断了。


    “嗯?”林早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无精打采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


    是傅骋,傅骋追了上来,从身后抱住林小饱,捂住他的嘴巴,打断了他的话。


    挺好的。


    林早低下头,放任自己沉沉进入梦乡。


    林小饱用力拍拍大爸爸的手,使劲挣扎,但还是挣扎不开。


    他被傅骋直接抱到了门外面。


    “爸爸……”


    “嘘——”


    傅骋学着林早之前的样子,朝他吹了声口哨。


    林小饱瘪了瘪小嘴巴,用力点头:“呜呜呜——呜呜呜——”


    他知道了,快放开他!


    傅骋最后捏了一下他的小嘴巴,才放开他。


    林小饱清了清嗓子,用气声问:“大爸爸,爸爸生病了吗?”


    “没有。”傅骋摇头。


    “那爸爸为什么不起床?”


    “小早没睡好,要休息。”


    “爸爸昨天晚上没睡好?”林小饱一听这话,马上激动起来,“你们是不是又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出门了!”


    “没有出去。”傅骋摸摸他的小脑袋,“一直在家。”


    “那……”林小饱甩了甩脑袋,一脸严肃,“那你们偷吃宵夜不带我!你们喝奶茶了!”


    “没有奶茶。”


    “那……”


    不给林小饱一个说法,他今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傅骋明显也看出了这一点,想了想,正色道:“我们玩了‘人类大战僵尸’。”


    林小饱纠正他:“是‘植物大战僵尸’!”


    “嗯。”傅骋颔首,也不多说。


    “怪不得,原来你们熬夜打游戏了。”林小饱点点头,拉起傅骋的手,就要带他离开,“那就让爸爸再睡一会儿吧,不要吵他了。”


    傅骋低下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我没吵,是你……”


    “嘿嘿!”林小饱赶紧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啦走啦。”


    林小饱一手牵着大爸爸,一手牵着小狗,跑下楼去。


    *


    林早在楼上睡觉,傅骋独自在楼下带两只崽。


    两只崽玩了一会儿摇摇车,实在是习惯不了傅骋的男低音歌声,只好忍痛不玩。


    在还没有念过书的年纪,就体会了“呕哑嘲哳难为听”是什么感觉。


    摇摇车不能玩,其他车还可以玩。


    林小饱拿出之前生日的时候,傅骋送他的一大箱玩具车。


    “大爸爸、小熊,我们来玩赛车!”


    一只人类幼崽、一只小狗幼崽,还有一个成年丧尸,分别挑选了一辆玩具车。


    车子没装电池,不能自己跑起来。


    所以人类和丧尸用手推车,小狗则用绳子把玩具车挂在身后。


    林小饱指着水泥地上的一条裂缝:“这个就是起跑线!前面那条线是终点线!”


    他就站在起跑线后面,举起小手:“听我口令……”


    话还没完,小狗就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去。


    林小饱赶紧扑上去,把小狗抓回来:“小熊!要听我的口令,不能抢先!”


    他把小狗抓回起跑线后面放好,结果小狗四只脚一落地,马上又要冲出去。


    “哎呀!”林小饱气得直跺脚,“给你一张黄牌,再抢跑就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他转过头,又向傅骋告状:“大爸爸,快,用你的怪兽语告诉小熊!”


    “吼——”傅骋应了一声,对着小狗吼叫几声,小狗果然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等在起跑线后面。


    林小饱终于满意,再次举起小手:“准备好!预备备!大家准备好了吗?”


    这位裁判的废话太多了!


    但是傅骋无所谓,小狗不会说,所以大家都没有异议。


    “三、二、一!出发!”


    一声令下,林小饱和傅骋推着玩具车,小狗拖着车子,一起冲了出去。


    “冲呀!冲冲冲!”


    ——这是参赛选手本人在呐喊。


    “加油!小饱加油!”


    ——这是场内的啦啦队在欢呼,由林小饱饰演。


    “可以看到,目前小饱的车处于领先位置。”


    ——这是场内的裁判在解说赛况,同样由林小饱饰演。


    他一只崽,像千军万马。


    到了最后,却是小狗带着车子,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林小饱不服气,“小熊有四条腿,但是我和大爸爸只有两条腿。”


    他蹲下身,双手抱起小狗,让它只用两只脚站在地上:“坚持!小熊,坚持!”


    “汪!汪汪汪!”小狗大叫,它不会啊!不会只用两只脚站着啊!


    “那怎么办?”林小饱收回手,摸摸下巴,“嗯……”


    忽然,他灵光一闪。


    “大爸爸,也帮我找一条绳子,把车子挂住。我要像小熊一样,用四条腿比赛。”


    傅骋好心提醒他:“你只有两条腿。”


    林小饱举起小手:“但是我还有两只手哇。”


    好像有道理。


    于是——


    上午十点半,林早睡得差不多了,终于舍得从被窝里爬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杯,里面是傅骋烧好的热水,特意加了两颗话梅。


    林早拧开杯盖,抿了一口,喝起来酸溜溜的。


    这还差不多。


    林早捧着保温杯,下了床,拖着还有些酸软的腿脚,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林早看了一眼,确定他们不在三楼,就顺着楼梯,朝下走去。


    这个时间,骋哥应该还没开始做午饭,应该在带小饱玩。


    前几天,他做了十几张识字卡,教家里大小文盲认字,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在复习。


    林早一边往下走,一边端起保温杯,又抿了一口。


    可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让他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冲冲冲!我是第一名!”


    “汪汪汪——”


    “吼——”


    只见林小饱趴在地上,身后挂着一辆玩具车,身下垫着一块纸板,手脚并用,好像在游泳一样,使劲往前扒拉。


    他们家客厅铺了瓷砖,瓷砖滑溜,林小饱借着惯性,又好像溜冰一样,往前溜出去好远。


    小狗在追他,傅骋也在追他。


    他们在干什么?


    怎么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林早惊呆了。


    就在这时,林小饱没控制好方向,纸板在地上转了一圈,带着他也跟着转了一圈。


    “错了错了!方向不对,快转回去……爸爸!”


    林小饱趴在地上,眼睛一亮,连忙划拉着双手,溜上前去。


    “爸爸,你起床啦!”


    “起床了。”林早扶着腰,蹲下身,拍了一下他的小屁屁。


    “哈,一起来就有回转小寿司送到面前给我吃,好肥美噢,给爸爸啃一口。”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