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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第 141 章 谁更变态


    “你是病人家属吗?”


    走廊上, 准备进入病房的谢谌被医生叫住,他转头回答道:“我不是,我是送患者来医院的路人。他的亲人警察联系不上, 有其他的费用的话,我先垫付。”


    谢谌从医生口中了解完患者大致情况,推门而入, 发现人早就醒了。


    蝴蝶平躺着,木讷地看向天花板。


    谢谌挪了一把椅子坐到床前,看着他被打肿的眼窝,额头、脸颊都因淤血泛出紫红色, 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像是在喃喃自语。


    一周未见, 蝴蝶像沾了什么不良嗜好, 人较之前更为消瘦。谢谌在距离俱乐部200米的地方捡到昏迷的他,他上衣被扯破了, 血也流了一地。


    病房陷入诡异的静谧,渐渐的, 夕阳压到谢谌的后颈,谢谌还是什么也没问,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就离开了。


    谢谌拎着快递盒回家, 刚坐到沙发上就对商家进行差评,说好的隐私寄件,结果驿站的扫件员似乎知道他买的是伟哥, 给快递时竭力憋笑。


    谢谌拆开另外一个白色药片, 取了一片维生素混着水咽下肚,他收到商家愿意提供补偿的消息,希望删掉低星评价。


    谢谌无视, 那药的量谁看谁笑,不知道自己离开驿站后被编排什么样,他最近大概是不会再去取快递了。


    【谢谌】:多久回来


    【谢谌】:药到了,我刚刚去取了


    你不知道,那个包裹没有……


    谢谌想分享刚刚发生的尴尬事,还没敲完整段话,就收到了回复。


    【周言晁】:我今天没法回去做。


    “……”谢谌知道自己又被误会了。


    对方发来语音,“我让博士提取了一点我后颈的腺液装在瓶里,床上还有我的衣服,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先应付一下。”


    原本解释的话都到嘴边了,谢谌硬生生咽回肚,问腺液在哪里。


    腺液很珍贵,发情期间可暂时充当没有副作用的抑制剂,用量也有讲究,少可作香水,多可充当催情剂。恩爱的伴侣会互相交换腺液,隐层含义就是气味形态的婚戒。


    谢谌知道周言晁准备腺液不过是为不时之需,他找到玻璃滴管瓶晃了晃,透明啫喱质地的,为延长其使用期限,添加了特殊物质。


    谢谌挤捏橡胶头,提取一点腺体抹在虎口,嗅完又舔了一点尝尝,腺液的信息素浓度最高,似乎一点就足以抚慰寂寞的心。


    他握住玻璃瓶侧坐在床前的地板上,脑袋枕着手臂,口鼻离虎口很近,香味传来似若有若无的轻吻。


    三年前爆炸本无一人生还,存活归来的周言晁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他必须接受高层的调查。


    他回复完消息,将手机关机走进A方的审讯室。


    整件事疑点颇多,经众人轮番审问,周言晁坦白是紫色面具救了自己,但由于失明,他并没有看到人脸。


    期间,紫色面具没有对他有任何优待或虐待,只定期给他提供食物和做检查。


    问及有关紫色面具的细节,周言晁只道:“排除使用医药手段的可能性,他是beta。”


    最大的问题在于,紫色面具为什么唯独救了周言晁,是爆炸时他所处的位置生还的可能性最大吗?


    周言晁持否定态度,认为紫色面具救他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黑掉系统进行大范围直播,研究电子蜘蛛,给我治疗脑损伤和失明,可以看出他很擅长使用科技,尤其是将其运用在生物领域上。”周言晁指了指脑袋,“他对我做了开颅手术。”


    众人肃然。


    “完全没有副作用,连我的耳鸣也一并治好了。”


    “你居然就这么放心让他给你进行手术?”有人质疑道。


    “我其他选择吗?”周言晁反问后继续道:“而且他说,打开人的脑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推算好复明时间,紫色面具把周言晁丢在废弃的工厂里,说下次见面,不会再救他了。几小时后,警察找到周言晁将他带了出来。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制造性别混乱。”


    变性试剂的作用随时间持续发生变化,治疗性别认知障碍,到改变命运实现阶级跨越,再到希望各个性别群体之间换位思考,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历经爆炸事件,A方遭受重创,虽然封锁了消息,但越掩埋真相越致使各种谣言乱传,不论真假,其完美形象在人们心中出现裂缝。O方大楼在政府扶持下重新修缮,重建更加稳固的安保系统,事后恢复冷静的群众也不再胡乱进行审判。


    从禁止L.0,到每天打击非法贩卖L.0-1的团体组织,社会看似重回稳定的秩序,但大家忽略一个新生群体——那些被变性试剂迫害的人群。


    尽管有政府的补贴,但他们仍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他们的身体得到了保障,心理出现严重问题。若说以前的alpha、beta、omega的疯狂行为还是基于一套固有的性别模式,那么变性者简直就是胡来,小到不考虑自己的性别乱进厕所,大到不顾他人的性别乱与人□□。社会没有给予谅解,唾骂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次变性需要承担的风险更大,要想变性者回到从前已是痴心妄想。


    周言晁转述紫色面具的观点。


    他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最根本的不满与愤怒源于差距,要么大家一样“好”,要么大家一样“烂”。


    A方认为紫色面具与周言晁一定有关联,最终决定围绕周言晁关系网展开彻底调查。周言晁没有异议,他的过去只是过去而已,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怀念或保护的东西。


    深夜,谢谌从门缝里挤进来,他打开玄关的灯,换鞋时顺带瞄了一眼其他鞋的摆放,和离开前一样,看样子人还没有回来。


    “去哪儿了?”


    谢谌被从背后冒出的人声吓了一跳,在撞到木柜前被alpha搂进怀里,他微微侧头看出人的疲惫,“怎么不开灯站在门口?”


    周言晁避而不答,反问道:“为什么才回来?”


    “去俱乐部了。”


    “今天周四。”


    “……我记错了,所以跑空了。”


    “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谢谌摸了摸空空的手腕,“洗澡前,我把手表摘下来,后面忘戴了,所以不知道时间。”


    “下次记得戴上。”


    “嗯。让你担心了。”谢谌转身朝向周言晁,捧着他的脸亲吻嘴唇。原本摆放整齐的家居鞋被踢乱,散在二人脚边。


    激烈的吻结束时,谢谌呼吸不均,他倚着鞋柜,手肘撑在柜面上,另一只手撩起衣摆,“伸进来。”


    掌心溢出的薄汗携带浅浅的信息素覆盖在小腹,再延至左胸口,谢谌心脏一紧,倒吸凉气,抓住那只手制止,蹙眉说疼。周言晁说知道了,亲了亲他的脸颊,嘴唇一路蹭到嘴角,手滑出领口轻轻捏住颀长的脖颈,指腹不断摩挲腺体,原本被晾干的茉莉花味腺液与汗液相混再次湿润。


    “额唔……”谢谌右手勾住周言晁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周言晁身上,他垂首额头抵在人的肩上,后颈突起的小肉被反复摩擦着,弄得他呼吸不受控的震颤,喉咙时不时滚出低吟,他喘息道:“慢点。”


    后颈的腺体被抓烂过,即使过去多年,依旧凹凸不平。周言晁沿着伤疤的纹路缓缓抚摸,力道时轻时重,腺液里的信息素全都揉进细嫩的皮肤里。


    处在兴奋中的谢谌察觉到液体里的信息素浓度在降低后,在周言晁的怀里动了动。


    周言晁停下,扶住谢谌后背,只瞥见人脸上的一抹红,“怎么了?”


    谢谌继续埋着头,干脆地抹掉残留的腺液,哑声道:“你用嘴,快点。”


    “我不标记。”


    “没让你标记,你用嘴试试。”


    在周言晁迟疑时,谢谌又道:“停在这里,你是故意为难我吗?”


    周言晁不理解,但从语气听出急切,他伸舌凑向谢谌的后颈,舌尖刚沾到皮肤,他就被搂得更紧了几分。


    alpha信息素所剩无几,经反复舔舐,乌龙茶味愈发浓郁,微苦清香,越细品越觉馥郁,它们在口腔回甘,悉数钻入喉咙。周言晁闭上眼,将人的脑袋摁进怀里,唇齿与其厮磨,大力吮吸,感受到谢谌身体的颤抖。


    “要……”有气无力的声音戛然而止,谢谌泄力,全靠周言晁支撑着才没倒下去。他身子后仰,继续倚靠着鞋柜。


    头顶的暖光弱化了脸颊的绯红,但神情骗不了人,谢谌微眯着眼喘息,还未完全从余韵中清醒过来。


    只是吸一吸脖子就这个反应,周言晁眨了眨眼,不解风情道:“有这么舒服吗?”


    谢谌抬眸,与他对视后,整张脸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个度,“你给我转过去。”


    “……”


    “你放开!”


    周言晁趴在床上挣扎,谢谌跨坐在他腰上,手压在脊骨之间,不准人起来。


    周言晁后颈咬痕错落,皮肤红肿,谢谌视而不见,继续舔吻,故意用舌尖戳了戳那个快要完全愈合的针孔。


    “呃……”周言晁本能地想要躬身,奈何被压制住,腰背沉重,“你放开我!不要再……唔……”他的脸嵌进枕头,吐出的声音透过棉花隐约传进谢谌耳朵。


    “有这么舒服吗?”谢谌将收到的话还给他,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你除了记仇还会什么。”周言晁转头怒嗔道。他面色酡红,眼眸生出薄薄的水雾。


    “先回答我。”谢谌不依不饶,被舔得那么爽,裤子都来不及脱,结果抬头看见人顶着冷淡的脸,一副不理解的模样,就连语气也像在说你至于这样吗。


    想到这儿,谢谌再次咬住周言晁的腺体,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处于完全紧绷状态。


    后颈前不久才因提取腺液被针头扎过,如今处于高度敏.感的状态,根本受不住过分的吮吸啃咬,周言晁将大半张脸重新埋进枕头里,面颊的红漫到耳朵和脖颈,“我想上厕所……你放开我。”


    “正常的。”谢谌用嘴唇蹭了蹭周言晁后颈的肌肤,“这里敏感的人,被刺激到失禁都有可能。”他说完又故意咬了一口对方的腺体,力道恰好,没有到标记的程度,但足以刺激神经,好似真的想要人就在床上解决。


    “你真是变态……”周言晁咬牙恨恨道。


    到底是谁更变态一些,谢谌比较不出来,他看着身下人的模样,被骂反而异常兴奋。


    这时候骂人,和撒娇有什么区别。


    “好了,不玩你了。”谢谌松开他,周言晁连忙起身下床,脚还没沾地又被拽了回去,栽回人怀里。


    “你说了不玩了。”周言晁被搂着。


    “嗯,我知道。”谢谌轻声道:“再亲一下,好不好?”


    第142章 第 142 章 什么是爱


    周日, 俱乐部来了一位新人。他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双手插兜站在搏击训练营门口,目睹赤红在空中飞溅, 汗液沿着肌肉滑落。


    “新来的?要给你介绍一下吗?”热心的成员将他拉到角落的小桌旁坐下,未经他允许直接揭掉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笑道:“怎么称呼?”说罢, 抓了几颗腰果塞进嘴里咀嚼。


    林青屿视线在人群间来回穿梭,“随便。”


    “好的,随便小哥。”


    “……”


    “在这里只要征得对方同意,就可以进行比赛, 但身体出现任何问题,包括休克死亡, 都概不负责。”


    “那什么情况能在台上打?”


    “虽然说的概不负责, 但大家多少还是怕死,不会真玩出人命。我们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一场大型的擂台赛, 谁能赢到最后,谁就是最A的人, 上那个台的断气被抬下来的事儿也发生过。冠军也会获得相应的奖金,不过那点儿钱拿来当医药费都够呛。


    “喏,你瞧!”成员手指向门口的女omega, “那个就是上一届的冠军。”


    林青屿的思索被打断,他顺着方向望去,狠厉的形象已经不能与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叠, 但他反应迅速, 一头扎进人潮里。


    对方也注意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掉头离开,一路狂奔, 躲进厕所隔间里。林梦背抵着门,她紧捂住嘴,尽量让呼吸都不易被察觉。


    青屿哥怎么会找来,林梦此时想弄死谢谌的心都有了,她在最亲的人面前维持的好形象全毁了。


    约莫过了15分钟,林梦没有从门外听到任何动静,猜测对方压根没有追上自己,还在其他地方打转。


    她屏住气息,躬着身子一点点扭动门锁,将门打开一条小缝,确保没有异样,才舒一口。


    门被大力拉开,撞到隔壁的门板发出嘭的巨响。林梦被拥入怀中,头被手摁住抵在肩上,在挣扎前闻兰花香,耳畔传来颤抖的呼吸声。


    林梦眼眶湿热,一语不发。


    林青屿等人冷静下来再松开手臂,他轻轻将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捧住她的脸查看抚摸眼角、颧骨等各处的淤青,她的唇瓣破裂还有干涸到发黑的血迹,她的耳朵因反复殴打而畸形,像饺子一样。


    林梦不想窘迫的模样全被人看了去,偏头回避,抬起胳膊想挡住对方的视线,但伤痕累累的手又暴露在他的眼前。


    林青屿又抓住她的手,指骨上的皮肤破皮红肿发紫,还有一些尘土卡在红肉之间,他埋头轻轻吹了一下。


    林梦默默注视他心疼的模样,狼狈姿态被发现的尴尬被其他情绪覆盖,她盯着那张吐出温热气息的红唇,尝试着凑了上去。


    林青屿抬头,鼻尖擦到柔软的东西,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愣了一下,他以为是巧合,想要佯装无事发生,却见林梦垂眸盯着自己的嘴继续贴近。


    “等,等下。”林青屿被她的意图吓住。


    林梦嘴巴被捂住,她对准掌心舔了一口,和他对视后幽幽道:“有林由哥的味道。”


    林青屿避开炽热的目光,看着搂住自己腰的手,含糊其辞道:“这,这是做什么?”


    原本alpha在成年后还有发育趋势,但变性试剂遏制了激素,如今林梦的体形与林青屿相当。在搏击训练营呆了几个月,肌肉更加紧实坚硬。她将林青屿圈在怀里,疯狂吸入魂牵梦绕的信息素,隔着衣服舔了一口。


    林青屿一哆嗦,“林梦啊……”


    “青屿哥,我好想你。”


    “回家吧。”


    “回哪个家?”


    “……”


    在路上,林梦一直牵着林青屿的手,始终一言不发,她用余光偷瞄身旁的人,明知道自己很恶劣,但喜欢透过担忧的神情,享受着爱。


    林青屿没有带林梦去以前那个破旧的老小区,两人伫立在大门门口,林由哥告诉她搬家了,但她不知道住的地方这么好,转头看向林青屿,顿时鼻子一酸。


    一个眼神,林青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比起被误解的羞赧,他只是无奈笑道:“不是那样的。我没再做那些事了。”


    明明指纹就可以解锁,但林青屿让林梦摁门铃。门打开,是另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林由见到林梦的反应,和林青屿如出一辙,他捧起脸蹙眉问是谁干的,没得到回答又看向林青屿。


    林青屿只是摇摇头。


    林梦注意到袖口下狰狞的伤疤,抓住手臂,一推衣袖,长出的新肉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整只手臂,她的眼泪撒在上面。


    林由给她擦泪,无所谓道:“我的早好了,这么久不给我们打视频是这个原因吗?”他有些苦恼,怕擦得太重,淤青的位置会痛,“别哭了,先进去。”


    室内没有什么生活痕迹,从装修到家具都是崭新的,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刺鼻味。


    他们坐在沙发上,林梦夹在二人中间,还在抚摸林由的伤疤。她垂着脑袋,头发挡住整张脸,看不清表情。


    他们不知道林梦怎么会变形,为什么去那个地方,眼神交流一番后,林青屿柔声开口,“爸爸妈妈呢?”


    “不在了。”


    即使多年未见,也没体会到过任何有关亲情的温暖,但林由和林青屿听到死讯,心脏还是不免抽动,自己都这样,何况是林梦呢。


    林青屿搂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说:“还有我们。”


    “即使我还会做对你在厕所里做那种事,你也不会丢下我吗?”


    林青屿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对视林由的眼神,心里负担更重了,明明只是尽了抚养义务,但是方向好像都逐渐偏离原本的轨道了。


    “那样很奇怪。你应该找一个……”林青屿话说到一半,察觉到自己被勒得更紧了,他看到在怀里颤抖的人便不再继续说下去,“知道了。”


    持久的沉默后,林梦终于开口。


    “那时候小,我不知道你们是离家出走,只是以为你们是出去玩。每天都饿肚子,夜里着凉发烧,我闹着要找爸妈。后来,你们把一个大叔带回家,说他会送我去见爸爸妈妈,我就跟着他走了。他把我送到我根本不认识的人那里,新的爸爸妈妈给我买干净的新衣服,喂我吃好吃,我想留下攒下来带给你们,然后他们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开始骂我打我,我跑了回去,但又不敢去找你们,以为是你们不要我了,故意把我卖了。”


    “是你们先找到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你们不敢回去,就攒了点儿钱想找托人把我送回爸妈那里,谁知道你们被骗了,碰到的是人贩子。你失踪那段时间,我才听林由哥说那钱是你去工地上干活辛辛苦苦挣来的,怎么也不够车费,你又怕我跟着你继续吃苦,胡搅蛮缠地希望老板预支一点工钱,结果被打了,老板把100块甩到你身上当做医药费,你没有拿去治疗,用来给我当路费。”


    “我知道你们不是有意的,但我不想再被你们丢下了。我认真学习,我想好好赚钱,再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知道林由哥闻到alpha的信息素身体就痛,我去变性,变成omega,也可以挖掉自己的腺体,这辈子都不散发信息素,但我真的离不开哥哥。”


    “我们一起睡过桥洞下面,最穷的时候,一块馒头分成三份吃,你们从垃圾桶捡来棉被,让我盖最干净的那部分。如果你们不要我,就不该以长身体为由,每次都给我吃最多的、最好的。我怎么可能找得出比你们更爱我的人。”


    “要想甩掉我,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我,再在家里贴一堆符咒,不然我变成鬼也要和你们在一起。”


    往昔历历在目,说不苦是假的,但其实林青屿已经记不太清那些事,让林梦如此心疼的经历在他的饱受磨难的人生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而已。


    “呀,真的长大了呢,都能说出这么恐怖的话了。”林青屿浅笑道。


    林梦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腹部,泪源源不断,打湿衣裳。


    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擦拭泪水。


    林由蹲在她身侧,抱着一包纸巾,“现在就是爱哭鬼。”


    他很理解这种情感,因为自己也一样。


    有什么理由不爱林青屿呢。


    主卧的门被推开,这里是他们才买的新房,才装修完三个月,还在通风散味。


    “我们特意选的三室一厅的,就想着你哪天突然会回来住。”林由道。


    兄弟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还要10年房贷。


    林梦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氛围下,林由和林青屿不约而同地有些紧张,他们想给妹妹一个惊喜,但又担心装修风格她不喜欢。


    “为什么衣柜这么大?”林梦的房间是主卧,定制衣柜占了整面墙。


    “以前你总觉得员工宿舍里烟味重,后来我们在外面租了一个单间一起住,你不是一直嫌衣柜小吗。现在条件好点了,可以买更多衣服了,所以衣柜也做得大一点。”


    林梦想起以前那个单间,确实简陋,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胳膊和腿都舒展不开,尤其是夏天,一出汗,皮肤都黏在一起了,她根本睡不着。


    “你们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吗?”


    林青屿和林由相视。


    “不会觉得我很任性无理吗?你们总是迁就我。”


    林青屿却反问:“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兄弟二人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东西,并不代表他们让妹妹也无法拥有。


    无理取闹一点也好,恰恰证明她是在爱的包裹中长大的。看到她撒娇任性地缠着自己,比起无措,林由和林青屿更多是在心底默契地感慨,能勇敢直白地表达想要爱,他们弥补了小时的遗憾。


    自他们懂事后,父母总是强调要懂得感恩,生养这件事好似不是义务,而是天大的恩赐,父母是神,是不可反驳忤逆的存在。


    父母一遍遍强调日子很苦,如果没有孩子,他们会舒坦很多,似乎二人的出生是一场还不清的孽债。他们时常怀有愧疚,愧疚到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提要求。


    而如今,他们真正明白什么是爱。


    即使给予所能给予的一切却仍觉亏欠,他们永远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一直担心自己让人失望。


    从破烂不堪的桥洞下搬到六人员工宿舍,再到10平的小单间,又到40平的两室一厅,直到120平三室一厅,他们的生活空间随年龄的增长和能力的提升而逐步扩大,不变的是,从始至终容纳不下第四个人。


    第143章 第 143 章 叫我名字


    谢谌醒来, 枕边早已空空,他偏头注意到台灯上便利贴,上面写着:早饭做好了, 醒来记得吃。


    手表就放在便利贴正下方,谢谌盯着看了十几秒,忽略它下床洗漱。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回想起昨晚,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乐在其中,一口闷气淤积胸口散不掉。


    他对镜检查后颈,腺体除了微微发红并无其他症状, 与其说是周言晁不擅长在身体上留下痕迹,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啧。”谢谌蹙着眉离开洗漱台。


    十分钟后, 手机收到消息。


    【周言晁】:起床了吗?


    这人明知故问。房间里有监控, 他几分几秒醒来的,恐怕周言晁再清楚不过了。


    谢谌回复说起了。


    【周言晁】:吃饭了吗?我做的黄油玉米烙


    【谢谌】:还没


    【周言晁】:你不戴表好像会没有时间观念


    谢谌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表。


    【谢谌】:今天工作忙吗


    【周言晁】:不忙, 怎么了


    谢谌没继续回复,再次将目光从手机移到手表上, 心生一计。


    临近中午,周言晁吩咐完工作,从座位上站起, 打算回庄园找资料,手机弹出谢谌心率过高的提示,但定位显示谢谌还在家。


    周言晁当即联系谢谌,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听, 那头先是传来颤抖的呼吸声,再是夹着愉悦语气的问句。


    “打电话干什么?”谢谌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歪着脑袋, 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用周言晁的睡衣捂住口鼻,残留在布料里信息素星星点点渗进身体里,堆积成烈火由上到下一路烧灼到蹊部,连带掌心滚烫。


    “在干什么?”周言晁操控电脑准备查看监控。


    “跑步呢……”


    监控的画面和谢谌的声音同时从两个不同设备弹出,周言晁透过屏幕看清屋内的景象,眼皮跟着一跳,语气平淡道:“这样啊。”


    谢谌稍微愣怔,似乎没料到对方是这个反应,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那你继续跑,就不打扰你了。”


    在人挂断电话前,谢谌及时制止。“等下,”他心情急切,没收住声音,喘了一下,“别挂……”说罢,谢谌用睡衣死死捂住下半张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泛起红,不知是alpha信息素挑起的欲,还是alpha无动于衷带来的羞。


    他的身体变得特别奇怪,以前他没有暗恋对象,所以从没有将性.幻想凝聚在现实生活中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但也能进行疏解,在历经多次过激的性.行为后,如今似乎仅靠自己无法攫取满足感。


    他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监控,它们像藏匿在暗处的眼睛,他的心跳、他的呼吸都会以数字形式记录下来,他的所有举动都以画面的形式保留,对方可以逐帧放大反复观看,就像现在这样,他在做什么,周言晁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视线会刻意锁定在哪里,


    谢谌双腿曲折着,脚趾微微蜷起,似乎是信息素浓度不够,每每以为要结束了,但都只差那么一点。他将堵住嘴的布料拿下,不顾拉出的涎液,哑着嗓子道:“叫我名字。”


    周言晁总是有求必应,“谢谌。”话音才落,液体飙出溅落,记忆促使他隔着电子屏幕都能闻到浓郁醇厚的乌龙茶味。他翻看桌上的日历,余光扫到谢谌像被风吹倒的草一样,整个人软绵绵地倾倒下去。


    “发.情期提前了这么多吗?”


    “……”


    过了良久,电话那头传来轻笑。


    周言晁不明状况。


    “多久下班?”


    话题跳转太快,周言晁停顿几秒才接上,“目前没有其他安排了。”


    “对,提前了。”谢谌咬牙道:“我现在就想干死你。”


    “……”


    当下说的是气话,谢谌徒生莫名的悲凉,哪怕他躺在床上裸.身扭动,周言晁可能都会问他是不是皮痒。


    他没有真让周言晁特地从公司跑回家,但那句狠话实在不似掺假,付诸行动只是时间问题。


    下午,谢谌拎着水果走进病房,本以为警察联系上家属,就没自己的事了。他靠近病床,俯视还在熟睡的人,目测对方是上大学的年纪,但手机里却没有什么联络人。


    好不容易联系上的父亲甚至没有耐心了解完情况,只说了一句“他怎么没被打死”,就匆匆挂断电话。


    重拨过去,对方又开始强调一分钱都给不出,动手术也好,要起诉施暴者也好,都和他没关系。


    蝴蝶察觉到动静,睁眼看清谢谌的脸后,“你不用来的。”


    “医药费我给的。”


    “我会还你的。”


    “你怎么还?没上学,不工作,在俱乐部里找alpha上床,事后再讨一两百,就这样能过一天是一天?”谢谌毫不留面,他将从俱乐部了解的状况悉数道出,惹得蝴蝶脸色忽红忽白的。


    他怯懦地坐起身,“很多alpha都是有新鲜感的,我只有不停辗转在不同的alpha之间。”


    蝴蝶仰头,“我也想稳定下来,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留下我吗?我会给你洗衣做饭,也可以……”他缓缓撩起病服,皮肤上青紫淤痕交错,“……等这些消下去,我这副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谢谌一言不发,直视这副孱弱的身体,目光凉凉的,蝴蝶被盯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他好像把自己当做商品,在极力进行推销。


    “不错在哪里?”


    一句反问让蝴蝶羞赧地松开手,重新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好,“也是,你肯定见过更好的,才瞧不上我这种。”


    “……和我见过什么样的没关系,是你思想有问题。”


    在变性试剂出来前,蝴蝶是一个omega,高二时还谈了一个才大学毕业的alpha男朋友,很是恩爱。由于年龄差,他的恋情饱受同学诟病,自然没有什么朋友。


    在蝴蝶成年后,家人立刻为他安排了变性手术,扬言为他好,方便在社会上立足、出人头地,结婚后还有omega伺候,不用承担生孩子的风险。


    彼时,蝴蝶的恋人正处于创业阶段,在恋人的怂恿下,蝴蝶偷偷取消掉注射L.0的手术登记申请,托人买了L.0-1自行进行注射,省下的十几万用于恋人创业的启动资金。短短一年,昔日恢宏志向化作泡影,蝴蝶至今记得男朋友创业失败时的脸,对方流着泪,狂扇自己耳光来赎罪。蝴蝶安慰他,收获到了“此生只对你好”的承诺,当晚他把人生中的第一次性给了出去。


    蝴蝶变了性后,他们就是同性恋,最终男朋友没有抵住长辈的压力,二人遗憾分手。


    分开前男朋友给蝴蝶忠告,推荐他和omega试试,说他已经丧失原性别omega的魅力,自己好几次提不起兴趣,若非爱他,可能就直接软下去了。


    坏事接踵而来,蝴蝶替换试剂的事情败露,家人对他拳打脚踢后试图给他安排相亲,结果都不尽人意,蝴蝶坦白自己还是喜欢alpha,按照现有身体条件,他是同性恋,换来了断绝亲子关系。


    蝴蝶走不出那段恋情,他无法再变回omega,只能尽量模仿omega,无性别俱乐部成了他最好的归宿。


    他怀疑自己的气质与魅力,却从未质疑过他与恋人之间的爱。


    直到他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日夜所思的重逢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不知分寸的问好让昔日恋人恐慌。


    那副畏惧的表情任谁看了也不相信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恋人,蝴蝶心生疑虑,最后知道真相。他这位优秀的恋人当年并没有创业失败,只是为了甩掉他编出的谎话,他挣扎在失恋的痛苦之中时,对方早就家庭美满。


    他躺在病床,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哭也是唯一一件事。他的人生像流脓的伤疤,恶心透了。


    alpha是吸血虫,是满嘴谎言的魔鬼,他们总说自己性子直爽,但真到要算计的时候,耍起心眼子来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喜欢推卸责任和过错,变心归咎于伴侣失去魅力,出轨归罪于他者勾引。当无理由可找时,他们就开始说omega咄咄逼人、不可理喻,气急败坏地挥舞拳头,让omega闭嘴。


    蝴蝶掩面哭泣,所谓流连忘返的美梦反而误了人生,彻底清醒后的阵痛让他苦不堪言。


    “我只是,替我自己不值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谢谌听他讲述完一切,刻意将声音放柔一些,“以后当然是对自己好一点了。”


    “可是我,我……”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又落了几滴泪,“我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得性.病了吗?”谢谌问。


    蝴蝶被这个问题哽住,“没,那倒没有……要是得了,我早就自杀了……”他自嘲道:“你肯定觉得我很恋爱脑,也很脆弱,自甘堕落吧。”


    “我不喜欢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你的个人选择我也不做评价。”谢谌继续说:“我以前和那些喜欢议论的人抱有同样的想法,认为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到后来,我觉得自杀居然是一种爱自己的方式,不管是做戏博取关心也好,还是真的累了,厌倦了,想离开这个世界,只想让自己不再那么难受而已。”


    谢谌的声音轻轻的,轻到让蝴蝶压低自己的哭声。


    蝴蝶看着平静的谢谌,从他醒来到如今没有收到任何安慰或指责,他深陷爱情漩涡的假象,做了许多蠢事,对方只是专注倾听,这还是他难得说自己的看法。


    “那现在呢?”


    “什么?”


    “现在你觉得对死的想法呢?”


    “现在……”谢谌思索道:“觉得活着挺好的。”


    “你变性也不是自愿的吧?”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


    谢谌留意着时间,起身打招呼说要离开。


    “那如果!”蝴蝶蹿起身,他被输液管牵制着,只能跪立在床上。


    “什么?”谢谌回头。


    “以后我不去俱乐部了,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在等待人回答期间,忐忑的感觉愈发强烈,蝴蝶又道:“多说说话就行……”


    谢谌没应。


    “我,我会好好生活的……”蝴蝶继续支支吾吾地补充道。


    思考片刻,谢谌浅笑着说:“当然,我也很久没有交朋友了。我叫谢谌,你呢?”


    第144章 第 144 章 欺骗性.爱


    谢谌提着礼盒站在玄关, 视线顺着墙壁向室内延伸。


    房屋装修风格偏美式复古,鞋柜、储物柜等台面上摆放着雏菊、多肉或其他小型盆栽,错落的绿色点缀出生机。鹅黄色的灯光与从落地窗渗进来的夕阳相映, 饭菜香飘入鼻腔。


    穿着围裙的林青屿笑脸相迎,接过谢谌手里的东西,客气道:“来就来, 还带什么礼。”


    几年前的恩怨早就勾销,有过几面孽缘的二人,如今能心平气和地寒暄。


    谢谌环顾四周,如果不是受邀参加乔迁宴, 根本不会觉得这是新家,它被布置得太有生活气息, 墙上挂着三人的合照和油画。


    谢谌被引到客厅的沙发落座, 同时注意到茶几上摆放的透明玻璃瓶,里插有修剪好的风铃草、蝴蝶洋牡丹、桔梗、小盼草……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花草。


    “这个是林由搭的。”林青屿笑着解释。


    谢谌愕然。


    外表冷冰冰的人, 却做出如此明媚的花束,金色的霞光铺在上面, 像油画一样。


    彼时,林由从房间里出来,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唇, 和谢谌对视后生硬地说了一句你好,便进厨房帮忙。


    林青屿让他把排骨焯一下水,林由完成任务, 站在林青屿身后搂住他的腰, 脑袋搭在肩上,眼睛未从那张清俊的脸移开过,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下颌。


    在切菜的林青屿缩了缩脖子, “痒……”


    林由用指甲刮了刮自己碰过的地方,又埋在他颈间深吸一口兰花香,“今晚我们还是想睡你房间。”


    距离太近,林青屿从林由的嘴里感知到不属于本人的信息素,轻声道:“等下再说。”


    饭桌上,两两相对而坐,谢谌倍感压力,没料到自己居然是唯一的客人。


    林青屿给林梦夹菜,“谢谌,很感谢你告诉我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没事,举手之劳。你们解决了问题就好。”谢谌佯装没有注意到林梦的一记眼刀。


    谢谌感慨往事如烟,居然和曾经的仇人共进晚餐。交谈间,谢谌知道了三人的近况,林青屿目前在花店工作,通勤时间不长,步行15分钟就到,林梦考上林由所在的大学,而林由通过保研顺利进入下一段学业。


    “难怪房里有这么多花。”谢谌笑道。以前他闻到的是潮湿的霉味,现在空气中携带的每一缕花香都颇有苦尽甘来的寓意。


    “你喜欢花吗?为了布置新家我带过来了很多花材,你可以挑选一些,包装成花束带回家。”林青屿道。


    谢谌对花卉无感,他刚想婉拒,看到腕表上跳转的秒针,又改变了主意,“好,谢谢。”


    吃完饭,谢谌满意地抱着花束离开。


    林梦喝了两罐啤酒,醉得不省人事,正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她嘴唇微张,口水沿唇角流出。


    饭后,做完清理工作的二人站在她面前,林青屿抽了一张卫生纸打算替人擦嘴,又被林由制止。


    林由掏出手机,对准林梦的脸拍照,再切换成自拍模式,让自己和林青屿入境。他手指比耶,边摁快门键边道:“下次只让她喝一罐。”


    “居然拍妹妹丑照,好狡猾。”林青屿等他拍完照,笑着小心擦掉林梦脸上的口水。


    林青屿想把人带回房间,林梦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下意识处于戒备状态,不肯挪动。


    “梦梦啊……”林青屿被推搡多次,耐心哄道:“宝宝,回房间睡,好不好?”


    林梦像是没听见。


    醉酒的人神经迟钝,日常的信息素浓度在此时等于无,林由释放更多的信息素,林梦在迷糊间感知蔓越莓味儿主动靠过去,“林由g……”


    “在。”林由顺势接住她,将人搂进怀里横抱起,“睡吧,我们陪着你。”


    林梦蹭了蹭他,重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林由继续睡。


    “哥也进来吧。”说罢,林由朝林青屿的卧室走去。


    林青屿无奈笑笑,关掉客厅的灯,进入房间。


    门被打开,谢谌进屋换鞋。


    “回来了?”


    “嗯。”


    周言晁背对着谢谌坐在平日二人喝酒的地方,他撑着脑袋,专注地滑动鼠标,查看电脑上的资料。


    窗外天色黯黑,灯光凝聚倒影在装有白兰地的玻璃杯里。眼镜镜片被文字占据,一束花陡然截断视线,馥郁香气炸到脸上。


    “送你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想送就送了。”


    周言晁愣怔地接过,垂头打量鲜花。


    谢谌倚着木桌,手撑桌面,看着对方不解的模样继续解释,“其实有很多花我都不认识,只是看长得漂亮就选用了。怎么样?我亲手搭的花束,好看吗?”


    周言晁专注观赏,小时候他跟着在园艺区工作的佣人们了解了多类植物,庄园里有花园和温室,从市面上常见的到稀有价值不菲的,他都清楚一二。


    花就是花,本没有花语,用语言修饰它,再利用它进行表达,这是人类惯用的手段,通过媒介暗示隐喻。


    周言晁曾精心准备的每一束花都蕴含着对谢谌的倾诉,只是它们都被拦在门外。如今,角色互换,周言晁暗自揣测送花人的心思。


    整捧花以黄绿色为基调,结构呈倒三角,绿心向日葵、跳舞兰、奶油杯玫瑰、洋桔梗、绿色康乃馨、洋甘菊,外圈用九星叶、小盼草和喷泉草等线性花材作填充。


    谢谌捏住周言晁的脸颊,打断他的思索,俯身凑近道:“不要给每一件事都赋予深意,与其纠结我为什么送你,不如趁它还在热烈开放好好欣赏。”


    “有时候陷入思考会错过很多东西。你如果觉得它漂亮,喜欢它,只需要欣然接受就好了。”谢谌钳住周言晁的下巴,浅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


    “好。”周言晁目移到谢谌的唇瓣上,“那这个也是吗?”


    “什么?”


    周言晁将花放到桌上,站起揽住谢谌的腰,闭眼回吻。


    或许这束花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因为体会过被拒绝的失落,所以他更愿意接受。


    一束没有含义的花在悄无声息在填补多年前留下的缺口。


    吻得热烈,需要一些呼吸空间,谢谌瑟缩着后撤一点,周言晁的舌头从他嘴里滑了出来,带出二人相混唾液,他的后颈被一只手扶住,不容许再退,软舌再度纠缠,湿润的唇瓣不停受碾磨挤压。


    谢谌脑袋晕乎乎的,对方好像很高兴,信息素在他的口腔中活跃得乱撞,干扰他的呼吸节奏,“唔……等下,呼吸,有点……”


    谢谌拍了拍周言晁的肩膀,随后被松开,他大口喘气,嫣红的嘴唇残有莹莹津液,嘴里充斥茉莉花,伴随每一次呼吸感觉到信息素在嘴巴里窜动,要疯了,好爽。


    周言晁将眼镜搁置到一侧,抓住对方要擦嘴的手,将唇瓣上的水舔走,“没结束,我只是摘一下眼镜。”


    谢谌勾住周言晁的脖颈,互相吮咬发出黏腻声响,被亲得晕头转向,精气神全被吸走了,眼睛半眯着,余光瞥向那束花,盘算着要不要把送花养成一个习惯。


    “药放在哪儿的?”


    谢谌把才买的药翻找出来。周言晁翻看说明书,倒出两粒药片在掌心,在服用前,他手中的水杯被人夺走。


    “能先不吃吗?”


    “怎么了?”


    周言晁知道谢谌要干什么后竭力反抗,他被摁在沙发上,丝绸制的睡裤在挣扎间像水一样流到大腿。他拽着裤腰上提,跪爬前行,又被按倒翻了个面,眼睛被头顶的灯刺了一下,他抬起手臂遮挡强光,恍惚的一瞬,看到什么在空中划过,定睛一看,发现是落到地上的睡裤,“……”


    谢谌环住周言晁的腰,将重量压在他身上,“让我试试,说不定我的嘴比药管用呢。”


    “疯子。”周言晁气恼,伸腿一脚踹到谢谌的肩上,“我不要做这个。”


    这个姿势却给了谢谌机会,周言晁眼见他置若罔闻,灼灼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体上……周言晁侧身摔到地上,除骨头撞到硬物的疼痛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冰冷的地砖烫了一下。


    周言晁扶着一旁的茶几,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又被抓住。两人在地上纠缠扭打起来,但为了防止真的伤害到对方,各自都收着劲儿。


    每一次翻滚,周言晁都觉得瓷砖格外的凉,他的身体上下温差明显,脸颊绯红滚烫,下半身却凉得像牛奶冰块。


    谢谌扶住周言晁的腰两侧,周言晁撑在地板上的每一根手指都在使力,指尖泛白,奈何掌心有汗,睡衣料子又太滑,他几乎是零阻力被拖曳到人前。


    “地上凉。”谢谌钳住周言晁的两只膝盖往上提,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尽量不接触到地面。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这样。”周言晁实在躲不掉,两只手交叠防备,和他僵持不下。


    谢谌丝毫不介意,手伸到后背将周言晁托起,埋头吮吻舔舐他的手背,嘬得薄薄的皮肉通红,舌尖滑动,沿指蹼轻轻摩擦。


    周言晁的手被舔得痒酥酥的,湿热感从手背一路蔓延到手指,随即热气呼到其他部位的肌肤上,他呼吸一滞,当即用两只手揪住谢谌的头发,拽起那颗脑袋,“你还要舔哪儿?”


    对视瞬间,周言晁透过那双眼睛看到得逞的意味,反应过来自己上当时已经晚了,他的双手被禁锢在地砖上。渴望摒弃之物被湿热包裹的一刹那,他的泪流了出来。


    周言晁直视天花板的吊灯,每一簇光源都刺痛着眼睛,借此麻痹神经。


    谢谌察觉到他已经放弃反抗,不再压制他,舌头顺着疤痕来回滑动,愈合后长出的新肉颜色更浅,舔起来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当时很疼吧?”


    “你干脆咬掉算了。”周言晁生无可恋道。


    “别这么抵触。”谢谌亲了亲蹊部,“咬掉了,我以后吃什么?”


    周言晁捂脸,他恶心到几近要呕吐,刚喝下去的白兰地开始在胃里翻涌,恨恨道:“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撬开吧。”谢谌无视他的狠话继续舔吻,闲暇间又补充道:“撬开你看到的还是这个。”


    “……”


    谢谌又说:“我不想你再这么讨厌自己的器官,通过伤害自己来剥离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的关系不是简单的索取与给予,性将我们的感官相连,抛开从生理上获得的基本感觉,我也能体会到你的痛苦和难过。”谢谌与他十指相扣,“就当是为了我吧。坚持一下,我们试一试。”


    谢谌的轻哄令周言晁矛盾又煎熬。任由谢谌怎么努力,他也没有反应。


    周言晁劝谢谌别白费力气了,“我没吃药,你做再多也没用。”


    谢谌说出千万个omega安慰alpha的话,“没关系,你今天可能是累了,我们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还是不行呢?”


    “那就再试一次。”


    “你讨厌死了……”


    “嗯嗯。”谢谌嘴巴里有东西,只能从喉咙里发声音来应付他。


    “……”


    周言晁任由谢谌胡作非为,本意是想人知难而退,但谢谌誓不罢休,周言晁掩面叹息,无意间瞄到掉落在桌脚附近的两粒药。


    周言晁趁谢谌不注意,偷偷将地上的药塞进嘴里。


    “谢谌。”


    “唔?”


    周言晁和人对视,又是一阵窒息感压上来,他哑声道:“你先吐出来……”


    周言晁坐回木椅上,俯视半个身子都藏到桌下的谢谌,他左手托起人的下巴,无名指和大拇指分别贴到镜框两侧扶了一下,“继续,我戴眼镜看得更清楚一点。”


    谢谌心生悸动,两颊一热。


    偷偷吃了药,效果明显。体温不仅没有明显差异,反而较先前更加燥.热。他用指腹描摹谢谌的眉毛,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对方眼皮上的痣,在不停地颤抖着。


    茉莉花的味道愈发浓厚,随着口腔的深入,丝丝缕缕的香气冲进喉咙,谢谌呼吸困难,每当想停下来休息,抬眸就能迎上直勾勾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像是在挑衅。


    谢谌面颊顿时烧灼,如今下巴酸得发疼,有种望不到头的疲惫感,嘴唇被磨破皮,嘴角也裂出一小道口,有些没辙了,他贴着用脸蹭了蹭,呵呵笑道:“今晚好像格外有精神啊。”


    “是吗?”


    镜片的眼瞳幽邃,连带着语气略微戏谑。


    “可能是你的功劳。”


    谢谌瞥向别处,避开对视,嘴角幅度不自觉上扬,笑得更是意味深长。


    周言晁以为他没看到吞药的动作。


    但是哪有什么药呢……


    那瓶子装的东西早就被他替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片。


    谎言和隐瞒拉近心的距离,一场充满欺骗性的性.爱即将发生。


    谢谌心脏狂跳,此时兴.奋到了极点。


    第145章 第 145 章 亲吻心脏


    谢谌跪爬在地上, 支撑身体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伴随剧烈咳嗽,结成一缕缕的刘海甩出汗珠, 眼泪顺着酡红色皮肤淌到下巴。


    嘴巴张开太久,形成肌肉记忆,结束后还维持原状, 他抻着脖颈,掌心贴着不停摩擦,想要疏通呼吸道,为自己输送氧气, 茉莉花以疯狂的速度在喉管里绽开,一朵接着一朵, 一簇连着一簇, 几近要撑爆促狭的空间,一路增生到胃里。


    咳嗽伴着干呕, 以为能淅淅沥沥吐出许多花,结果费劲心思才勉强呛出几滴白沫。从窒息中解放, 他脱力倒地,疲倦得不想动一根指头,耷拉着眼皮, 脸贴着瓷砖攫取丝丝凉意。


    周言晁将跪伏的人捞起,让他跨坐到腿上,相较于谢谌的激烈反应, 他只是脸有些泛红。


    “我们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谢谌忙着呼吸, 腾不出一点儿精力回应对方,嘴巴失去知觉,估计发出的声音也会招人笑, 他认命地垂下脑袋,俯视间窒息感再次涌来。


    谢谌闭眼,画面顿时浮在脑海。


    两粒维生素啊——


    两粒,两粒。谢谌在心底念叨着。


    周言晁的目光滑到破了皮的下唇,他伸手替谢谌擦嘴,腕部被攥住,指腹上最后一点水渍被吮走。


    谢谌捂住腹部,呼吸时轻时重,信息素比承载它的实体蔓延得更快,身体是盛满的器皿,五脏六腑充盈香气。


    周言晁顺着他的手摸下去,问怎么了。


    “bie……”谢谌推搡抓扣贴到小腹的手,隔着布料,被炽热的掌心刺激到再度哭泣,面部尽是泪水和汗液。他身子朝后倾,想躲掉没分寸的触碰,在摔下去前被及时揽住腰。


    “别乱动。”


    谢谌缩在周言晁的怀里,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肿痛的喉咙只能发出细微的闷哼声。


    “特别难受吗?”周言晁轻轻拍背安抚。他每拍一下,谢谌就抖一下。


    不要再拍了,疯子。谢谌嗓子还疼,蹙眉咬唇默默忍耐,眼泪洇湿对方的衣领,万般后悔没提前给周言晁上一堂教育课。不以结合的方式,让omega摄入过多alpha信息素,omega可能会陷入一种假性高.潮。信息素里外夹击的情况下,alpha再轻柔的触碰都是强烈刺激。


    谢谌几度暗示后,周言晁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让他重新躺回地上。


    谢谌重获新生般舒出一口气。他热得抓心挠肝,将衣摆撩到腋下,尽量增加皮肤的受凉面积。


    “要去看医生吗?”周言晁站在谢谌身边,看着他难受地扭动身子,在手机上输入急救电话,就差摁下呼叫键。


    谢谌目移别处,控制自己别再盯那儿,他无声摇头。


    “以前没出现这种情况。”


    谢谌闭眼不理人,体温还没降下来,耳根子又开始发烫。


    即使生殖腔萎缩,无法受孕接近0,周言晁也不会在他的身体里留下痕迹,不管是第一次强迫还是现在,自我厌恶的认知里,这是对omega最大的亵渎。谢谌能吸收进体内的只有接吻时交换的唾液,今天是第一次接纳那么多信息素。


    而且今非昔比,他对信息素的感觉也随个人情感的变化而变化……


    周言晁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信息素对谢谌而言香到何种程度,已经远超过茉莉本体。就算知道了,他只觉得谢谌在说谎,在夸大其词,或者谢谌是在彻底转为omega后拥有最基本的生理渴望,他没有能满足,让这种渴望产生感官上的幻觉。


    谢谌替周言晁难过,明明拥有不可比拟的香气,进入到鼻腔却成是变质的、糜烂的臭味,他同时生出一种庆幸,至少自己能揭掉那层腐朽的面纱。


    谢谌再度睁眼,周言晁正埋头跪在身旁。


    一颗水珠顺着睫毛掉落。


    谢谌错愕,所有情绪都被眼泪洗掉了。他撑起身子,轻抚周言晁的脸颊,对方抿唇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哭什么?”谢谌抱住他,舔掉泪水。


    “不想让你吃。”于周言晁而言,那是从身体滋生的毒液,它们被吞咽,不是简单的食物,可以被消化,它们将藏匿进器官里,不像皮肤上的杂质可以通过冲洗去除,只会慢慢渗透污染干净的内脏。


    谢谌把他的手放到肚子上,“在这里,要挖出来吗?”


    “……”周言晁摁压的力重了几分,听到呻.吟又卸掉力气,他倒真想取出来,但又不想再伤害谢谌,面对这具羸弱的身体一筹莫展。


    “怎么又把信息素收起来了。”


    “看你太难受了。”


    “我没有。”谢谌咬“放出来。”


    “以后不和你做这种事了。”


    “不行。”


    “……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谢谌捏住周言晁的脸,他爽到在地上打滚,这个人到底在心疼个什么啊。


    他睒了睒眼,“让你也受下这个罪好了。”


    两人相视,谢谌得到应允。


    卧室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暗淡,二人被蒙在夜色里。


    谢谌面朝床头跨坐着。他单手撑墙,低头时扶住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容灿烂,“让我来看看,这样看得有多清楚。”


    “……”周言晁平躺着,整个身子绷得像鱼干一样笔直,他曲臂反扣住人的大腿,股骨宛如铡刀持续下落,耻.骨贴至颈部,呼吸空间受到挤压,每一次都能闻到茶味。


    在照明条件不好的情况下,周言晁的视力更加糟糕,伴随彼此距离拉近,眼前的东西放大虚化,占据大部分视野,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脸被蹭得湿漉漉的,像被人泼了一小碗茶水,鼻梁、人中、嘴唇都覆上一层清香。谢谌的大拇指从嘴角钻进嘴里,撬开牙齿,指腹紧贴口腔内部向拨弄,扩出更多空间。


    面部表情被阴影掩埋,乌龙茶的气息沿着唇缝流入口腔,他闭眼伸舌,牵引更多的信息素进嘴。


    微弱的灯光将谢谌投到窗帘上,布帘随风摆动,黑影来回摇曳,犹如鬼魅。


    四下阒然,头发摩擦布料发出的簌簌声响清晰入耳,周言晁鼓着腮帮子,脑袋上下蹭动枕头,口腔被乌龙茶塞满,浓郁的茶涩味让他不受控地分泌大量唾液。


    唾液携着信息素犹如细密的电流,透过载体渗进谢谌的器官。谢谌低喘着,死死扣住墙壁,掌心的汗留下浅淡水痕。他绷紧双腿,摁住周言晁的脑袋,在花香的催促下狠凿。腭垂被轻微刺激,喉咙紧缩,引起咽反射,每次干呕都被猛烈的信息素冲垮。


    眼泪成为周言晁唯一的呕吐物,打湿一大片枕头。覆盖气管的会厌遭受压迫,窒息感接踵而来,犹如热茶灌进他的喉部,他被烫到腿脚乱蹬。


    在失去意识前,桎梏解开了。周言晁劫后余生般粗重地喘气,他挣扎起身,摔倒趴在床沿,朝地板剧烈呛咳。信息素没有悉数进肚,此时全堆积在他的呼吸道里,抢占了换气的空间。


    他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咳得口鼻泥泞,呛出的液体延成白线,崩断掉在手心,又被舔舐重新吞咽。


    谢谌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奖励还是虐待,他将人拽起,擦拭黏糊糊的脸,“这是在干什么?现在不觉得脏了?”


    周言晁没回答,信息素的冲击令他思考迟钝,鼻腔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想用手背蹭了蹭,却见谢谌一脸惊骇的模样。


    “是鼻血吗?”周言晁问道。


    “……”谢谌看到半透明半白的液体沿着人中淌到红肿的嘴唇上,视觉受到暴击,他羞赧地将额头抵在肩上,紧紧环住人的脖子,心脏跳得厉害。


    周言晁不明所以,他看不清液体的颜色,神经已经被麻痹,就算是血也尝不出铁锈味。


    谢谌闷闷地说:“我原本是怕像上次一样,让你喉咙受伤,所以没有塞那么深,谁知道你会被呛住。它从你鼻子里流出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将周言晁勒得更紧了。


    一个不懂性的人根本无法体会这种性羞耻。他只能解读这种情绪为简单的害羞,见识到对方全新一面的同时,胸膛里有一簇簇小火花接连不断蹦弹,许久后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砰砰的心跳。


    鼻腔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被信息素过滤一遍,带着清新的茶味,他放缓呼吸,揉了揉谢谌的头发。


    谢谌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周言晁翘着舌尖舔了一下上唇,“没有,就是……”他顿了顿,“脑袋里都是你的味道。”


    “……”


    周言晁的脑袋再次悬到床外,谢谌伏在他身上,轻柔的吻如细雨般落到眼睛、嘴唇和下颌,眼镜的框架总是蹭到脸皮。


    这简直就是乱亲一通,周言晁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嘴唇下一次会落到自己的哪块皮肤上。


    “哪儿来的水?”谢谌注意到周言晁的脖颈上全是水渍,如同覆了一层光亮透明的膜,指.尖搓捻啫喱质地的液体,轻易拉出透明的细丝。


    “你那儿来的。”


    “……”谢谌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一句,汗颜道:“怪我,顾前不顾后。”他手掌揉搓湿润的皮肤,掌心感知到喉结的滑动和脉搏的跳动,下意识贴得更紧了,“明天工作忙吗?”


    “明天不用去公司。”


    “那我们熬夜吧。”谢谌笑着扶了一下眼镜,他的视线并没有变得清晰,只是在使用周言晁的东西过程中享受着一种不分彼此的感觉。而且,周言晁看不清,每回投来的眼神都是朦胧的,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谢谌轻笑一声。


    周言晁通过他的举动忖测出用意,他微眯起眼,“把眼镜还给我。”


    说是熬夜,实则通宵。


    谢谌再睁眼时,橘色阳光从窗帘缝隙中冒出头,一看时间居然是傍晚。他抬起胳膊,被肌肉的酸痛刺激到皱眉。


    呼吸仍有些困难,身体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一垂眼,细软的发丝以及一小截鼻梁映入眼中,人的肩膀还在随平稳的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着。周言晁像一只小狐狸一样趴在他的胸口上熟睡着。


    谢谌顿时就不觉得沉了。


    他手轻轻搭在人后颈上,继续闭眼。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黑。谢谌先是感觉左胸痒酥酥的,后发现怀里的人在动,热气穿透布料散在皮肤上。


    半分钟后,谢谌意识到不是巧合,周言晁醒了,还在故意用嘴唇蹭那个位置。


    他轻轻揪住人的头发,“对睡着的人干这么淫.荡的事吗?”


    周言晁低声柔语说不是。


    狡辩也好,解释也好,谢谌都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等到的却是一句刻骨铭心的话。


    想隔着皮肉亲吻你的心脏。


    第146章 第 146 章 弱化主体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谢谌替蝴蝶办完手续,蝴蝶刚好收拾完个人的日常用品。时隔一个月,蝴蝶站在医院门伸着懒腰舒展身体。


    正值春末, 气温骤升,日日晴朗,他张开双臂, 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阳光的洗涤,病床如茧,而今重获新生。


    即使互相告诉对方真名, 蝴蝶仍希望谢谌叫他蝴蝶,但谢谌在公众场合下难以启齿, 至今未直呼过这个名字。


    谢谌驾车行驶到蝴蝶提供的地址。


    “把我就送到这儿就好了。”


    蝴蝶拎着东西下车, 弯腰朝谢谌比拜拜的手势,“谢谢你, 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


    蝴蝶目送车驶离视野,他仰望小区楼房喟叹一声, 朝谢谌离开的反方向迈步,磨磨蹭蹭步行十分钟,身侧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蝴蝶被吓了一跳, 刚想骂人,却发现车主是谢谌,“……”


    谢谌微微侧头, “没地方住?”


    “嗯……”


    谢谌将蝴蝶领进房内, “你可以暂时住这儿吧。”


    室内整洁,没有人生活的痕迹,除了基本的家具电器, 再无其他东西。


    “这是我买的第一个房子,后面因为种种原因搬家租房住。很久没人住了,你需要打扫一下。”


    蝴蝶感动得几近落泪了,又听见人说:“找到工作,再交房租,看在认识的份儿上,租金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谢谌见他动了动嘴唇,稍稍歪头,“怎么?你还想白住?”


    “没有。”蝴蝶嗫嚅道:“你是富二代吗?”


    “如果我是,你住院的时候,我就给你安排最好的病房了。”


    “可别,我还不起你这个钱。”


    “我都是富二代了,我还要你还?”


    蝴蝶噗嗤一笑,“那你哪儿来的钱?你不会就是那种在网上发视频分享生活的那类人吧?”


    “什么?”


    “到处飞去旅游,买一大堆奢侈品,感觉天天去玩,没上班,真好奇他们哪有多钱可以挥霍。”


    “……”


    挥霍谈不上,于真正的有钱人而言,这就是日常,像普通人下楼吃一碗面一样简单。


    就像他的表磕掉一小颗钻石,只是无意提了一嘴,周言晁就订个新的,简直花钱如呼吸。


    旁人呕心沥血毕生追求的,周言晁还在人肚子里时就注定唾手可得。周言晁从不显摆,谢谌曾以为他是想低调处事,后来才意识到在周言晁眼里一切太过寻常,寻常到觉得这根本不是能挂在嘴上炫耀的事。


    “还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有钱,我只是存款够用而已。”


    “话说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还不只有一套房。”蝴蝶打量住所。


    “我现在没有工作。”


    “啊?你有那个能力赚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继续上班?谁会嫌钱多啊?”


    “钱是挣不完的,既然能保障生活条件,为什么还要让工作占据自己的大部分人生。在职场实现的个人价值不能让我获得满足感,老板嘴上说着什么集体利益、团队精神,他可能是以此为噱头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


    “……噢。”蝴蝶拍了拍餐桌,“这房子我看着挺好的,你后来为什么不住了。”


    谢谌的沉默让蝴蝶心里发毛,他惶恐地再次打量房屋,声音都在波动,“哥,不会闹鬼吧?”说罢,一阵阴风袭击后背,他当即抱住谢谌,“哥,你说句话啊!”


    “不是。”谢谌把蝴蝶从身上剥下来,“只是想到这么久没人住,会不会有设备老化了,还是找人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比较好。”


    谢谌联系完专业人员,等待期间和蝴蝶在附近的咖啡馆消磨时间。


    咖啡馆的顾客今日较多,店面本就较小,各个小圆桌相连,让促狭的过道只容许一人通行。周遭弥漫咖啡香气,络绎不绝的顾客一点点填补室内空隙,交谈声错起,略微嘈杂。


    “你爱我吗?”


    “你到底爱不爱我?”


    隔壁桌的顾客将平板电脑立在桌面上,画面正在播放一部影片。电影主角不停地询问恋人是否爱自己,因为没有及时回复,两人陷入争吵。


    店员走过来提醒顾客调低设备音量,他使用耳机继续观影。


    谢谌啜了一口咖啡,回味酸苦间感叹,多年前看的电影居然会以这种形式重温其中一个最不理解的片段。


    主角在这段恋爱关系中一直被轻视、被忽略,有时他的一个小小要求甚至都无法得到满足。爱不爱的答案显而易见,为什么还要不停追问。


    谢谌现今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当人感受不到爱时,喜欢通过反复询问的方式来求证,想把对方的谎言当做粘合剂,拼好受伤破碎的心。


    “哥,你有爱的人吗?”


    谢谌被呛到咳嗽,扯了一张纸巾擦嘴,“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蝴蝶手扶着瓷杯,他垂眸道:“以前我觉得他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可以为他变性,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他,他控制不好脾气,有时候吵架会打我,但我每一次下定决定要跟他说分手时,他就会及时送我一束花、一块蛋糕给我道歉,我那时候就觉得他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的坏。”蝴蝶顿住,“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你继续。”


    “花是我最喜欢的品种,蛋糕也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他记得我的喜好,他肯定对我还是上心的。”


    “……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蝴蝶被哽住,他撅了撅嘴,“你肯定觉得我很好哄,但我这个人性子就是这样,别人对我九分坏,我都想起他对我的那一分好,就不气他了。”


    “……”谢谌重新喝了一口咖啡,平淡地说:“你还不该出院。”


    蝴蝶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低头道:“但是最近变了。他给我发消息,道歉说那天心情不好还喝了点儿酒才下手不知轻重,希望看在我们恋爱那么多年的份上撤诉,不要告他。换做以前,我肯定因为他给我发那么多消息高兴的,现在我只觉得他很烦,一想到那张脸就一肚子火,特别想揍人。”


    蝴蝶捏紧拳头,在苦水全部倾倒出来后,它陡然卸力松开。


    “唉,如果我没有变性,我还是omega,要是幸运点儿,说不定能遇到一个很好的alpha,然后和ta结婚,完成标记,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你是alpha了,你不能被标记,你需要为你的人生重新找一个道路。”


    “我也知道,但是我这样,怎么可能像alpha,抛开习惯气质不谈。”他身子前倾,掩着嘴低声细语道:“虽然A变O那里会缩小,但是O变A那里不会长大呀!我们这么短,连生殖腔都顶不到,丢死人了。”


    “……”谢谌后悔凑过去听他的悄悄话,“你一定在公共场合说这个吗?”


    “反正就是很奇怪嘛。你也是被迫才变的,你能适应吗?你愿意被alpha标记嘛?”


    谢谌没有及时反驳,蝴蝶把谢谌的沉默当做默许,但谢谌给出回答。


    “我不愿意,是因为我想要自由。即使我再深爱alpha,像以前的你一样爱到无可救药,我也不会结婚,更不会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后颈,期盼一次永久标记。”


    他不愿意,但不是源于心理和生理的矛盾,只是觉得这个行为和动物撒尿标记领地一样的标记没有差异。他的身体不是供alpha开拓的土地,不应该永远烙下谁的痕印。


    就像蝴蝶特意为自己取的外号一样,omega总爱挑选极具观赏性的符号用于修饰自己,娇嫩柔弱的花草、美味可口的甜点等,营造一种无威胁性的气质,从而引起异性怜爱。


    将自己视作某物,这一行为可能蕴含突破本质主义身份,赋予身体新的内涵,但同时迎来弱化主体性的弊端。


    谢谌并不介意自己代表具有隐喻的物体,他可以是飞翔的鸟,是游曳的鱼,是绽放的花,是生长的树,他可以是万物,但唯独不能是谁的所属物。


    蝴蝶沉默不语。他抿了一口咖啡,盯着飘着奶沫的褐色液体,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想要自由和结婚不冲突吧?”


    谢谌笑道:“在这个时代是冲突的。”


    蝴蝶还是不理解,从他在搏击训练营见到谢谌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与众不同。


    随着交流的深入,他特别喜欢和谢谌相处,一靠近这个人,他的焦虑、不安等负面情绪就会短暂消散。对方似乎有着极其稳定的精神内核,不会轻易受到外界干扰,更不会深陷感情的沼泽。


    搁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


    谢谌查看消息。


    【周言晁】:今晚出去吃吗?


    【谢谌】:OK


    【周言晁】:好,我订餐厅。


    谢谌滑动屏幕,亲密行为全都做过了,但两人通过短信的交流颇少,聊天界面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谢谌】:。


    【周言晁】:?


    【谢谌】:你现在都不发表情了


    半分钟后,对面回复。


    【周言晁】:我明白了。


    并附带表情。


    【周言晁】:Ov<


    谢谌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掩嘴时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溢到屏幕上。


    “谁呀?”蝴蝶探着脑袋好奇道:“alpha吗?”


    “嗯。”谢谌收敛喜色。


    蝴蝶却了然,笑着戏谑道:“怎么不多说说?你怕我和你抢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你的心理性别和我的生理性别一样,就觉得我会把你当做竞争对象吗?”


    “但这不是很常见的现象吗?我……”


    来电铃声打断谢谌。


    他抬手示意暂停,接听工作人员的电话,那头说藏在屋子的针孔摄像头已经全部找到并取出,问怎么处理。


    “有多少个?”


    “15个。”


    “……销毁吧。”


    谢谌挂断电话。


    蝴蝶小声吐槽,“两个关系再好的omega还可能会因为喜欢同一个alpha而决裂呢……”


    他赔笑道:“更何况我是开玩笑的,那位再好我也不会跟你抢的,你放心好啦……”


    “我没有在斥责你,你把头抬起来。你现在应该先处理好你个人情感问题,我觉得现在并不适合讲我的事。”


    周言晁发消息说到了。


    谢谌透过玻璃看到停在街边的车。


    车太好,还有路人驻足欣赏……


    “你生气啦?”蝴蝶怯生生道:“对不起嘛。”


    “重点不在这个。”


    谢谌有点累。


    一个人的性格和思想观念都是经过多年才打磨成型的,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他也无法通过三言两语和蝴蝶互通心意。


    蝴蝶情感细腻,以他人优先,与谢谌天差地别,即使他现在根本没有理解谢谌同他争论的实质,也第一时间主动道歉,请求原谅。


    谢谌看到对面的人都快哭出来了,“……我真的没有生气,你哭什么。房子已经检查好了,没有问题。我们下次再聊,我和人约了饭,他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好。”蝴蝶点点头。


    谢谌离开前再看了蝴蝶一眼。


    该怎么样才能让蝴蝶明白,如果始终把爱情当做是一场保卫战,那将注定硝烟四起。


    谢谌顶着几束炽热的目光上车,“下次别开这么好的。”


    周言晁看着还坐在咖啡馆里抹泪的人,“把人欺负哭是你的本事吗?”


    谢谌系上安全带,幽幽道:“我被你欺负哭的次数就少了吗?”


    “不一样。”周言晁停顿了一下,“你那是舒服哭的。”


    “……开车。”


    第147章 第 147 章 向前迈步


    还未入夏, 气温骤升。客厅窗帘紧闭,谢谌枕着周言晁的大腿,侧躺在沙发上, 手拿银叉,嘴里咀嚼着菠萝肉。


    电视正播放着记录片《共鸣》,分青年、中年、老年三个篇章, 带领观众以变性者的视角重新认识世界。


    这部纪录片自开播起就引起轩然大波,它毫不掩饰展现变性者的身体变化,及其在生活中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例如:公共基础设施不够完善, 变性者进入公共厕所后被羞辱并赶出来;面对职场隐形霸凌,起诉后相关部门长期不受理, 因维护权益之路漫长艰难, 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放弃并重新求职;家人暗地商量二胎计划, 并且打算由变性者出资抚养。


    纪录片全面展现被拍者是如何在生活中一步步饱受痛苦,到最后接受新的性别身份, 再度拥抱世界。


    面向大众的东西自然不能宣扬负面能量,与其说是变性试剂的影响辐射到艺术领域,倒不如说是上层在潜移默化改变社会观念, 企图用文化的形式渗透“变性并不可怕”的观念,以此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众人对变性者的歧视,从而遏制变性者的愤怒, 减少变性者报复社会事件的发生。


    变性试剂犹如洪水, 褪去后留下瘟疫,整个社会弥漫着戾气,已经忘了宽容二字, 仅有少部分人觉得这部纪录片投射现实痛苦时隐含着人性的温情。


    弹幕在屏幕上方飘着,针对纪录片评价。


    [比起真心接受,更像是被迫无奈]


    [真惨,被变性被歧视,制作组还把他们的伤疤揭开……]


    [别吃人血馒头了]


    [说可怜的,也没见着你们在现实里善待他们]


    [好可怕,能不能加强打击变性试剂产业链]


    [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所谓共鸣,是变性者与变性者彼此惺惺相惜,还是变性者与非变性者之间的互相体谅?再或是历经苦痛后的大彻大悟,肉.体与心理真正统一,做到的身心共鸣?


    盐水顺着铁叉流到指尖,谢谌咬掉最后一口黄色果肉,擦掉渗进指缝的水,重新戳起一块菠萝递到周言晁的嘴边。


    周言晁垂首叼走菠萝。


    谢谌换成平躺的姿势,问道:“如果我现在死了,你怎么办?”


    周言晁咀嚼吞咽果肉,沉默着和谢谌对视,他轻捏住谢谌的脖颈,手指按压软嫩的皮肉,感受跳动的脉搏。


    危险的举动看似隐含威胁生命,只要发力就能让人陷入窒息,谢谌却故意扬起下巴,尽可能展现自己的脆弱部位,他将自己的手轻轻盖在周言晁的手背上,目光讳莫如深。


    相对无言。


    周言晁意识到,自己比以前更加懦弱,他甚至不敢想象眼前这个鲜活的人失去生机,最后只能回答说:“等你死了,我就知道了。”


    菠萝破坏了口腔黏膜,亲吻夹杂浅淡的血腥味,唇舌缠绵间,残留菠萝的香甜和盐水的微咸。


    手臂勾住周言晁的脖颈,谢谌的上半身全靠这个支点吊着。他抿嘴凝心感知着被纷杂气味掩盖的茉莉香,吞咽后用舌尖戳了戳口腔内壁的伤口,敛眸笃定道:“一定要死在你后面。”


    谢谌看到对方微微勾起的唇角,知道彼此的心意不相通,但他不在意了。或许直到其中一方死去,他们的相处状态也依旧如同这般。


    谢谌重新躺回周言晁的大腿上继续看电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触碰机械的心跳。生命是神圣的,他如今却无法从自己的身体感受这种信仰。


    感情真是奇妙的东西,爱和恨都会加剧或弱化人对死亡的恐惧。


    蝴蝶在步入正轨的同时,也处处碰壁,每一份工作都干不长久。为了提高就职率,他隐瞒自身的初始性别,但效果不尽人意。


    如果换作实习时期的谢谌,可能还能和蝴蝶互倒苦水,如今他只会安静地坐在咖啡馆内听蝴蝶发牢骚,看着蝴蝶用铁叉把抹茶慕斯蛋糕戳到毁容,这样事一周要发生2-3次。


    “这次离职又是因为什么?”


    “我找了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他们说我年轻体力好,什么活都丢给我干,有天晚上有个顾客喝醉了对我动手动脚,我把他推开,他给了我一耳光,说我别给脸不要。”


    “……”


    “后面老板发现我是变性者,说我既然身为alpha,已经拥有了力量,被性骚扰那就肯定是我自己的错了。”


    “……”


    谢谌望向窗外。


    看吧,问题非但没有解决,还产生了新的矛盾。


    谢谌听蝴蝶抱怨说变性试剂就不应该诞生,他思考要是崔瑛听到会作何感想,大概率又是长篇大论。


    归根到底,变性者的结局证明性别的不平等并非单纯的生理差异,而是权力的分配问题。


    变性者比想象中的数量更为庞大,增长速度在今年超过了新生儿的增长速度。三方致力于为各自群体争取利益,他们太过重视纯粹的基因,以至于忽略了这一新兴群体。


    人类的血液里天生流淌着不甘被奴役的本性,即使肉.体匍匐在地,总有部分人不受控地冒出一些疯狂的想法。


    在无法毁灭的前提下,忽视与压迫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变革。


    过去三方的作用更多是抚慰剂,这三个对初始基因有着严苛要求的组织,不会考虑到变性者的立场。同样,变性者也无法信任他们,面对变性者的崛起,性别协调中心正式成立。


    谢谌推开阶梯式会议室的门。倏忽,几十束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整个会场气氛肃穆。


    谢谌在相关负责人的引导下入座,面朝乌压压的一片,直迎一行人的目光。


    今天总共有四位面试者,他是最后一个入场,一坐到这个位置上就有一种罪犯受审的错觉,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三个人在面试结束后脸色都不太好。


    “开始吧。”


    谢谌对准固定在桌面上的话筒说道:“我叫谢谌,是一名由A转O的变性者,曾隶属于O方,收到性别协调中心的通知,参加此次面试。”


    谢谌接到所谓的通知书并没有因被组织认可的喜悦,反而更加不安,性别协调中心也会做背调,在明知道他曾是O方成员的情况下,还让他参加面试,似乎别有所图。


    “你变性后为找到始作俑者,加入O方以此获取信息源。在身份暴露后,由于O方成员的个人疏忽,你有了逃跑的机会,为什么执意留在审讯室?”其中一位面试官开门见山道。


    谢谌一时哽住,他被拉回那段记忆,比起遭受殴打的伤痛,他先回想起的是崔瑛的话以及梦中刘鸣泽的脸。


    “第一反应以为是O方的考验,后来意识到我的身份根本不足以让O方做到这个地步。我知道外面动荡不定,想留下来为O方做点什么,哪怕我不再是其中一员,但不可否认我在这个组织中曾获得过归属感。”


    “这是你救O方悠的理由吗?”


    “如果在那个时候冒出救或不救的念头,一切不就晚了吗?我是会在一些问题上优先考虑自我,但并不代表我会全然不顾他人生命或利益。”


    “你隐瞒自己的初始基因,蛰伏在O方,如今接纳了自身性别,如果未来出现新的变性试剂,你拥有二次变性的机会,你是否能保证不倒戈,继续维护性别协调中心的利益吗?”


    “首先,我并不是接纳了自身性别,如果我只是单纯接受并习惯了omega的身份,按照你的说法,未来出现新的变性试剂,我不幸地再次被注射,那我将又会陷入漫长的自我接受过程,这种摇摆不定的心理,倒戈其他组织的可能性自然极大。我接受的是我自己,不管具有哪种生理特征,不管他人或社会对于我的性别给予何种评判,我都不会过度怀疑或否定自己的存在。”谢谌停顿后,再次回归问题本身,“但就算这样,我也无法保证我会从始至终维护性别协调中心的利益。”


    话音一落,那些低垂的脑袋齐刷刷地抬头,即使是在职场,HR询问应聘者是否能维护公司的利益,恐怕都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前提是这个利益是否正当,如果只是单纯需要成员盲目服从,那这个组织和一个具有独裁主义的王国有什么区别?还有,与性别协调中心的利益相对的是谁?三方吗?如果持有这个观点,不是在基于性别的纯正性,挑起新的战争吗?我自认为,性别协调中心对于当今社会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组织成分更为复杂,要想协调代表不同利益的变性群体,就需要容纳更多不同的声音,考虑不同的意见建议或观点。在这里,人人都有话语权,这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场所,即使一个人的观点与大家不同,并且是非正确的,但我们也不能选择忽略,因为他可能是在为某个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这也是我参加面试的目的,作为变性者,我为你们提供我的视角以供参考,帮助变性者们在道路上多一个选择。”


    “你怎么知道你的选择就是正确的,而不存在误导他人的可能性呢?”有人质问道。


    谢谌笑道:“我的答案就刻在你们的大门上。”


    短暂的沉默,气氛不再似谢谌刚落座那般庄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什么东西,直到一位面试官面带极其微妙的笑容说道:“大家都认为这个世界糟糕到应该被毁灭,但你貌似还抱有很大的希望?”


    即使无一人夸赞,谢谌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回答得到大部分面试官的肯定。


    “要想懂得美好,必先知道什么是丑恶;要想感受幸福,必先体会什么是痛苦,要想获得自由,必先理解什么是束缚。”谢谌说,这不是人类社会的终点,而是起点。


    众人面面相觑,互递眼色,最终坐在正中心的面试官宣布,“好的,问答结束。”


    谢谌暗地松了一口气,但迟迟没有听到让他离席回去等通知的声音,他坐在原位面露疑惑。


    “就目前来说,性别协调中心发展并不成熟,至于未来它的发展是否与初衷是否一致,在座无一人能给出准确答案。我们需要成员保持自我判断力,以免沦为捍卫权力的工具。”面试官说:“我们并不觉得我们和三方之间存在利益冲突,协调中心协调的不只是变性者体内的激素以及身体与心理之间的冲突,还有与非变性者的矛盾。既然你坚定地不偏向任何群体,不完全效忠于任何组织,那你是否会包庇个人呢?”


    “什么意思?”谢谌蹙眉,面色凝重。


    “紫色面具事件长期未得到解决,多方组织顾全大局,停止了纷争。目前,三方和我们达成协议,进行了信息共享。即使大家协力合作,确连紫色面具的影子都摸不到,他像是对我们的动向和计划都如指掌,总能先一步逃脱我们的搜查和追捕。”


    “你们怀疑有内鬼?”


    “从轮船到实验室,两次爆炸,周言晁为什么都能死里求生,在他消失的期间,L.0-1的交易情况同时也有减少趋势。此外,我们对他的性别基因也产生怀疑,他真的彻头彻尾是alpha吗?”


    最后一句话给了谢谌沉重一击,他呆坐着,不知从何反驳。


    “假设他的变性记录被隐藏或销毁了,那么三方以及性别协调中心将重新考虑他的立场了。”


    “……”


    “如果周言晁和紫色面具是一伙的,又或者周言晁就是紫色面具,你会怎么做呢?”


    “不,他不是,我见过紫色面具。”


    “你怎么知道你所见到的那个紫色面具不是混淆视听?”


    谢谌哑然,垂眸思索。


    “谢先生,我们认为你会知道什么,或者你应该能够了解到什么,请你慎重选择,你的选择将决定你是否会违背你刚才的那番话。”


    “……”谢谌终于知道性别协调中心通知他面试的用意。


    相关负责人宣布面试正式结束,工作人员领着谢谌离开会议室,前往性别协调中心的门口,一路上,她都在积极地向谢谌介绍各个部门以及职责,帮助他进一步熟悉协调中心。


    “现在市面上的变性试剂并不只一种,出现了更为劣质的试剂,导致部分人群出现性别回溯的情况,而且身份信息不能在短时间内反复修改,生理协调部门的主要作用就是研发激素稳定剂以及性别固化剂。信息技术部主要是建立基因库,录入变性者的信息,然后根据变性者的就业、消费、就医情况,提供一定的社会福利保障,不过这个部门总是会因为预算问题和社会适应部吵架。噢,此外,技术部还可以通过数据筛选潜在的激进分子,并进行监控,防止社会事件发生。还有,社会适应部又细分为两组,创伤疗愈组和改造组,改造组顾名思义,就是对一些已对社会造成负面影响的变性者进行改造……啊,到了。”


    声音戛然而止。


    谢谌抬头看向门口,魂不守舍。


    “下次见面有机会再说吧。”工作人员笑着朝谢谌挥手,“你的面试很有意思,虽然不知道你会加入哪个部门,但期待与你一起共事。”


    “……”


    谢谌走出生理协调中心的大门,他沉默着,驻足良久再回头。


    他瞥向门口右侧的一块大理石砖。


    上面刻着——


    请继续向前迈步,你的脚印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路。


    第148章 第 148 章 此刻心情


    “针对近年来引发群众关注的‘紫色面具非法研制售卖变性试剂’案件, 多方组织联合近期取得取得突破性进展。目前,已锁定一名疑似与该产业链核心环节存在直接关联的嫌疑人……”


    电视里新闻台的主持人进行口播,屏幕画面由实验室的局部近景切换成变性试剂特写, 白色标题赫然在目——【多方联合破获变形试剂走私案核心嫌疑人身份锁定】


    屏幕底部小串字幕滚动着:接触可疑试剂请立即拨打应急专线444-2……


    性别协调中心社会适应部的两名成员正挤在一个工位上,埋着脑袋观看今早的新闻,一道迅疾的身影从他们身后略过, 险些撞到座椅。


    他们同频抬头,只看到一个火急火燎的背影,正向适应部部长的办公室逼近。


    “那是谁?”


    “实习生都这样,性子急, 多被磨磨就好了。”


    在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前,谢谌被及时拦截。


    “你不能进去。”助理伸直手臂挡在谢谌身前。


    众目睽睽下, 谢谌直接挥开助理的手臂, 推门而入,看到部长气定闲神地坐在转椅上, 卡在喉咙里的质问当即宣泄而出,“直接关联的嫌疑人?这是在指谁?”


    年过半百的部长抬头, 面不改色道:“把门关上。”中气十足的透出一股威严。


    谢谌反锁上门,压住情绪。他站在部长的办公桌前,“这是三方和性别协调中心一致决定的吗?”


    “是。虽然组织越多, 意见统一的难度越大,但在这件事上,无论是三方还是性别协调中心都赞同这个策略。”


    “策略?在没有直接实质的证据的情况下, 为什么就认定周言晁是紫色面具那边的?就算上面给了我们执法权, 联系新闻媒体传播不具备真实性的东西,这是滥用职权,这是过度执法!”


    “所以我们没有直接指认, 甚至没有公开个人信息,这并不会侵害周言晁的个人隐私或者名誉。”


    “如果公众知道三方和协调中心这种策略,可能会失去公信力。现在大家对我们的态度本来就……”


    部长厉声打断:“那就别让公众知道!谢谌,你还年轻,你恐怕还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不要小瞧对信息的管控力度。纵使现在网络发展迅速,公众想要了解到什么并不在于他们传播什么,而是取决于我们允许他们传播什么。”


    “……”


    “总之,我们至今无法定夺周言晁的立场,但我们尝试过各种侦查手段,不管是技术监控还是卧底渗透,紫色面具都能顺利逃脱我们的追查,甚至还有余力摆我们一道,就好像是永远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你应该清楚这意味这什么。现在各个组织的成员看彼此的眼神都充满戒备和怀疑,这有碍于凝聚力,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如果我们还不能拧成一条绳,还做不到齐心协力,那分崩离析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其这样,不如先推出来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周言晁无不无辜,我们不知道,但他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他和紫色面具之间只是被害者和加害者关系呢?紫色面具救他,只是想让他活着继续饱受痛苦呢?这个策略是否会误导调查方向?就算,就算周言晁和紫色面具真的是一伙儿的,他呆在组织里只是为了掌握组织的行动计划,你们这么做不会打草惊蛇吗?”


    “打草惊蛇?一个黑掉系统进行全网直播,讲述自己犯罪目的人,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受惊?如果是你说的第一种情况,那此时我们让周言晁陷入危险的境地,保不准紫色面具会再次出面救他,说不定这会成为我们抓住紫色面具的唯一机会。”


    谢谌哑然。


    三方和性别协调中心共同商议的结果就是让周言晁做诱饵,不管周言晁与紫色面具有什么关系,他们总有理由坚定这项决定。


    部长再次开口,“你知道紫色面具有很多信徒吗?”


    于公众而言,紫色面具是不可触及的神秘,有人说这是天赐的惩罚,是为消除人类衍生出的罪恶,但这对长期饱受压迫和折磨的人来说,是值得跪拜的绝对信仰。


    将普通人神性化,视他的存在高于一切道德和法律。


    部长继续阐释道:“从他发言至今,缺乏判断力的人认为他言之有理,高喊着自由盲目追捧他,引发大大小小的社会事件。他作为人类有基本的发言权,就算他的话具有一定合理性,但言论、观点的自由不代表行为自由。例如一个人道德败坏,大家都觉得他该死,但如果真有人去杀了那个人,那必然会因故意杀人罪受到惩罚。而现在有许多人在争做那个杀人的人。你依旧觉得追查紫色面具这件事不够紧迫吗?为了抓住这个狡猾的东西,我们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部长说,维护自身利益的前提是不伤及他人应有的利益,追求个人自由首先是不威胁到他人该有的自由。如果无法认清这点,哪怕这人是世间罕有的天才,也不过是人类的公敌。


    “谢谌,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闭上你的嘴,别让周言晁察觉到任何端倪。”这是部长对谢谌做出的最后告诫。


    谢谌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他仍相信周言晁不是紫色面具,但前车之鉴让他的心总是动摇,如果他真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又何必吃那么多苦头。


    正当谢谌准备放弃思考,一块苹果抵住他唇瓣,他下意识咬住,咀嚼着看向准备饭后水果的周言晁,“关于对你的调查怎么了?”


    “把我的个人经历全翻出来,就连我小时候家里养了什么宠物都查出来了,还是找不到和紫色面具沾边的人。”


    “说到这个,紫色面具和我提过,试剂是他偷来的,当年了解你们家做实验的人多吗?他会不会其中一个研究员。”


    “大部分人都死了。”


    “死了?”


    “有些意外身亡或因病去世,有些是在清楚认识到自己创造了让人痛苦的东西自杀了,目前活着的也都排除了嫌疑。”


    “有关我的实验中止后,二组和三组的组长都极力推崇再改进研究,三组组长就是负责L.0的教授,他潜逃后三方联合国际刑警成功逮捕,限制他的行为对L.0-1的流通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二组组长是最希望变性试剂面世的,但他早就死了。”


    “那张茹教授呢?她不是一组组长吗?”


    周言晁愕然,“她不会的。因为我是首个实验体,接受的最不成熟的一版试剂,副作用最严重。这么多年,张茹教授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我的身体问题。我早就放弃治疗腺体了,她却还在坚持。”


    谢谌不能被这个理由说服,因为他以前也以为崔瑛是真心为自己好的。


    周言晁洞悉谢谌的想法,解释说:“她真的为了我做很多事。之前耳鸣问题严重,也是她联系医生为我进行治疗,虽然没有彻底根治,但情况还是有所好转,至少不会经常影响睡眠。”


    “耳鸣?为什么会耳鸣?这也是变性试剂的副作用吗?”


    周言晁摇头说不是,脑海里的画面在昏暗的地下室和掌心带血的牙来回切换,自己哭喊着说了什么,佣人蜂拥而上擦血擦泪。他不想让谢谌了解这么糟糕的事,考虑回避时,耳朵被轻轻揉捏抚摸。


    “现在呢?还是经常这样吗?”


    周言晁的耳朵被摸得红红的,他反握住谢谌的手,“现在没有了。”


    与其让谢谌胡思乱想,周言晁选择主动解释,回首过往,被打掉牙在他的记忆里是微不足道的伤口,直至今日,才是第一次与人讲述。


    即使在多年后拥有一个倾诉对象,也不会让周言晁心里好受半分,伴随年龄增长,视角发生变化,他反思说:“我以为我牙再也长不回来,被吓哭了,佣人们着急地来哄我,这个家的主人又在气头上,他们又不得不看他的眼色行事,明明夹在中间犯难,煎熬地打扫卫生、安慰我。我却什么不懂,只知道哭,总是给他们添麻烦。”


    “我经常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自以为顾及到他人的感受,实际上根本没有。现在想起以前的自己,无论如何,都觉得不该原谅。”


    “这就是你无法爱人,也无法被爱的理由之一?”谢谌问。


    周言晁却说:“其实我没有想过这个。”


    此话一出,谢谌意识到自己再次想错了。对周言晁提及爱,就像在同天生眼盲的人讲述色彩,一种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像有什么挤压胸膛,谢谌觉得发声有些困难,“以前,认为我的金鱼是因我而死的,我也极其讨厌自己。现在长了大了,回过头再来想,在那件事上最伤心的其实我自己,如果连我都无法理解自己,那我就会永远被困在痛苦和自责中。”


    谢谌头靠在周言晁的肩上,他挽住周言晁的胳膊,盯着那盘整齐漂亮的苹果块,“比起小时候,现在的你不是很会照顾人,体谅人的感受吗?”


    “有吗?”周言晁盯着谢谌。他总觉得自己总是不理解谢谌,又谈何体谅。


    “……”谢谌无言以对,切块的苹果已经被他吃掉一大半,他再戳了一块包在嘴里,声音含糊道:“苹果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嗯?没见你吃啊。”


    “刚刚削了一个,尝了一口以后觉得不够甜。”


    “哦。”谢谌将脆甜的苹果嚼得沙沙作响,他沉默凝视端着盘子等自己吃下一块的alpha。


    “怎么了?”周言晁问。


    谢谌意识到,在生活中他吃的东西很多都是第二口,其实并非是周言晁乐于先一步享受。


    “没什么。”


    此时,谢谌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的那堵墙不过是纸窗,一股轻轻的风就吹破了。


    不谙情事也好,不解风情也好,真爱或许瞬息万变,但一个人的品格是经年打磨而成的,除非人生遭受重大打击,才可能会发生改变。


    周言晁让谢谌明白,因为不懂什么是爱而做出伤害人心的事,一切不过为逃脱指责编造借口。


    谢谌用银叉戳起一块苹果,喂到周言晁嘴里,在人吞咽后闭眼亲吻。


    尽管周言晁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吻,他还是搂住谢谌的腰,附和对方的节奏。


    唇舌相融间,谢谌已分不清甜蜜的究竟是苹果的汁水,还是此刻的心情。


    第149章 第 149 章 等你回来


    “你好呀, 谢谌。”


    坐在工位上的谢谌抬头撞见笑盈盈的眼睛,是之前面试结束给他带路的成员。


    她瞥向电脑,不同的表格堆叠着, 几乎要溢出屏幕,“你现在的工作是这个吗?”


    “嗯。”谢谌才来半个月,上级不会委以重任, 每天只让负责录入基础人员的信息。根据个人基本情况,为变性者初步选择合理的社会适应方案。


    “以后我负责带你,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刚好,我想问, 记忆修正组是什么?”


    顾名思义,这个组负责的内容似乎与大脑记忆相关, 但“修正”二字难以理解, 谢谌在接手工作时组长特地嘱咐,针对情况严重到不适用任何方案的变性者都备注转交给记忆修正组。


    “啊, 那个啊。以你现在的试用期身份,不方便透露, 转正以后你就知道了。”她拍了拍谢谌的肩,“你先忙吧。”


    谢谌继续录入人员信息,这项工作并不枯燥, 为了尽可能帮助变性者适应社会生活,每个人的资料都详细记录了他们的注射时间、注射剂量、生活条件,以及与变性相关的重大事件, 谢谌透过表格, 了解到每一位变性者的人生。


    长期维持一个坐姿,谢谌腰背酸痛,他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 意外发现办公室只剩他一人,这才注意到已经是午休用餐时间。


    谢谌起身离开,盘算着今天中午吃什么。


    【谢谌】:吃饭了吗?


    【周言晁】:嗯


    【谢谌】:多打点字不会死


    【周言晁】: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谢谌】:…


    【周言晁】:你呢?吃饭没


    【谢谌】: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


    【周言晁】:…


    【谢谌】:准备去食堂随便吃点儿什么


    午饭高峰期,电梯还没到谢谌这层就因满员自动下降,谢谌无奈,拐进一侧的安全通道。


    伴随距离的逼近,人声逐渐清晰,谢谌听到楼梯间的谈话声。


    “说吧,收了这个人多少?”


    “十万。”


    “什么?!十万!”


    “喂,你小点儿声,被人听到了是要开除的。”


    “都去吃饭了,没人的。这回怎么收这么多?”


    “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演员。”


    “咔哒——”


    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轻微的吐息声。


    人继续说道:“他经纪人说原本是想通过变性来制造噱头,捞一波流量,为了降低成本,买的L.0-1,副作用太大一直住院,好不容易把身体养好了准备复出,但是风向变了,变性者名声变差了,所以花钱来删掉变性记录。”


    “现在的演员也真是,为了赚钱连命的不要了,居然为了流量去注射L.0-1。”


    “呵呵,难说呢。说不准娱乐公司骗他是注射的是L.0,又或者抓到他的什么把柄,逼他这么做的。总之,多亏了这些贪心的人,我现在,呼……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你们信息技术部的人动动手指,敲敲键盘,搞这些小动作就抵别人工作一两年,我嫉妒得眼红啊。”


    “哈哈,你要换部门的话,可以向部长申请。”


    “算了,我没那个胆子。还有一个问题,现在社会上,变性者互相歧视的情况也很严重,变性者真的也分等级的吗?这根据初始基因还是变性后基因来判断呢?”


    “你这是一个问题吗?嗯……有员工负责录入信息,个人资料里就包含了注射试剂类型、剂量和变性时间,还有变性意愿等等。我们会根据这些,给他们划分等级,我们不会公开个人等级,但是会不以组织的名义将这种分类方式传播给大众。”


    “疯了吗?这不是激化矛盾吗?你们做,上头知道吗?”


    “哈,就是上头要求的。现在部分变性者太过激进,对非变性者敌意很大,通过将变性群体进行分类,将外部矛盾转化内部矛盾,分化他们的反抗力量,从而瓦解集体运动。”


    “不过,现在社会上,变性者的分类倾向也是偏A还偏O,beta又被排除在外了。beta连基本的特性都没有,如果说omega有前进的空间,那beta貌似连基本的方向都没有。”


    “没有?我听说,几年前A方调查电子蜘蛛的,就是B方从中作梗。”


    “什么?真的?”


    “这只是大家的猜测罢了。不过一直这么忽略beta下去,感觉也会出问题。beta和omega一样,一直把alpha当标杆前进。不管是话术还是行为,alpha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想怎么对待回去。如果没有这种情况,变性试剂的受众又会少很多吧。啧,就算有一天真的颠覆了现有的社会观念,不管是beta还是omega,只是单纯依靠这种套公式的行为,本质上不过是在步alpha的后程。如果找不到新的出路,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新的变革。”


    “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或者坏人呢?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与其说是不希望有压迫,倒不如说是不希望有压迫发生在自己身上。”


    “算了,别瞎操心,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也看不到。虽然协调中心也有异类,但我还是更愿意待在这里,毕竟现在上哪儿找没有性别色彩的地方啊?”


    “也是。”


    性别协调中心虽不像三方对于初始基因要求严格,也有需要遵守的原则。


    每个人进入中心后都会拿到一份原则手册,必须牢记于心才有资格接手工作,上级可随时对下属进行抽查。


    除了要求成员做好最基本的保密工作,成员间还禁止为任何形容词、个人喜好和观点赋予性别色彩,更不可以偏概全,使用“没想到你一个alpha/beta/omega还喜欢……”“你们alpha/beta/omega就是……”“我一个alpha/beta/omega都觉得……”等话术。


    原则手册第一页:


    传统性别非落后


    模糊性别非进步


    性别非决定个人或群体标准


    无性别非否认你我生理特征


    听墙角的谢谌对于二人的谈话没有太过惊讶,不管是成员滥用私权揽财,还是给变性者划分等级,从个人到组织,各自都有想获取的利益。


    三方也好,性别协调中心也好,从来没有完全正义的地方。


    “叮——”


    消息提示音贯穿几个楼层。


    手机在掌心震动,谢谌心惊,在那两人上楼查看前离开安全通道,拐进就近的办公楼层。


    谢谌藏匿到厕所隔间,将手机调至静音后,再查看消息。


    【周言晁】:食堂的饭好吃吗


    【谢谌】:还行


    【谢谌】:任务进展怎么样?多久能回来?


    【周言晁】:进展还算顺利


    【周言晁】:你发情期前


    【谢谌】:喂…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谢谌】:发情期记得比我本人还清楚,变态


    谢谌确保没人追上来,离开厕所,路过洗手台时消息再次得到回复。


    【周言晁】:如果变态忘记了,不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怎么办


    “……”


    牢记发情期不是惦记着做.爱,只是为了随时待命,缩减他身体难受的时间。


    明明做着最亲密色情的事,却揣着最单纯的心思。


    这种割裂感让谢谌的心怦怦直跳,他闭眼亲吻屏幕,再回神时,猛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幼稚的举动,捂嘴诧异注视屏幕,脸颊微微发烫,目光在字句间穿梭,越是反复品味,越是沉沦其中。


    “哈……”谢谌关掉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企图通过冷水洗脸的方式平复心情。水珠从下巴滴露,他手撑台面,与镜中人对视。


    到底怎么做到的。


    句句不是情话,又总让他脸红心跳。


    【谢谌】:那你做任务注意安全


    【周言晁】:好OvO


    【谢谌】:等你回来


    周言晁坐在包厢内,戴在右耳的耳机传来指□□暴露,去KTV前台查看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好。”


    负责观察的A方成员坐在车内粗暴地揉搓头发,“我真的要被逼疯了。到底怎么知道这次交易是陷阱的?”


    副驾驶上的B方成员看着隔空传送在自己手机上的几张监控截图,他俯身仰视,透过前车窗看向上方的街道监控,“不光知道,还又被挑衅了。”他将图片展示给其他成员查看,“包厢的监控他也黑了。”


    “不光知道计划,还能同时黑进这么多监控系统。他是病毒吧?只要是电子设备就能入侵。”


    周言晁确认后汇报,“没有可疑人员接近过前台,对监控做手脚。”


    “撤退。”行动指挥宣布任务结束,气氛更为凝重,像这样跑空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蹲守在附近的成员上车后,驾驶员发动车子准备驶离停车位。


    “不等周言晁吗?”B方成员问。


    “满员了。他自己想办法吧。”


    “……”B方瞥了一眼冷漠的人,若有所思。


    周言晁摘掉耳机朝外走。


    猝然,一个身影迅疾奔跑,又被地毯绊倒横在门口,挡住了周言晁的去路。


    两个人上前架住那人的胳膊,对方的脖颈断了似的,低垂着脑袋,脸被过肩长发遮掩,在像被死尸拖走前,他微微扬了一头,视线穿过发丝,聚到周言晁的脸上。


    服务员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客人喝多了。”


    “是吗?”周言晁掏出手机,“喝多了就是容易闹事,我还是帮忙报个警吧。”


    一只手盖在手机屏幕上。


    周言晁抬头的同时,听见服务员喊了一声老板。


    男beta笑盈盈道:“小本经营,警察来了影响生意。”


    老板将门被推开,“很少见到这么热心肠的好人了。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可以等他酒醒了再离开。”


    “最近过得好吗?”


    坐在沙发上的周言晁没有回答,盯着给自己倒水的人。对方酒醒后,把他带回家。


    轻笑声打断思绪,一杯水递到周言晁的面前,形销骨立的身躯在昏暗的灯下如瘦长鬼影。


    “应该早就把我忘了吧。毕竟快十年了。”


    周言晁接过水杯,“只是觉得熟悉。”看到头发后的眼睛,他并没有想起是谁,只觉得在哪儿见过。


    他哈哈笑着坐在周言晁身侧,凑近展示自己已有皱纹的脸,看着对方的平静面容一点点瓦解。


    “何栐。”周言晁喊出他的名字。


    “我现在叫李哲。”随后,他继续说道:“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以前都喊的二组组长。”


    “……为什么要假死?”


    “如果不死,你爸不会放过我的。”李哲喟叹一声,“我们费尽心力研究出的东西,居然只是他哄omega开心的玩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发行变性试剂。那我呕心沥血地做实验算什么?我怎么可能因为他就放弃?但很快,他知道了我的想法,打算把我杀了。所以我制造了一场假死来脱身。”


    李哲哽咽着,用吞咽动作调节情绪,但声音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眼泪沿着皮肤褶皱流淌,他抓扯自己的头发,“我以为,只要我死了就没事了,但他给我家人注射了初代变性试剂……要知道你是被放在观察室里,24小时有人看管,我们好几次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我的家人可没有这种待遇……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让变性试剂在市场上流通的是你吗?”


    李哲抬头注意到周言晁的眼神,苦笑道:“我知道现在售卖的试剂和我们研究改良后的很像,但真的不是我……”他又庆幸地表示,“不过幸好不是我,不然那简直是犯了更大的罪……”


    周言晁半信半疑,他抿了一口手中的水,跳转话题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那表面是一家KTV,但实际上私下也交易变性试剂,不然你要报警的时候,老板也就不会阻止了。我也不想有更多的人受到试剂折磨,想通过那里调查,但偷听被发现,只能装成醉汉胡闹跑出去,谁知道在门口撞见了你。我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了,但毕竟是第一个实验体,有关你的报道和新闻我都有在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你啊……”


    李哲余光注意到身旁的周言晁已躺在沙发上熟睡,他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四下阒然,李哲擦掉脸上的水渍,起身重新倒了半杯干净的水喝下。


    他站在周言晁面前,细长的影子压在人身上,眯眼注视昏迷的脸。


    “你要是能继承你父亲一半的冷血,人生都不至于凄惨。”


    第150章 第 150 章 惴惴不安


    性别协调中心会议室内, 电子大屏显示李哲的个人信息,中心信息技术部部长介绍道:“根据现场的目击证人说,当时这个人在店里发生了打闹, 要被带走时,周言晁及时出现阻止。随后,两个人进了包间, 大概天黑后才一起离开这家店。”


    附近的监控系统同一时间陷入瘫痪状态,他们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搜查追踪,沙发上的一根头发成了为数不多的线索。


    部长说:“通过DNA数据库对比,带走周言晁的人真实姓名叫何栐。”


    参加会议除了协调中心各部门部长、各组组长, 还有三方各派来的三名代表。


    “何栐……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某位O方代表说道。


    话音未落,有人率先回忆起这是谁, 惊呼道:“研发团队的组长!他不是死了吗?!”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 讶异的表情隐含一丝喜悦,既然是变性试剂研发组的组长, 那这人一定和紫色面具有关系。


    笼罩在众人身上的迷雾消散了几分,他们不再像无头苍蝇那般乱窜, 似乎伸手就能扒开谜团。


    技术部部长一语打碎他们的美好想法,“我们联合警方成功抓捕何栐,但我们找到他时, 他已经疯了,周言晁也下落不明。”


    “疯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 他正准备用菜刀撬开自己的头颅。”


    画面切换, 屏幕显示出几张x光片,坚硬的头骨因为利器的暴力砍打出现裂纹。


    “我们及时送去治疗,抢救后何栐醒来过一次, 他坚持声称自己没疯没病,只是脑子里有东西,他想取出来而已,不然一直有声音提示他要报仇。至于是报什么仇,找谁报仇,他回答不上来。”


    众人对这个自残理由惊骇不已,又认为疯狂之举已经证实其精神一定存在问题,部长却说:“事实上,他的脑子里确实有东西。”


    他转动手中遥控器的按钮。


    图片逐渐放大。


    一枚芯片清晰起来。


    “不光在蜘蛛身体里植入芯片,还在人脑里植入了。这个疯子。”某位咬牙切齿道。


    技术部部长:“脑机接口技术目前尚未成熟,但是已经在治疗癫痫、抑郁等各种疾病方面取得重大突破。这项技术甚至可以让瘫痪的病人用意念远程操控电子设备,不光打字,甚至可以玩一些高精度的游戏。”


    “同时,这项技术面临许多问题,除了基本的脑组织感染问题,患者的知情权或者个人隐私也可能受到侵害,或者造成认知缺陷以及情绪障碍等现象。还有最受关注的就是,损害个人意志,丧失个人自主权,也就是意识反过来被操控,甚至记忆可能被数据读取篡改。目前,我们无法和何栐沟通,就算等他醒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假的。”


    部长顿了顿,“毕竟现在还有什么是紫色面具做不到的呢?”


    B方代表:“变性试剂、黑客、电子蜘蛛、脑机接口,我们要找的家伙真的是个人吗?要是这个天才把精力放在正道上,人类在生物科技这一块肯定能前进一大步啊……”


    “但这会不会是周言晁自导自演,来洗清自己的嫌疑呢?”有人提出疑虑。


    “周言晁的父亲不是不愿意发行变性试剂吗?父子恩怨促使他忤逆自己的父亲也不是没有可能。同时,作为首个实验体,他可能抱有和大部分变性者一样的想法,让所有人都变性,体会同样的痛苦。更何况,以何栐的状况,周言晁再怎么样也不会处于被动状态吧?”A方代表说道。


    “周言晁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他没接触过生物技术吧?”O方代表堇反驳。


    “一个小学时期就会制毒杀人的人,他的学习能力不容置疑,况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就算父亲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那也是父亲,连亲人都不放过的人,你还觉得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当初就该先把他关起来,如果他真是紫色面具,这样脱离我们的视线,不是放虎归山吗?”适应部部长道。


    A方代表开口:“你们是不是也把紫色面具神性化了?凭什么就认为这些都是紫色面具做的,他完全可以拥有自己的研究团队,他只需要负责领导指挥就可以了。说是老虎,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众说纷纭时,部长洪亮的声音压过一头,“谢谌,你怎么想?”


    坐在角落的谢谌被点名,以他的职称根本不应该参加这场重要会议,只是因为和周言晁的关系特殊,在这里得以有一席之地。


    众人目光似箭矢,扎在谢谌身上,密不透风。谢谌垂眸不作辩解,“我没有想法。”


    “呵……”


    谢谌坐如针毡,他捂嘴起身,“抱歉,去一下厕所。”


    谢谌躲到隔间内,掌心摩擦脖颈,想尽量让自己呼吸顺畅,手伸进口袋摸药,碰到开始震动的手机。


    谢谌喘息着,看清屏幕后微眯起眼,他调整呼吸,摁下接听键。


    屏幕没有显示来电人的任何信息,地址和号码全是*号。


    谢谌等对方开口。


    约莫五秒后,那头幽然发声,熟悉又冰冷。


    “明明精神病没有好全,却没发作。是怕再被当做患者关起来,不能参与有关周言晁的调查,所以一直忍着没发疯吗?”


    “要是发疯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也很乐意这么做。”


    “你不信任他们,你甚至没有跟他们说周言晁体内有定位芯片。你还在怀疑,这是为了引出紫色面具,三方和性别协调中心联合设计的一个局,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谢谌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病,产生被害想法已是习惯,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尽可能藏起疑心,这些连周言晁都没有察觉,对方却明了。


    “你也很生气,除了你,其他人根本不了解周言晁。哪怕你不知道周言晁为什么会杀害他的生父,你只是觉得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就像当初你被他伤害那样。”


    谢谌不可否认,他捏紧手机捂脸。


    所有人都不顾周言晁的生命安全,他们不仅隐瞒周言晁,甚至故意让他陷入危险,就是想看是不是如周言晁所说的,紫色面具会去救他。自己没有及时告诉周言晁,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你但凡撩一下周言晁的衣服,就能看到那具身体添了不少的伤。或者你已经猜到了,但是既然他想隐瞒,你也不点破让他为难,只能装不知道。”


    “……”


    “你不信周言晁是紫色面具,但又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知道三方和协调中心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所以不敢联系张茹获取周言晁的定位信息,是吗?”


    “……”好烦。


    所有想法都被说出来了。


    谢谌觉得脑子里被植入芯片,记忆被偷去的人是自己。他在紫色面具面前,简直毫无隐私可言。


    “明明对彼此造成的伤害是足以留下阴影的程度……”


    “说够了吗?”谢谌打断他,“用什么第三人称?你不就是紫色面具吗?”


    “……”


    沉默两秒,那头语气透着愉悦。


    “我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谢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电话就被对方突然挂断。


    他像接了一通幽灵来电,手机里连通讯记录都没有,根本无法回拨。


    谢谌埋头蹲在厕所隔间里。


    又只剩他一人了,惴惴不安又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