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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1 章   HK191 看好戏


    夫妻俩中途和他们分道扬镳,从侧边楼梯绕上二楼,去段嘉玲以前住的房间看看。


    推开熟悉的房门,段嘉玲意外看到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她记忆中的原样,像被凝固了一般。


    以她对养母的了解,这间房在她结婚后,应该很快会被清理出来才对,或改作客房,或另作他用。


    沙谨衍从她微张的唇瓣和眼底的惊讶中,读懂她的心声,揭秘道:“是我拜托你Auntie把这间房留着当你的纪念室,好让你有个念想。毕竟是你从内地来港后,一直住到大的房间,承载了你大部分的成长轨迹。”


    再也没想过,沙谨衍会在这个时间点赶到,刚刚好看到她脱下平时伪装出来的乖巧的模样。也是紧张害怕过度,有一瞬间,段嘉玲竟然感觉到些许的快意。


    反正也不会喜欢她,再装下去干什么呢?


    段嘉玲想,不如就趁着这个绝好的时机,和沙谨衍说清楚,她也好彻彻底底死心。


    沙谨衍只是不喜欢她,他并有什么错。她已经死缠烂打了一回儿,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倾尽全力,没什么好遗憾的。


    不过,理智归理智,道理翻来覆去想了千万遍,可感情又是另一回事。等心里那股快意一过,心脏又开始痛起来。


    装得聪明,装得善解人意,装得规矩得体,不就是为了沙谨衍多看她一眼?


    那么辛苦,还在最后着了相,让人看出马脚,如小丑一般。


    段嘉玲一时觉得黯然,当下低下头去,避开了沙谨衍的目光。沙谨衍看她如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当即就跨过台阶走了进来。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气势,好像他一出场就是人群里的领导者,沙谨衍这一出现,刚刚落败的范静文和沙清音都像看到了救星,表情都亮了几分。


    “哥!”是沙清音情不自禁的呼唤。


    “谨衍,你可算回家了!”这是范静文的欣喜声音,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和先前沙语程看到沙旭舟时说了一样的话。


    沙家四个子女的远近亲疏,以男丁为界线,可谓划分得界线分明。


    沙谨衍环视一圈,大家刚刚顾着吵架,一时都拿不准沙谨衍什么时候到的,又听到了多少,面对着他的打量,都有些不自在。


    沙谨衍却没有先去安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而是走到段嘉玲身边。一股清冽干净、极具个人特色的男性气息顿时向段嘉玲倾轧过来


    他的双眼皮褶很深,微微垂眼看她时,格外显得目光幽深而冷淡,不过当他低头很小声地凑近段嘉玲的耳侧时,他却声音柔和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段嘉玲只觉得耳朵一热,听到他的话后,眼睛先比大脑行动,正怔怔地看着沙谨衍朝她低下来的英俊面孔。


    已与这个男人朝夕相处两年,但还是会时不时被他的外表弄得面红耳赤,还是这般靠近的距离,那低下的英挺眉眼,是不是含着对她的一点歉意?


    段嘉玲心乱如麻,胸腔里好像有一根羽毛挠得她心尖又酸又涩。她实是不知道如何再对待沙谨衍,明明已经说好了,这次和他坦白,但是沙谨衍放低姿态,段嘉玲又失去了勇气。


    见段嘉玲只睁着那双如水一般清凌凌的大眼睛把自己望着,没有回应,沙谨衍也没有介意。他抬手摸摸了她的头发,然后走到她的身前,似乎要将她挡在身后和众人对峙起来一般。


    沙谨衍行事果决,一是一二是二,凡事都要有一个理字。


    不似他大哥沙旭舟总是要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先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他只说事实:“爸,事情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了,段嘉玲的话你也听见了,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妈是菡初口中的‘小奶奶’,那我和清音是什么?私生子吗?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着,目光冷冷地投向自己的大哥大姐,“我妈是‘小奶奶’,那这沙园我们可不敢继续住下去,今天我就让妈和清音搬出去。”


    说罢,他就看向范静文和沙清音,“妈,清音,我们走吧。”


    沙清音是马上就应了下来,跟上哥哥的脚步,反而是范静文落后一步,儿子虽重要,但是沙庆荣多年来也对她不薄,两人也是恩爱过一段时日的。


    沙庆荣见二儿子回来,就要带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气得一拍桌子说:“都给我坐下,走,走哪儿去!谁都不许走!”


    这一次沙庆荣是动了真怒,桌子都被拍出一声巨响,让小菡初吓得抱紧爸爸的大腿,不敢把头露出来。


    几个大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几分惊吓,唯有沙谨衍表情不变,丝毫不受影响。他侧身,用手指碰了碰段嘉玲的胳膊,在很近的距离和她轻声说:“王锐在外面等着,我们直接出去就行。”


    段嘉玲只听沙谨衍说的话,他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直接就紧跟着沙谨衍的脚步,转过身就朝大门口走去。


    “老二!你敢出去一步试试!”沙庆荣气得要死,也不叫沙谨衍的名字了,直接以老二代指。


    沙谨衍伸出胳膊,半搂着段嘉玲,一边对沙庆荣的声音置若罔闻,一边还回头提醒没跟上的妹妹和妈妈:“妈,清音。”


    段嘉玲被沙谨衍半抱半搂着,周身全是沙谨衍身上清爽好闻的男性气息,整个人都有些发飘,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全靠着身体的惯性行走,其实心思全放到了沙谨衍身上。


    她就是这样,沙谨衍不在,她还能好好做那个周到又不失衍数的沙太太,但是沙谨衍一出现,她就只能凭借本能行动,心神只落在沙谨衍一人身上。


    “好了,你姐姐已经道过歉了!你回来!你想要怎么样?”沙庆荣对这个脾气耿直地二儿子只能妥协。


    道歉?段嘉玲回想起之前的事,连忙伸手轻轻拽了拽沙谨衍的袖子,沙谨衍低头看她,她对他轻轻招手,沙谨衍会意地把头低得更低,然后在差点要亲到段嘉玲的距离偏过头。


    段嘉玲心跳如鼓,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轻咬下唇,将事情清楚简洁地叙述一遍,最后她想了想,有些歉意地说:“爸爸似乎对我有偏见,这次连累了妈和小妹。”


    沙谨衍闻言,将垂下的视线收了回来,他重新直起身体,对于段嘉玲的道歉不置可否,反而伸出手,拾起段嘉玲的左手手腕。


    “手腕怎么弄的?”沙谨衍仔细看着她手腕上的青紫,虽然还是那个冷淡的口吻,却听在旁人的耳朵,只觉得语气危险。


    段嘉玲没想到沙谨衍刚刚听她讲话,却借着位置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小伤。


    先前只觉得疼得部位,现在已经发乌发青,而段嘉玲的皮肤莹白娇嫩,衬托得那伤口格外的狰狞可怖。


    “不碍事。”段嘉玲小声解释,企图把手腕收回来,但是她刚有这个意图,沙谨衍就握紧了手指,不让她缩回去。


    “疼吗?”沙谨衍继续问,漆黑的眼珠定定地落在段嘉玲的脸上,似乎在说让她不要撒谎。


    当时当然是疼的,火辣辣的,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段嘉玲摇摇头,“只是看着吓人。”


    沙谨衍看住她几秒,最后慢慢松开手指,忽然说:“不是我爸弄的吧?”


    段嘉玲吓一跳,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她马上摇头,着急地说:“你别猜啦,”又偏头去看沙庆荣发黑的面孔,“爸爸问你话呢。”


    他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端得是金童玉女一般赏心悦目。沙谨衍听段嘉玲这样说,才慢慢转过头看向沙庆荣。


    “爸爸,事情一码归一码,大姐错了,道歉原就是应该的,不是我想要怎么样。”


    沙谨衍说,经过刚刚段嘉玲的解释,他已经知道了今天这事大姐是一开始的罪魁祸首,其次就是大哥的挑拨。


    不过大哥的挑拨能成功,还是因为爸爸没有从一而终地站在妈妈那一边。


    沙谨衍便道:“大姐既然做了事,为什么你没有处罚措施,就让道歉就行了?如果有人说奶奶不是爷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会是什么反应?不会别人道一句歉就完事了吧!”


    他的声音忽然冷厉起来,目光随之看向沙语程:“大姐,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如果我明天登报说你故意未婚生子逼爸爸接受你找的女婿,我给你道一句歉,说一声对不起,你是不是也就当没事发生。”


    陈年往事被沙谨衍一句话道破,沙语程气得就要骂他是个黑心肠,还好沙旭舟一把拉住她。


    沙旭舟替沙语程开口:“二弟,都是一家人,你姐姐已经诚心道过歉了,妈也没说什么……”


    “亲兄弟明算账,大哥,就是一家人我才今天跟你们说一下,不然我何须如此客气。”沙谨衍丝毫不买沙旭舟的账。


    时至今日,沙谨衍已经是外面公开的沙氏继承人,可谓名声赫赫,想给他们俩个只管着次一级产业的人一点难看,实在太过容易。


    沙旭舟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立马做出羞愧难当的神色,转头去看沙庆荣:“爸……你看看谨衍!这个家,还有人当我是大哥吗?”


    沙庆荣头疼至极,目光扫过四个子女,正要说出自己的决断,门口突然出来了两个人。


    汤逸臣抿口酒:“小静的爸爸,年底就要从行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这话挺敏感的,汤金荣沉声问:“你这么说,是有什么打算?”


    汤逸臣低着头凝视水晶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父子俩陷入沉默。


    半晌后,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我可能会和小静离婚,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第 192 章   HK192 对照组


    这话像个深水鱼雷,在书房内炸开。


    汤金荣正好往嘴里送雪茄,凝住动作,在雪茄的烟雾缭绕中,皱眉问道:“我看你们相处得好好的,一直不吵不闹,小静也转成了香港律师,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你怎么突然提离婚?”


    说实话,他对归静这个律师长媳相当满意。


    她能力出众,行事沉稳得体,对外是汤家的好门面,对内也不跟丈夫吵闹。


    儿子联姻盲配,能配到这么优秀的女人,那是相当走运了。


    另一方面,他了解自己儿子。段嘉玲约的室友当然是苏迩。因为室长和蒋悦回老家了,现在不在北京,也因为一个月过去,寝室的四个女生已经逐渐分成了两个小分队。


    室长和蒋悦走得更近,段嘉玲则和苏迩更合得来,上课吃饭去图书馆干什么都一起。


    苏迩是北京本地人,父母都是医生,工作忙,所以即使今天是中秋节,他们也还在值班。苏迩一个人闲着没事,被段嘉玲一个微信就叫出来了。


    她们直接在餐厅会合,那是一家很有名的brunch店,两人坐在绿植覆盖、环境幽静的法式阳光房里,看着桌上精致浪漫、仿佛为出片而生的西式餐点,先各自拿手机猛拍了一通,才抽出空来说话。


    苏迩拿手机对着段嘉玲,一边拍她一边说:“你今天可真是漂亮啊,这个造型要让学校里那些男生看到,就肯定是校花了!美女,能赏个脸和我一起共进午餐吗?”


    段嘉玲摆出一个妩媚的姿势,手托在唇边,对着镜头吹了口气,娇滴滴地说:“不行哦,因为我要和我的好朋友一起吃午餐,她可比你重要一百倍~”


    两人对视,然后同时笑起来。


    苏迩收起手机,说:“但你打扮得这么好看,怎么给我看啊。你男朋友呢,不是说要和他一起过生日吗,怎么突然又找我了?”


    “别跟我提那个人。”段嘉玲脸色一变,“提到他就是气!”


    苏迩挑眉,“怎么啦,他怎么惹你了?”


    段嘉玲不回答,苏迩瞥到桌角的化妆盒,又说:“我刚就想问了,这什么啊?你抱着这玩意儿干嘛?”


    “还能是什么?我的生日礼物。”


    “谁送的,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段嘉玲露出个假笑,“恭喜你,猜对了。”


    苏迩把化妆盒拿起来,左右端详,然后大概看明白了,握住最上面的圆一拧。


    只听刷的一声,大呲花华丽丽绽放,那叫一个五彩斑斓、吸引眼球。


    苏迩直接看乐了,“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段嘉玲用叉子吃着班尼迪克蛋,深沉叹气。


    苏迩又拧了一下,把花瓣收回去,然后再拧出来,再收回去,仿佛上瘾了似的,玩个不停,桌上只听到唰唰唰的声音。


    到第五次时,段嘉玲终于说:“可以了,粉要扬到菜上了!”


    苏迩这才停手,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说:“我以为这种东西只能在豆瓣吐槽帖里看到,原来现实中真的有人送啊!”


    段嘉玲:“我也没想到。”


    “你男朋友什么情况啊。”苏迩说,“就算是直男送礼离谱,这个也有点忒难评了,他审美……挺独特。”


    其实她想说的是,他要不是审美太差,就是根本没上心吧,纯糊弄。


    苏迩之前对段嘉玲这个男朋友是蛮好奇的,想知道这样的大美女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现在心里多少有点失望,觉得这人不太行。


    但考虑到她们毕竟认识不久,有些话不好说太多,到底还是留了点面子。


    不过她没说出来的话,段嘉玲看出来了。


    明明她是想吐槽沙谨衍的,现在见苏迩这样,却又忍不住为他辩解起来,“这个化妆盒确实不行,但这个包挺好看的!”


    苏迩也看向她那个奶蓝色的香奈儿,“嗯,这包是漂亮。之前没看你背过,新买的吗,还是也是礼物?”


    “也是礼物。”


    “谁送的?”


    段嘉玲卡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包并不是男朋友送的礼物,“我……爷爷。”


    苏迩诚恳地说:“那我觉得,你这个爷爷比你男朋友可靠谱多了!”


    段嘉玲憋闷!段嘉玲生气!


    是,任何正常人看了这两样礼物,肯定都会这么觉得,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


    他希望她也这样觉得,但她不会的,因为这样想就落入他的圈套了!


    可她也没办法解释这一切,所以,现在就只能忍受她好朋友对她男朋友的鄙视,连带着连她的眼光也受到质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后面的时间,段嘉玲就在对沙谨衍的怨念里吃完了早午餐。


    结账前,她去了一下洗手间,回来时看到苏迩坐在那儿玩手机。


    她从她旁边经过时随意一瞥,却忽然目光定住,看着屏幕惊讶地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我担的最新物料啊。”苏迩随口说。


    早上九点,沙谨衍站在洗脸池前,用清水泼了把脸。


    然后,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男生头发乌黑凌乱,额前几缕刘海沾了水,湿润垂落,露出后面同样乌黑的眼睛。


    不过此时,那眼睛里透出了几分倦怠,像是没睡醒。


    沙谨衍确实没睡醒。准确地说,他昨晚一晚都睡得不太好。


    卧室让给了段嘉玲,他只能睡沙发。那沙发有一米八,作为一个套一的沙发其实已经挺长了,但他身高一米八七,睡起来还是短了一截,不是头垂在外面就是脚垂在外面,没着没落的。


    上次也是这样,但上次只有一个晚上,忍忍就过去了。这次想到假期后面还有那么多天,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小区外的酒店开间房了。


    但他怀疑段嘉玲不会答应。


    她会想看他睡沙发,睡得越不舒服越好,最好能失个眠落个枕什么的,作为对他昨晚的惩罚!


    想到昨晚,沙谨衍勾了勾嘴角。


    在被她用那件事拿捏那么久之后,他终于反客为主,狠狠将了她一军。想到段嘉玲当时想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生气的表情,他就还觉得好笑。


    不过他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捉弄她。


    沙谨衍之前就想明白了,这个契约对段嘉玲来说,只是一次过家家。所以她的行为都透着一股幼稚,比如她回学校那几天,除了吩咐他准备男友礼物,其实根本没怎么联系过自己。周末过来确定了契约关系,然后就把他放置play了,快活地去做自己的事,直到再见面,才又开始这个男女朋友的游戏。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谈契约是什么样的,只是看别人做什么,就跟着学而已。


    正常,小孩子是这样的。


    沙谨衍想着。


    自从他上了大学,面对段嘉玲就总是这样的心态,他已经长大了,而她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而作为先一步长大、已经成熟、明白事理的爷爷,他可以陪她胡闹过家家,但同时,也得给她上上课。


    她这么想谈契约,除了跟风,无非是以为现实中的男朋友也像她看的小说和偶像剧里那么浪漫体贴。


    他正好提前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也打破她的幻想,就不会一天到晚想着这件事了。


    虽然她缠着要跟他谈契约让他挺头痛的,但想到她万一跟某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男生谈契约,更让他心烦。


    毕竟,他可不信有哪个男生,能比他这个爷爷对她更好。


    想到这里,沙谨衍耸了耸肩。


    带小孩就是这样,麻烦,但没关系,等她长大了,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先用餐吧,正事待会儿再谈,不然我怕你会吃不下饭。”


    “这话说的,不会安排我当公司里的清洁工吧?”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瞧不起清洁工。真让你当清洁工,恐怕你连洗洁精和洁厕液的瓶子都会拿错。”


    汤进雄被他的毒舌怼得脸色挂不住,郁闷地拿起筷子:“吃饭,吃饭……”


    菜过五味,他率先放下筷子,喝口清口茶,清润的茶味顺着喉咙流下,慢吞吞地开口:“说吧,打算在公司里给我安排什么职位?”


    以为汤逸臣会说出市场部、财务部之类和他大学专业挂钩的部门,结果……


    “我准备和你大嫂离婚,你有什么想法吗?”


    第 193 章   HK193 你真渣


    汤进雄的脸色陡然变了,喉头微微一哽,半晌才僵硬地扯一下嘴角,发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呵,你想和大嫂离婚,我能有什么想法?”


    嘴上说得轻巧,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那些深埋在心底、对归静隐晦的情愫,此刻如万蜂出巢,在他脑中横冲直撞,找不到出路。


    “是吗,你没有想法?”汤逸臣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在手机上点击几下,把手机推到他眼下,“现在有想法了吗?”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去年,他飞去广州归静的律所找她,他们待在会客室中说话的画面。


    他口中的小孩,正在卧室里换衣服。


    为了今天,段嘉玲特意准备了一条裙子,很浅很清新的薄荷蓝,像阳光下的海水,两条肩带窄而长,一直连到领口。领口是平的,但开得很低,露出皎洁的胸口和锁骨。


    裙摆倒是到了小腿,但从大腿处就在右侧开了一条叉,露出漂亮的右膝和小腿,看起来婀娜多姿。


    这是段嘉玲暑假在纽约旅游时买的,一个原创设计师牌子,她在店里一见钟情。


    当时薇薇也想买,但也是因为这个裙子的领口很低,不能穿内衣,只能贴乳.贴,而且还需要胸大一些,否则不仅撑不起来,还容易走光。


    只有32A的薇薇扼腕放弃,而34C的段嘉玲则满意购入,作为自己的生日派对裙。


    段嘉玲拉上拉链后,站在穿衣镜前,左右欣赏自己。


    除了领口低,这款裙子的剪裁也是很贴身的,贴身到只能穿无痕内裤,不然就会有痕迹。


    所以此刻,镜子里她的身材也展露无遗。


    从小到大,段嘉玲的长相一直被人说可爱,眼睛好大,像芭比娃娃。


    以前她都觉得没什么,但自从满了十八岁,就逐渐开始腻味了。


    段嘉玲将这理解为,她长大了,也可爱了太久了,现在不想再可爱了!她想做总裁!


    而此刻,穿上这条裙子的自己,果然是一个美式甜心、性感总裁!


    再加上她化了一个朝气十足的妆容,把头发扎了起来,所以这性感里还多了几分俏皮活泼。


    段嘉玲越看越满意,顺便在心里抱怨这镜子还是太小了,是房东留下的半身镜,照起来一点都不爽,改天得让沙谨衍再买个全身的!


    想到沙谨衍,她笑容一卡。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像河豚一样鼓起了嘴。


    昨天晚上的事,她觉得好像被他气到了,又好像被哄到了。


    两种感受到底哪种更多她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自己被他拿捏了!


    这让她很不高兴,因为觉得自己输了!漫展场馆里面热闹,外面也一样人头攒动,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coser还有拎着周边、手幅的债主路过。


    但再过一条街,这样的情景就逐渐少了。段嘉玲坐在商场边的喜茶店里,一边舒舒服服地享用着一杯黑糖波波牛乳茶,一遍透过落地玻璃窗欣赏外面的蓝天白云。


    九月下旬的北京,天气已经适宜了,今天又是个晴天,她盯着那云朵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眼杯子上面那层白白的奶盖,大大地吸了一口。


    段嘉玲正满足,门口处进来一个人,白T配牛仔裤,个子高瘦,脸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


    他目光在店里一扫,径直走到段嘉玲对面坐下。段嘉玲托腮,看着他摘下口罩,露出下面帅气的脸,第一句话就是,“你现在是在沉浸式做明星吗?”


    段嘉玲想到他们之所以约在这个奶茶店见面,就是为了不在场馆附近撞上认识他的人(当然也因为她想喝了),或者直白一点说就是他的粉丝,那到时候就不方便说话了!


    真可怕!怎么会有一天见他还会有这样的困扰!


    段嘉玲不由感慨,现在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有粉丝啊,路边的狗抓来都能当网红!


    沙谨衍知道她是在笑他的口罩,但他可不会在斗嘴时输给她,淡定回击:“我是防疫。提高一点你的觉悟吧。”


    段嘉玲瞪他,沙谨衍已经自然地换了话题,“怎么样啊,学校还适应吗?”


    “挺好啊,有什么不能适应的。我这么人见人爱,当然在哪儿都能过得好啦!”段嘉玲说,“不过我爸爸妈妈很失望哦,以为送我入学能顺便见见你,结果你说去上海出差了,都没见上面。妈妈还感慨,你现在怎么这么忙,我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入学你都参与了,居然缺席了最重要的大学!”


    沙谨衍没搭话。


    “不过我跟他们说,没关系啊,爷爷不来送我入学,那我去找爷爷就好了嘛。我很通情达理的!”


    她说着眨了眨眼睛,满脸乖巧,却看得沙谨衍逐渐紧张,下意识想喝点什么。


    可惜他什么都没点,面前连杯白水都没有,他咳嗽一声,刚想借口点单起身,段嘉玲已经随手一推,把自己的奶茶推了过来。


    沙谨衍无语三秒,拿起喝了一口。


    段嘉玲决定单刀直入了,“虽然这里没有你的粉丝,但我刚才在场馆里遇到你的粉丝了,她们在讨论你有没有女朋友。我差点就告诉她们了。”


    沙谨衍下意识问:“告诉她们什么?”


    “告诉她们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但是……”她说着看了看手机,重复,“15分钟后就有了。”


    明明应该是她捉弄得他说不出话才对嘛!


    段嘉玲越想,就越觉得沙谨衍可恶,明明都答应她了,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配合呢?


    非要变着花样和她较劲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想到这儿,她深吸口气,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换上一双细细的小高跟,拉开了卧室门。


    沙谨衍是在她妆化的差不多时才去洗脸的,但已经收拾好了,还是白T恤和牛仔裤。也许是等得无聊,他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打王者,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


    段嘉玲看到他神色明显愣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没想到的东西。


    但她现在不关心他的想法,径直走过去,说:“我好了。”


    沙谨衍过了三秒,才说:“……哦,好。那现在出门吗?”


    今天他陪她过生日,安排了一天的节目,第一站就是去一家小红书上的网红餐厅打卡。


    他站起来,作势要走,段嘉玲却说:“我出门,但你不出门。”


    沙谨衍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和你出去了。”段嘉玲说,“我约了我的室友,今天我要和她一起过生日!”


    沙谨衍终于听明白了,“你是说,你不和我一起过生日?”


    段嘉玲看到他脸上的惊讶,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得意地说:“对,我不和你一起过生日了。这是我上大学的第一个生日,我要和我的新朋友一起!”


    沙谨衍沉默一瞬,说:“我知道你可能还在生气,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知道我在生气就好!”段嘉玲立刻说,“怎么不至于?反正从昨晚来看,你也没有给我过生日的诚意,那正好,你别去了!”


    他都送包了,居然还算没诚意,沙谨衍看着女孩骄纵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段嘉玲公主,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你才不讲道理呢!”段嘉玲说,“你不接受也没用,反正,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原来,她的惩罚不是让他睡一周沙发,而是褫夺他陪公主过生日的资格。


    事已至此,沙谨衍还能说什么,只能摊摊手,表示悉听尊便。


    段嘉玲转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件事,问:“对了,那家餐厅是留的你的手机号是吧?”


    既然是网红店,当然非常火热抢手,沙谨衍是特意提前三天预约排队的。


    真不错,把他开除出行程,但还是要他排的号。


    沙谨衍:“是。”


    他看到段嘉玲拿起一旁的包背上,是他昨晚送的那个香奈儿,颜色和她今天的裙子正好搭配。


    他当时问的那个问题,她并没有给出答案,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选一样,她昨晚就把东西都换到这个包里了。


    沙谨衍见她都走到门边了,才两手插兜,慢悠悠地问:“怎么不带男朋友送的礼物呀?”


    段嘉玲停下,三秒后转身,恶狠狠地走过来,一把抱起那个大呲花化妆盒,说:“带!怎么不带!”


    “我带出去,让大家好好看看,我的奇葩男友送我的奇葩礼物!”


    “你担……是沙谨衍?”


    说的话带点小女生特有的任性,听得出心里其实慌得不行,缺乏社会经验。


    “你追尾人家只是小事,赔几个钱就完了,严重的是你未成年无证驾驶。阿Sir没有吓唬你,你真的有可能进青少年惩教所。”


    第 194 章   HK194 纸老虎


    听完他两句有点严肃的话,孙有玫把头垂回去,咬着唇,眼圈又红了,刚刚恢复的那一点活力也像低垂的头一样沉了回去,再次陷入沮丧。


    汤逸臣没听到她回话,扭头看她一眼,唇角勾起促狭的笑意:“平时看你胆大包天,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终于知道害怕啦?”


    “我是纸老虎,外强中干行了吧!”孙有玫爆发地吼,吼完侧过身子面朝车窗,“我心里乱糟糟的,你还寻我开心,落井下石!”


    汤逸臣脸上笑意加深,收敛起玩笑的语气:


    “我道歉,我不应该拿你的不幸开玩笑。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爹哋不可能让你坐监的。


    你们家律师会处理好案子,你只需要配合律师和警察的问话就好。


    我做生意呢,经常要跟执法部门打交道,对那些流程和判罚也算有些经验。


    按我的经验,像你这种情况,法官最有可能判你一段时间的感化令或者社会服务令。


    “我来找我男朋友了。”


    段嘉玲回完信息,抬头看向四周。


    这个会展中心正在举行漫展活动,而除了现场大大小小的展区摊位,今天这里最重要的活动就是由著名国漫《山海打工人》改编制作的动画第二季的声优见面会。


    段嘉玲现在就坐在见面会的观众席上。


    微信那头,她刚认识半个多月的大学室友苏迩很惊讶,“男朋友?开学第一天卧谈会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没有男朋友吗?”


    段嘉玲回复:“现在没有,两个小时后就有了。”


    这条发出去,她不再看手机,抬头看向前方舞台。


    《山海打工人》作为最近五年的国漫TOP IP之一,动画第一季的成绩也非常亮眼,今天是第二季上线后的首次声优见面会,当然搞得相当隆重。


    舞台豪华又气派,背后是巨大的电子屏,上面显示着第二季的海报,舞台上则摆着八个高脚凳,坐着受邀出席的八位配音演员们。


    最当中的是圈内非常知名的配音前辈、同时也是为男主角庆飞配音的梁非,他的左边则是女主角阿奈的配音演员衣其。


    梁非今年四十五岁,衣其也三十多了,两人年纪都不算小,而《山海打工人》是个标准的热血少年番,但这并不影响,声带是人体老化最慢的器官之一,就算五十了,只要嗓子保护得好,依然能配热血男高。


    也因此,这种大项目的主角通常都是资深的前辈歌手。偏偏段嘉玲就跟什么都不懂似的,放下手机,就重新和聂承宇搭上话来,“你们在说聂老师的角色吗?其实我虽然去了见面会,但我最喜欢的角色不是毕方。”


    毕方是聂承宇在《山海打工人》里的角色,一只多情的神鸟,也非常受动漫粉的喜欢。


    因为刚才段嘉玲一直在发消息,聂承宇出于风度也就没有打扰,转而和苏迩聊起了天。


    现在见她开口,于是笑眯眯地问:“那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呀?”


    “你猜猜?”段嘉玲卖了三秒钟关子,公布答案,“是李湛!”


    她说的不是动漫角色,而是去年一部古装偶像剧里的角色。


    这部剧是去年的大爆剧,李湛是其中的男二,一个原本风流多情的太子,却在遇上女主后逐渐情根深种,哪怕她不爱自己也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甚至为了她而死。


    如此讨喜的人设,再加上歌手俊美的外形和华丽多金的嗓音,最后成功掀桌男主,成为去年最出圈的影视角色之一,引得无数少女上头。


    但和他们不同的是,梁非右边却坐着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大概刚二十出头的男孩。


    他身材偏瘦,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浅色牛仔裤,一头黑发有点凌乱,分辨不出是特意做的造型,还是纯粹就是没梳好。


    他很高,腿应该也很长,证据是那个高脚凳他旁边的男生坐着,脚要踩在凳子腿的踏脚上,而他的脚直接放到地上,还仿佛觉得不够舒展似的,时不时不安分地动一下。


    此时台上的一名配音演员正在回答问题,男孩一手拿着话筒,支在下巴下偏头听着,垂落的发丝下是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段嘉玲听到旁边的女孩捧脸说:“沙谨衍真的好帅哦,每次看到他我都要感慨,我圈的真帅哥啊!”


    “可不是,我看到他的脸那一天就知道,镇圈之宝来了!”


    “可惜有点成也美貌、败也美貌了,之前传出他要配白泽的时候,网上吵得可厉害了!当然我也能理解,毕竟白泽是人气角色,粉丝很多的!大家都说他正式入行才一年多就能配到这种大饼,资源飞升也太快了吧,不能因为帅就这样啊!”


    她们说的沙谨衍当然就是那个年轻男孩,配音演员毕竟不是靠脸吃饭,虽然也有长得不错的,但要说特别英俊得像是明星的倒是也少,沙谨衍确实是里面最帅的一个。


    也因为这个,他一出道在圈里就很受瞩目,人气提升很快。还有人开玩笑说他这个长相,都可以直接出道当爱豆了!


    而他配音的白泽是第二季里新登场的角色,这也是漫画里除了男主庆飞以外粉丝最多的角色,说一声人气王不为过。


    除了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沙谨衍此前只在一部动画里配过一个配角,第二次配动画就得到这样的大角色,再加上他的外表,受到质疑也就不奇怪了。


    怎么还背着她在外面当上腥风血雨的人物了!


    段嘉玲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主持人说:“好的,谢谢丛老师的回答!”


    台下响起掌声,现在是现场观众提问环节,要抽五位幸运观众向喜欢的歌手提问,上一个观众的问题回答完了,轮到下一个了。


    主持人说:“已经四个问题了,所以,下面就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了哦!想提问的朋友们抓住机会!”


    话音刚落,段嘉玲就自信地举起手。


    虽然前面四次都没有抽中她,但她有预感,这次肯定是她了!


    至于为什么,那不是废话嘛!这都是第五次了,已经是最后一个了,肯定要抽她了吧!


    她现在想提问呀!


    段嘉玲从小到大,在很多事上都有一种唯我独尊、全世界围着我转的盲目自信——当然,她本人并不觉得这是盲目,她觉得就是这样的。


    这明明该是真理,而不是她的错觉!不然你看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不都是这样的吗!


    而这次,世界也没让她失望,主持人经过短暂的思考,笑着说:“第十三排11号那位穿绿裙子的女生,对,就是你!”


    段嘉玲满意地站起来,余光瞥到台上的沙谨衍正好渴了,拧开一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随意扫一眼自己。


    然后下一秒,那口水差点喷出来。


    现场一直关注他的人不少,也都立刻注意到这个动静,发出低低的笑声。


    旁边的人赶紧递过去纸巾,惊讶地低声问了句什么,沙谨衍接过却没理他,而是捂着嘴震惊地看着台下。


    段嘉玲心里愈发得意,面上却没有显露,只听到主持人说:“哇,这个妹妹好漂亮啊!”


    这种漫展活动就是二次元聚集地,当然是什么打扮的都有,有lo娘,有穿JK制服的,还是直接cos成动漫角色的,现场全是各出奇招的年轻女孩儿,一个个都很夺目。


    而段嘉玲虽然没有特别打扮,在里面还是非常显眼,原因很简单,她长得特别漂亮。


    她有一张小小的巴掌脸,长相可爱,但不是那种不够漂亮,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夸一声的可爱。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因为年轻,脸颊饱满而剔透,充满了胶原蛋白。


    但最重要的还是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星星般璀璨,是整张脸上最吸引人的部分。


    身上穿着一条绿裙子,搭配她窈窕的身段,像一株小树一样生机盎然。


    主持人问:“那妹妹你的问题想问谁呢?”


    段嘉玲接过话筒,说:“我这个问题,想提问今天现场最帅的老师~”


    大家都哄笑起来,自然地看向沙谨衍。而沙谨衍本人的表情却有点奇怪,没有笑,而是握着话筒似乎深吸了口气,一副努力做好准备的样子。


    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里,段嘉玲沉吟一瞬,说:“我想请问——聂承宇老师!”


    全场哗然,就连聂承宇本人都故作受宠若惊,食指指向自己,开玩笑地反复确认,“我吗?你确定是我吗?”


    他和沙谨衍是一个公司的,长得也挺不错,在沙谨衍进来前,确实一直是公司的颜值担当。只是有了沙谨衍后,就很自然地被比下去了。


    段嘉玲知道沙谨衍也在看自己,于是故意笑靥如花地强调:“当然啦,在我心里,您就是今天全场最帅的男生!”


    孙奕晔暂且放下满腹疑虑,与律师低声交谈起案情。


    “董事长,今晚的交通事故,Rose要负两种责任:一是民事责任,关于被撞宝马车的赔偿问题;二是刑事责任,关于她未成年无证驾驶的问题。麻烦的是刑事责任,我们可以先把简单的民事给处理了。”


    “赔偿金的问题,看那个车主开口要多少?要太多的话,能协商就协商,不能就走法律程序。”


    在警员的见证下,律师与宝马车主协商赔偿金的数额。


    正如汤逸臣提醒的那样,宝马车主开口就要一百万。


    可去他的吧。


    律师直接拒绝,并当场通知他,如果无法达成合理协商,他们会把案子入禀小额钱债审裁处进行民事索偿,让法庭来决定最终的赔偿金额。


    见对方态度强硬,宝马车主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只得作罢。


    孙有玫在律师的全程陪同下,被带到处理室中录制刑事口供,将事故经过一五一十地向警员做了陈述。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又交了高额保释金后,几人终于在午夜时分,跨出交通部大门。


    那两个发生追尾事故后不讲义气、直接逃逸的女同学,她们接到警员的传唤,和父母一起乖乖过来接受调查。


    孙有玫与她们在交通部大门口狭路相逢,好心提醒她们一声:“你们晚上要在里面过夜,里面冷气太大,小心别冻感冒了。”


    第 195 章   HK195 套她话


    早些时候,汤进雄离开餐厅回到车上,没有马上开车走,俯身趴在方向盘上好好把事情捋一捋。


    汤逸臣对他这个后妈生的弟弟的敌意,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明明白白,不想他进公司跟自己分权也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他会狠到这一步,拿自己老婆做筹码!


    汤进雄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咬牙切齿地低骂:“无耻!”


    先是利用和归静结婚,拿到归家银行的贷款,扩张金宝阁的商业版图;再利用归静来威胁他远离金宝阁。


    他对归静敲骨吸髓,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们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交易,归静当初就不该结这个婚!


    汤进雄胸口发闷,仰头靠向椅背,抬手扒了扒头发。


    归静被汤逸臣拿来威胁自己,这件事先不告诉她,但离婚的事最好要告诉她,让她有个应对的准备,不至于突然被汤逸臣敲一记闷棍。


    掏出手机,不发语音消息,直接给她打电话。


    还是家里的老司机载她去老宅。沙家老宅有个别名叫沙园,并不在市郊,就在本市的市中心。本市人口千万,群英荟萃,市中心的地价高得骇人。


    沙家从沙老爷子那一代发迹,现在已经是第三代,沙老爷子当时就眼光独到,买下了这块占地近好几百平的上好地段建房造园。


    现在沙园外表还是仿古样式,内在却早就经过一代人的不同理念,变得十分现代化。


    汽车先过了保安室,开进闸门,才算驶入沙园。


    一进入沙园,外界的噪音就好似被这满园的花木和绿水稀释了一般,变得十分幽静。


    段嘉玲还记得第一次被沙谨衍带去见家长,她哪见过这般阵仗,光是看到这仿佛是电视剧才会出现的大宅,就已经感觉出了沙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富贵,身体不禁就变得僵硬起来。


    沙谨衍看出她的紧张,想了一下,主动牵起她的手,让她把自己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依靠着自己。


    “一会儿我让你叫人你就叫人,跟着我就行,其他人的话不用理。”沙谨衍说。


    段嘉玲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住他,沙谨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是我的女朋友,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什么叫不敢怎么样?段嘉玲难得听到沙谨衍这样说话,有一股孩子气的理直气壮,心里不由被逗笑。


    她心想,真的不敢怎么样吗?那你怎么会烦得要去找个假妻子去向家里交差?


    不过,沙谨衍亲口说你是我的女朋友,而不是“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让段嘉玲心里生出许多欢喜,于是慢慢也不紧张了。


    现在段嘉玲从车上下来,跨过高高的台阶进了正堂,再也不会有紧张的情绪。她的心里则是惦记着另一件事。


    中午的时候,段嘉玲给沙谨衍发了自己没事的消息,一直到她出门,沙谨衍都没有回消息。


    她有些失望,甚至把这部分负面情绪转嫁到绿色软件上。几亿人在用的社交软件,居然到现在都没做出对方已读的功能,真是落后。


    过后,段嘉玲失笑,真是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连社交软件都怪上了。


    沙谨衍回得那么慢,估计得空看完她的消息就有别的消息进来,忘了回也正常。


    而且,沙谨衍这人本来就不喜欢文字消息的沟通不够效率,真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


    沙园也分为三进院子,段嘉玲跟着带路的佣人先去了沙老爷子的院子,被看门的佣人告知老爷子还午睡,这才转去沙夫人的正院。


    沙父沙庆荣白天是不在家的,他贵人事忙,每天都有应酬,段嘉玲对这个名义上的公公也没有多少感情。


    她小门小户出身,跟沙谨衍算不上门当户对,只是因为儿子喜欢,又是正要结婚的年纪,所以才勉强同意。


    再者,段嘉玲这个人也实在没有眼色,成婚两年了,居然还没有为沙家生儿育女,这种没尽到本职的儿媳妇在沙庆荣眼里就更是处处不是了。


    沙夫人却是早就派了人等着她了,她一进正堂的院子,立马就有佣人赶紧将她请到了卧室里去。


    正院的布局是两房四厅,一个会客室,还有一个花房。沙庆荣年老了,反而爱起了亲手侍弄花木。跟沙老爷子父子两个相得益彰,关系比年轻的时候更亲厚了。


    段嘉玲走了大老远的路,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被催着和沙夫人汇合。


    沙夫人娘家姓范,全名范静文,也是本市书香门第的出身。


    只是她家不是主家,而是旁支,兼之爹妈手上产业有限,没什么奔头,便把精力放到生孩子上打发时间,闹得上头哥哥姐姐,下头弟弟妹妹,她排在中间,很是不出挑。


    一直蹉跎到二十大几都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丈夫,时常被姐姐妹妹取笑,爸爸妈妈也觉得她在家吃闲饭,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气苦之下,看到大她十几岁的沙庆荣,也不管他二婚不二婚了,有的嫁就行了。


    她也运气好,沙庆荣还是挺喜欢她的规矩,对她很大方,她自己也争气,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沙谨衍。


    这是沙庆荣的第二个儿子,仍然很是珍爱,百日那天给本市所有名流下了名帖,百日宴办得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范静文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就直起身体,连声朝门口问:“是不是段嘉玲来了?快,快进来。”


    那常年伺候范静文的女佣就高声回道:“太太,人已经到了!”


    等段嘉玲进去之后,她反手关了门,给两人留下可以说私密话的空间。


    段嘉玲见她那样急切,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说:“妈,我自己过来,你不要起来。”


    她找了一张凳子坐到床边,又看着范静文道:“是身体不舒服吗?早上你电话里怎么没说,叫医生看过了吗?”


    范静文伸手拉住段嘉玲的手,她今年已经五十出头,虽然眼角已有皱纹,但是保养得宜,看着像四十多岁,并没有多么显老。


    “你总算来了,我没事,就是被你那个大姐气得。”范静文说。


    不等段嘉玲细问,范静文已经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不知是不是早就想过这个结局,段嘉玲听到自己语气冷静道:“你姐姐沙语程刚刚来你妈妈这里,让小菡初喊她小奶奶,你妈妈气坏了,现在沙园一团糟,我已经告诉了你爸爸,还叫了你妹妹回来,你赶紧也回来吧。”


    沙谨衍听到段嘉玲的话,脸色也是大变,这事可不小:“我马上回来。”


    段嘉玲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正要挂掉电话,沙谨衍却叫了她的名字:“段嘉玲?”


    语气还有些疑惑。


    段嘉玲不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不过,也不关她的事了。


    只是冷淡地回道:“什么?”


    沙谨衍沉默了一下,回道:“谢谢,请你多安慰一下我妈,我会——”


    会什么?段嘉玲嘴角勾起,不会又赏她一条钻石项链吧。


    还真是赏罚分明的沙总。段嘉玲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道:“嗯,我去忙了,就这样吧。”


    原来是今天一大早,沙家的大女儿沙语程就携丈夫和独女来看沙庆荣。沙庆荣这个年纪已经讲究养生,早上十一点后才会出门见客,沙语程就是打得这个时间差。


    沙语程今年已有三十有六,管理着沙氏百货生意,现在的实体经济差,百货也不像以前那样红火了,但是这份产业分到她手上,她也不能撂挑子不干,沙庆荣也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做好做坏,还是没用心做,他还是看得分明的。


    她自己事业不尴不尬,没什么起色就算了,但是丈夫更是不争气,到现在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拿不出来。


    说得好听是工程师,手下管理着十几号人,但是还是拿着死工资过活,那点工资不说在沙氏,就是对比自己的老婆沙语程,还不如她给自己的司机年底发红包给的多。


    丈夫混成这样,沙语程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再次带着一家老小来找老爹从支招。


    只是沙庆荣本就看不上这个不是他自己挑的女婿,而且这个女婿还胆大包天地和沙语程先有了孩子,逼沙庆荣就范,这就让沙庆荣难受了。


    那个时候,他已是沙氏名正言顺的掌权人多年,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都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存在,几时受过这份委屈?


    而且这份委屈还是亲女儿给的,真是脸都丢尽了。


    那时沙语程怎么说的?她说:“爸爸,你还是早点同意吧,反正婚衍我是一定要办的!再迟点的话我就大着肚子办婚衍,丢我自己的脸还好,顺便丢沙氏的脸,你就不要怪我了!”


    沙庆荣当时就给了沙语程一巴掌,之后气得一天没吃饭,但是想到还有没结婚的沙谨衍和沙清音,这份委屈他只能咽进肚子里。


    尤其是沙谨衍,这个他最器重、最喜爱的二儿子,他可不愿意沙语程的婚事给他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


    现在沙语程年纪大了,身上的意气退了,她也是有了女儿的人了,自然什么事都要考虑下一代。


    没想到,她放下面子求到老父面前,沙庆荣却不给面子,阴阳怪气地说到以前她不顾底下弟弟妹妹死活的荒唐事。


    这叫沙语程如何能忍?当年母亲过世不过半年,父亲就敲锣打鼓娶了新妇,作为女儿的沙语程自然嫉恨于父亲,又看不顺眼新妇,处处与他们作对。


    现在父亲还觉得是她的不对了,沙语程心里委屈得要死,脾气又上来,和沙庆荣吵起来。


    正好,范静文一早听说了沙语程托儿带口的过来了,却久久没见到人,于是到书房这边看看。


    他们是在她大四那年寒假认识的,她大学其他几年,沙谨衍不清楚,但大四这年,他知道她是没有男朋友的。


    总结,她大学就谈了一个校辩论社里的同事。


    “说呀,对方叫什么名字?想这么久。”


    “我早就忘了!我干嘛要记住你前任的名字?搞笑。”


    沙谨衍声音故意拔高八度,表现得凶一点,来掩饰套她话的心虚。


    段嘉玲眯起眼审视着他这张欲盖弥彰的脸,突然抬手捶他:“好啊你,你套我话!你根本不知道我大学有没有交过男朋友,但你又想知道,你就趁我失忆套我话!你这个心机男!”


    把话套出来了,被捶一顿是他应得的。


    沙谨衍不躲不闪,脸上还露出享受被她捶的蒙娜丽莎微笑。


    第 196 章   HK196 掉马了


    人打也打了,韩剧也看完了,夫妻俩洗漱完上床抱在一起睡觉。


    段嘉玲看了一晚上韩剧,眼睛酸得很,闭上眼没多久就在老公怀中睡着了。


    她五月初遇难失忆,至今一个多月,沙谨衍考虑到她还在创伤恢复期,尽管自己憋得不行,硬是没有勾引她和自己发生实质性的性行为,顶多隔靴搔痒地亲亲摸摸几下。


    每晚就这样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盖棉被纯聊天,感觉这种苦行僧的日子再过俩月,他体内都能结出舍利子,修成得道高僧。


    有时候老婆睡着后还会不老实,手脚在他身上摸这个蹭那个,惹他烧心。


    就比如现在,沙谨衍在背后抱着她,她睡着后翻个身变成正面,双手缠上来抱住他的腰杆,一条大腿还挤进他的双腿.间,顶着他的“重要军事基地”,他要使出十二万分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向她“开炮”。


    他以前哪受过这份憋屈?都是二话不说提枪上阵,等饿肚子了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吃得有多好。


    沙谨衍胡思乱想到眼皮撑不住了也沉沉睡去。


    翌日,他要去公司开每周例会。


    你们不会以为他这一年多赋闲在家,公司里面诸事不理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是不上班,没有不工作。


    出前门,给老婆下达任务:“你在家挑挑我们婚礼的举办地和婚房,我中午回来要问你话,检查你有没有偷懒不看。”


    段嘉玲满口答应,等他一走,马上打开笔电写小说,磨刀段段地复更她那篇处女巨作《一夜情后,我成了狠戾师兄的心尖宠》。


    她在家里闲得慌,看完前文后,构思了一下,接着往下写。


    前几天更完最新一章,收藏居然涨了两个,把她高兴坏了,还有读者在评论区留言:[我不是在做梦吧?居然更新了!当年追你文的时候,我还叫他男朋友,现在我们都离婚了。]


    有读者一直在等她王者归来,这是多么大的喜事,偏偏读者的评论又惨又好笑。


    段嘉玲斟酌了好久才想好该怎么回复她:[你都經歷過離婚了,還惦記我這個未完待續的故事,我不寫到完結都對不起你!砸個紅包,希望你能重新出發。]


    大手一挥,送给她一个50000晋江币红包。


    这个读者收到红包,人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直蹲守的老鸽给我下金蛋啦!我在JJ看一年文不用花钱啦!我那个死鬼前夫对我都没有像大大对我这么大方!请问大大是香港豪门千金吗?]


    一个马屁拍得正中段嘉玲虚荣的靶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哈哈哈誤會大了~我就係香港一個普通打工妹,這幾年忙學業和工作,真係分身乏術,一直沒時間更新。]


    这顿饭段嘉玲请了客。完了手在身体两侧一提,拎着空气裙摆给大家行了个公主礼。


    但段嘉玲其实没看过这个番,第一季第二季都没有,她唱这个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沙谨衍在第二季里面配了一个重要角色,而按照她当时的规划,最多再有半个月,她就要和沙谨衍开始谈契约了,那作为未来的女朋友,是不是应该要支持男朋友的事业,给宣传一下?


    这么一想,顿时责任感上身、表演欲上头,这才来了那么一出。


    其实到现在她都还没看过沙谨衍在动画里的表现呢嘻嘻。


    毕竟,小段同学刚开始美好的大学生活,每天忙着上课忙着逛校园忙着认识新朋友再和新朋友继续上课逛校园,周末还要出去游玩北京城,现充得不要不要的,哪有那个闲工夫追番!


    沙谨衍就知道是这样,正打算乘胜追击,一只手却忽然勾住了他脖子,“甲方讲话呢,你怎么开小差?大不敬了啊。”


    是聂承宇。


    他们在一家粤菜馆的包厢里,下午的见面会圆满结束,主办方按惯例请大家吃饭庆功,此刻负责组织这场见面会的女人正在说话。


    不过她是在和梁非一对一进行一些赞美和感谢的场面话,本来也暂时不需要其余人的参与。


    沙谨衍:“有你听不就够了。”


    “你刚才跟谁聊天呢,这么投入?”


    沙谨衍收起手机,“没谁。”


    聂承宇却没被糊弄住,盯着他说:“你不对劲。”


    沙谨衍也看向他,聂承宇说:“下午活动时就奇奇怪怪的,活动结束后人还直接消失了,你去哪儿了?”


    “是你不对劲吧,这么关注我的动静。你爱上我了?”


    “说不好,有可能哦。”另一边的胡航插嘴,“要我说,还是宇哥你太沉不住气了。不就是下午有个漂亮的女债主说你长得比小衍帅嘛,你也不至于就亢奋成这样吧,怎么还一晚上盯着输家不放了呢!”


    他说到这个,聂承宇立刻精神了,摇摇手指,“这你就不明白了,我好不容易赢一次,没有做条横幅昭告天下已经很克制了!不过也是,我这种心情,你们这些永远没机会赢的人是不会懂滴~”


    “靠!”被容貌羞辱了的胡航气道,立刻反击,“确实应该做条横幅,最好刻到你的墓志铭上,毕竟也没下次了!”


    聂承宇随他说,一点都不生气。


    胡航话锋一转,“但是挺稀奇的,居然放着小衍不选选了你,眼光这么独特的女债主,还长那么漂亮,你就没留个联系方式?”


    聂承宇立刻作刚直不阿状,“我可不私联债主。”


    胡航用眼神表达“你给我装”,聂承宇叹口气,说了实话,“虽然没打算要联系方式,但我本来还期待着,活动结束她会不会来找我要签名,结果人一下就没影了,跑得比小衍还快,搞得我还怪失望的……”


    沙谨衍听着他们的话,又想起当时段嘉玲笑靥如花夸聂承宇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一上来先敲打戏弄他一番。


    就好像这一下午,每一招都是她准备好的,就为了让他打破幻想,放弃抵抗,接受制裁。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胡航又和聂承宇扯了几句,凑过来,“其实我也好奇,你活动后去哪儿了?小蕴说你去见人了,见谁?”


    沙谨衍喝一口水,说:“我祖宗。”


    因为这家餐厅蛮贵的,苏迩本来想和她AA,但段嘉玲说,是自己邀请她来陪她过生日的,当然要她请客啦!


    苏迩大为感动,立刻表示今天会当好东道主,陪她好好玩一天!


    于是下午,两个人一起去三里屯逛街,买了一堆漂亮衣服和化妆品。


    晚上吃过晚饭,又在苏迩的提议下,找了家酒吧喝酒。


    昏暗的灯光,现场演奏的乐队,还有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喝酒嬉笑的年轻男女。


    段嘉玲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地左右张望,苏迩说:“长见识了吧宝宝!别紧张,你都满二十了,成年两年了,可以来这种地方了!”


    是,虽然刚大一,但段嘉玲今天过的是二十岁生日。苏迩下午得知时还很惊讶,“你上学这么晚吗?”


    她还以为段嘉玲比她小呢,怎么比她还大一岁呀!


    段嘉玲解释:“你也看到啦,我的生日是九月底,所以当年上学时其实马上就要七岁了。后来高一,我刚开学就出了一次小车祸,在家休养了两个月。我觉得错过了最开始和同学们熟悉的时机,很不开心,爸爸就索性替我申请了休学一年,等下一届再入学。他说,这样我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中考后的gap year,可以到处旅游到处玩啦~”


    苏迩听愣了,“你们家的教育,还真是松弛哈!”


    说休学就休学,这么随性的嘛!


    段嘉玲做个鬼脸,“是哦,我爸爸很纵着我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旅游计划都做好了,结果过了年,新冠了。大家都被关在家里隔离,我也是,最后压根儿没怎么玩成。”


    现在听到苏迩这么说,段嘉玲说:“我才不紧张呢!”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是忽然想起来,之前沙谨衍也答应过,等她高中毕业了,可以带她去酒吧玩儿。


    这一个下午她玩得开心,都没有想起他,现在看手机才发现,他居然连个消息都没给自己发。


    怎么搞的,虽然她把他开除出生日行程了,但他就真的不找她了吗?


    他难道不关心她下午怎么过的,开不开心?


    啊!该不会这正合了他的意吧,不用陪她,正好可以去逍遥自在?!


    苏迩忽然说:“段嘉玲,小真真,你看那边!”


    “什么?”


    “你看那一桌那几个人,是不是沙谨衍他们!”


    段嘉玲顺着看过去,只见靠窗的那张桌子边坐着的几个年轻男生,果然是沙谨衍还有聂承宇他们!


    梁警司又点开另一个在菲律宾录制的审讯视频。


    画面中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戴呼吸罩的老头。


    尽管满脸皱纹和三十年没有见面,但任志明把他认出来了,血淋淋的真相在他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他无法接受自己为之奋斗的一切,竟然是个弥天大谎。


    他不能接受杀死自己爸爸和哥哥的凶手,是他们的血亲。


    他揪住头发,喉咙发出痛苦的嘶吼,像头被生生撕裂的野兽。


    “我们前段时间在菲律宾找到你舅舅时,他老得只剩下一口气。我们再晚一步找到他,他就去世了,死无对证,恐怕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梁警司说完,又向他展示了他舅舅当年在菲律宾银行账户的资金流动文件。


    他爸爸拿命换来的几亿赎金,被他舅舅分成好几次、转入数家不同的银行账户。在菲律宾娶妻生子做生意,三十年来过着富裕的有钱人生活。


    而他的哥哥任志勇,为了赚钱养家和给他治病,小小年纪被砸死在建筑工地的钢筋下,死后还要挖出心脏给他继续用。


    第 197 章   HK197 撞档期


    绑匪落网,夫妻俩仿佛被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将心里积压已久的淤泥彻底冲刷干净,手牵手走出警署,走在微凉的晚风里,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走到车门边,沙谨衍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抱住老婆转个爱的小圈圈,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副驾。


    等他也坐进来,段嘉玲轻轻捶他一下,嗔怪:“在警署门前对我又搂又抱,你可真行!信不信我呼叫警察叔叔逮捕你!”


    “过来,我再抱抱,没抱够。”沙谨衍向她伸开双臂,坐着不动,只等她投怀送抱。


    段嘉玲顺势倒进他怀中,摸摸他的后脑勺:“人抓到了,我没有高兴人抓到了,我高兴的是你终于可以不用为我的安危提心吊胆,每天绷着神经。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我的好老公了。”


    仰起脸亲他一口。


    “老婆的吻就像充电器,让我又精神百倍了。我们这个周末去石澳见爷爷,把绑匪落网的好消息告诉他,顺便再跟他商量一下我们婚礼举办地的事。”


    段嘉玲脑中自动弹出一个关键词——挨骂。


    “回石澳,你又要挨爷爷的骂了。”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沙谨衍牵动嘴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一下气氛,“段嘉玲,关于这个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让你履行诺言的。”段嘉玲说,“你答应我了的!”


    她问:“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乖乖回去,好好上学好好考试,等高考结束,你就跟我谈契约?现在我都考完三个月了,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女孩一脸理直气壮,沙谨衍今天从看到她那刻,就知道来者不善,这会儿也不免被气笑了,“我那是答应吗?我那是被你用跳楼威胁,‘不得不’答应的!”


    事情还要说到半年前,本该在成都上高三的段嘉玲忽然在一个上午出现在北京,声称自己因为高考压力太大要崩溃了,现在离家出走,以示抗议。


    沙谨衍从机场把她接回家,给两边家长报了平安,又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亲自飞一趟把人送回去。结果晚上回家却又看到她坐在飘窗边,一副下一秒就要跳下去的样子!


    沙谨衍差点以为她真被高考逼疯了,段嘉玲却在此时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下来,明天也乖乖跟你回家。”


    “什么事?”


    段嘉玲眨眨大眼睛,“你跟我谈契约吧!”


    想到那晚的事,沙谨衍说:“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才是你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吧,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就为了给我下套!”


    段嘉玲抗议,“才不是,人家那时候压力真的很大!”


    沙谨衍决定抓回谈话的主动权,问:“你为什么想谈契约?”


    “我说过了啊,薇薇交了男朋友,成天腻在一起,都没时间陪我了,所以我也想谈!但身边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还不错,可以谈谈试试~”


    薇薇是段嘉玲最好的朋友许乐薇,沙谨衍也认识,而她那晚确实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那你就喜欢我了?”


    “我不喜欢你——我是说那种喜欢,但我想和你谈契约,不可以吗?”


    女孩的问题天真又自我,那样任性,就像她一贯的样子。


    虽然现在段嘉玲才刚上大一,而沙谨衍已经毕业工作一年,但实际上他只比她大三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沙谨衍对她的性格非常了解,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会忽然对某样东西、某件事情燃起兴趣,然后就一定要得到。


    比如,她说想和他谈契约,那就一定要谈。


    但同时,她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很容易又会丧失这兴趣。


    她的热爱,很少有持续超过三个月的。


    当时他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怕她情绪不稳定误伤到自己(他当然看出了她跳楼是装的),才决定暂时答应。


    本来按沙谨衍的计划,段嘉玲应该高考完差不多也对跟自己谈契约这件事丧失兴趣了,那他就能顺利逃掉。而这个暑假,她也确实一直没怎么联系过他,而是忙着和朋友去完欧洲去美国,满世界旅游。


    他以为她都忘了,结果临开学要来北京前,一个电话冷不丁打过来,语气甜甜却跟幽魂索命一样道:“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爷爷?”


    沙谨衍为此连她入学都没去,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躲掉。


    见他这样,段嘉玲其实也不理解了,“你干嘛这么不想跟我谈契约啊,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还是说你有女朋友了?你有吗?”


    “没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段嘉玲说着,忽然面露警惕,“你不会要搞纯爱那一套,‘我只能和我喜欢的人谈契约’吧?”


    那眼神,就好像他真敢这么说,她一定会鄙视死他的!


    沙谨衍不答应确实有他对段嘉玲没那种感觉的原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说了实话,“和你谈契约,会让我有种乱|伦的错觉。”


    他觉得这个理由够强有力了,谁知段嘉玲听完却眨眨眼睛,说:“那不挺刺激的吗?”


    沙谨衍:“……”


    段嘉玲觉得,沙谨衍真的白当一个文艺工作者了,按说他也配过不少小说,难道不知道就他们俩这关系,连伪骨都算不上,顶多一个青梅竹马,哪里来的乱|伦!


    她倒是想过这么刺激的po.po生活呢,没这个条件呀!


    她扁着嘴,不开心地看他一会儿,忽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好吧,不逼你了。我就是好奇谈契约是什么样的,既然你坚持不答应,也行,我去找别人。”


    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沙谨衍叫住:“你要去找谁?”


    “你管我找谁,反正,我的备胎可以从这里排到法国。”段嘉玲说,“而且现在都到大学了,认识的男生更多了,没准儿就能找到除了你之外我想谈的呢!”


    她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现在放弃了,那这件事就和你无关了。到时候不管我跟谁谈契约,怎么谈,你都不能插手。你没有发言权了!”


    沙谨衍脸色微变。


    段嘉玲放完话,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还真不是没有,我觉得我们班长就不错,之前军训的时候很照顾我来着。不过那天去看社团招新,有个师兄也挺帅的,他还想约我看电影。哎呀选谁呢,不然都试试吧……”


    她一边嘀咕,一边转身往外走,眼看就要出去了,终于听到身后的声音,“好。”


    段嘉玲站定,三秒后转身,像一只翘尾巴的小狐狸一样,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沙谨衍歪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有点无奈,又有点生气,最后全都化作“算你厉害,这次是我栽了”,“我说,我答应。不就是谈契约吗?谈就谈!”


    沙谨衍忽然想明白了,段嘉玲之所以半年了还没对谈契约这件事失去兴趣,是因为她其实一直没有真正谈上。


    这就像是小时候玩过家家,总要把爸爸妈妈演完了,游戏才能结束。


    所以,与其看她为了气他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他答应她。


    反正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游戏,他陪她玩一阵子,她过够瘾了,兴许都要不了三个月就会“甩”了他跑路了。


    目的达成,段嘉玲立刻飞扑回沙谨衍身边一把抱住,头蹭到他肩上就开始卖乖,“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你那么疼我,怎么舍得对我食言、看我失望呢?一定会答应我的!”


    这样赖在他身上撒娇的样子,和以前每次一模一样。只不过从前要么是做错了事要求他帮她顶锅,要么是又有什么鬼主意要他帮忙,这次却是逼他和她谈契约。


    还真当过家家了。


    沙谨衍耸肩,“当然,毕竟,我可是你最好的过家家搭档。”


    汤曼珍再有两周就到预产期了,在家里做孕妇瑜伽,可以增强骨盆和大腿肌肉的柔软度。


    听到外面入户门的开关门声,不做了,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擦着汗走出去。


    “哎,请愿书你交了没?我跟你说,我过几天会上官网查的。你要是敢骗我,我挺着大肚子自己去交!”


    “不用担心我没交,我有证人证明我交了。”


    “证人?”


    “嗯哼,猜猜我上午在家事法庭碰到谁了?给你个提示,这个人你很熟。”


    “哪个熟人呀,离婚都要跟我们撞档期。”


    “你大哥。”


    汤曼珍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他跟归静离婚?不会吧!他们两个结婚两年,连架都没听说他们吵过,怎么冷不丁就离婚了?哪像我们,为了离婚的事,三天两头吵架,这才是离婚的正确姿势啊。”


    “人家是闷声办大事。是你先同意和我离婚后,继续和我住在一起养仔,不告诉仔我们离婚的事,我才同意离婚的。”


    那天被肖春莲大骂一顿后,厉承修考虑了很久才痛下决心,离婚还她自由,这样她和自己在一起至少可以开心一些。


    就是往后自己要辛苦一点,把她看牢了。


    汤曼珍现在的心思完全放在汤逸臣身上,想到什么似地哈哈大笑:“你们大舅子、小妹夫今天碰到一起离婚,这就叫作‘双离临门’。”


    第 198 章   HK198 真馋人


    八月盛夏,蝉鸣声嘶力竭。


    汤曼珍在预产期前两天,住进毕家医院的VIP病房。


    段嘉玲也拎个小包一起住进去陪产,什么都不用干,只负责出张嘴陪她聊天解闷,分散她对生产的恐惧感。


    至于端茶倒水、削水果、与医生沟通等等这些繁琐的事,全权由准爸爸厉承修和经验丰富的育婴师包揽。


    住进来的第二天凌晨,规律性的宫缩开始了。


    因为是第一胎,汤曼珍开指开得很慢,宫缩痛漫长又磨人,她嗷嗷叫了好久才开到两指,打了无痛,再熬到十指全开,推进产房。


    几小时后,产房门终于打开,护士抱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婴儿快步走出。


    几人立刻围上去,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小生命。


    “恭喜,健康的男宝宝,3.4公斤,母子平安。”


    他话说得彻底,她也就不再劝。“不用了,我回条信息就好。”段嘉玲窘迫地开口。要她如何在他面前接听电话呢?


    一接起,想必就是她妈殷殷切切、哀哀戚戚的哭声,这哭声,会把她最难堪的内里抖露出来,段嘉玲就全然抗拒。


    她再度挂断电话,在微信上给莫柳女士回消息。


    「我现在不方便,半小时后再打给你行不行?别打电话过来了,你再打,钱你休想拿到手。」


    似乎她的“威胁”很有效,莫柳女士没有电话再打过来。


    这时,窗外的雨也差不多停了,段嘉玲不再耽搁,和沙谨衍礼貌道别后,转身下了车。


    她同他道谢,下了他的车。


    车门敞开,飘进来细密的雨丝,她走进雨里,雨丝在她乌发上洒上浅浅的糖霜。


    合上车门之后,那缕清冷的冰霜玫瑰香,也渐渐地远了。


    沙谨衍若有所思,望住她走远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礼堂旁边一处24小时银行。


    况且他看起来不像人能劝得动的那种男人。


    “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如果没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先下车了。”她把双氧水和装创可贴的盒子放回中岛台。


    她转身,再次试着推开车门时,沙谨衍朝她倾斜过来,狭窄的车厢内,两人的距离被迫得近之又近,霎时间,段嘉玲只感觉到,鼻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乌木气息。


    拉开的车门被他合上。是他瞎想。在心底,他万般不屑地对自己“切”了一声。


    明明她这样认真,别无二心。


    “贴好了。”她轻轻地说。“但是沙先生,你要不要去医院打破伤风,我”


    她本想说我可以赔你医药费,转念一想,觉得沙谨衍这人怎么可能接受他赔医药费呢,遂把话吞回去。


    “不去。”他干脆利落地拒绝。


    “可是,毕竟是被剪刀扎到手”段嘉玲仍在犹疑。她无意识地,总觉得还是他的命更宝贵一些。


    “一点小伤口,又不会死人。死了我认。”


    “你叫段嘉玲。”沙谨衍定定看住她,忽地出声。他念她的名字,舌尖从上颚落下,有种磊落的好听。


    在念她名字的同时,他目光也在定定地注视着她。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何形容?段嘉玲想起,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从事法官、谈判家、外交官等特定职业的人群,会特意去训练自己的目光,好让目光传递出说服、认同的情绪。


    沙谨衍的目光没有训练的痕迹,却让她感受到莫名的、来自男性的威压,像是大草原上原本懒洋洋的狮子,忽然看到自己感兴趣的猎物一般。


    “是我的名字。”段嘉玲定声回答,莫名地,她有一种喉咙干哑的感觉,似乎还是第一次,在异性面前有这般细微的感触。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并记住她名字的,她猜,左右不过是看到了展柜上她作品的铭牌。


    “沙先生,再见。”有一个富二代太子爷在猛猛追段嘉玲。这条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校园每一个角落。


    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猜想她是不是要一朝飞上高枝。段嘉玲却平静得好像全部没听到,提了桶在走廊里晒衣服。


    叶酩也不顾走廊里晾衣服的水会滴到身上,拨开头上湿淋淋的衣物,来找她。


    “你对陆彬没意思?”


    “没有。”段嘉玲从桶里捡起一件胸罩,黑色钢圈带蕾丝的图案,用夹子夹好,仔细地抻平。


    “那他的钱呢?也没有意思?”叶酩凑过去,说得直白。


    “没有。”


    “这都没有。我去,你是天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是看人。”段嘉玲想了想,说。


    男人固然是有钱的好,但最最重要的是,要合眼缘。像陆彬那种浅薄的、把“色”字写在脸上头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上?就算陆彬比现在有钱得多,她都不想看一眼。


    “那什么样的人你看得上?你难道没有看得上的人?”叶酩柔柔的声音响起。


    段嘉玲脑中倏忽闪过一个人影。


    叶酩看着段嘉玲,她瞳仁很黑,沉思的时候,粼粼的眼中好像有金鱼游上来,一个暧昧的、不可置否的表情。


    这一刻叶酩知道,有戏。


    叶酩很确定,段嘉玲有自己的想法。


    “商少爷明晚有个牌局,我带你去。”末了,叶酩轻轻撂下一句话,穿过廊下的湿衣服,扭胯走了。


    “这么急着下车?雨大了,避一会雨吧。”沙谨衍说。


    其实,今天经历了一场应酬之后,他格外想独自一人待着。但,这女孩贸然闯过来,便又让他觉得,有个人陪他在车里坐着也不错。


    段嘉玲朝窗外望去,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下大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如霜如雾。


    她心底难得地,泛起一缕烦躁。因为这不得不被困在雨中的困境,还是和一个自己不熟的,阶层差异十分之大的男人。


    相比起她的烦躁和拘谨,沙谨衍一派闲适。


    他修长的、骨筋分明的手指从岛台侧方摸出一瓶冰水。


    “要不要喝水?”他问她。


    “不用了,谢谢。”段嘉玲说。陌生人给的水,她可不敢随便喝,哪怕水没有开封过,也是一样的。


    他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无所谓地笑笑,拧开瓶口,自己喝了。


    余光里,段嘉玲注意到他的喉结,饱满而锋利地滚动。他喝水喝得很随意,有几滴水珠顺着他流畅清晰的下颌,直滚过喉结。


    这时,她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再度震动。


    不用想,肯定是莫柳女士打来的电话。她妈每次问她要钱,都问得很急,不把钱搞到手不罢休。


    在这狭窄密闭的空间里,段嘉玲并不想接她的电话,干脆地将她的电话挂断。


    挂断后,那电话立时又响起,“嗡嗡”的震动声,烦得像一只绕着人打转的打转的声音。


    “接,不要紧,你随意。”


    沙谨衍的声音响起。他握着那瓶水,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瓶身,按得很用力,这时他已经想起,似乎在台上时,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震动声。


    似乎,这震动声,让女孩心神不宁。这一刻,他似乎有点明白,她的失手和慌乱。


    她不是故意的。想到这儿,他手指微屈,浅浅地摩挲大鱼际肌上那处交叉的创可贴,其上粗糙的布面,一下下地刮扯着他。


    难得地,沙谨衍对眼前的少女产生了想要深入探究的欲望。


    汤曼珍第一次给儿子哺乳,动作笨拙,姿势别扭,完全不熟练。但怀里的小家伙却吸吮得特别熟练,一点不像第一次喝母乳,可见脑子也像Leo那么聪明,免不了心生骄傲。


    喂着奶,问起段嘉玲:“对了,你和沙谨衍的正式婚礼要什么时候在摩纳哥举办?我做完月子就要回内地拍戏去了。”


    “我们初步决定是在明年三月份。”


    “现在才八月初,你们要准备那么久?”


    “没办法。我们跟摩纳哥巴黎大饭店的人沟通过了,他们说明年三月份酒店才有可以举办大型婚礼的空档期。不过也好,多留点时间备婚,我们可以准备得充足、更完美一点。”


    “本来你们最迟今年年底就可以办婚礼了,偏偏你又出了那种事,你还……”


    她没把“失忆”说出来。


    “就当是好事多磨吧,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哎呀!”汤曼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明年三月我们都要去摩纳哥参加你的婚礼,那我儿子要放在谁哪里?”


    厉承修眼睛一亮,趁机说:“可以放在我爹哋、妈咪家里几天,他们肯定很乐意帮忙带孙子。”


    汤曼珍翻起眼皮,朝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这个好大儿,算盘打得倒是精!


    第 199 章   HK199 备婚礼


    摩纳哥的国土面积只有2平方公里,相当于300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是世界第二小国家,位于欧洲西南部,三面被法国包围,南濒地中海。①


    这个平“亿”近人的欧洲土豪袖珍国,每年5月的最后一个或倒数第二个周末会举办F1大奖赛,是三大F1皇冠赛事之一。


    段嘉玲在伦敦留学的那两年,沙谨衍两年都带她来摩纳哥看赛车比赛,顺便游玩,沿着海岸线散步,领略地中海风情。


    他们把正式婚礼的地点定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七月的某天,段嘉玲陪老公看今年5月摩纳哥的F1大奖赛视频。看着看着,突然唤醒了他们两年去了两次摩纳哥看F1比赛的记忆。


    沙谨衍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美好、浪漫、深刻的故事,她最先想起的,竟然是观看F1比赛时的自己。


    结果就听见了沙语程放开嗓子高声说:“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这话果然不假!亲女儿的丈夫一眼都看不到,反倒是那范家,听说范家的大哥又开了一家金店,爸爸,范家一家都得到你的照拂,我呢?妈妈临走前,你怎么和她保证的?你全都忘了吧!”


    范静文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她大哥多年经营店铺辛苦,好不容易扩大规模,到了继女沙语程嘴里,都成了沙庆荣给的了!


    这下她也懒得找什么人了,气都气饱了。立时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


    中途还是不解气,又听说段嘉玲那边早上叫了医生,赶忙就打电话找了段嘉玲。


    段嘉玲听完,心底深深叹气,豪门是非多,沙园格外得多。


    沙庆荣她惹不起,沙语程她没必要惹,于是只得道:“妈,你消消气,这么说,你中午也没有吃饭了?”


    范文静不说话,这就是没吃了。段嘉玲高声叫佣人,说:“太太午饭没吃,做一份进来,再给我做一份,我跟太太一起吃。”


    范文静一听,诧异道:“你不是感冒了吗?没胃口?这可不行,不吃饭,病怎么好?”


    段嘉玲摆摆手,说:“我吃过了,但是没吃多少,现在正好有点饿,我陪妈一起吃,您也吃得香一点!”


    这话贴心,范静文笑了起来,她也有女儿,但是小女儿沙清音是个大小姐性子,整日不着家不说,只有找她要零花钱的时候才会伏低做小,哪有段嘉玲这般说贴心话哄她开心来得窝心。


    时常就想,身份低一点也有低的好处,起码不会趾高气扬,给自己找气受。于是,等沙庆荣赶紧赶慢回家,范静文跟他闹的时候,她赶忙抽空给沙谨衍打电话。


    消息不回,这回电话总该接了吧?段嘉玲心想。


    电话拨过去,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起。段嘉玲正要开口,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道:“你好,请问是沙太太吗?沙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可以等一会儿再打过来吗?”


    这个声音,段嘉玲好像在哪儿听过,不过时间紧急,她没空细想,只得道:“我有急事,他现在不能听电话吗?还在开会?”


    那女声陷入犹豫,支支吾吾说:“不是……请问是什么急事,您可以告诉我,等沙总有空,我马上转告给他。”


    不是开会,也没有空接我的电话?


    段嘉玲心里有些奇怪,“他家里出——”


    突然,段嘉玲的声音一顿,她听到了沙谨衍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只听他道:“还没有想好吗?晚上你定好位子,我会按时到的。”


    然后那个女声小声说:“沙总,有您的电话,是沙太太打过来的。”语气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沙谨衍顿了顿,问道:“段嘉玲?”


    应该是那个女人点头做了回复,就听她的声音有些模糊道:“沙总,那我离开了。”


    不一会儿,沙谨衍的声音在电话里清晰起来,“段嘉玲,有什么事吗?你发的消息我看到了,没发烧就好,我今天很忙,晚上就不回去吃了。”


    段嘉玲手脚冰凉,突然记起那个女声是什么地方听过的了。是昨晚那个女秘书。


    那个秘书半夜还去沙谨衍的房间。


    她想到她刚刚在沙园大发神威,连沙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沙语程一家都给赶出去了,十分霸气。


    现在一看,她哪有资格,不过是个假妻子。


    可笑,她还进入了角色,觉得沙谨衍对她不反感,她还有机会。


    原来,她已经出局了。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段嘉玲吩咐不要放客厅,改到小客厅的桌子上。她扶范静文一起过去,说:“昨天还下大雨,今天就是大晴天,妈,你也正好晒晒太阳。多晒晒太阳,人也有精神。”


    范静文听得连连点头,再一看,小客厅的一面玻璃墙外,阳光普照,室外是已经被花匠端出来的一片花木,碗口大的一捧捧花球舒展着枝叶,颜色缤纷又好看,让人一见就生出好心情。


    “不错,这个天就该在小客厅吃,眼睛多舒服了。”又去看段嘉玲,“也就你愿意哄我这个老婆子,你妹妹啊,一大早就叫司机开了车出去,到现在也没有看见人。”


    沙清音是个爱玩爱闹的,哪有空听范静文说家里的一脑门子官司。段嘉玲便道:“妈哪儿就老了,我们俩出去逛街,都说我们是姐妹呢!”


    她半句不提沙清音,范静文是她亲妈,她抱怨几句正常,她这个嫂子跟着一起抱怨,范静文估计时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段嘉玲不好,更怕沙园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传给沙清音。


    这个大小姐可不是忍耐的性子,到时候问到她的脸上,她就成了沙园的笑话了。


    范静文一听段嘉玲的话,乐得用手捂住嘴咕咕地笑,显然被捧到心底里去了。一顿饭吃得气氛越来越好,她胸中的一口气也慢慢消了。


    叫女佣撤了碗筷,重新斟上茶,她喝了两口,才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沙语程计较,谁叫我就是后妈?”


    不由不有点心酸,她说:“是我想当人后妈吗?可是我遇见沙庆荣的时候,他已经接过了婚啊。”


    老一辈的陈年往事,又涉及沙庆荣,段嘉玲不敢多加妄论,于是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范静文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妈,都过去了,现在本市说起沙夫人,谁不知道是指的是您?”段嘉玲说。


    范静文点头,又看段嘉玲,打趣道:“你这孩子……不过呀,也就是现在,等过几年谨衍正式接手沙氏,那个时候,沙夫人就不是指的我咯。”


    过几年……段嘉玲想到和沙谨衍的协议合约,那个时候,沙夫人也许真的另有其人了吧。


    正在聊着,忽然佣人进来走到范静文面前,小声道:“太太,大小姐来了,说要见你。”


    范静文脸色一变,她不和沙语程计较,沙语程倒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


    她皱眉,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见。”


    佣人脸上一阵难色,这话回出去,沙语程还不活撕了她。


    她为难地去看坐在另一边的段嘉玲,露出恳求的神色。


    这个家也就段嘉玲好说话,她是沙园人人都知道的仁善人,不止不为难他们这些佣人,还和颜悦色的,有事找到她身上,她也是能帮就帮,大家都喜欢她。


    段嘉玲对她笑笑,转头看一脸怒意的范静文,“妈,按道理,她见过父亲就要见见你的,她不住在沙园,是客人,您是主人,您也得拿出点待客之衍啊?”


    可不是!范静文霎时转怒为喜,沙语程当年都被沙庆荣一巴掌赶出了沙园,是沙家大女儿又怎么样?还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沙园?


    不管什么时候,到了段嘉玲嘴里,都那样的好听。范静文满意地看着段嘉玲,说:“好,好好,妈听你的,走,你跟我一起见见你大姐。”


    段嘉玲今天来了沙园,这个点所有人应该都知道了。现在沙语程专程来见范静文,她肯定不能不露面,否则就是她失衍了。


    段嘉玲起身,和范静文一起去会客厅。进门的时候,她落后一步,让范静文先抬脚跨进客厅,自己再跟进去。


    会客厅里,坐着沙语程一家子。范静文一进去,沙语程自己没叫人,却叫了跟在身边的小女儿“还不叫人”。


    那小女孩只有十岁大,看起来玉雪可爱,只是胆子很小,人有些怯弱,被母亲一说,连忙不加思考地叫道:“小奶奶。”


    小奶奶一出,满堂皆静。


    连段嘉玲都脸色一变,她立刻去看范静文的脸色,只见范静文目眦欲裂,身体一颤,手指抬起来,指着沙语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来话。


    就是沙语程都没想到女儿叫出小奶奶这个词,她瞪着自己的女儿,一瞬间明白过来,是自己平时不尊敬范静文,在家也没有忌讳,不小心给女儿看进眼里。


    刚刚她在沙庆荣那里受了气,女儿也听到了她的话,于是给她出气,就叫了小奶奶这个词。


    她既窝心又觉得坏事,不由上前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一边看着范静文。


    “你,你们——滚,我给我滚!滚出我的房子!”范静文喝道。


    段嘉玲不管他人,只一把扶住范静文,她见沙语程听到范静文的话,脸上虽然闪过一丝尴尬,但是却没有畏惧,似乎还想反驳两句。


    段嘉玲心里厌烦了她,这个性格乖张的大姐真是缠人,她也不再对她客气,提声冲屋外的佣人道:“来人,快来人,把屋里人的给我赶出去!——再去派人叫爸爸来,把小菡初喊妈妈小奶奶的事也一并告诉他,就说妈妈问他,是不是她不是沙家明媒正娶的太太,而是菡初嘴里的小奶奶!”


    会客厅顿时乱成一锅粥,沙语程还喝道谁敢碰她,段嘉玲就道:“这里是太太的屋子,你们是被聘来来伺候太太的,还是伺候别人的?想想谁给你们发的薪水,不想干的,明天就给太太递辞呈!”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沙语程再吼谁敢碰她也没有人理了。


    等到沙语程一家被赶了出去,房间安静下来,范静文已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临老了还被人这么欺辱!我不活了!”


    段嘉玲连忙又拉又劝,说:“妈,人已经被您赶出去了!谁敢说您不是沙园的主人,你就赶她出去!看看是您的声音大,还是她的声音大,您何苦说这样的话?”


    安慰的间隙,她对旁边一起劝的女佣小声道:“把清音也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了大事,妈正需要她。”


    女佣忙不迭去照办,段嘉玲现在就是正屋的主心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以为她从来都细声细语,没什么脾气,没想到今天真叫人刮目相看!


    段嘉玲心里却满是苦水,偏偏叫她遇到这样的事,不过既然叫了沙清音,另一个儿子也能落下。


    夫妻俩细致入微地讨论婚礼的每个装饰、花艺、音响设备,再到晚宴的菜单、酒水的选择,尽量做到每个细节都不疏忽。


    他们还提前找了在摩纳哥本地拥有丰富人脉和经验的本地婚礼策划公司,帮他们与本地的供应商沟通,拿到不对外开放的资源,处理各种文件材料等等。


    白天从日出忙到日落,只剩晚上有时间出去遛遛弯、娱乐一下,又因为白天太疲惫,摩纳哥的夜色再迷人,他们玩不了多久就回去休息了。


    夫妻俩对婚礼的准备过于认真,原定在摩纳哥待七天,直待到十天才离开。


    江孝和他们一起飞去赫尔辛基,其余人直接飞回香港。


    九月的赫尔辛基已进入早秋,天气转凉,早晚温差大,时常下阵雨。


    午夜时分,飞机落地,机舱外显示的气温只有4℃。


    段嘉玲懒得从随身行李里把厚衣服翻出来,在老公的紧迫盯梢下,还是穿上了抓绒外套、围上丝巾、脱下凉鞋穿上皮靴。


    这大半夜的,开车来机场接机的人竟然是江彦,他今天白天刚从香港直飞过来。


    段嘉玲后面听老公说,是爷爷未免被他隐瞒病情,特地派江彦过来陪同看病,事后再把他的病情一五一十上报。


    江孝好多天没在线下看到弟弟,飞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Jason,我好想你!”


    江彦也怪想念唠叨的哥哥,嘴角动了动,似乎想微笑,终是口是心非地说:“我们昨晚不是刚通过视频?”


    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毕竟旁边还有两双直勾勾围观他们兄弟紧紧拥抱的眼睛呢。


    夜色厚重得像一块巨大的黑绒布,车子行驶在通往庄园的郊区公路上,柏油路两侧是看不到尽头的高大云杉林,月亮被云层挡住,只留一层冷白的月光在林间游移。


    江孝屁股一沾上副驾,嘴巴就没停过,滔滔不绝地与弟弟分享他们在摩纳哥那几天的行程。


    说到段嘉玲拍婚纱照时发生的糗事,她便好笑地附和几句,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出神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黑黝黝的云杉林。


    思绪仿佛被深邃的云杉林一点点卷进去,耳边的声音渐远,眼皮慢慢阖上,她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见自己漫步在枝叶挂满积雪的云杉林中,脚下是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深脚印,阳光从密实的枝叶中洒下,光线一束束,细碎又温柔。


    云杉林的空中悬浮着一面面晶莹剔透的光屏,每一面屏幕上,都在循环播放着她和老公经历过的种种故事片段。


    有她记起来的,也有她忘记的。


    它们在她的梦境中清晰重现,如珠穿线,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