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熬过最炎热的七八月份。
不知不觉,就到了立秋。
这天一早,太阳还没出来。
幸福街所有邻居,围在土灶旁边,唏哩呼噜地吃着面皮汤。
“嗯,好吃!”
“小饱,碗有点烫,你端不住。爸爸拿个椅子给你放碗。”
“好,谢谢爸爸。”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张椅子错落摆放。
林小饱坐在比较矮的板凳上,不锈钢的饭盆就放在比较高的塑料凳上。
他左手扶碗,右手握筷,好不容易戳起一条滑溜溜的面皮,然后撅起嘴,凑上前,开始吸溜。
“好吃!爸爸,张爷爷做的面皮更好吃,咬下去弹弹的。”
“对呀。因为张爷爷在面粉里加了一点蒸熟的芋头,这样揉出来的面皮就更Q弹。”
“嗯。”美食品鉴家林小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林早的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早做的好吃。”
林早转过头,看向傅骋。
林小饱坐在他的右边,傅骋就蹲在他的左边。
傅骋怕小早难过,所以特意安慰他。
见小早看过来,他也无比真诚地看向林早,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我永远支持小早。
林小饱抬起头,用一种无比震惊的小眼神看着他。
——坏大爸爸!你这是挑拨离间!
“好了好了,快吃快吃。”林早摆了摆手,“别浪费时间。”
“噢。”
父子两个应了一声,埋头吃面。
林早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朝张爷爷笑了一下。
张爷爷就站在灶台旁边,围着围裙,握着铁勺,看他们谁还想吃,就给他们添一勺。
“多吃点,吃饱来,面皮还有很多。”
“好。”
众人齐声应道,黄毛举起碗:“爷,再来半碗。”
“行。”张爷爷舀了满满一勺,倒进他的盆里。
“爷,你也吃。”
“我吃了,刚煮好就吃了。你们等会儿要出去,多吃点。”
没错,他们今天要出门。
林早一家、胖叔胖婶,还有红毛和黄毛。
立秋之后,连下了两场小雨。
昨天正好放晴,胖叔胖婶上山接水,去了半天还没回来。
众人还以为他们又出事了,正要上山去找,他们就回来了。
还带着满满两筐的野生红菇。
雨过之后,山上全是这种红菇。
之前丧尸病毒还没爆发的时候,就经常有人上山采菇,要么带到集市上去卖,要么晒成干,自己家留着吃。
现在丧尸爆发,山上没人,红菇反倒长得更盛了。
幸福街几个年轻人都不会分辨毒蘑菇,不过张爷爷和胖叔胖婶会分,也会煮。
昨天晚饭的时候,他们就把红菇分拣好。
虽然食物短缺,但他们还是很小心,不确定的蘑菇直接丢掉,只留下百分百确定的。
分好了就开始煮,把全生的米粒放进锅里,和蘑菇一起炖煮,一直煮到米烂了,蘑菇才算熟。
煮好之后,他们也格外小心,特意派一个人先吃一口,等半个小时没事了,才让其他人也来吃。
除了红菇,胖叔胖婶还带回来一袋的野生板栗。
要不是怕邻居们担心,着急回来,他们还能再捡一大堆。
山上宝藏丰富,胖叔胖婶意犹未尽。
一行人一合计,今天马上准备再出门一趟。
马上就入冬了,食物当然是越多越好。
林早本来是有一点担心的,怕吃蘑菇中毒,但是昨晚吃了一口,惊为天人,马上准备和他们一起去捡。
正好他们一家也好久没出门了,出去锻炼一下也好。
山上东西多,肯定不能一天就捡完,所以定好了顺序。
今天他们先去,剩下的人留在家里,照料即将成熟的红薯、土豆,还有其他蔬菜。
吃完早饭,一行人放下碗筷,站起身来,也准备出发了。
“走了!我们去开车!”
“行,出发!”
面皮汤很多,还有大半锅。
张爷爷全部盛出来,装进保温桶里,给他们带上。
自从上次,胖叔和两个毛台风天被困之后,他们现在每次出门,都会做足准备。
食物热水,衣服毛巾,全都会带上,就怕要在外面过夜。
林早开着车,傅骋关上车库门,随后跳上车。
车窗玻璃摇下来,张爷爷把保温桶放进车里,叮嘱他们。
“慢慢开,路上小心。”
“上了山跟紧胖叔胖婶,别走太远,别走太深。”
“看到太阳斜了,既要赶紧下山,不然来不及了。”
“定好了,太阳下山就得到家,不然我们就要出去找了。”
“好,您放心。”
林早朝他点了点头,林小饱也朝他比了个“OK”。
“爷爷别担心。”
林小饱一说话,张爷爷更担心了。
“小饱走不动了,要跟爸爸和大爸爸说,在山上要看路,别摔倒了。”
“知道啦!”
“鞋子合不合脚呢?适不适合走路?”
“适合的。”林小饱翘起小脚丫,脚上是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小孩子脚长得快,多亏了林早之前给他买鞋子,会多买几双大几码的,放在家里备用。
不然林小饱现在还真没鞋子穿,得给他纳鞋垫了。
林早道:“实在不行,我让骋哥抱他。反正骋哥一把子力气。”
傅骋颔首。
正巧这时,胖叔胖婶和两个毛也开着面包车,跟上来了。
“出发,出发。”
“那我们走啦!”
“爷爷再见。”
“再见。”
推拉门打开,幸福街再次出发!
上山之前,他们特意绕道,先去了一趟加油站。
之前从敌人废车上收缴的汽油,早就用光了。
幸福街一度陷入汽油紧缺的困境当中,面包车都开不了。
三个毛跑到外面去,撬开废弃的汽车,把汽油吸出来,坚持了一个多月。
后来是林早和傅骋出门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加油站。
加油站里有两个员工,已经变成了丧尸,被人关在休息室里出不来。
林早给它们吃了两块发糕,傅骋和它们进行短暂的交流。
最后从它们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到了加油站的开关钥匙。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靠近加油站,不过他们只是把零售店里的商品拿走了,不敢接近已经变异的员工,这才让林早他们捡了漏。
这下子,他们就拥有了一整个加油站。
加油站的汽油储存在地下油罐里,林早没有挖下去看过,但是保守估计也有几万升,足够他们用一辈子的了。
那两个丧尸,傅骋也没抛下它们,把它们带到山上,让它们加入自己的丧尸部队,教它们吃草种土豆。
趁着附近没人,林早把皮卡车停稳,面包车停在后面。
车上的人跳下来,轻手轻脚,连声音都放轻了。
“快快快,加油加油。”
这回是物理意义上的加油。
林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汽油阀门。
傅骋熟练地打开皮卡车油箱盖,举起加油枪。
不到十分钟,两辆车的油箱都加到七八分满。
林早关闭阀门,收好钥匙,傅骋把加油枪抖落干净。
红毛从旁边花坛抓了两把干土,洒在加油枪和地上,让人看不出痕迹。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
车子慢吞吞地往前开,红毛快跑几步,追上前去,拽着车门,纵身一跃,就跳了上去。
“走!”
*
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抵达山下的时候,也才不到八点。
山上有路,只是现在上山的人不多,路边长满了杂草,只有两道车辙痕迹,应该是他们自己压出来的。
他们不敢把车停在山下,直接加足马力,顺着痕迹,开到山上。
山路不好开,转来转去,扭来扭去。
林小饱坐在里面,好像在坐过山车。
按照胖叔胖婶的指路,把车子开到半山腰,停在山坡空地上,用杂草掩盖一下。
红毛留在车里,盯着周围,看着车子。
其他人则下了车,拿上箩筐,锁好车门车窗,准备开始采摘。
红毛趴在车窗上,认真道:“你们别走太远,就在附近摘啊。”
“知道了。”胖婶一摆手,“就在这个地方,走不远的。”
“万一有人过来,我大喊一声,你们得赶紧过来救我啊。”
“别担心,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还有还有,要是谁累了,就赶紧过来,把我换下去。”
“好。”
茂密的树林,只留下红毛一个人,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走了。”
胖叔在前面带路,胖婶在后面殿后。
一行人背着箩筐,朝外面走去。
胖婶指给他们看:“就这个,一般长在树底下,阴凉潮湿的地方,拔起来就可以了。”
“前面有板栗树,掉在地上,这个全是刺的东西,掰开里面就是板栗,别用手剥,用脚踩住就开了。”
林早捏捏林小饱的小手:“你要注意噢。这个刺是硬的,不是像小狗毛一样软的,不能伸手去摸,更不能捡起来揣在怀里。”
“爸爸,我不是小笨蛋。”
胖叔胖婶简单教了他们一下,就开始工作了。
山里情况复杂,一行人没敢分散开,自动分了组。
林早一家三口待在一起,胖叔胖婶带着黄毛。
林早用脚踩住板栗壳,用拨炭灰的铁钳子夹起一颗板栗,丢进背上的竹筐里。
“小饱,不能离开爸爸和大爸爸噢。”
“我知道啦。”
林小饱扑上前,抱住爸爸的腿,指着前方。
“爸爸,那边有好多!”
“好,这就去。”
林早走上前,一颗一颗板栗夹过去。
野生的板栗营养不良,都小小的。不
过他们昨天吃了一点,还挺好吃的。
傅骋就跟在老婆儿子身边,一面摘蘑菇,一面提防着周围。
林小饱又举起小手:“爸爸,那边,那边有很多蘑菇。”
林早回过头,一挥手:“骋哥,上。”
林小饱疑惑:“为什么爸爸不去呢?”
“爸爸负责捡板栗,大爸爸负责摘蘑菇,分工不同呀。”
“可是爸爸离得更近啊。”
“嗯……”林早顿了顿,“因为摘蘑菇要用手,爸爸有点怕。”
怕自己不小心摘到毒蘑菇,然后没洗手就摸脸、摸头发、吃东西,最后把自己毒死了,所以……
林早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大爸爸是怪兽,他不怕。”
一行人分组行动,一时间,林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没多久,林早和傅骋就捡了小半筐的板栗和蘑菇。
林早拽了拽连接筐子的自制背带,觉得有点沉,勒得他肩膀痛痛的。
板栗结结实实,沉甸甸的,不像蘑菇,轻飘飘的。
“骋哥,我们换一下嘛……”
林早准备偷一下懒,傅骋也没有异议,正准备摘下背篓。
就在这时,草丛里,忽然传来红毛的尖叫声——
“啊!救命啊!”
紧跟着,几个陌生的声音齐齐响起。
“啊!”
来不及更换背篓,林早和傅骋对视一眼,赶紧回去。
林早抱起林小饱,傅骋护在老婆儿子身前。
胖叔胖婶和另外一个毛也过来了,一行人连忙朝声音来源跑去。
有人!这边还有其他人!
第92章
“来人啊!救命啊!”
“死黄毛,快点来救我啊!”
“啊啊啊!我要死了!”
茂密的山林里,回荡着红毛惊恐的尖叫声。
一行人拨开草丛,火急火燎地往回跑。
黄毛急得不行,一马当先,胖叔胖婶紧紧跟随,林早一家跟在最后。
“红毛……红毛!再坚持一下!我来了!”
“坚持住!用武器打他们!”
林小饱被爸爸抱在怀里,也举起胖乎乎的小手:“红毛哥哥,我们来了!”
冲啊!
一行人一边跑,一边从背篓里抽出铁棍木棍,作为助阵的武器。
他们一路披荆斩棘,冲到停车的空地上,刚准备战斗,却看见——
“啊!救命啊!救我啊!”
这是红毛。
面包车门窗紧闭,他一个人坐在后排,奋力挥舞手脚,对着窗外大喊。
“莫打!莫打!我们是路过的!”
这是一个大爷,两个大妈。
一行人和他们一样,也背着背篓,大概是被红毛吓得不轻,跌在草丛里,闭着眼睛,一通乱抓。
“啊!啊啊啊!”
两边人,谁也没有碰到对方,谁也没有打到对方。
只是一昧地使用声波攻击。
“啊这……”
其他人站在中间,有点震惊,又有点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
“实在不行,你们睁开眼睛看一看呢?”
黄毛扑上前,敲了两下车窗玻璃:“红毛!停下!”
胖叔胖婶也走上前,试着把几个人扶起来:“没事了,没事了。”
林早则把怀里的林小饱交给傅骋,从口袋里拿出止咬器和口罩,给傅骋戴上:“跟在我身后,不许说话。”
“吼——”
“嗯?”林早对上傅骋的视线,想了一下,补充说明,“不许发出声音。”
傅骋闭紧嘴巴,微微颔首。
林小饱又撅起嘴巴,学着大爸爸的样子,拖着长音:“噢——”
林早继续补充:“你也是。”
红毛和几个大爷大妈还在叫唤,其他人只能喊得更大声,压过他们的声音。
“冷静!你们冷静一点!”
一片混乱之后,双方人马终于被控制住了。
黄毛揪住红毛的头发,把他从车里拽出来:“你给我看清楚一点!”
胖叔胖婶也制住几个大爷大妈:“我们不是坏人!”
大爷大妈疑惑:“都把我们抓住了,还不是坏人呢?”
“不抓住,你们不就使劲乱动了吗?”
“噢——”
终于,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所有人齐声提问,齐声回答。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摘蘑菇的。”
“我们也是。”
“我还以为是丧尸或者打劫的,吓死人了。”
“我们也是。”
对面就是几个大爷大妈,不算特别老,但是看着也有五六十岁了。
林早这边人多势众,不怕他们,反倒是对面比较怕他们。
“多谢多谢。”几个大爷大妈站起来,用方言道了谢,就要离开,“那你们在这儿摘,我们走了。”
“行。”胖叔摆摆手,“快走吧,刚才喊得那么大声,估计丧尸听见,又要过来了。”
他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只是在同一片山头,收集过冬的食物,不小心撞上了而已。
既然没有争斗的意思,那就这样散了。
幸福街众人站在一起,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黄毛使劲打了两下红毛的脑袋:“你是不是有病?喊这么大声。”
红毛自觉理亏,有点委屈:“我太紧张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大妈,忽然回过头。
她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转了一圈,方言夹杂着蹩脚的普通话,还配合着一点手势。
“请问,你们有没有退烧药?给小孩吃的?有吗?我们家有猪肉,是前不久刚杀的猪,还有刚出生的小猪崽,可以换。”
听见这话,林小饱眼睛一亮,赶紧探出脑袋,凑到爸爸面前,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爸爸,有小猪崽耶!
小猪崽估计是不行,没地方养。
但是猪肉可以,他们也好久没吃过猪肉了。
平时都是吃菜吃饭,偶尔开荤,吃一点鱼肉和鸡肉,都是白肉。
要是能换一点猪肉来吃,听起来也不错。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们家里没有儿童退烧药,只好作罢。
整条幸福街,只有林小饱一个四岁小朋友。
所以……
林早有点犹豫,退烧药有是有,还挺多。
去年林小饱生病,傅骋买了一大盒退烧药水,才喝了半瓶,剩下的全都放在家里。
林小饱身体还蛮好的,有的时候大人生病了,他都没事,今年也没生过病。
不过,他也怕露了富,被其他人盯上。
为一点猪肉,似乎不太值当。
林早迟疑着,大妈见他们不说话,只当他们没有,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多谢。”
“走吧。”几个中年人相互扶持着,转身要走。
“诶!”林早揪住傅骋的衣袖,连忙喊了一声,“我有!”
一听这话,大妈连忙转过身来,原本浑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真有?”她急急地用方言问了一句,发现林早可能听不懂,赶紧又改成普通话,“真的有?”
“有。”林早点点头,“我家里还有半瓶,我们来换。”
“那……那那那……”大妈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多少斤猪肉?”
“你要多少?要多少都行!”
“三斤。”林早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五花和腿肉各半。”
“行行行!就这样讲好了!”
大妈家里应该是有一个生病的孩子,她是诚心想要退烧药,才会碰到人就问一句,当然也没有跟林早讨价还价,满口答应下来。
他们应该住在农村里,会养猪,也有地方养猪,所以才说家里有小猪崽。
猪可以再养,但是药品可是稀缺资源,没了就没了。
林早也没想多要,要多了没冰箱,放不住。
三斤猪肉换半瓶退烧药,还是很划算的。
大妈喜不自胜,双手合十,连连拜谢,眼里甚至有了泪花。
“小伙子,谢谢你啊,谢谢你,我再给你搭一个猪蹄。”
林早笑了笑:“那也谢谢您啦。”
“那我们什么时候……”大妈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一趟?还在这里……”
也是,病情不等人,她肯定想越快拿到药品越好。
林早想了想:“上山太麻烦了,山下有一个农贸市场,您有没有去那边赶过集?”
“去过去过!那怎么会没去过嘞?”
“那我们就在市场里面碰面,你让你家里人也开车过来。”
“行行行!”
大妈满口答应,马上就要下山去准备。
他们走了,林早就把车子解锁,让傅骋把林小饱放进去,又回头看向胖叔胖婶。
“那我们先回去一趟。一来一回,可能要久一点。”
“行。”
他们才刚上山不久,胖叔胖婶肯定舍不得走。
“那你们把东西放到车上,我和骋哥顺便载回去,让张爷爷挑一下。中午我们吃黄豆煲猪蹄。”
“诶。”胖婶赶紧阻止他,“我们又没有退烧药,还是……”
林早笑得真诚:“没事的,大家一起吃,见者有份嘛。而且我们也没摘多久,就要回去了。”
反正林早一开始只想要三斤肉,猪蹄是大妈搭的,算是送的。
舍掉一个猪蹄,邻居们心里也不会有疙瘩。
胖叔胖婶把蘑菇栗子,倒进他们家的筐里:“小林、小傅,那就辛苦你们了。”
傅骋和林小饱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
林早跳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朝他们挥挥手:“不辛苦。我们先回去了,你们继续摘。”
“行,小心点。”
“走了!”
一行人目送一家三口离开。
红毛趴在车窗上:“换我下来,换我下来,换我下来……”
没有人理他。
*
山路弯弯曲曲,坡度又陡,经常有急弯,不太好开。
林早双手握着方向盘,整个人凑近一些,时刻警惕。
傅骋和林小饱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也默默地抓紧了车门旁边的把手。
林早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故意说:“哈!你们两个安全意识还挺强的嘛!”
“对呀对呀。”林小饱用力点头,“爸爸,这个路看起来很危险耶。”
“还好啦。”林早翘起唇角,“对爸爸这种职业赛车手来说,小菜一碟。”
虽然丧尸傅骋觉醒了从前开车的记忆,但是他林早也爱上了开车,并且逐渐熟练!
傅骋颔首:“小早厉害。”
“骋哥,好眼光。”林早笑了一声,朝他竖起大拇指,“好老公。”
林小饱连忙大喊:“爸爸,手不要离开方向盘!”
傅骋也赶紧握住他的手,放回去。
“知道了。”林早扬了扬下巴,“看,这不是平安到山下了吗?”
林早又说:“骋哥,注意看看,背后有没有人跟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比较好。
傅骋回头看了一眼,环顾四周:“没有。”
“行。”林早一踩油门,加大马力,朝幸福街开去。
一家三口回到幸福街,留守街上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早把车停在街道中央,把事情简单跟他们说了一遍,就跑回家里,拿上半瓶退烧药。
还有两年才过期呢,能用。
林早下来的时候,一行人以张爷爷为首,正围在车子旁边,询问林小饱各种事情。
“是爷爷还是奶奶,找你们家要退烧药呀?”
“是一个有小猪崽的奶奶……”
“那个奶奶看起来好不好?是不是坏人?”
“她有小猪崽……”
“她有没有说她住在哪里?是哪里人?”
“小猪崽……”
“哎呀,小饱,不要再说‘小猪崽’了。”
林早跑上前:“没事的,我和她说好了,在外面的农贸市场碰面。这就过去了。”
“那也不太安全。”张爷爷表情严肃,“让绿毛陪你们去,小饱就不要去了,留在家里。”
“不要。”林小饱赶紧抓住车把手,“我要和爸爸、大爸爸一起。”
“那就小饱不下车,绿毛上车,走。”
林早不想耽误时间,让他们把车上的蘑菇板栗卸下来,就要出发了。
“没事的,我们马上回来!”
张爷爷这样小心谨慎,连带着林早也不由地担心起来。
应该不会吧?
他们在山上相遇,完全就是巧合。
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也是林早定的。
总不能那个大妈,是个黑帮老娘,带了一群人埋伏他们吧?
应该不会吧?
林早忐忑了一路,直到抵达市场,看见远处景象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因为对方……
根本就没有小汽车。
那是一辆肉包铁的摩托车。
空旷的市场里,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把着车头,眼熟的大妈就坐在车后座上,手里提着一袋沉甸甸的猪肉,压在腿上。
他们应该也很害怕,怕林早是骗他们的,所以穿得严严实实的,手里也拿着铁锹。
应该是直接从地里带出来的,因为男人的裤脚都没放下来,鞋子也没来得及穿上,铁锹和他的脚上都沾满了泥巴。
看见皮卡车过来,大妈赶紧朝他们挥了挥手:“这里。”
林早把退烧药交给绿毛:“等一下你给他们。”
“行。”
他又叮嘱傅骋:“骋哥,万一他们要攻击我们,你马上反击。记住,必须是他们攻击我们,才可以反击。”
林早轻踩油门,让皮卡车试探着靠近。
对面的男人也拧了拧油门把手,把摩托车开过来。
轰隆轰隆——
扑通扑通——
两辆车相对驶来,慢慢靠近。
即将靠近的时候,双方都默契地抬起手,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一来一回,一递一取。
交错的瞬间,以物易物。
大妈拿到了退烧药,绿毛也拿到了猪肉。
摩托车在他们身后停下,大妈双手捧着退烧药,眯着眼睛,和骑车的男人一起看贴在药瓶上的说明书。
林早特意停下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确认无误,朝他们挥了挥手,才继续往前走。
走了。
林早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更不知道他们要把药给哪个小孩用。
他们也不知道林早一家的名字,更不知道他们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不必相识,不必多问,这不过是一场交易。
一场末日世界里的、普普通通的交易而已。
林小饱扭过头,看着远去的摩托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
“爸爸,我们遇到的人,好像越来越好了耶。”
“对呀。”林早应了一声,“因为坏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嘛。”
第93章
无惊无险,回到幸福街。
林早把一个猪蹄交给张爷爷,让他处理一下,中午做给大家吃。
他自己则提着三斤猪肉,带着傅骋和林小饱回了家。
家里已经断电好几个月了,冰箱也彻底变成了储物柜。
各种食物,特别是肉类,根本放不住。
所以,就算他们一家三口很久没吃猪肉了,林早还是只要了三斤。
一家三口加加油、努把力,就能吃完的分量。
所幸过了立秋,天气不像盛夏时节那样热,把肉放在一楼阴凉的地方,还是能存放两三天的。
“就放在这边吧。”
林早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杂物间朝外的墙背阴,晒不到太阳,窗户也小,热气进不来,是最合适的地方。
不过——
傅骋低下头,凑上前,牢牢地盯住林早。
小早,这里是我的房间!是你专门给我布置的行宫!
你怎么可以把猪肉放在这里?猪肉怎么可以和我相提并论?
我给你三秒……三分钟……三天时间,收回你的决定。
林早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是把猪肉塞进傅骋手里,转身去找钩子和绳子。
用工具把猪肉挂在墙上,悬在空中,这样就不会被钻进来的老鼠虫子偷吃了。
“行了。”
林早处理好猪肉,退后两步,拍了拍手。
傅骋站在他身边,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小早没有把猪肉放在他的床上。
只有林小饱不太明白,喊了一声:“爸爸、大爸爸。”
“嗯?”林早牵起他的手,朝外面走去,“怎么啦?”
在山上待了有一会儿,他们的鞋子裤腿都沾了泥巴,最好是处理一下再上楼。
一家三口来到车库存水的水桶边,傅骋舀起一瓢清水,倒在盆里。
林早拿过小板凳,拍拍凳子,让林小饱坐下。
林小饱乖乖坐好,翘起双脚,让大爸爸帮自己脱鞋子,让爸爸帮自己脱袜子。
“哇——”林早捏住他的袜子,好像捏住一只小老鼠,“看起来就臭臭的。”
“才不臭!”
林小饱扑上前去,抱住爸爸的胳膊,就要深吸一口气。
吓得林早赶紧捂住他的脸,把他推到一边:“不可以!”
脱了鞋袜,傅骋又拿起旧毛巾,沾了点水,先给儿子擦脚。
林小饱坐在凳子上,想了想,问:“爸爸,为什么猪蹄要拿出来给大家吃,猪肉就不用呢?”
“嗯,因为……”林早蹲在他面前,想了想,“交换猪肉的退烧药水,是我们家的呀。”
“那猪蹄为什么要分享呢?”
“猪蹄是因为,我们刚遇到几个爷爷奶奶,还不确定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时候,胖叔胖婶、红毛和黄毛哥哥帮忙按住他们,张爷爷和两个姐姐在家里守着,绿毛哥哥陪我们出去。他们都帮忙了。”
“唔……”
林小饱歪着脑袋,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懂。
林早掰着手指头,继续解释:“我们能够换到猪肉,我们自己的功劳占了百分之……七八十,其他人的功劳占了一二十。”
“我们是在按功劳分配战利品,每个人都有出力,所以每个人都能吃猪蹄,谁出力最多,就吃得最多。”
“分配不是无条件分享。这次的事情,我们出力最多,所以我们应该拿这三斤猪肉。”
“如果今天是其他邻居,跟爷爷奶奶交换了东西,我们也不会要求他们必须拿出来分享,对不对?”
“对。”林小饱点点头。
“如果我们非要他们把食物拿出来,给我们吃,那我们就是大坏蛋,对不对?”
“对!”林小饱用力点头。
“所以我们要分清楚,什么是分配,什么是分享。”
“嗯。”
正巧这时,傅骋把林小饱的脚擦好了,林早拿过拖鞋,给他穿上。
紧跟着,傅骋又拿过一把椅子,对着林早拍了拍。
林早会意,坐到上面去,也翘起双脚,让傅骋给自己脱鞋。
一家三口不打算再上山去了,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去帮张爷爷做饭。
没多久,山上的一行人也回来了。
他们出发的时候带了饭,但是和猪蹄比起来,那就……
他们还是爱吃猪蹄!
不惜开车下山,也一定要回来吃午饭!
猪蹄处理好了,刮干净毛,剁成小块,加生抽翻炒。
炒得差不多了,就加水没过猪蹄,再加香料和冰糖炖煮。
先炖十多分钟,再加泡好的黄豆一起炖。
难得有这样的大菜,所以张爷爷特意泡了大半盆黄豆。
黄豆倒下去,几乎淹没猪蹄。
猪蹄就这么点,每个人分一点就没了,吃不过瘾,吃点沾满肉味的黄豆也好。
一个炉灶炖猪蹄,一个炉灶蒸饭。
两个炉灶都咕嘟咕嘟的,听着就让人心满意足。
幸福街所有人都围在炉灶边,捧着脸,一脸期待地望着炉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爷爷打开锅盖。
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迎面扑来,锅里的汤汁都收干了,黄豆和猪蹄也炖烂了,用筷子一戳,可以轻松扎透。
“行了,盛出来吧。”
张爷爷一边说,一边转过头。
他正准备拿盆子装菜,下一秒,红毛就把盆子递到他眼前。
张爷爷又朝另一边转过头,想拿锅铲。
又下一秒,黄毛把锅铲递到他手边。
“干爷爷,在这儿呢!都准备好了!”
张爷爷握着锅铲,把菜盛出来:“这点菜够吗?要不要再炒两个菜?”
“不要!”所有人异口同声,“不要其他菜!现在就开饭!”
“行。”
张爷爷把菜盛好,一颗黄豆都没掉。
绿毛搓了搓手,稳稳当当地端了起来。
一群人排队跟在他身后,几乎是飘进四号仓库的。
“好香!香死了!”
“谁多闻了一口?站出来!”
“爸爸,他们好像4399小游戏里面、被电眼美女电到的人噢。”林小饱评价。
林小饱玩过这个游戏,就是用鼠标操纵一个人,到处放电,电晕别人。
“你也像呀。”林早捏捏他的小鼻子,“把你的鼻子捏长,捏成小象。”
“唔……”
一大盆猪蹄,摆在圆桌正中。
今天的午饭,只有一大锅米饭和一大锅配菜。
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用大勺子舀起一勺带着猪蹄的黄豆,盖在饭上。
香浓的汤汁,顺着米饭的缝隙滑下去,沾满每一颗米粒。
一口吃下去,又烫又咸又香。
好吃到根本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吃。
吃到最后,装菜的盆子都被人用铁勺子刮得干干净净。
一群人坐在位置上,或靠着椅背,或靠着墙面,都是一脸笑意。
“还是农村好,能养猪。”
“林哥,那个老阿妈不是说,可以给我们一只小猪崽吗?要不我们也试试养猪?”
“咱没这条件。”胖叔道,“猪来了养在哪?养在楼上怕把楼板踩塌了,养在楼下怕把墙撞塌了,养在外面又怕被人偷了。”
“就是,猪屎那么臭,猪叫声又那么吵。我们这儿的楼房离得这么近,养了就别想好好活了。”
“现在都快九月,马上就要入冬了,养不了。”
红毛点点头:“也是。那我们什么时候想吃肉了,就开着车去附近村子转一圈,看他们还要什么。”
众人哄笑。
吃完午饭,随口闲聊两句,收拾好碗筷桌椅,一行人也没回去休息,继续投入工作。
下午没换班,林早一家三口回去穿上鞋子,和胖叔胖婶、两个毛一起,再次上山。
家里的任务也不轻松。
张爷爷得戴上老花镜,筛选一下他们上午带回来的蘑菇,把不能吃的都丢掉。
新鲜蘑菇不及时吃,很快就会坏掉,所以姐妹两个把蘑菇摆在竹簟里,拿出去让太阳暴晒,晒成蘑菇干,能保存一两年。
花坛里的红薯不再长藤,说明已经可以收获了,他们想着物尽其用,抓紧时间把能吃的红薯叶摘下来,免得一收红薯,红薯叶就枯萎了。
所以他们要一边收红薯叶,一边看着天色,随时准备收蘑菇。
大家都很辛苦,但是大家都吃了猪蹄,现在浑身都是力量!
*
红菇生长,对周围环境有严苛的要求。
必须是立秋以后,必须是下过两三场雨以后。
再往后就没有了。
幸福街所有人排了值班表,每个人都去山上捡蘑菇。
早出晚归,翻遍好几个山头,鞋子都快磨烂了。
三个毛穿着拖鞋上山,结果没站稳,从山坡上哧溜一下滑下去,拖鞋卡在脚脖子上,裤子还划破了。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短短三天,他们就捡了五六十斤蘑菇。
就算晒成蘑菇干,也有一二十斤。
还是按照人头分,每人分一斤,剩下一点不好分,就放在仓库里,什么时候聚餐拿出来吃。
还有二三十斤的板栗,每人分到两斤多一点。
当天晚上,他们开完会,把东西分掉,各自回家。
林小饱抱着装板栗的小袋子,踩着月光,一摇一摆地走在路上。
“爸爸,我觉得,我们好像小松鼠啊,一直往家里搬好吃的。”
“小饱是小松鼠,大爸爸是大松鼠,爸爸是——”
林早顿了顿,故意说:“爸爸是人!”
林小饱大声宣布:“爸爸是中松鼠!”
傅骋赞同颔首,摸了摸林小饱的脑袋。
这次分完,山上就没再长红菇了。
他们的上山狩猎之行,也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他们要忙着秋收,种下去的土豆红薯,各种蔬菜,都要收获了。
要把它们从土里翻出来、挖出来,装进筐里,妥善保存。
这些东西,就是他们在末日世界的、第一个冬天的全部口粮。
没多久,秋风起,秋雨落,天气慢慢转凉。
林小饱换上了长袖长裤,坐在餐桌前,摸着小肚肚,想起不久之前爸爸做的红烧肉,面前却是黄澄澄、黏糊糊的土豆泥。
他砸吧砸吧嘴巴,刚喊了一声:“爸爸……”
“别说了,爸爸知道你在想什么,爸爸也想。”
林早抿了抿嘴角,也在回味。
拿到三斤肉的那几天,真是他在末日里最快乐的日子。
他们一天能吃一斤肉!
第一天吃红彤彤的红烧肉,第二天吃香喷喷的红烧肉,第三天吃软烂烂的红烧肉。
他和林小饱本来不爱吃肥肉的,但是五花肉三肥七瘦,烧得烂烂的,一口下去,都不用咬,直接就在嘴里化开了,好像皮冻一样。
剩下的瘦肉也散散的,有一点纤维感,但是很好嚼。
“好香啊——”
林早和林小饱放下土豆泥,捧着脸,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憧憬。
傅骋举起双手,捏捏两个人的脸蛋:“我去山上。”
父子两个疑惑:“去山上干什么?”
“抓野猪。”
“不行!”
父子两个扑上前,一左一右,抱住他的手臂。
“大爸爸,太危险了,你会被野猪撞飞的,像动画片里演的一样。”
“骋哥,太臭了,野猪没有被阉割过,吃起来很臭的。”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汽车声。
应该是三个毛回来了。他们也馋肉,上午就开车出去了,说要去村子里逛逛,看能不能换点猪肉回来吃。
林早没抱什么希望。他们拥有的土豆和红薯,对农村居民来说,不算什么稀罕东西,他们自己也能种,甚至种得更好。
至于药品,换这一次就够了,剩下的还是要留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能为了两口肉,就把常用药全部换出去,万一以后有人生病,那就不好了。
林早这样想着,舀起半勺土豆泥,送进嘴里。
可是下一秒,三个毛的声音传来——
“黑市!”
“我们这有黑市了!”
第94章
黑市?
他们这里也有黑市了?
是他想的那样,能买卖东西、以物换物的黑市?
林早捧起碗勺,把剩下的土豆泥全部扒拉进嘴里,胡乱嚼了两口,就咽下去。
“小饱,你慢慢吃,吃完了让大爸爸给你擦嘴。爸爸下去看看。”
林早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转身就要下楼。
林小饱见爸爸要走,有点着急,赶紧举起小手:“爸爸,我也要去!带我去嘛!”
他去过超市,还没去过黑市呢!
黑市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林早已经走到客厅里了。
他回过头,耐着性子对林小饱说:“可是你都还没吃完饭呀。”
“我……”林小饱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傅骋,“大爸爸……”
下一秒,傅骋也加快速度,把自己那份土豆泥吃完。
他拿出止咬器,给自己戴上,做好防护,然后站起身来——
傅骋一手端起林小饱的碗,一手抓起林小饱,把他夹在手臂底下。
林小饱横在空中,朝爸爸比了个剪刀手:“耶。”
他可以把饭带到楼下去吃。
“好吧,快走!”
林早脚步匆匆,走在最前面。
傅骋扛着林小饱,跟在他身后。
一家三口下了楼。
三个毛开着面包车,从外面回来,就停在街道正中。
其他邻居听见动静,也赶紧下来了。
一群人就围在面包车旁边,听三个毛说事。
林早生怕错过什么重要讯息,赶紧凑上前去听。
结果他一过去,绿毛忽然指着他说:“就是上次,林哥和那个老阿妈换猪肉的农贸市场!”
林早也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我吗?
“对对对,就在那个市场里面!”
三个毛显得格外激动,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停不下来。
“人不算特别多,应该都是住在附近的,把自己家里有多的东西拿出来交换。”
“土豆啦、红薯啦,还有我们前几天上山去捡的红菇,他们也有。”
邻居们点点头,看来外面人过的日子,和他们的也差不多。
所有人都在努力求生存。
“还有猪肉!应该是他们自己家养的猪!”
“我们特意过去问了,普通的土豆红薯他们不换,他们要糖或者油。”
林小饱被大爸爸放在地上,两只手抱着饭碗,抬起头,问:“什么糖?”
三个毛低下头看他:“白糖,白砂糖。”
“软糖可以吗?”
“不可以噢。”
“那巧克力糖呢?”
“也不可以。”
邻居们也是想都没想,果断拒绝:“白糖不行!绝对不行!”
在末日世界,白糖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大半年过去,他们家里的白糖都快用完了。
托张爷爷开小卖部的福,幸福街才有一点白糖存货。
不可能拿去换猪肉。
“诶诶!别生气嘛!”三个毛连忙提醒他们,“还可以用油换呢!”
“奇怪。”林早疑惑,“猪肉不就可以榨油?他们干嘛还要换油?”
三个毛同时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油,是汽油。”
汽油!这个可以啊!
邻居们马上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对视一眼。
他们不是正好有一座加油站吗?地底下的油罐里,存着几万升的汽油呢!
不过那个加油站,严格来说,应该是林早和傅骋的,所以……
三个毛看向他们,试探着问。
红毛问:“林哥、傅哥,你们家还缺什么东西?我们有的,能交换的?”
绿毛也问:“或者说,你们需不需要长工?我可以帮你们干活,也可以帮你们守夜。”
黄毛跟着问:“我还可以帮你们带饱哥,我之前考过月嫂证,照顾小宝宝很熟练的。”
“嗯?”两个毛转过头,震惊地看向黄毛,“你什么时候考过这个?”
“之前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去参加了一个公益培训班。”
林早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拿定主意:“再等一会儿,等天黑了,我们再去加油站取汽油。胖叔胖婶,你们把装油的塑料桶子准备好。”
胖叔胖婶齐齐点头:“行。”
“三个毛,你们现在马上回黑市一趟,告诉换肉的,我们明天把汽油拿过去,让他们明天再来。”
“记得要跟他们说清楚,一斤换一斤,一斤汽油换一斤猪肉,我们明天自己带秤过去。”
三个毛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林哥,你人真好。”
林早当然知道,汽油的计量单位是升。
一斤汽油,只有零点七升汽油。
但是要交换嘛,肯定要经历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他们也不是每一次都做慈善的。
“还有——”
林早想了想,双手叉腰,环视四周。
所有人不由地站直了:“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拿到肉之后,胖叔胖婶包一碗扁肉给我们一家三口吃。”
“没问题,老本行。”
“三个毛把花坛里的泥巴换一下,我们不想再干活了。”
“林哥,你放心。”
“大美小美,给我们一家三口免费理发一次。”
“可以可以。”
“张爷爷……”林早歪着脑袋,最后看向他。
张爷爷挺直腰板:“我来做饭。”
林早笑着说:“好呀,那张爷爷随便吃。”
他提的要求不算过分,甚至已经是放水了。
林早理直气壮,邻居们也不觉得被他压一头,就是丢脸。
反倒是林早提出要求,他们做到了这些事情,才好意思放开吃肉。
幸福街也要明算账。
“那就这样定了,行动起来!”
*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早早地起了床。
他们确定好了外出的车辆和人数。
一辆面包车,黄毛开车,胖叔坐副驾驶。
绿毛提着两桶汽油,坐在中排单个座位上。
林早和傅骋,就坐在后排。
没错,这回出门,林早不打算开自己家的车去。
他们家的皮卡车体型太大,颜色又扎眼,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也容易被人盯上。
黑市那边人不多,但是肯定也不少,万一把人引回幸福街,就不好了。
还是这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适合。
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他们也怕对方耍横,所以派了五个人去,各自都带了武器。
林早战斗力一般,但是有油锯加持。
傅骋又以一当十,人和丧尸都能打。
剩下的黄毛和胖叔,以体型和吨位取胜。
街口的推拉门打开,一行人跃跃欲试。
“出发!”
红毛追着车跑了两步:“我爱吃瘦肉!多换点瘦肉!”
林小饱也想去追,但是被姐妹两个一左一右牵住了。
“爸爸、大爸爸,我……等你们回来!”
小狗代替他去追,结果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张爷爷用拐杖头勾住后腿,抓回来了。
面包车离开幸福街,沿着熟悉的道路向前。
没一会儿,就到了农贸市场。
露天的一条街,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所有人都穿着旧衣服,有的还戴着帽子和口罩。
一般是两三个人——应该是家人亲戚在一起,把要换的东西装在麻袋里。
要么拿出一两个土豆或者红薯,压在袋子上,要么就等人经过的时候,打开袋子,给他们看一眼。
没有人高声说话,有的只是低声交谈,窃窃私语。
黄毛缓踩油门,想把车开进街道里面,但是下一秒,两根拖把杆横在车前,把他们拦了下来。
林早疑惑,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穿着黑衣,戴着黑帽,拿着木棍,挡在车子前面。
胖叔皱起眉头,正要理论,就被黄毛和绿毛拦住了。
两个毛是昨天来过的,他们知道规矩,连忙解释道:“黑市交易不是自动就有的,是一群人组织的。”
“这些人在这里镇着场子,会保护里面的人,要是有人抢东西,或者交易之后毁约,他们就会出手。”
“要是丧尸过来,他们也会提前预警,让我们快跑。”
这样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林早环顾四周,果然在附近看到好几个、和他们差不多装扮的男人。
要么抱着双臂,站在高处,观察外面的街道路口,要么站在人群外面,盯着正在交易的人群。
林早小声说:“看起来像黑社会,其实是白社会。”
众人被他的说法逗笑,绿毛又说:“进去得交一个土豆,一人一个,算是入场费。”
林早惊呼:“这么贵!”
他收回他们是白社会的话!
“就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交换吗?”
“难。”绿毛压低声音,“现在这个世道,大家都信不过别人,万一被抢了怎么办?在里面至少安全一点,有人看着。”
也是,只用一颗土豆,就能买到片刻的公正和安全,似乎也不算贵。
“没事的,就几个土豆,我们来出。”
绿毛拿出土豆,递给林早,让他传一下。
林早躲在傅骋身后,摇下车窗玻璃,刚准备把东西递出去。
忽然,他眼睛一亮,扑到车窗前,喊了一声:“诶!小高!小刘!”
两个拦路的黑衣男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他,眼睛都亮了起来,肉眼可见地欣喜起来:“林哥?”
林早朝他们挥挥手:“是我!”
两个人连忙上前,摘掉帽子:“傅哥呢?”
林早拍拍挡在自己身前的傅骋:“他在这里呀!我们一起来的!”
傅骋戴了止咬器和口罩,难怪他们认不出来。
迎上他们的目光,傅骋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
林早当然认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既是他和傅骋的同学,也是兄弟。
之前傅骋带着他们一起做生意,弄了个货车车队,专门倒买倒卖,赚了不少。
后来林早和傅骋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来帮忙了。
傅骋当然也认识他们,他还清楚地记得,小早之前说——
“看来我只能给小饱找一个后爸了,找一个比你强壮、比你有力气、比你有担当的男人。我看之前和你一起出车的小刘就不错。”
一字不差。
这个小刘,就是那个小刘。
还有小高,因为小高很高,所以小早喜欢他。
这样想着,傅骋的面色不由地沉了下来,磨了磨后槽牙。
虽然是好兄弟,但是不能撬大哥墙角吧?
小刘和小高往后躲了躲,总觉得背后凉凉的。
“傅哥,你干嘛呢?”
“咱们兄弟这么久没见,你也不说话,光盯着我们干什么?”
林早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暗中踹了他一脚:“他牙疼!”
傅骋沉默着,隔着口罩,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婆说他牙疼,他就牙疼。
但是就算捂住了嘴,醋意还是会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林早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朝小高小刘笑了笑:“你们现在在这里……工作……呃……赚钱……”
他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现在做的事情。
就是……
小刘接话说:“当保安,收保护费。”
“对对对。”林早连连点头,“是这样吗?”
“是啊,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家里囤的那点粮食也快见底了。”
提起生活,两个人肉眼可见地有点难过。
“林哥,你知道的,我们读书的时候,就没好好学,成绩也不好。跟着傅哥到处做生意,也是开车。”
“后来傅哥让我们拿着赚来的钱,学一门手艺,结果我们一个去学挖掘机,一个去学厨师。”
“现在好了,根本用不上。末世哪里有挖掘机开?厨师就更不用说了,一点吃的都没有,没得做。”
“我还算好的,黄金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小刘就比较辛苦,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饭吃,天天出来看场子。”
听他们这样说,傅骋垂下眼睛,也不吃醋了。
林早抿了抿唇角,轻声问:“那你们看一场,能拿几个土豆啊?”
“按人头分的,所有人一起分。我们这样站一天下来,大概能分三……”
话还没完,忽然有石头从高处飞过来,砸在他们的脚边,甚至有一颗砸在了他们身上。
“诶,干什么呢?”
林早和傅骋探出脑袋,朝外面看去。
是高处看守的几个黑衣人扔的。
害怕把丧尸吸引过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毫不客气,脸色也不太好看。
很明显,他们看到了小刘和小高在跟他们说话,不想让他们交谈太久。
对上他们不善的目光,小刘小高缩了缩脖子,加快语速。
“我们一天有三四颗土豆,也够吃了,不用担心我们。”
“你们几个人?五个人?拿三颗土豆过来就行了。”
“没事,都是自己人,我们也觉得这个价格有点贵,稍微挡着点,他们看不见的。”
小刘小高有心帮他们节省粮食,但是林早看着他们,联想到刚才他们被丢石头、被甩脸色,猜测他们在这里的地位应该也不高,就是跑腿打杂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数了五个土豆,递给他们:“不用了,不好连累你们。你们什么时候下班,下班了再说?”
“我们……”两个人对视一眼,“十二点才下班,就……”
林早看了一眼手表:“那正好,再有几个小时就到时间了。”
“林哥,是凌晨十二点。晚上的黑市更热闹,很多人都是晚上来的。”
“那……”林早愣了一下。
现在才早上八点,他们要站到凌晨,才能换几个土豆。
这也太久了。
“好吧,那……”林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低下头,避开他们的目光,“什么时候,你们有空再聊。我们先进去了。”
“林哥,要不我们陪你们进去?里面的人一般都挺守规矩的,就是怕有的偷奸耍滑。”
“没事的,我们昨天就约好了。”
“那行,有事随时喊我们啊。”
“好。”
林早点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刘小高退后躲开,搬开横在路中间的木板路障,放面包车进去。
两个毛和之前换猪肉的人说好了,就在街口见。
车一开进去,他们就能看见。
对方来了三个人,用麻袋装着猪肉,外面还裹了点稻草,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双方见面,一言不发,简单点头示意之后,就拿出带来的东西和秤子。
对方用的是老式杆秤,林早这边是电子秤,在有电的时候提前充满了电。
双方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沉默着,把货物简单称一下,确认重量无误之后,就把东西交换拿走。
整个过程,都没有人说话。
林早这边拿到差不多十斤猪肉,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被几个腰上别着铁棍的人拦下来,说要抽水。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个人抢肉的炝肉,拿刀的拿刀,直接在猪肉正中划出一道。
所有人看着即将被割走的猪肉,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对方那边,他们也直接倒走了大半桶汽油,只留下一个底。
三个人握着拳头,也是敢怒不敢言。
林早拉着傅骋,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们这边抽水,是什么规矩?”
昨天他们光顾着跟换肉的人讨价还价,根本不知道这里还要抽水!
割肉的人头也不抬,冷声道:“抽十分之一。”
“那也没有这么多吧?这都两三斤了!”
有林早带头,其他人也都壮起了胆子。
“就是啊,我们都带了秤,称一下嘛。”
“他们的汽油抽十分之一?这都抽了二分之一了!”
两个毛最为激动:“不是,我们昨天来问的时候,没说要抽水吧?”
“你们不是说交了土豆就行了吗?怎么又要抽水啊?”
“不太对吧?”
对方却依旧不为所动:“猪肉和汽油是紧俏物资,要多抽一点。”
一群人乱哄哄的,就要闹起来。
外面看门的小刘小高听见动静,也赶紧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
“诶!”黄毛赶紧抓住他们,“我们昨天就是问他们的,他们说交了土豆就行了,没说还要抽水啊!”
小刘小高也是一脸茫然:“是啊,是不用抽水啊。”
“你们和林哥、傅哥都是认识的,可不能坑我们!”
“没有啊!”两个人几乎要哭出来,“说好的就是不用抽水,我们跟每个人说的都是不用抽水,前几天也没抽过!就是交土豆!我们怎么可能坑傅哥啊?”
“没事没事,别着急。”林早按住两个人,看向正割肉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也馋,一边切肉,一边闻肉腥味。
“不错,中午有肉吃了。”
“这块肥,多切点。”
既然小刘和小高说没有抽,那就是没有抽。
这应该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很明显就是刚立的规矩。
先用以物换物的黑市名头,把有物资的人吸引过来。
接下来,就是瓮中捉鳖。
只要是他们看上的,那就要抽水。
他们,还有街道上的所有人,甚至是小高和小刘,都被骗了!
林早转过头,朝两个毛和胖叔使了个眼色。
三个人立即会意,慢慢后退,朝面包车靠近,握住了他们自己带来的武器。
汽油没了,猪肉也没了。
他们也是在末日世界存活了这么久的人,可不会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几个人终于把肉割完。
他们掂量了一下,竟然把更小的那块丢给林早:“拿走。”
林早下意识接住猪肉,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小刘和小高试着帮他们说情:“浩哥、峰哥,之前都没有抽水的规矩,这两个是我们的好兄弟,他们攒一点汽油也是不容易,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们这样,我们也不好做,之前确实没有这个规矩……”
话还没完,几个人就举起铁棍,照着他们打下去。
“在我们的地方,就得听我们的规矩!”
“轮得到你们两个在这里……”
小高小刘站在林早和傅骋身前,来不及跑,下意识用拖把杆去挡。
林早闭上眼睛,大喊一声:“骋哥,上!”
下一秒,傅骋抬手接住铁棍,往后一掰。
中空的铁棍向后弯折,傅骋看见对方震惊的脸。
没等他反应过来,傅骋又抬起脚,重重一踹。
紧跟着,两个毛和胖叔也拿着武器冲了上来。
“我草你大爷的!还我肉!”
林早从绿毛手里接过油锯,奋力拉响。
巨响震醒小高小刘,林早大喊一声:“小高、小刘,打!打赢了让你们看场子!”
他转过头,又对着刚刚和他们换肉的人喊:“你们的汽油还要不要了?要就快来帮忙!”
“还有前面的所有人——”
“不想被他们抽水抽到死,就快过来帮忙!”
第95章
嘭——
一个男人飞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街道上正在交易的人群,听见动静,下意识回过头,齐刷刷看过去。
像一大片向日葵地。
他们微微睁大眼睛,只呆愣了一秒钟,马上就反应过来。
低低的惊呼声响起,所有人都不自觉后退两步,离暴乱中心远一些。
紧跟着,更大的骚乱爆发。
有的人开始抢收自己面前的货物,有的人连东西都来不及拿,拽着家人朋友,拔腿就跑。
滚落的土豆、散落的糙米,还有被一脚踩中、炸开汁水的番茄。
一个老奶奶抿着没牙的嘴,举起拐杖,狠狠敲了两下,从一个黑衣男人手里,抢回属于自己的半袋萝卜干。
——这也是抽水。
在这个黑市交易,就要被抽水。
只要是被他们看上的东西,都要被抽水。
猪肉是这样,汽油是这样,萝卜干也是这样。
年轻人是这样,中年人是这样,最好欺负的老年人更是这样。
只要踏进这里,就要被迫接受他们的规则。
但是现在,变故突生。
有人不愿意再上当受骗了。
前面正在混战,和男人一样穿着黑衣服的同伙,被踹到他面前,其他同伙一边抵抗,一边大声呼喊。
“有人闹事!有人闹事!”
“快来啊!快来帮忙!”
“别喊这么大声!你们小声点……丧尸会来的!丧尸……”
男人再也管不上这么点萝卜干,但是在松手之前,竟然还狠狠地推了一把老人家。
老人家本来就站不稳,踉跄着要往后倒,所幸她背后有人,几只大小肤色都不尽相同的手,从逃跑的人群里伸出来,扶住了她。
老人家站稳了,转身想要道谢,却已经辨认不出究竟是谁的手了。
她只能抱着萝卜干,飞快地摆动双脚,一颠一颠地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男人从后腰皮带上抽出铁棍,朝前走去。
附近巡逻的同伙、在高处盯梢的同伙,见情况不妙,也纷纷拔出武器,朝暴乱中心走去。
“干什么呢?”
“谁敢在我们龙哥地盘闹事?”
“不要命了?”
暴乱中心,最初那几个想要抽水割肉的男人,早已经被幸福街所有人打趴在地上。
黄毛、绿毛和胖叔,分别放倒了一个,剩下全是傅骋打出去的。
他空手接铁棍,直接把棍子掰弯,又一脚把他们踹出去。
几个人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爬都爬不起来。
“傅哥、林哥,又来人了。”
黄毛和绿毛一边说着,一边举着长柄扳手,回头看了一眼,快速朝傅骋和林早靠拢。
胖叔趁乱捡起掉在地上的猪肉,甩进车里。这个最要紧,可不能打了一架还没肉吃。
小高和小刘虽然害怕,但是现在这个状况,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所以……
傅骋掂了掂手里弯曲的铁棍,反手递给他们。
两个人缩了一下脖子,但还是接过去了,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站在一起,围成一圈,四面八方都能防住。
八九个看守黑市的黑社会,正慢慢朝他们走来。
黄毛咽了口唾沫,小声提议:“要不我们往车上挪,跳到车上,直接开车走人?”
“他们不会追啊?”绿毛反驳,“我们这辆破车,跑也跑不快。而且现在闹成这样,要么我们把他们打服,要么他们把我们打死,挂在市场门口。”
林早点点头:“绿毛说的对。小城就这么大,都已经打起来了,必须打下去,否则早晚会被报复。”
“那好吧。”黄毛又咽了一口唾沫,“那就打吧,还好对面的人,也不是特别多。”
林早抿了抿唇瓣,温声道:“小高小刘,真是对不住,连累你们了。”
小高小刘对视一眼,连忙道:“林哥,别说这种话,大家都是兄弟,这件事情也是他们不好。”
“就是,其实我也忍他们好久了,总欺负人,还克扣我们的土豆。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们也不想在这里干。”
林早最后道:“把他们赶走,把黑市打下来,我让你们留在这里看场子,怎么样?”
两个人眼睛一亮,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连连点头:“好,好好好。”
一行人简单交谈几句,不到一分钟,那群黑市人就到了眼前。
几个人走过去,把倒在地上的同伴扶起来。
几个人站在他们面前,手里紧握武器。
紧跟着,一个男人叼着个烟屁股,从他们身后走出来。
受伤的人被带到他身边,他们低声交谈着,指了一下林早这边,扫视他们一眼。
小刘也转过头,轻声介绍:“这个就是龙哥,看这个场子的大哥。”
林早点点头,猜到了。
对方没有说话,林早也沉默着,拉扯油锯链条的动作也停下了。
一时间,整个黑市都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龙哥了解完事情经过,使劲打了一下小弟,咬牙道:“五六个成年人,还带着油锯,你也敢抢?你馋肉馋疯了?”
他收敛了声音,抬起头,朝他们抱了个拳:“不好意思,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抽水抽过了,误会啊误会。”
黄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龙哥脸色微变,却又不好发作,只是语气冷了下去:“你们打也打了,我们抽水没抽成,生意也被你们搅了。算起来还是你们更占便宜,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可以吧?”
一行人对视一眼,全都拿不准主意,最后目光又齐刷刷落在林早脸上。
林早磨了磨后槽牙,反问道:“这话说的,怎么就变成我们占便宜了?”
“进来之前,说的好好的,一人一个土豆,不抽水。进来以后又变了,我们好好说,你们要打人。我们集体反抗,又变成我们占便宜。”
“你们对其他进来换东西的人也这样?有你们这样办事的吗?”
“好好好。”对方明显没有那个耐心跟林早辩论,连声打断,“是我们错了,行了吗?”
他们绝对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看见他们这群人不好惹,看见傅骋以一当十,看见林早手里有油锯,所以怕了。
“你们走吧,行吗?”龙哥朝他们摆了摆手,开始阴阳怪气,“以后不要再来了,行吗?”
他一边说,一边朝身边小弟使了个眼色。
林早心里清楚,他们不能走。
绝对不能走。
他们一走,这边的人马上就会跟着他们的面包车,找到他们的住处。
他们大概也知道小高和小刘住在什么地方,一定会去报复他们。
不能走,不能把主动权交出去。
必须要——
龙哥还在喋喋不休:“我们开黑市的,赚的就是一点黑心钱。”
“你看那些老得快死的老头老太,吃东西也是白吃,不如交给我们。”
“还有住在附近那些农民,他们种地种菜,养鸡养鸭,反正也吃不完,不如给我们一点。”
“他们来我这里换东西,我保护他们的安全,就收他们一点保护费,不算过分吧?”
“遍地都是丧尸,弱肉强食,我没有把他们骗进来杀了吃肉,就已经很善良……”
完全是诡辩,林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根本没在听。
他深吸一口气,握了一下傅骋的手,用身边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我数三声。”
“三——”
林早话音未落,忽然,一个黑影从角落里,猛地窜了出来。
男人从龙哥身后靠近,高高举起手里的锤子,重重地砸下去。
龙哥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塌了下去。
可惜没砸中,只砸在他的肩膀上。
林早也来不及数三声了,直接拉动油锯:“上!”
傅骋一马当先,猛扑上前,一拳把人掀翻在地。
紧跟着,小高和小刘,黄毛和绿毛,还有胖叔,都扑了上去。
还有……
林早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
还有十来个已经离开黑市的人,他们安顿好了家人朋友,都回来了!
他还以为,他的拉拢没用,所有人都逃跑了呢。
一群人捡起地上的武器,铁棍、木棍、钢管、钢筋,甚至是扁担和锄头,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他们挥舞着武器,对着敌人迎头痛击!
“就你爱抽水是吧?就你抽我十八个土豆是吧?”
“就你瞧不起老人是吧?就你瞧不起农民是吧?”
“就你抽了我爸一半的红薯是吧?你知道他回去以后……”
看来这个黑市开办没多久,就因为抽水抢劫,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只是这些人在此之前,还以为自己只是例外,也惧怕对方人多势众,这才不敢反抗。
这下好了,有人带头,他们当然是迅速跟上。
没多久,几个小弟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
他们也顾不上什么大哥,什么抽水了,挣扎着就要跑。
可是他们一跑,就又被人抓回来,按在地上狠揍。
傅骋按着龙哥的脑袋,重重一掐,就让他跪在地上谢罪。
龙哥眼泪鼻涕一起流,双手合十,连求饶的话都喊不出来。
可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一声——
“别打了!丧尸来了!丧尸来了!”
丧尸和人可不一样。
和人打架,可以随便打,也不怕受伤,没死就行。
但要是被丧尸抓一下,那可就全完了。
于是这话一出,所有人赶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去。
果然,街道那边,十来个人形生物,正慢吞吞地朝这里靠近。
林早环顾四周,指着市场旁边的楼房,开始指挥。
“大家快进去躲起来!快!”
“黄毛、绿毛,直接把车开进去!开进店铺里!”
刚才过来帮忙的所有人,纷纷跑向楼房。
黄毛和绿毛跳到车上,一个坐驾驶座,一个坐副驾驶,两个人配合默契,把车子往前开。
林早最后扑上前,抱住傅骋的手臂:“好了,把他的脑袋捏碎就差不多了,丧尸会过来把他们吃了的。”
“走!”
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让丧尸更加躁动,走得也更快了。
市场旁边有一栋二层建筑,丧尸没爆发的时候,一楼是商铺,二楼是摆地摊卖衣服鞋袜的。
商铺的卷帘门已经被龙哥那帮人撬开了,通往二楼的铁门也被他们破开了。
一部分人跑上二楼,用链子把铁门锁好。
林早牵着傅骋,带着一大群人,找到龙哥作为休息室的一楼商铺,躲了进去。
黄毛和绿毛也开着车进来了,两个人有点不确定:“这能进来吗?”
“能,进进进!”林早和傅骋站在车子前面,朝他们招手。
其他人帮忙指挥:“左边还有位置,右边也有位置,快进!”
终于,在丧尸抵达市场之前,车子完全进入商铺。
胖叔和几个男人扑上前,“哐”的一声,把卷帘门关上。
没多久,外面传来或急促或轻微的拍门声。
不知道是龙哥和他的小弟在求救,还是丧尸已经到了。
隔着卷帘门,他们也看不见。
虽然是白天,但是商铺里窗户不大,光线照不进来,有些昏暗。
林早拉着傅骋,拨开其他人,去找黄毛和绿毛,隔着车窗玻璃,指了一下车门车窗,最后摆了摆手。
——不要下车,车门车窗锁好。
紧跟着,他又朝胖叔和小高小刘招了招手,让他们靠拢过来,大家都聚在车边,围在一起,时刻观察四周。
刚才情况紧急,丧尸被声音吸引过来,他们没得选,只好和其他人一起躲进来。
虽然这些人刚刚和他们一起对抗了龙哥,但是他们素不相识,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万一他们瞧着商铺密闭,又看上了他们的物资,忽然发难,那就不好了。
所以,还是他们这群信得过的人抱成一团,这样最好。
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林早也累得不行,他靠在面包车边,把油锯抵在地上,但两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把手。
傅骋站在他身前,双臂环在他身边,把他牢牢护在怀里。
感觉到熟悉的安全感,林早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打量四周。
龙哥的休息室不算简陋,里面还有不少东西。
最基本的土豆红薯,鸡肉猪肉也有,甚至还有烟和酒。
可见他的日子过得滋润,都是开这个黑市,靠抽水弄来的。
下一秒,黑暗里,有人开了口。
一个男人说:“这红薯有半袋是我家的,我要拿走。”
马上就有人问:“凭什么?!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林早一激灵,连忙直起身子,摆出防御姿态,轻声劝架:“不要吵,不要吵,丧尸还在外面,小声一点。”
可是接下来,男人又说:“家里孩子生病,我爸听说这边能换到药,扛着一袋红薯过来换。结果药没换到,红薯还被他们拿走半袋。”
黑暗里,男人擤了一下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回去以后,他就不吃不喝,说对不起我们,昨天还上吊了。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就……”
“这半袋红薯就是我家的,这个尿素袋也是我家的,我都要拿回去。”
这一回,商铺里,没有人再讲话。
他们都同意了。
林早松了口气,重新靠在车上。
这个龙哥,还真是造孽。
他们嘴上说着,只是收一点保护费,但实际上呢?
他们比谁都清楚,末日世界,食物就是生命。
不明真相的普通民众,因为家庭需要,带着自家唯一一点能换钱的东西,满怀希望,来到黑市。
结果需要的东西没换到,反倒还被抽水抽掉这么多东西。
叫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他们只会自责,怪自己轻信别人,对不起家人孩子,直到自杀。
卷帘门外,传来丧尸的嘶吼声,传来龙哥的惨叫声,小弟的呼救声。
可能他们有的已经被丧尸撕成了碎片,有的已经逃跑了。
但是没有人想出去救他们,没有人会出去救他们。
既然他们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那其他人也没有必要对他们实行任何的人道主义救助。
这是他们自己选的。
林早转头看了一眼门外,拽了拽傅骋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小声问:“外面那些,是你认识的吗?”
傅骋摇头。
他治下的丧尸,现在都生活在山上,吃草吃土豆。
它们离这里很远,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
林早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
看来城里还藏着很多丧尸,没有被傅骋驯化。
他们平时外出,还是要小心。
有的时候,丧尸是他们的朋友。
有的时候,丧尸是对付敌人的武器。
他和傅骋,已经在丧尸身上,吃过最大最大的亏了。
林早靠在傅骋怀里,听不见他的心跳声,但是应和着他的呼吸声,慢慢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黑市还会继续办下去。”
黑暗里,他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但是他知道,这话一出,他们一定都在看他。
“我们永远不可能自给自足,我们不可能种出世界上所有的蔬菜水果,我们都需要能交换物资、互通有无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想继续把黑市办下去。我们可以在这里以物换物,会有人看着附近,一旦丧尸靠近,随时预警,也会有人调停矛盾,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这件事情,不仅仅需要正义,更需要武力。
拳头硬,人数多,才能让别人听自己的,才能维护公平。
这里的其他人都干不了,但是林早和傅骋能。
所有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问:“条件呢?抽多少水?”
林早看向小高和小刘。
两个人看看他,又对视一眼,结结巴巴的:“听……听林哥和傅哥的。”
“干脆划出摊位来,要换东西的租一个摊位,一天一个土豆,不租东西的入场逛逛,不用花钱。”
“抽水抽五十分之一,换出去五十个土豆,给我们一个;换出去五十条鱼,给我们一条。”
“那要是……”有人试探着问,“没有五十个呢?”
林早果断:“那就不抽。”
小高和小刘看着对方,在心里盘算着,丧尸来之前,外面有十多个摊位,每人每天交一个土豆,也有十多个,晚上人会更多。
光是收摊位的租金,就足够他们日常生活了。
他们开的是市场,龙哥都知道要瞒着抽水的事情,先把人骗进来。
他们当然也要放宽条件,让人先进来。
更别说马上就要进入冬天,粮食、衣物、药品,样样都是必需品,过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等到市场做起来了,城里的幸存者都知道了这里,过来交换物资,热闹起来了,赚的也会越来越多。
于是两个人点了点头,都同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
一群人又等了一会儿,才趴在地上,悄悄把卷帘门拉开一条缝。
看见外面的场景,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几道长长的血痕,被拖着走,断断续续地消失在道路尽头。
“丧尸走了,丧尸走了。”
幸存者们相互招呼着,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黄毛和绿毛也在他们的指挥下,把车子开出来了。
有人踌躇着,走上前,询问林早:“林……林哥,你刚刚说的,要继续办黑市,是不是真的?”
他不认识林早,林早也不认识他。
他是听见其他人这样喊他,才跟着喊的。
“嗯。”林早点头,指了指小高和小刘,“具体由他们来办。”
“好。”那人看看他,又看看傅骋,问,“你……你们是不是住在……幸福街?”
林早睁圆眼睛,戒备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别误会,别误会,我之前去你们的修车店修过车。”那人连忙摆手,“要是你们来办黑市,我就放心了,至少很安全。”
“为什么?”
“你们幸福街很厉害。”对方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被打劫了两三次,竟然还屹立不倒。小城都传开了,说你们是‘百战百胜街’。”
林早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是吗?”
面包车开出来,猪肉也到手了。
黄毛敲敲车窗:“林哥、傅哥,走了。”
“好,等一下,这就来。”
林早和傅骋转过头,看向小高和小刘。
两个大男人,还跟以前在学校里一样,跟在他们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傅哥、林哥,谢谢你们,总是帮我们。以前就带我们赚钱,现在还让我们来办黑市。”
他们当然知道,黑市利润大,林早和傅骋要是自己接手,肯定能吃饱喝足。
可他们就是把这么好的差事,给了他们。
“别乱想。”林早道,“我和骋哥只是懒得天天过来而已,黑市还是我们的,你们要负责搞卫生、看好地方,每个月还要给我们五个土豆,知道吗?”
两个人连连点头:“知道了。”
林早叮嘱他们:“不要跟别人吵架,要好好打交道,搞好关系。来市场的人越多,你们赚的才会越多。”
“要特别记得,末日世界有多余物资的人,一定都身怀绝技,会种菜、会养鱼,这些都是本事,跟他们打好交道,多学一点本事,一定不会有错。”
“有事情再来找我们,我的骋哥现在打架更厉害了。”
傅骋也抬起手,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去找以前的兄弟,一起干。”
“好好,我们记住了。”
最后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上了车。
小高小刘感激地追着他们,送他们出去。
两个人回过头,马上踩到高处围墙上,宣布了黑市重办的规矩。
众人将信将疑,他们也不着急,宣布之后,马上又结伴去找以前的兄弟。
不管怎么样,总是有盼头了。
面包车一路向回,留守的邻居们已经在街上等他们了。
张爷爷拄着拐杖,姐妹两个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红毛上蹿下跳。
林小饱牵着小狗,翘首以盼。
终于,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小点。
小狗“汪”的一声叫起来,林小饱也迈开小短腿,朝他们跑去:“爸爸!大爸爸!”
林早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哈!现在朝我们跑来的,是大名鼎鼎的——”
“‘百战百胜街’小战士。”
“丧尸王子。”
“黑市太子爷。”
第96章
十斤猪肉到手,一车面包人……
一面包车的人,平安到家。
四号仓库的后门打开,正对着两个土灶。
留守在家的邻居们,忙得热火朝天。
红毛和胖婶分别蹲在两个灶洞前,往里面塞木板生火。
姐妹两个端来两盆清水,把掉在地上、沾了灰尘的猪肉洗一洗。
张爷爷围着围裙,拿来菜刀和案板,准备切肉。
林小饱则拿来几个水杯,往里面倒满开水,一摇一摆地走过来:“爸爸、大爸爸,喝水。”
林早和傅骋就坐在椅子上休息,听见他喊,赶紧凑上前,从他手里接过水杯。
“哇,谢谢小饱!这杯水喝起来好甜噢!”
“谢了。”
林小饱潇洒一摆手:“不用客气。也谢谢你们,给我们带回猪肉。”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黄毛,忽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开始“咳咳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小饱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黄毛哥哥,你卡带了。”
黄毛朝他伸出手,拖着长音:“饱哥,我也口渴了。”
“噢。”林小饱无奈,“我本来就是要给你们倒水的啊。”
他转过身,还抱怨了一句:“大人就是幼稚。”
林早没忍住笑出声来,看向黄毛:“幼稚。”
林小饱补充:“爸爸也很幼稚。”
“啊……”
林早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林小饱只有两只手,一次只能端两杯水,但是有五个人要喝水。
他来来回回、一趟一趟地跑,要跑三趟。
偏偏小狗还跟在他身边,围着他的脚转圈圈,妨碍他前进的脚步。
“哎呀!”
林小饱端着水杯,用力跺脚,试图驱赶小狗。
“小熊,乖一点,我正在工作呢!再不给大人浇水,他们就要渴死了!”
五个排排坐的大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
他们是人,是成年人,不是花花草草。
小饱小园丁不用太着急。
林小饱把最后一杯水递给胖叔,又忙着给爸爸和大爸爸续杯。
“好了,大家都喝上水了,不用忙了。”
林早弯下腰,伸出手,把林小饱抱起来,放在腿上。
“爸爸已经整整两个小时,没有捏到小饱饱的肉肉小脸蛋了,给爸爸捏一下。”
“唔……”
林小饱撅起嘴巴,小脸蛋被爸爸捧在手里,轻轻揉搓。
讨厌!果然是幼稚的大人!
等他们喝了点水,缓了口气,外面的五人组也把火生好了。
张爷爷站在灶台前,一边切肉,一边问:“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出什么事了?”
一提到这个,黄毛和绿毛就来劲了!
两个人用力一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开始表演对口相声。
“你们可不知道!那个黑市里,可凶险了!”
“刚出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天气不太好,心里慌慌的。”
“果然,我们一到那边,两个彪形大汉就站在门口!”
林早和傅骋对视一眼,不由地皱起眉头。
小高和小刘,是彪形大汉?
他们顶多是长得高了一点,没有那么夸张吧?
两个毛浑然不觉,继续表演。
“交易刚刚达成,我们还没碰到肉呢,远处忽然冲过来七八个大汉,抢走猪肉,还把我们团团围住!”
“这群人抢了猪肉,拿出一把青龙偃月刀,就要割肉!要割七八斤的肉,给他们抽水!”
所有人都没把他们的话全部当真,只是选择性地听一下。
只有林小饱,他两只手捧着脸,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然后呢?然后呢?”
“说时迟那时快,林哥一声令下——”
“‘骋哥,上!’”
“于是傅哥就跟恶犬一样……”
“诶,怎么说话的?傅哥怎么是狗?明明是恶狼,对吧?”
林小饱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哇——”
爸爸好厉害!大爸爸好凶猛!
林早低下头,摸摸他的脸蛋,托着他的小下巴,帮他把小嘴巴关上。
两个毛手舞足蹈,声情并茂,把黑市里的事情夸张繁琐地讲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有惊无险,还收获了一整个黑市。”
“还好这次没出大事。”张爷爷沉下脸,“万一他们人多,或者有其他武器,或者其他人没来帮你们,那可怎么办?”
黄毛拍着胸脯:“没事的,我们都带了武器过去,而且还有傅哥,傅哥可厉害了,力大无穷,以一敌百,天下无敌。”
张爷爷有点想笑,但是又不能笑:“要我说,这次的事情,你们三个要负全责。”
正在烧火的红毛抬起头,指着自己:“我?”
张爷爷继续切肉,头也不抬:“怪你们三个太馋嘴。”
“小林让你们去黑市查探一下,结果你们光盯着肉看,附近环境怎么样、管理黑市的人怎么样、黑市里有什么规矩,你们都没打听清楚,着急忙慌就过去了。”
“得亏这次是小林、小傅和小胖,陪着你们一起去了。要是你们三个去,一言不合就跟人家吵起来,打又打不过,只怕是有去无回。”
张爷爷说的也有道理,三个毛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下次要长记性,不能看见吃的就扑上去,还是要多看看。”
“知道了。”
张爷爷的目光转了一圈,看他们蔫头耷脑的样子,也没再训他们,话锋一转。
“不过,能看得懂小林的眼神、听得懂小林的暗示,也是不错了。中午多吃点肉。”
“好!”
两个毛闲不住,歇了一会儿,马上就过去帮忙打下手。
林小饱窝在爸爸怀里,挣扎着翻了个身,面对着爸爸,拍拍爸爸的胳膊。
林早低头问:“怎么啦?”
林小饱认真问:“爸爸和大爸爸没有受伤吧?”
“当然没有啦。”林早说,“你没听两个哥哥说吗?爸爸和大爸爸可厉害了。”
“那也要小心啊!”
林小饱理直气壮,检查完爸爸,又探出身子,去检查大爸爸。
两个人相视一笑,乖乖坐在椅子上,让小饱医生检查身体。
整整十斤肉,省着吃也是馋人,放久了还容易坏,不如一次吃个过瘾。
所以张爷爷大手一挥,直接切了一半,准备给他们做卤肉饭。
大块的猪五花下锅焯水,焯水之后再过冷水,晾干之后,切成小块。
猪肉下锅煸炒,炒出油脂,炼出来的猪油可以盛出来,装进盆里,下次炒菜用。
然后加常用的调料香料,还有一大块冰糖和一大盆清水,咕嘟咕嘟地炖。
所以这个菜是甜咸口的,和红烧肉的做法差不多,但因为多了一个煸炒的步骤,所以吃起来没有那么软烂,更脆更焦一点。
一个灶台上炖肉,另一个灶台上就蒸米饭,张爷爷又特意架了个隔层,放了十一个鸡蛋上去蒸。
肉炖得差不多了,就把鸡蛋剥好放进去,做成卤蛋。
除了这些,等米饭蒸好了,张爷爷又煮了一大锅紫菜虾皮汤。
午饭时间。
幸福街所有人,都端着餐盘,排队打饭。
林小饱站在最前面,双手举起不锈钢的餐盘。
这个餐盘还是林早从汽车厂食堂带回来的。
张爷爷从他手里接过餐盘,笑眯眯地给他打饭:“先给我们小饱来一大碗米饭。”
林小饱踮起脚,努力朝餐盘里张望:“谢谢爷爷。”
“再来两大勺卤肉、一颗卤蛋、两颗小青菜。还想要什么?”
“要一大勺肉汁!”林小饱举起小手,“浇在米饭上!”
“好。”张爷爷又给他打了一勺汤汁,“还有一大碗汤,小饱拿得稳吗?”
“没问题!”
林小饱双手端着餐盘,大爸爸帮他端着紫菜汤。
这样就可以啦。
林小饱坐到位置上,用汤汁拌饭,半勺米饭加一块肉,张大嘴巴,塞进嘴里,使劲嚼嚼嚼。
“嗯——”他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好吃。”
林早和傅骋也打好饭,在他身边坐下。
林小饱认真说:“爸爸,今天吃的饭,有一股外面的味道。”
傅骋抽出纸巾,帮他擦掉滴到下巴上的汤汁。
林早好奇问:“‘外面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就是外面的味道啊,外面饭店的味道。”
“哈哈。”
确实是这样,有肉有菜,有汤有饭,跟以前饭店卖的例餐一模一样。
吃了这么久自己种的蔬菜,他们总感觉自己是自给自足的古代人。
难得吃到这样现代的例餐,才让他们有一点现代人的感觉。
五斤五花肉做的卤肉,他们分成两顿吃完了。
剩下五斤是腿肉,比较瘦,要是也这样做,就太柴了,不怎么好嚼。
所以剩下的肉,张爷爷揉了盆面,准备包成饺子,大家一起吃掉。
三个毛轮流剁肉,姐妹两个准备一点配菜。
白菜、芹菜、玉米、胡萝卜,都可以用来拌馅。
他们这边的自制饺子,和速冻水饺不太一样。
张爷爷会用面粉和红薯粉一起揉面,这样吃起来皮比较有韧劲,很耐嚼。
包的饺子也很大,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肉馅,比林小饱的手还大。
林小饱这样体格的小崽崽,吃三四个就撑了。
除了包饺子,林早还突发奇想,挑了一块带着油脂的腿肉,烧热空锅,把腿肉切成薄片,贴上去烤。
肉片贴在温度过高的铁锅上,马上就滋啦滋啦地响起来。
一面烤三十秒,马上就换另一面。
油脂溢出,油润润的,一点都不粘锅。
肉片烤到熟透,烤得焦香,用木筷子夹出来,加上蒜片,包上生菜,一口塞进嘴里。
香得不行。
林小饱围在灶台边,好像嗷嗷待哺的小雏鸟,张大嘴巴,连声叫唤:“爸爸,给我吃!爸爸,给我吃!啊——”
其他人也围在灶台旁边:“林哥,给我吃!给我吃!啊——”
他们是在学林小饱,但也是真的想吃烤肉。
一向说着“烤肉上火”、“太不健康”的张爷爷,也吃了一块。
忽然多出一堆“情敌”,傅骋不太高兴,从身后抱住林早,就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不行!这是他的老婆!
整整十斤肉,照他们这个吃法,也是三四天就吃完了。
吃饱喝足,休息几天,幸福街马上又开始劳作。
种在花坛和楼顶的红薯土豆,早就已经收获了。
接下来天气转冷,不再适合种菜,只能等明年开春再做打算。
但是他们要先把花坛和塑料筐里的泥巴先运出去,正好他们刚刚收获,泥巴被他们挖松了,很好处理。
否则等到明年,泥土板结,就不好弄了。
每家每户储存的粮食,都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冬天。
接下来需要解决的,还有取暖问题。
才过去一年,其他人的衣服都没破,还能穿很久。
唯一难办的就是林小饱,他太小了,但是身体又长得很快。
去年冬天买的衣服和棉鞋,今年就快穿不下了。
现在这时节,没地方给他买,也不敢给他穿二手的。
林早就整理了一下他的旧衣服,把毛衣拆成毛线,准备给他织两件大一点的毛衣毛裤。
对了,还有那两个土灶。
他们当时修建土灶的时候,还是夏天,完全没有想到冬天该怎么办,也怕一氧化碳中毒,就把灶台修在了外面露天的地方。
冬天在外面做饭,肯定很冷,张爷爷年纪又大,风一吹,肯定要感冒的。
所以他们一合计,三个毛和胖叔出去扯了几块广告塑料布,砍了几根竹竿。
竹竿要么架在墙上,要么插在石墩里。
就这样,他们在灶台四周搭了个简易的挡风棚子。
这样就不怕冷了。
就是样子不太好看。
抬头是“安康养老院”广告,左边是“手机流量卡”广告,右边是精神小伙的骷髅头涂鸦。
算了,有就差不多了。
寒风呼啸的夜晚,幸福街所有人,都聚在这个棚子里,就着做晚饭的时候没烧完的柴火,取取暖,聊聊天。
林早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毛衣针上下翻飞。
傅骋抱着毛线团,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织得差不多了,林早就举起一条裤腿,朝林小饱招招手:“小饱,过来试试你的新毛裤。”
“来了。”林小饱收起和三个毛哥哥一起玩的奥特曼卡片,小跑过来,“爸爸。”
林早抓住他的小脚,把他的腿塞进去:“离炉灶远一点,不要被烧到了。”
“唔。”林小饱艰难地抬起腿,小身体很难保持平衡,只能赶紧扶住大爸爸,“爸爸,我可以不穿这个吗?”
“不可以噢。”林早严肃拒绝,“以后会更冷的,必须要穿。”
“可是……我不想让我的腿上有这么多毛,我不是小毛腿,呜呜。”
“小狗身上也很多毛呀,所以它不怕冷。”
“可是我也不是小狗腿。”
第97章
棚子外面,冷风刮过,呼呼作响。
棚子里面,柴火燃烧,噼里啪啦。
林小饱站在大爸爸面前,两只手扶着大爸爸的膝盖,翘起一条小短腿。
爸爸则拿着一条刚织好的毛裤裤腿,往他的腿上套。
“爸爸……大爸爸……”
林小饱只用一条腿站稳,挺起小肚肚,仰起小脑袋,努力保持动作。
好像在跳芭蕾舞。
可是……
“好了吗?我坚持不住了!”
他腿上的小肉肉,正在发抖!
“马上马上。”林早给他套好裤腿,轻轻拽了拽,“怎么样?会紧吗?”
“不会……”
“好了好了。”林早把裤腿抽出来,把他的脚放在地上,“可以了。”
再次体验到双脚落地的感觉,林小饱终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林早惊喜:“哇,小饱,你会说成语了。”
林小饱想了想,继续展示:“‘谢爸谢大爸’。”
林早提醒他:“这个不是噢。不可以说‘谢爸隆恩’。”
这个词语太复杂了,林小饱听不懂。
他在原地蹦了蹦,傅骋伸出手,帮他捏一下。
林小饱又问:“爸爸,你知道‘人’字为什么是这样写的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用两条腿站着。”
“有道理。”
张爷爷也很惊奇:“小饱还会写字了?”
“最近在教他写一些常用字。”林早笑得眉眼弯弯,又看了一眼傅骋。
还有傅骋这个大文盲,也跟着一起学。
林小饱在原地蹦了蹦,凑上前,看着爸爸手里黄蓝相接的毛裤。
黄色的毛线,是林早从林小饱的一件小鸭背心上拆下来的。
背心太小,毛线太少,织到一半不够了,他又拆了一件蓝色的毛衣,接着织下去。
织到现在,蓝色毛线也快织完了,所以林早还打算再拆一件红毛衣。
林小饱完全可以想象到,这条裤子的最终形态,所以……
“爸爸,一定要穿这个吗?可以不穿吗?”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不可以。”林早再次拒绝。
“唔——”林小饱蔫了下去,身子一歪,倒在大爸爸怀里。
“别担心,你穿在里面,别人看不见的啦。”
“可是……”
三个毛对视一眼,故意大声说:“可是我们现在都知道了!”
话音未落,张爷爷扬起手,一人给了他们一下:“把嘴闭上!”
正巧这时,灶洞里的火暗了下去。
张爷爷又命令他们:“再添一个椅子腿就好了,烧完就回去睡觉。”
“好。”
夏天的时候,三个毛发现了一个小学,教室里有很多木制课桌椅。
他们就轮流派人过去,把桌椅劈开,全部弄回来,当成柴火烧。
用到现在还有很多。
林小饱瘪着小嘴巴,一脸不高兴。
林早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其实也可以不穿。”
林小饱眼睛一亮,马上站直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早说,“你可以像古代人一样。”
林小饱举起小手:“穿草裙!”
“不是噢。”林早摆了摆手指,“光着屁屁,盖着被子,坐在床上。”
“啊?”林小饱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不能出来玩,不能和爸爸、大爸爸一起去其他地方,只能坐在床上,等春天来了,才可以下床。”
“那……”
林小饱摸着下巴,抬头望着塑料棚顶。
到底是穿毛裤好,还是光屁屁好呢?
三个毛还在旁边起哄:“光屁屁!光屁屁!”
林小饱完全被绕晕了,还要再想一会儿呢。
林早让他自己去想,搬起板凳,挪到傅骋身边。
“骋哥,快来,教你织毛衣。”
林早靠在傅骋怀里,傅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认真观摩。
其实林早是觉得板凳太硬,坐得腰酸背痛,所以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没一会儿,塞进去的凳子腿燃烧起来,火焰更大更暖了。
没有人再大声说话,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分了组,凑在一起玩耍。
林早和傅骋窝在一起织毛衣。
林小饱和三个毛哥哥一起玩奥特曼卡片,拍一下,谁的卡片掉在地上,正面朝下,谁就输了。
张爷爷在旁边看着,偶尔给林小饱提供参谋意见。
“爷爷,你觉得是赛文厉害,还是赛罗厉害?”
“爷爷不懂啊。”
“你选一个嘛。”
“那就赛罗。”
“为什么?”
“因为——”林早低着头,一边织毛衣,一边唱歌,“噻里啰——噻里啰——”
林小饱皱起小脸,看着爸爸,鼓起腮帮子。
灶洞里不仅烧着火,炉子上还咕嘟咕嘟,煮着板栗。
是姐妹两个挑选出来的,大小差不多,一共二十二个。
一人能吃两个,算是晚上聚会的小零嘴。
胖叔胖婶用菜刀在板栗壳上,开了口子,丢进水里煮。
煮到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们用铁勺子捞起一颗,因为怕烫,拿着板栗,甩来甩去的。
一会儿捏板栗,一会儿摸耳垂。
最后还是胖叔手上老茧多,不怕烫,剥开板栗壳,把果实丢进嘴里。
“怎么样?”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熟了吗?”
胖叔嚼了两下,连连点头:“熟了熟了,能吃了。”
一声令下,姐妹两个把所有板栗都捞起来,递给邻居们。
林早把毛裤塞进傅骋怀里,直起身子,去捡板栗:“谢啦。”
“小心烫。”
“没关系。”林早笑着,让傅骋双手合拢。
林早就捏着板栗,丢进他的手里。
“……五、六。”林早数着数,又招呼林小饱,“小饱,快过来吃。”
“我等一下再吃,现在很烫。”
“不会的,你忘了大爸爸是怎么样的了?”
“噢,来了。”
林小饱再次收起卡片,小跑上前。
傅骋的手冰冷冷的,板栗放上去,没一会儿就变温了。
林早掰开板栗壳,取出果肉,先给自己和林小饱塞了一颗,又拽开傅骋的口罩,穿过止咬器缝隙,给他塞了一个。
“骋哥,给。”
邻居们站在旁边,歪着脑袋,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他们一家三口还真是……
演都不演了啊!
真是太过分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傅骋抬眼,一个眼神扫过去,邻居们马上抬头看天,假装无事发生。
吃饱喝足,柴火也烧得差不多,慢慢熄灭了。
煮板栗的热水不能浪费,灌进张爷爷的热水袋里,给他拿着,塞在被窝里。
最后用烧火钳搅了搅灶洞,确认里面没有火星了。
一行人才站起身来,趁着身上还有余温,准备回家睡觉。
“走了走了。”
“明天见!”
棚子里尚有余温,一掀开塑料布,就有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吹得人一激灵。
“我去,这么冷!”
“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见!”
走在最前面三个毛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把手拢在衣袖里,怪叫一声,就跑了出去。
姐妹两个手牵着手,也小跑着回去了。
张爷爷和胖叔胖婶倒是稳重,不怕这些,只是裹了裹围巾和帽子,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一家三口走在最后面,要做一些准备。
林早和傅骋面对着面站着,分别披上军大衣,交错扣扣子。
意思就是,林早身上大衣的扣子,穿过了傅骋身上大衣的扣眼。
傅骋的扣子,又扣在了林早的衣服上。
两个人像两个小玩偶,被衣服捆在一起。
林早转过头,朝林小饱招招手:“小饱,快来。”
于是林小饱小跑上前,蹲下身子,从爸爸和大爸爸的大衣底下钻进去。
他站在大衣里面,林早和傅骋蹲下身,摸索着,一个人圈住他的一条腿,像抬轿子一样,把他稳稳地抱起来。
林小饱举起小手:“出发,回家!”
一声令下,林早和傅骋抬着他,也冲出了棚子,冲进了夜色里。
林小饱被爸爸和大爸爸夹在中间,右边是爸爸温暖舒适的心口,左边是大爸爸坚实宽厚的胸膛。
爸爸和大爸爸筑成一道密闭的城堡,把冷风挡在外面,林小饱一点风都没吹到。
随着他们的跑动,林小饱跟着一颠一颠的,脸上的小肉肉也跟着震。
跑了十多步,他们就来到家门外。
林早跑到门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借着路灯的光开门。
傅骋单手抱着林小饱,挡在最外面,为老婆儿子挡着风。
“快进来,快进来!”
后门打开,回到家里。
林小饱快速落地,从爸爸和大爸爸怀里钻出来。
林早快速解开大衣扣子,和傅骋分开。
父子两个撒开腿就往楼上跑,他们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大衣、外套、外裤,统统脱掉。
“上床睡觉!”
他们去烤火之前,特意洗了澡,在最里面穿了睡衣。
回到家里,脱掉衣服,直接就能钻进被窝睡觉!
实在是太方便啦!
“爸爸,快!”
“来了!”
父子两个在前面跑,傅骋在后面追,接住他们脱下来的衣服。
他们一路脱,傅骋一路捡。
林早和林小饱跳上床铺,拽开厚重的棉花被,钻了进去,然后抱在一起,开始抖抖抖。
“爸爸,我还是有点冷。”
“没关系,抖一会儿就好了。”
傅骋扯了扯嘴角,把他们的衣服放好,自己也脱了外衣外裤,在他们身边躺下,隔着被子,抱住他们。
他还是更喜欢夏天。
可以没有任何阻拦地抱住老婆儿子,还可以和老婆进行一些双人活动。
入冬之后,小早说他是大冰棍,嫌他身上冻人,就不和他亲近了。
傅骋垂下眼睛,林早抬起头,从被窝里伸出手,帮他取下止咬器,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好啦,别难过了,夏天很快就来了。”
林早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翻了个身,抱着林小饱,把他举起来:“小饱,给大爸爸一个晚安吻。”
“好噢。”
林小饱撅起嘴巴,傅骋配合地侧了侧面庞,把脸凑过去。
“啵……啊!”
还没亲完,林小饱就捂住自己的嘴巴:“我的牙齿!”
林早揉揉他的脸蛋:“让你亲大爸爸,不是让你咬大爸爸嘛。”
“我是不小心的……牙齿好冰,要掉掉了啦!”
第98章
冬天的太阳,总是起得特别迟。
早上七点,天还阴沉沉的,云也黑压压的。
傅骋披着军大衣,双手插兜,昂首挺胸,大步穿过雾气弥漫的街道。
没错,他又去看他的丧尸朋友们了。
自从上次,他和小早收服了黑市,让从前的人类兄弟接管之后,小城里的人类活动,明显增加了不少。
丧尸们不能继续在公园里待下去,只能搬回山上。
还好冬天不像秋天,上山的人不多。
傅骋再三叮嘱它们,不许下山,不许咬人,更不许和人类起正面冲突。
它们打不过有武器、有防备,并且团结一致的人类。
而且丧尸不怕冷、不怕饿,不吃人不会死,但是被人打到,一定会死。
饥饿和死亡,让它们选一个,它们还是懂得选的。
当然了,傅骋也没有从此就不管它们。
他还是每隔几天就过去看看,给它们一点生活上的指导。
傅骋带它们去山里找山洞,把它们安置在山洞里,或者教它们砍树,教它们把树底下当成栖息地。
林早和林小饱有时候也会过去,不过他们是坐在车里,远远地、好奇地看着它们。
林早还特意从家里拿了一口旧铁锅,让傅骋拿给他们。
傅骋不在的日子里,丧尸们就漫山遍野地乱跑,学着人类的样子,摘蘑菇、采野菜、追野鸡。
傅骋过来了,它们就把这几天弄到的食物全部交给傅骋。
傅骋坐在空地上,用枯枝落叶生火,煮东西给它们吃。
丧尸们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围在他旁边,翘首以待。
其实它们处理食物的手法不怎么样,就是把菜啊蘑菇啊,放到山泉水里涮一涮,野鸡随便拔掉毛。
傅骋的厨艺也不怎么样,就是接一点水,煮开了,把食物丢下去,不停搅拌,煮熟了就好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残存的人类意识被唤醒了,丧尸们都喜欢吃煮熟的食物。
要是傅骋不来,它们宁愿把野鸡放到臭掉,也不肯吃生的,茹毛饮血。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进展。
就在刚刚,傅骋又给它们煮了三大锅小鸡炖野菜。
没错,是三大锅!
整整三大锅,傅骋分三次煮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山上的丧尸越来越多。
傅骋每次过去,清点人头,就能看见几个多出来的陌生面孔。
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们是被什么吸引过来的。
傅骋甚至怀疑,这群丧尸是不是瞒着他偷偷生小孩了。
反正丧尸数量越来越多,现在已经突破了两百大关。
三大锅鸡汤,傅骋一口没吃,全给丧尸们吃了。
结果还是有人咂着嘴巴,啃着手指,一副没吃饱、还要吃的样子。
小花——就是林小饱的好朋友,它是一只小小丧尸,只比林小饱大几岁。
林小饱特意叮嘱大爸爸,过来看丧尸的时候,要特别照顾小花。
小花确实也抢不过其他丧尸,傅骋特意留了一碗给它。
小花喝完汤,一抹嘴巴,就带着其他丧尸,围在他旁边,一边跳舞,一边“喔喔喔”地怪叫。
这感觉就像……
养了两百只林小饱一样。
傅骋深吸一口气,把手从军大衣口袋里伸出来,刚准备拍一下额头。
忽然,什么东西被他从口袋里带了出来。
傅骋低头看去,掰了两下关节,单膝蹲下,把东西捡起来。
是一块圆滚滚的小石头。
小花让他带给林小饱的礼物。
傅骋把东西揣回口袋,继续往前走。
路过农贸市场,小高和小刘就在门口忙活。
这一回,他们不是在收保护费,而是在维护秩序,安排入场。
“好了好了,保持安静,不要把丧尸吸引过来。”
“一个土豆,一个土豆,要进去摆摊的,一律一个土豆,没有其他费用。来这边登记。”
“你是十号摊位,里面用油漆画着线,直接进去。”
傅骋双手插兜,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小高和小刘抬头看见他,都是眼睛一亮。
两个人转过头,朝两个小一些的弟兄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顶班,就朝傅骋跑去。
傅骋再次伸出手,按了按面庞上的止咬器和口罩,确认它们都好好地待着。
小早跟他说过的,在外面必须要戴好这些东西,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两个人兴奋地跑到傅骋面前,朝他身后张望:“傅哥,你怎么来了?林哥呢?林哥没来?”
傅骋微微颔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应和:“嗯。”
他之前都是凌晨出门,三四点就回家了。
但是现在是冬天嘛,有老婆儿子的床铺太舒服了,他也懒得出门,就拖拉到了七点。
没想到黑市也是七点就开门了。
傅骋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我在散步。”
有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高和小刘皱起眉头,对视一眼:“大早上的散步啊?”
傅骋沉默片刻:“锻炼。”
两个人更迷惑了:“傅哥,你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啊?”
傅骋抬起手,捂住脸:“牙疼。”
“这都好几个月了吧?还没好?”
“嗯。”
小早说他牙疼,还没解禁。
“要不要我们在黑市里弄点药给你?”
“不用。”傅骋顿了顿,“小早给我治。”
“噢——知道了——”两个兄弟故意拖着长音,阴阳怪气,“林哥是你老婆,林哥会给你治,林哥比仙丹还管用。”
这话还挺中听的。
傅骋翘起嘴角,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
两个人一个踉跄,差点被拍飞出去。
“我去!傅哥,你力气怎么变这么大?”
“你为了保护老婆儿子,天天出来慢跑是吧?”
小高和小刘本来想找傅哥说说话,招呼其他兄弟过来,讲讲这阵子黑市经营的情况。
但是傅哥牙疼,说话一卡一卡的,两个人完全不想跟他交流。
还是等什么时候林哥过来,跟他说吧。
傅哥打架很厉害,但是想要聊天说话,联络感情,还是要找林哥。
两个人跑回去,拿了两个鸡蛋,交给傅骋,让他带回去给林早和林小饱吃。
“傅哥你就别吃了,力气这么大,不用再补了。”
“知道了。”傅骋拉开军大衣,把鸡蛋放进内袋,小心护着。
“林哥什么时候过来逛逛?我们这里还挺多东西的,马上就过年了,要准备一点。”
“好。”傅骋略一思忖,问,“有衣服鞋子吗?”
“有啊。”两个人压低声音,“也不知道他们从那里弄来的,二手的、全新的都有。不过我们建议,最好不要买二手的。”
“行。”傅骋颔首,“有空过来。”
和两个人类兄弟道过别,傅骋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太阳也起来了。
阳光温暖和煦,照在傅骋身上。
他回到幸福街的时候,张爷爷已经起来了,正在棚子里做早饭。
张爷爷早上吃土豆,已经生好了火,问他要不要一起做点吃的,省柴火。
傅骋点头应了,回家拿来五颗土豆,加上刚才两个兄弟给的鸡蛋,一起上锅蒸。
冬天没事,其他人没这么早起床,棚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傅骋自觉承担起添柴的责任,拽过凳子,在灶洞前坐下,把木板掰开,丢进去。
张爷爷也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着问:“小傅,你昨晚又出去了?刚刚才回来?”
傅骋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嗯。”
“还是要小心一点。”张爷爷道,“别被其他人看见了,小林和小饱还在家里等你呢。”
土豆不大,蒸十多分钟就熟了。
傅骋也不怕烫,揭开锅盖,就把东西捡进保温桶里。
他提着早饭,回到家里的时候,林早还搂着林小饱,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现在的被窝特别暖和,父子两个根本舍不得醒过来。
傅骋把早饭放在床头,把林早和林小饱昨晚脱下来的秋衣和毛衣叠好,塞进被子里。
他的本意是,老婆儿子醒来以后,可以穿暖和的衣服,但是他一把手伸进去,林早就醒了。
“唔……”
林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子还没醒,手先醒了。
他一把抓住傅骋的手,打了他一下:“干嘛?讨厌。”
傅骋凑上前去,用自己冰冷的面庞,贴了一下林早的额头:“起床。”
这才叫讨厌。
林早瘪了瘪嘴,像小牛一样,用脑袋顶他,又拍拍林小饱的屁股:“小饱,醒醒。”
父子两个都舍不得离开被窝,在床上扭来扭去,哼哼唧唧,磨磨蹭蹭了快半个小时,才被傅骋揪着衣领抓出来。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
傅骋扛着桌子,林早拖着椅子,林小饱抱着保温桶,排队出门。
一家三口来到修车店门口,边晒太阳,边吃早饭。
保温桶里的土豆和鸡蛋还是热腾腾的,像刚出锅的一样。
傅骋自觉开始剥皮,他一边剥,一边把土豆皮都吃了。
林早则拿着勺子,把食物全部压碎。
土豆和蛋黄粉糯,蛋白滑溜,再加上一两滴香油,就完美了。
一家三口排排坐在太阳底下,一口一口挖着土豆泥,送进嘴里。
享受难得的早餐时光。
吃完早饭,林小饱在太阳底下玩小汽车,林早和傅骋则继续织毛裤。
林早睡着的时候,傅骋把毛裤拿过来,织了不少。
现在就差一点收尾了。
林早拿起毛线球,掂了一下:“裤子织好了,还要再给小饱织一个鞋套,剩下这点毛线应该差不多了。”
林小饱看着爸爸手里,黄蓝红三色的毛裤,张大嘴巴,表情惊恐:“鞋套!”
“对呀。你的棉鞋太小了,都穿不下了。”
“那我可以穿运动鞋!”
“不可以,运动鞋太薄了,不保暖,会长冻疮的。”
“那我可以多穿两双袜子!”
“塞不进去呀。爸爸看了一下,你的水鞋还比较大,所以我们用毛线织一双脚套,给你穿在脚上,你再穿水鞋,这样就差不多了。”
林小饱的眼前,马上浮现出那个样子——
他穿着三色毛裤,脚踩水鞋,酷酷地叉着腰。
不!这不是他的穿衣风格!
这是三个毛哥哥穿的!
林小饱转身想跑,恨不得坐在玩具车上,马上逃离这里。
可是玩具车那么小,他的屁屁那么大,根本载不下他。
傅骋看了他们一眼,故意道:“今天出门,路过黑市了。”
“是吗?”林早问,“小高和小刘在里面吗?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傅骋稍稍提高音量,“他们说,黑市里——”
“嗯?”林早怀疑地看着他,“你干嘛说话一卡一卡的?”
当然是因为,想引起老婆和儿子的注意。
傅骋最后道:“有卖衣服的。”
话音刚落,林小饱马上从玩具车上站起来。
“真的吗?我要去!”
出发!去逛街!
第99章
说走就走!
林小饱从玩具车上跳下来,一只手拉着爸爸,一只手拉着大爸爸,就往家里冲。
“走!爸爸、大爸爸,我们走!”
林早和傅骋被他拽着,怕弄伤他,也不敢太用力,就顺着他的力气往前走。
林早弯起眉眼,故意问:“走走走,走去哪里啊?”
“去买衣服!”林小饱低着头,使劲往前,好像一头拉车的小牛,“给我买新衣服!”
“不要买啦。爸爸和大爸爸会给你做新衣服的,相信我们嘛。”
“不、相、信!”
林小饱咬着牙,一字一顿。
“爸爸织的毛裤太难看了!大爸爸……大爸爸……”
他回过头,看向傅骋。
傅骋就在外面披了件军大衣,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但是里面穿的还是破洞背心。
“大爸爸自己穿得就很丑!”
傅骋皱起眉头,低头看去,又抬起手,掸了掸自己的背心。
很丑吗?不会吧?这是小早给他搭的。
林小饱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的背心破洞里穿过去,还挠了两下。
你看!
傅骋拍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把破洞越弄越大。
“反正我就要买新衣服!”
林小饱强硬地拽着他们,回到家里,来到皮卡车旁边。
他踮起脚,试图够到把手,打开车门。
可是他不够高,碰不到。
“这辆车开不了啊。”林早叹了口气,“不然你开摇摇车,载爸爸和大爸爸去吧?”
“爸爸!”林小饱急得直跺脚,往上一蹦,竟然抓住了车把手,挂在了车门上。
林早见他有些急了,赶紧把他抱下来:“好好好,带你去,带你去,现在就去。”
这还差不多。
林小饱撅着小嘴巴,被爸爸抱上车。
林早开车,傅骋在后面锁门。
一家三口跟张爷爷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皮卡车离开幸福街,朝着农贸市场驶去。
林早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家里还有多少存粮。
土豆有五筐,板栗有两筐,蘑菇干也有两袋。
大米还有四十多袋。傅骋弄回来五十袋,他们一直都省着吃。
要是以物易物的话,他倾向于用食物去换。
粮食明年还能再种,随时可以补充。
药品工具这些,他们得自己留着用。
对了,汽油也可以。
林早在心里设置了一个限额,要是对方要价,超过这个额度,他就不换了。
农贸市场距离幸福街不远,十多分钟就到了。
离得有点远,林早就看见市场门口挤了不少人,还挺热闹的。
林早把车往前开,小高小刘看见熟悉的车子,也连忙迎了上去。
“林哥,来了!”
“怎么样?”林早降下车窗,“车子可以开进去吗?”
“再往前开,前面是停车场。”
林早惊讶:“还有停车场啊?”
“就一片空地改的。里面人越来越多,车子开进去很堵,也不安全,就统一禁止了。你们别担心,小张小王还带着两个人,在那边看着,都自家兄弟,车坏了赔土豆。”
“行。”林早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是这样,他们当然也不能破例。
林早把车子开进停车场里,小高和小刘也各自找了人来顶班,过来找他们。
车子停稳,车门打开,傅骋把林小饱从安全座椅上抱下来。
小高小刘跟他打招呼:“哇,小饱饱也来了,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林小饱昂首挺胸:“高叔叔好,刘叔叔好。”
“好好好。”
傅骋清了清嗓子,向他们颔首示意。
两个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哟,牙疼哥又来了。”
林早最后跳下车,按了两下钥匙,把门窗全部锁好。
“好了。”林早走过去,“骋哥,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抱紧小饱,知道吗?”
傅骋双手抱住林小饱,林小饱坐在他的手臂上。
“爸爸,我不会走丢的。”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抱紧大爸爸,知道吗?”
“放心吧,我会看好大爸爸的。”
市场里人多手杂,林早还是不太放心,想了想,直接拿了一条绳子,把一家三口的手腕牢牢绑在一起。
这样就差不多了。
“走吧。”
林早走在前面,和小高小刘说话。
傅骋就抱着林小饱,跟在旁边。
这是林小饱第一次来黑市,难得来到陌生的地方。
他窝在大爸爸怀里,好奇地张望四周,傅骋紧紧地抱着他,好像抓住一条扑腾的小鱼。
林早问:“市场怎么样?开得还算顺利吗?”
“还行。”小高和小刘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人,打开了话匣子。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市场换人管了,大家都怕龙哥抽水,没人敢过来。后来我们就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龙哥那个休息室里,不是有很多抽水抽上来的东西嘛。我们就放出消息去,说要把他们抽水抽上来的东西,全部还给大家。”
“大家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就赶紧过来了。不过他们也怕是陷阱,都是带着武器过来的。”
“他们一来,发现我们确实是好人,规矩也确实改了,以后也就过来了。”
林早点点头:“挺好的。有丧尸过来吗?你们这里安不安全?”
“挺安全的,我们把旁边那栋楼改成紧急避难所,门上面还写了号码。丧尸一来,我们这边发出预警,里面的人马上按照号码,进去躲着。”
“丧尸来过两三次,没人受伤。”
林早又问:“那现在有几个兄弟在这个市场里?收上来的土豆够吃吗?”
“十来个兄弟轮班,都是以前一起跑车做生意的。”
“其实大家都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过冬。一听说是傅哥和林哥开的场子,马上就过来了。”
正说着话,他们走进市场,就看见了几个眼熟的兄弟。
几个人也迎上来,和他们打招呼。
林早简单问了一下市场的经营状况,就要去找卖衣服的摊位。
林早不太放心,多问了一句:“卖粮食、卖药的都正常,怎么还有卖衣服的?”
“谁知道呢?他们总有办法弄到想要的东西。不止是衣服,连收音机都有。”
小高和小刘压低声音。
“我们本地没有这些,都是从外面进来的。不知道从哪里弄的货物,满满一车,开到哪里,就去哪里的黑市卖,没有黑市,就挨家挨户去敲门。”
“他们管自己叫‘倒爷’。就和我们之前跟着傅哥一起,到处跑车,倒买倒卖差不多。”
人类的生命力和创造力,总是无穷无尽的。
就算到了末日时代,一旦缓过神来,还是会想方设法地活下去。
“林哥要买衣服的话,千万别买二手的,自己穿还是要买全新的。”
“我知道。”
二手衣服,估计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正说着话,他们就到了卖衣服的摊位前。
三个倒爷盯着,四五个大麻袋,敞着口子,摆在地上,任人挑选。
快入冬了,买衣服的人也不少。
小高小刘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两个倒爷看见他们,马上问好:“高哥、刘哥。”
能在当地开黑市的人,就算不是地头蛇,肯定也是有点势力的。
他们只想做生意,当然不会随便跟别人起冲突。
小刘拍了一下麻袋,回头看了一眼一家三口,向他们介绍:“林哥、傅哥,还有……饱哥。”
两个倒爷看傅骋高高大大,林早和林小饱白白净净,就知道他们一家在末日过得不错,肯定是有本事的。
他们不敢怠慢,也是赶紧问好。
小刘继续说:“跟你买几件饱哥穿的衣服,要全新的、暖和的,有没有?”
“有有有!车上就有!我这就去拿,几位稍等!”
三个倒爷,一个去停车场拿衣服,一个招呼其他客人,一个招呼一家三口,让他们到摊位里面来等,不用在外面被人挤。
上次那场架打得不亏,至少他们享受到了至尊VIP级待遇!
但是,作为真正的强者,他们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过早地表现出高兴和满足。
林早双手环抱,努力板着脸,做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傅骋抱着林小饱,站在旁边,父子两个也学他的样子。
在看到衣服、商定价格之前,他们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没一会儿,去拿衣服那个倒爷就回来了。
这年头,新衣服太珍贵了。
他揣在怀里,外面用麻袋装着,里面还有防水布和塑料包装袋。
“给,两个哥看看,都是小孩子穿的。”
一家三口背过身去,林早把衣服拿出来。
里面东西还不少。
两双童袜,加绒加厚的。
一套印满红色小汽车的保暖秋衣秋裤。
林小饱一看见这套衣服,眼睛一亮,马上喊出来:“爸爸,我……”
林早一个眼刀甩过去,傅骋会意,迅速捂住他的嘴巴。
小嘴巴,闭起来。
在爸爸讲价之前,不许说话。
“呜呜呜……”
林早放下秋衣秋裤,拿出最后一件衣服。
这是一件……
“军小衣”。
跟他和傅骋穿的军大衣差不多,颜色一样,款式也一样,就是小一点,适合小孩子穿。
林早提着衣领,傅骋双手钳住林小饱的肩膀,把他提在半空中。
这边是露天的,不好换衣服,身上衣服一脱一穿,太容易感冒了。
所以小夫夫默契地把衣服和林小饱放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还行,衣摆可以盖到脚面。
倒爷在旁边介绍:“北边的工厂做的,一般只给基地用,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扒到两件。棉花填得很足,外面是防风面料,可以当被子盖。”
林早把大衣展开,一边检查,一边似是随口问:“外面还有基地?是怎么样的基地?”
“几个大城市都有了,就是活着的人聚在一起,大家一起做饭,一起吃饭,抱团取暖。”
“听说有几个基地,正在加班加点,研究丧尸,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估计还要个几年呢。”
“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咱们普通老百姓,该囤物资还是得囤。”
“也对。”林早点点头,把几套衣服都检查了一遍。
衣服偏大,但是冬天穿的衣服多,林小饱长得又快,就没有那么要紧了。
只要暖和结实,是全新的,没有破洞,没有异味脏污,这就足够了。
林早就看定这两套衣服,交给傅骋拿着:“就这两套吧,你们要什么?”
几个倒爷像是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要钱,送给饱哥穿,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林早疑惑,回头撞见傅骋冰冷的眼神,才反应过来。
他们害怕。
给地头蛇上供,在他们看来是应该的。
林早问他们要什么,他们反倒觉得林早是在阴阳怪气,故意欺负他们。
既然如此,林早也不跟他们客气,想了想,直接说:“这样吧,你们开车也要汽油,就用三桶汽油跟你们换,怎么样?”
几个倒爷都愣了一下。
“一桶差不多这么大。你们的车加几号油?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拿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几个人欣喜若狂,他们去过这么多城市,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有礼貌的地头蛇呢。
当然了,指的是站在前面、一直跟他们说话的这个,后面抱孩子那个看着就凶,跟要咬人似的。
林早弯起眼睛:“那以后有什么好货,可要先来我们这里啊。”
“一定一定!我们也不傻,这边生意好做,肯定先来这边。”
在黑市逛了一圈,给林小饱买了两套衣服,还有一双棉鞋。
棉鞋不是跟倒爷买的,是住在附近农村的老太太自己纳的鞋底、自己织的鞋面,也很暖和,花了一斤大米。
林早特意买大一号的,林小饱多穿两双袜子,把脚变胖一点,就差不多了。
除了这些,林早还惦记上了小高小刘之前说的收音机。
他想要一个收音机,收听一下外面的情况,看那些基地、那些研究,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看看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还能不能变回人类。
不过很可惜,卖收音机的今天没来,似乎是去其他城市了。
他们只好先回家。
临走时,林早特意和兄弟们打了招呼,要是卖收音机的来了,一定过来通知他们。
一家三口,满载而归。
第100章
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就赶紧把新衣服给洗了。
当然了,主要是傅骋在洗。
冬天的水那么冷,衣服又那么厚。
林早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水面,就忙不迭把手收回来,缩成一团。
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傅骋:“骋哥,好凉。”
傅骋完全抵挡不住,把凳子拖过来,衣服浸在水里,“吼”的一声就开洗了。
他本来就没想让小早洗衣服。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身强力壮的丧尸,让老婆洗衣服,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要是小早愿意扮可怜哄哄他,他当然更受用。
今天太阳很大,也很暖和。
傅骋在自家门口洗衣服,林早和林小饱一边晒太阳,一边给他打气。
“骋哥,加油!”
“大爸爸,加油!”
邻居们出来做饭晒衣服,碰巧路过,也会附和着问一句。
“傅哥,给老婆儿子买新衣服了?洗衣服呢?”
“嗯。”傅骋微微抬头,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依旧认真,“小早买的。”
其他邻居确实是碰巧路过的,但是三个毛就……
他们只路过了一次,然后马上开启“超级刻意且疯狂路过”模式。
“恋爱脑,加油!”
“老婆奴、儿子奴,加油!”
“喜报:傅哥超爱!”
傅骋懒得理他们,只是在老婆儿子剥好板栗,送到他嘴边的时候,张嘴接住,顺便抬头展示一下,用行动反击。
我有老婆儿子的投喂,你们有吗?
噢,我忘了,你们没老婆。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很可能也没有。
好惨噢。
傅骋朝他们挑了挑眉。
紧跟着,他单手提起浸满水后、几十斤重的大衣,站起身来。
水流哗啦啦地往下淌,傅骋一手拎着衣领,一手拢起衣摆,使劲拧了一下。
“哗啦”一声,水花溅开。
三个毛只觉得后背一凉,撒腿就跑。
“对不起,傅哥,我们错了!”
傅骋垂着眼睛,继续拧衣服,还是懒得理他们。
无聊。
林早和林小饱贴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他。
“骋哥,请再吃一个板栗。啊——”
“大爸爸,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大怪兽。”
傅骋张嘴吃掉板栗,没忍住翘起嘴角。
当一个恋爱脑,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也算是稀缺岗位了,人类当不了,丧尸也当不了。
他还是竞争上岗的呢。
傅骋把衣服洗好拧干,放在桶里,提到楼顶去晾。
林早和林小饱像两个小尾巴,跟在他后面,对他嘘寒问暖。
一会儿问他冷不冷,一会儿问他饿不饿,一会儿又问他手酸不酸。
晾好衣服,一家三口干脆留在楼顶看着。
这可是他们花了三箱汽油换来的衣服,可不能被风吹跑了。
今天太阳大,秋衣秋裤很快就干了,军大衣比较麻烦,翻过来翻过去,里面外面都要晒,至少两三天。
所以这几天,他们一般都待在楼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衣服收进来,挂在客厅里。
至于傅骋嘛,他洗衣服洗上瘾了,天天在家门口洗衣服,就为了听三个毛说他是“老婆脑”。
当然了,林早的贴身衣物,他会在主卧卫生间里洗。每天晚上洗漱完,顺手就搓了,也更省水。
只有外套毛衣,他会拿到外面去。
没几天,三个毛都习惯了,看见他洗衣服也懒得再说,总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结果傅骋反倒不习惯了。
他不是外人认证的“老婆脑”了。
林早看出他不太高兴,又凑过去哄他。
可是这回,简单两颗板栗,已经不能哄好傅骋了。
所以这天,傅骋特意烧了点热水,给家里的小狗洗澡。
到了晚上,林小饱和小狗一起,在儿童房里睡。
主卧里,傅骋双手环抱,架起一条腿,冷着脸,靠坐在床头。
林早跨坐在他另一条腿上,两只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缩回来又伸出去。
碰到的东西像是一团火,又像是一块冰,还像是长了倒刺。
又冷又热,还有点扎人。
林早根本把握不住。
傅骋越发冷下脸,盯着林早,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呼噜”。
林早听见这个声音,也不高兴了,抬起头,扬起手,照着傅骋的胸膛,就给了他一下。
“吼吼吼,吼什么吼?你还敢对我吼?”
傅骋一哽,马上抿了抿唇角,恢复寻常表情。
对不起,小早,他错了。
林早气得打他:“冬天本来就冷,你又长得这么冻手,到底要怎么弄嘛?”
“呼噜——”
“说人话。”
傅骋握住林早的手,捧起来,拉到面前,轻轻哈了口气。
林早拍了他两下,用力把手收回来,捂在怀里搓了搓:“你哈出来的气也是冷的!是冷气!”
傅骋垂下眼睛,委屈巴巴的模样:“忘记了。”
林早真是后悔极了。
早知道他就自己洗衣服了!
为了不碰冷水,让傅骋洗衣服。
现在好了,冷水是不用碰了,他要碰更冷的东西了!
林早抱着手臂,抿着唇瓣,转过头去,想了想,又问:“不弄会怎么样?你会……”
傅骋垂眼,林早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
这这这……不好!
它怎么越来越……
傅骋光是看着林早,就忍不住心动。
他一心动,其他地方也忍不住动。
林早睁圆眼睛,不敢再耽误,扑上前去,抱住傅骋。
这可不行!万一坏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呀?
“我来!你不许动!”
情况一开始还算可控。
傅骋脱了他的破烂背心,靠在床头,听从小早安排。
小早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小早让他不要动,他就不乱动,顶多偶尔挺一挺腰腹。
林早则穿着毛茸茸小白兔的连体睡衣,虽然手冷了点,但是身上还是暖和的。
但是没过多久,房间里的气氛就变了。
傅骋坐直起来,嗅着林早身上的香气,循着气味,暗自靠近,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止咬器即将贴在林早的脸颊上的时候,林早抬起头,和他对上目光,目光也闪了闪。
林早轻轻地、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脑袋。
下一秒,林早扑上前,攀住傅骋的脖颈,亲吻他的喉结。
傅骋也张开手,掐住林早的腰,抱着他翻了个身,把他按在身下。
傅骋的手分明是冷的,碰到的地方却是热的。
但现在毕竟是冬天,天气冷,卧室里没暖气、没火炉。
林早依旧穿着他的连体睡衣,只是……
小白兔又短又圆的尾巴,被大灰狼拽了下来。
睡衣裂开,在接缝的地方破了个洞。
傅骋慢条斯理地捻起线头,把破洞再拆大一些,顺便拍拍林早的腰身。
林早捂着身后,趴在床上,把自己红透的脸颊埋进被窝做成的兔子洞里。
怎么会这样?
他也不是个特别着急的人啊,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朝傅骋点头了呢?
他明明打定主意,一整个冬天都不和傅骋亲近的。
可是……
这样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绷着腹肌,在他面前,实在是……
啊!他被色诱了!他被做局了!
丧尸怎么可能会没脑子?他家这个丧尸有八百个心眼!
就在林早胡思乱想的时候,傅骋把线头全部处理好了。
他伸出手,双臂一捞,圈住林早的腰,就把他从兔子洞里抓出来,侧头亲他。
一只小白兔,摸起来毛茸茸的,抱在怀里热乎乎的,鲜嫩多汁,格外美味。
是丧尸大王最喜欢的食物。
要慢慢享用了。
*
不管怎么样,到了最后,林早损失了一件暖和的连体睡衣。
虽然傅骋把它洗干净了,但是它破了个洞,穿着漏风。
平时根本没办法穿着睡觉,只能在一些特殊时期穿。
而且,一看到这件睡衣,林早就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脸红。
傅骋揪下来的那个兔子尾巴,被他当成战利品,收藏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又过了大半个月。
进入十二月,天气就更冷了。
完全入冬之前,张爷爷特意宰了一只老母鸡,鸡肉剔下来清蒸,鸡骨、鸡内脏和洋参片一起炖汤。
大家都喝半碗,补一补身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黑市那边传来消息。
卖收音机的人又回来了!
最后一台收音机!先到先得!
小高把人留在市场里,小刘马上跑过来,通知他们。
林早先前就跟邻居们说过收音机的事情,他们也都赞同,买一个能够探听外界消息的东西,不至于待在家里,与世隔绝。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所以小刘一报信,他们马上就赶过去了。
对方不是很好说话,要价也有点高,经过几番讨价还价。
最后,他们以五箱汽油、两筐土豆的价格,买下这台全新的收音机,还有十节电池。
汽油是林早去加油站取的,土豆则是公家出的,还不太够,剩下几户邻居就凑了一点。
收音机到家这天,也是张爷爷杀鸡这天。
为了迎接这台家用电器,他们不仅杀了鸡、炒了菜,还放了一颗鞭炮。
林早甚至用红布扎成一朵大红花,挂在上面。
这是末日之前,普通人家买车的仪式,现在变成了他们迎接希望的仪式。
鸡肉炖好,红毛端到桌上,张爷爷还在炒其他菜。
林早捧着收音机,坐在圆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天线拔出来。
傅骋和林小饱、其他邻居们,都围在他身边,盯着收音机看。
这是一台老式收音机,从前是老人家听戏听曲用的,但是现在,就变成了幸存者们传播信息的方式。
卖给他们的倒爷,把收音机说明书给了他们,还告诉他们几个现在常用的频道,林早记了下来。
但不知道是没到时间,还是信号不好,收音机总是刺啦刺啦地响,全是噪音。
“唔……太吵了!”林小饱捂住耳朵。
“小饱离远一点,我们再看一下。”林早转动天线,“应该是没信号。”
“实在不行,我们就到楼上去看看。”
“对对对,去楼上!”
林早双手捧着收音机,把它放回盒子里。
所有人簇拥着他,正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悠扬的音乐声传来。
是纯音乐,伴奏版本的《明天会更好》。
音乐响起,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收音机。
就连正在炒菜的张爷爷,也放下锅铲,循声走了过来。
林早忘记要把收音机放回桌上,只是双手捧着,静静地站在中心,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十几秒的音乐转瞬即逝。
紧跟着,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与女声同时响起。
“男士们、女士们,孩子们、老人们——”
“全世界各地的幸存者们——”
“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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