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真正自由
“就这么一直呆下去吗?”叁肆看向通风口, “身体要是被麻痹了,想跑都跑不了了。”
话音才落,有人喊了一声还不想死, 便奋起去扒beta身上的衣物,企图套在自己身上。
beta不肯,他举拳猛捶, 打得人鼻青脸肿。其他成员见状,发现beta快没反应了,及时制止。
“灯。”White从后抱住灯,“够了!人要被你打死了!”
“我就该死吗?!狗杂种!”灯愤愤道:“要么被蜘蛛咬, 要么吸入麻醉微粒过度失去行动力,要么被辐射, 就算出去了也会得辐射病死去!这个后果凭什么我们承担, 总得有人出去找支援吧?!”
“对,我们需要有人出去。当务之急最先解决的是空间结构问题。”Sa研究好一会儿系统, 调出整个实验室的地图,“有些墙作为承重是不可改变, 虽然不能下达指令操控这些墙壁,但人可以根据结构实时变动调整路线,几个人穿着防护服出去, 我们在中心操控室通过限制广播播报区域来提示你们,你们根据声源大小判断出大致行进方向。”
“不行,支援太慢了。何必舍近求远, 还不如直接找到紫色面具, 把他干掉。”又有人提议。
“紫色面具要是真那么好找,我们还至于缩在这里发愁吗?”灯:“就算要和这群蜘蛛对战,我们的弹药和燃料也不够, 需要回到地面去补充啊。”
最终,挑选了几个alpha套上beta的防护服,他们走出中心控制室,按照Sa的预期,根据广播的指示逐渐靠近门的位置。电子屏幕播放他们所在区域的监控,正当大家面露喜色时,几位成员对上了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成员们一致举枪。
“其他成员在哪儿?”接到任务的队伍在山脚接到谢谌,驾驶直升机抵达目的地,但无法和少爷取得直接联系,也只能以最快速搜查,看守在门口的两人碰到A方成员,即使覆了面也知道这些人当中没有少爷。
双方都不愿意回答彼此的问题,避免不了交战,就在叁肆庆幸我方人多时,成员们被那两个陌生人轻松制服,倒地不省人事。
“……”
众人无疑都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们又是谁?
A方成员看向被绑的人,beta们纷纷摇头撇清干系。
“O方?”
有人嗤笑O方哪有那么强的实力,无一人反对这个观点,顺理成章地认为出现了一波新的势力。
“不管了!横竖都是死!”灯不等人反应,冲到控制台前摁在断电按钮。
断电系统响应,实验室并没有瞬间陷入黑暗,电子屏幕上的房间和通道分区变为黑色。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危机解除时,屏幕弹出新的窗口。
【检测到电源被人为切断,已启动备用电源,以防恶意侵入,请在2分钟内输入密码】
“……”
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谢谌摸黑行走了一分钟后,通道又恢复明亮,正巧碰见从房间出来查看情况的alpha。
“你怎么……”周言晁扶着门框愕然道。
“我接到消息,这次活动对A方来说是这个陷阱,我联系不上你,只能来找你了。”谢谌察觉到周言晁行动有些艰难,心猛地抽了一下,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被蜘蛛咬了。”周言晁垂眸,气息紊乱,他四肢没有什么力气,任由被人搂进怀里。
谢谌抱着他,却没在后颈上发现伤口,蹙眉道:“真的被咬了?”
“嗯……”周言晁靠在谢谌的肩窝,看着自己小臂上的小孔,“应该是还被进行实验的蜘蛛,所以没有盯着我的腺体咬。”
“现在什么感觉?”
“只是头痛无力……”
“还能走吗?”
周言晁摇摇头。
“那就别说话了,留点力气。”谢谌让周言晁靠在门框上,背对着他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出去。”
周言晁先是看他的背,再盯自己的手,“你先出去,我会重新想办法的。”
“上来,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周言晁笑了笑,“你这样倒像怕我死了一样。”
“……”
“如果我真的死了,不要给我办葬礼。”
谢谌转身甩了他一巴掌,“你是我谁,我为什么要给你办葬礼?”说罢,他想将人强行抱起,奈何人一直在挣扎不肯,迟迟没能成功,谢谌被他气坏了。
正当处于僵持不下的局面,来了一个周言晁的人。谢谌松了一口气,“你来得正好,把你家少爷带走吧。”
可惜,人只听命于周言晁,他对谢谌的诉求充耳不闻,在得到周言晁的命令后强行拖拽谢谌离开。
“你是瞎吗?你不带那个走不动路的,你拉我?”
男Alpha向成员传达完毕少爷的位置,瞥向谢谌,“少爷说先救你,其他人在来的路上,他们会看着办的。”
“不行,等到人来了再说,我和周言晁一起出去。”谢谌还是赖着不走,虽然这样看上去像是无理取闹。
“为什么?”周言晁问。
“……我放心不下。”
“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只是比你晚一点出去。”
谢谌说什么也不肯先离开,当他看到气息奄奄的周言晁心底就生出不好的预感,这份预感伴随时间的推迟愈发强烈,占据在心头正在逐渐演变为恐惧。
谢谌无法讲述出这种恐惧,他怕生出其他变故,这会成为自己和周言晁相见的最后一面。
一记手刀,谢谌当即昏了过去。
男alpha将他抱住,还没来得为自己的擅自主张请罪,周言晁率先夸奖干得不错 。
“……”
“出去吧。神经性麻醉微粒的浓度随停留时间增长,现在你带一个,还有百分百出去的可能。”
周言晁关上门。
“你又一次选择救他。”
不同于电子音,周言晁听到的是熟悉的男声,就在几个月前的轮船上他才和这个人交流过。
周言晁脱力沿着墙壁滑落,“反正救了他那么多次,多这一次又怎么了?”
“是什么让你这么做?你喜欢他?”
周言晁呵了一声,“你在讲笑话吗?”
“也是。”紫色面具赞同表示,“你的人生里貌似没有爱的课程。”
“我没有想杀你们的,BO两方勾结也只是想挫挫你们的锐气,但你的好成员干了一件蠢事,他们企图通过切断电源来防止空间结构变化以及蜘蛛扩散,没有密码,系统会检测为是恶意侵入,会在两小时后同时打开所有蜘蛛的培养容器。”
周言晁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不顾自己安危留下这里只为弄清一件事,他抬头冷声道:“人的骨灰都是我处理的,你说她没死是什么意思?”
“……你好奇的只有这个?”
周言晁默认了,紫色面具却切断了广播。
周言晁:“……”
任由他如何追问都得不到回应。
一念之差,启动备用电源的后果如此严重。蜘蛛一旦扩散出去,所有人类都会遭殃,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任务,如今却陷入绝境。
有的人不认命,一意孤行出去寻找出路,有的人坐在原地等死或等支援。
中心控制室仅剩的3名成员注视着电子屏幕上的倒计时,以及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为了弥补选择上的错误,避免人类陷入苦难,他们以投票的形式最终决定启动自毁程序。
但面对死亡,所有悲愤凄都被恐惧吞噬,无一人敢果断摁下那个按钮,他们仍抱有侥幸心理,期待一丝生机,盼望局面被扭转。
“你们可以出去找出路。”33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会在这儿呆到最后一秒的,再摁下这个按钮。”
Sa察觉到33垂在裤缝边的手在微微颤抖,一屁股坐在地上,故作轻松笑道:“算了,累了,懒得跑。”
White无奈一笑,“谁说当alpha是享福的,我们三个好像在组织最不受待见吧。”
地位越高的人越喜欢强调等级,越是想让他人学会服从。A方是三方中等级最为森严的,尽管A方内部成员持有不同观点,但专注于alpha的利益占多数。
以33为首的部分alpha为了不让A方陷入专权霸道,总在会议上提出持有中立态度的意见或建议多保持,但这在他人看来有为B方或O方谋福的嫌疑,所以打压她的现象发生得最为频繁。
“上层说不定知道这次任务有诈,故意派我们,想借机除掉我们。”Sa耸肩,“但没办法,这种情况下好像不得不做……”
“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们不摁按钮不就相安无事了吗?”时隔许久,紫色面具再次说话了。
“你是不想你的蜘蛛宝贝没了吧?”White讥笑道。
33沉声道:“我不知道多性别的社会美好与否,我只知道你所构建的具有包容性社会,却容纳不下具有单一性别的人类。”
“偏见让你觉得alpha自私自利、争强好胜、具有压迫性和侵略性。这个社会中,被教化的何止是beta和omega,我们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当做alpha培养,在潜移默化中善用alpha的力量。”
“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赋予我们认知的局限,但变性试剂打破了它,我们尝试倾听各个群体的声音,我们建立三方,试行新的法律条例,成立身体主权法庭,针对变性群体完善相应的福利制度,性别开始具有流动性,需要人类的思想与技术同步,所以如今性别认知即将纳入教育系统,帮助新一代的人类重新思考。你这个只知道孤僻科学天才,不要再纠结你的基因决定论了!”
“你不能用你的技术替全人类做决定!我身上流淌着的血不是为彻底消除个体差异这种畸形的平等,是为真正的自由!!”
沉默片刻后,紫色面具发话了。
“那就为你的自由献身吧。”
时间一到,红色按钮被重重摁下,一切也跟着尘埃落定。
机械的电子音从通讯器传来。
“请立刻驾驶直升机离开。”
“请立刻驾驶直升机离开。”
直升机才启动,谢谌在振动声响中醒来,他并没有看到周言晁的身影,一把揪住强行带自己离开的alpha的领口,“他人呢?”
“请立刻驾驶直升机离开。”
男alpha回复:“收到。”
谢谌盯着通讯器,“我下去,要走你们自己走。”
控制室内,三个人摘下覆面,盘坐在地上,坦然地聊着天。
“刚过完年,才和家人团完圆,我还跟妈妈们说明年回老家把旧房子翻修一下……”33说道。
“明年我弟弟就高考了,我答应会去给他加油的呢。”White叹了一口气,又问:“你们在现实中是做什么的?我干连锁餐饮,最近有人投资入股,不过还没定下来。
33:“律师,原本年后还有一个官司要打。”
Sa:“我……”
White举手打断,“你不用说了,明星,我最近还在看你演的电影。”
Sa笑道:“好看吗?我第一尝试悬疑恐怖题材。”
“超好看,你给我讲讲后面结局呗?凶手是谁呀?”
“啊~那个啊……”
他们被困在荒废的建筑物下,继续遭受麻醉物质的蠹蚀,等待死亡。
地面之上,微风摇晃院子内的狗尾巴草,再被一脚踩踏倒下。一个穿着防护服的beta卸下厚重的装备,奋力朝山下奔去。
还没跑远,beta与赶回来的谢谌迎面相撞。
“里面……”谢谌想停下询问情况,只是匆匆一眼,beta就越过他,继续狂奔。
谢谌也顾不上其他,继续朝孤儿院跑去,两人相背而行,半道beta又折回拦住谢谌,“你不能进去。”
“放开我!”谢谌甩开对方的手,面对牵制朝人脆弱的颈部进行肘击,趁beta因疼痛行动迟缓的一瞬,紧抓住beta的胳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腰部砸到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上,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谢谌摆脱束缚,继续朝目的地奔跑。
嘭!
巨响惊扰飞鸟,谢谌瞬间倒下。
“啊啊啊啊!”
“马上就要炸了!你想死吗!!”beta捂着后腰朝他嘶吼,看到那张脸的一瞬哑然。
谢谌跪趴在地,一手支撑身躯,一手捂住中弹的小腿,血却从指缝渗出。他狠狠地盯着beta,眼眶里却水汽氤氲,咬牙竭力遏制颤抖的声线,“那你让我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他想不了那么多,脑子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周言晁不能死。
这个声音甚至冲破了人体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他这辈子也料不到自己会为一个恨之深切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在生死面前,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
伏地的两人察觉到地下的颤动,但恐惧的由头却大相径庭,这个即将被摧毁的地方,beta想继续远离,谢谌想再靠近。
“不,不要……不要!!”
谢谌手撑地站起,趔趄了几步又摔下去,地面泥沙震动,仰头的一瞬火光随热浪袭来,建筑甚至来不及坍塌就被烈焰包裹。
身体因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腾空再重重落地,摔得口吐一滩热血,黑影压顶,再度抬眼,被炸飞的残骸正以高速下坠!
谢谌惊醒坐起,布料因薄汗紧贴单薄的脊背,他摸到盖在身上的凉被,惊心动魄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仍心有余悸,捂住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一个人靠在床头缓了许久,暂时从阴影中脱离出来。
谢谌抚摸额头上的疤痕。
冷气侵袭,携着凉意渗透进骨肉,将梦中的炽热吹散。昏暗中微风摆弄布帘,地板上的幽光像时涨时落的潮水。
谢谌到客厅接水喝。
两年前发生的爆炸还总是出现在梦里。
咕噜。
半杯凉水浸润干涩的喉咙,玻璃杯被轻轻搁在桌板上。
两年,发生了很多事。
但他记得的事只有一件。
隔着布帘借窗外的微光,谢谌转身回望,木柜上摆放着妈妈的遗像。
第132章 第 132 章 为时已晚
记者部新来的职员表现能力并不突出, 但在工作上没有犯什么大错,便顺利地转正了。
“小谢,你忙吗?”人事刘明笑着靠近谢谌的办公桌。
集团公司对员工着装没有硬性要求, 但架不住有人模样生得不错,哪怕不是正装看起来都有板有眼的。
刘明从众多应聘编辑岗位的简历里筛出谢谌,抛开样貌出挑的证件照, 履历也很丰富,虽然与应聘岗位不相干,但他的本科大学以及前司都非常优秀,年纪轻轻能混到主管岗位的必定有过人之处。
主编在面试后, 对谢谌的岗位进行了调整,端正不胆怯, 口才也不差, 这样的形象正适合初出外勤进行采访。
谢谌抬头,面对快压到顶的男beta也没有躲闪, 平静地说:“下午还有一个医院的采访,怎么了?”
谢谌一副见谁都觉寡淡无趣的正经态度, 刘明看得热血翻腾,他收回目光,微微咳了一声, 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一些,闻到了淡淡的乌龙茶香,顿时心旷神怡。
“分部那边有急事, 我等会儿午饭都吃不了就要过去, 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面试人的信息。”他说着将U盘放在桌上,“很简单,只需要复制粘贴就可以了。”
“……嗯。”谢谌听出他根本没有商量的语气, 不想费精力和他纠缠推脱,继续整理今天下午的采访资料,低头做笔记。
“谢谢了哈。”刘明赖着不走,惊奇道:“诶,才注意到你眼皮上有颗痣。”
“……嗯,我知道。”
“你知道眼皮上有痣代表什么吗?”
“……”
“富贵和吉利。”刘明也不热脸贴冷屁股,自知没趣,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福气啊——”说罢,便离开回到自己的工位。
笔尖停在纸张上,晕出一个黑痣差不多大小的墨点。
谢谌沉默着。
自己的人生和“福”字沾边吗?
随即,他又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继续埋头工作。
公司待遇福利虽不比上一家,但就目前的就业环境来看也还算不错。六险一金,双休,九点半打卡上班,六点下班,午休两小时,没有绩效考核,有固定金额的餐补以及加班外勤等各项补贴。
唯一的坏处就是底薪太低了,年薪加起来甚至不如他第一份工作的提成的零头。
午休时间,为了恭喜谢谌顺利通过实习期,谢谌的带习老师和他没有去食堂,就近选了家餐厅吃饭,还约了两个关系较好的老同事老黄和蔡姐。
实习期间,谁也不确定谢谌这个外行能否顺利转正,所以与他并不亲近,即使在电梯内打个照面也不会寒暄几句。
如今大有不同,签了正式入职的合同,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大家要共事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会熟络起来。
菜还没上桌,四人开始闲聊。蔡姐比较直肠子,向谢谌坦白,“好多人以为你就算能转正,也不会转正呢。”
谢谌问为什么。
“你要是养一家老小,那点儿钱怎么活呀?都觉得你只是把公司当踏脚板,找到更好的就走了。”
“一家老小?我没有结婚,家里人不需要我养。”
还只是第一次吃饭,谢谌对蔡姐的印象就极差,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却因同事随意打探自己隐私而不满,听她说话时笃定的语气,好像自己真有一家子人要养活一样。
人类作为群居动物,最大的坏处就在于不管到哪儿都免受不了被编排的命运,谢谌上学也遭受不少流言蜚语的袭击,到最后只有裴墨衍和他相处。
老黄:“什么?没有结婚?听明哥说你不是三十了吗?”
“……三十岁不结婚犯法吗?”谢谌玩着手机,抬眸将视线迁移到他身上,这话像在谴责他一把年纪还没成家。
一旁的蔡姐笑出声说那倒没有。
老黄劝告道:“不过你最好也别和那个人事走得太近。”
“……”谢谌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菜还没齐,就没了胃口。
蔡姐:“不过,三十了,家里人不催吗?当初我24没恋爱,我爸就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
“……以前催,现在不催了。”
“为什么不催了?”
谢谌音量小了点,“就是不催了。”
“估计是知道催不动了。”老黄说。
三人继续聊着工作的事,但热心的前辈们怕冷落了新人,不管什么话题总爱捎上谢谌说几句。
“小谢,听说你不是新闻学的,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呢?”
“就是想体验一下。”
其实,在此之前,谢谌换过好几份工作,都没有坚持到试用期结束,看似热情的同事对他别有心思。
而选择留在这里,也是因为大部分员工对他视而不见,就连带习老师也只和他交流工作上的问题,除了不知边界的刘明。
在大家提及薪资追不上物价和孩子升学补课等事,咀嚼着饭的谢谌感受到艳羡的目光,心口像被细密的针刺一样难受。
“小谢脸这么好看,随便找一个都吃喝不愁了,何必受工作的折磨,出外勤还风吹日晒的。”
谢谌眨眼,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他不会利用自身条件,反而找了苦差给自己做,很是愚蠢。
“我要是小谢,我就不努力了。”蔡姐道。
谢谌跟着刺回去,“但你不是我,你还要继续工作几十年。”
“……哈哈哈!”蔡姐干笑着摸了摸脸,“这话说得好伤人,我长得这么差吗?”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你们看看,这才是我们alpha喜欢的类型。”老黄用筷子点了点,“好看又独立。”
“独立?是你们alpha想着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吧?”蔡姐撇嘴道。
“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难怪你和你爱人老是吵架。”
蔡姐白了老黄一眼。
谢谌对于他们这种嘲笑讥讽的相处模式很不适应,饭也没怎么吃就放下筷子说吃饱了,便拿起手机自顾自的玩。
带习老师是一个较为年长的女alpha,第一时间察觉到谢谌的情绪变化,她低声让谢谌别放心上。
谢谌点点头,打开相机,摁了几次快门键。
他打开相册查看,手指来回滑动屏幕,眉头跟着越皱越紧。
在饭局即将结束,谢谌放弃纠结,敲定一张照片,发送出去。
聊天界面格外惹眼,都是他的自拍,对方那边连一条信息框都没有。
有时候,样貌就是一个人的免死金牌,谢谌长相出挑,这个行为不会引人遐想他是一个狂发消息的变态骚扰狂,而是深情专一的追求者。
带习老师将一切看在眼里,揣测至今未婚说不定是等某人的心意,说了一句“加油哦”。
谢谌以为是在说工作,还道了一声谢。
隔壁桌有人抽烟,谢谌借口说透气,顶着高温站在门口旁。
他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就在身边,为什么还给我发自拍?”
谢谌偏头平静地看着周言晁,“想拍就拍了。每天都要拍那么多张,我下午出外勤回来又要写稿,根本没时间。”
下午,谢谌才迈出公司的门就撞见火急火燎赶回来的刘明。刘明说自己有资料忘拿了,随后瞥到谢谌手里的防晒伞,不忘揶揄一句难怪皮肤那么白。
谢谌无视他,撑伞去医院。
“其实,不会魂飞魄散的。”耳边响起清润的人声。
谢谌偏头看向同在伞下的周言晁,说:“你好像更白一点。”
人活着时肤色本就白皙,如今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谢谌说:“我想打而已,你别多想。”他用余光查看伞的另一端,又偷偷将伞往周言晁那头斜了一点,尽管其他人看不到周言晁,使得他撑伞的动作看来有些怪异。
因为是新职员,公司没有给他特别重要的采访,担心触及红线,从不让他碰时政和法治一类的稿子。他负责的稿件多以民生为主,例如交通道路、食品安全、医疗健康等。
今日采访医师的主题也是最近流行的传染病,谢谌早将提前准备的问题烂熟于心,整个采访的提问过程非常顺畅,只是那位徐主任在一句话里使用的衔接词太多,后续视频剪辑起来有点麻烦。
采访结束,回办公室剪辑视频,整理资料撰稿,再交稿,经过三审三校后,内容预览,确保无误后点击鼠标发布,一看时间,已经到下班的点了。
主编离开得早,同事们也准点下班。隔壁的编辑路过询问谢谌怎么还不下班,谢谌笑了笑,说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编辑多看了几眼那U盘,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笑道:“那我先下班了,明天见。”
谢谌猜测她原本是想说刘明几句,但碍于职场关系,不好在办公室讲同事坏话。
谢谌叹了一口气,打开文件夹,看到近一百个的文档,“……”
这样加班还没有补贴啊。
这项工作简单但琐碎,公司外包了一个审核项目,需要大量的审核员,谢谌需要将这一百个人的年龄、学历、联系方式以及有无相关从业经历整理到一个表格内,总之就是不停的复制粘贴。
等录入完所有人员的信息,天也黑了,其余办公区的灯光早就关闭,只有谢谌这里还亮着。他转头看到周言晁坐在隔壁的办公椅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觉得,我这样算过得好吗?”
周言晁没有回答他。
谢谌一笑了之,关了电脑,起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谢谌特意绕路去商场买菜。
在爆炸发生4个月后,妈妈也出车祸不治身亡了,他赶在妈妈闭眼前见了最后一面。
葬礼上亲戚们都以此安慰他,但谢谌始终保持沉默,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胸口长时间淤积着一口气,吐不出也下不去。
他以后想再见妈妈,就只有看照片了。
办完丧事后,谢谌没有呆那个家里,只是偶尔回去打扫一下卫生。他在自己的房子住了一段时间,后又把它卖了,重新买了一个,买的是之前租的那个。
旧房重新翻修了一遍,装修风格彻底换了,不再是以前那种简约色调,卧室墙面内的电路重新接上并安装了壁灯,更温馨了。
散了几个月的甲醛后,谢谌搬了进来。
他睡眠不好,爆炸时被重物砸到,导致脑损伤和骨折,即使出院了,也头痛得厉害,总是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后来产生的抗药性导致睡眠不足,精神每况愈下。
身体条件不允许他长时间外出走动,那段时间只能他呆在家里把以前刷过无数次的老电影翻出来再看一遍,看完以后,开始不理解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周言晁的出现是在搬家一个月后。
他站在床边,像以前那样。
第一眼,谢谌以为他没死,“又是紫色面具救了你吗?”但他的手伸过去一碰,那人影就散了。
谢谌不信什么思念成疾,归咎于脑损伤导致的后遗症,准备去看医生,刚迈步人就倒下去。
谢谌猛地睁开眼,从床上醒来,才发现是自己在做梦。
谢谌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坐起身,目光落在周言晁伫立过的区域。
他根本分不清是在梦里见到了周言晁,又醒来了,还是在现实中幻想了周言晁,又睡去了。
尽管那张脸在实际生活里许久没见,但过去的半年里谢谌总是梦到,尤其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他时常假设,如果当时他执意带人离开,如今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几日后,谢谌又见到周言晁。他微眯起眼打量再次对方,开始反思,是自己因为爆炸创伤严重到足以破坏脑功能了吗?
还是说他真的看到的是鬼。
如果真的是鬼,那简直一点都不恐怖,又或许是作为鬼的周言晁不会使他感到害怕。
谢谌奇怪他为什么出现。
“为什么是你呢?都过去大半年了,你现在才出现?”
“……”
周言晁沉默着,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看。
自己有病可以去治,但如果真的是鬼呢?谢谌这么想着,一想到对方可能是有心愿未了才找上门,便延了去看医生的日子。
但不论谢谌怎么开口询问,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言晁总是出现在谢谌即将入睡时。
被鬼凝视本该是一件恐怖的事,但谢谌丝毫没有发怵,即使有时一醒来就能与那双眼睛对视,直到那魂魄再消失。
谢谌尝试问过他很多问题。
“你是想让我替你报仇吗?”
那场爆炸以后,紫色面具也没有了消息。蜘蛛也没有出现过。L.0-1还继续在地下市场流通,而他也早就不被允许参加三方的任何行动了。
“我现在唯一能接触的就是无性教。”
爆炸后谢谌出院,身上伤还没好全,被绑架了一回。那位教主关心人的方式比较奇特,不是打电话或上门拜访,而是找人把他绑到她的面前。
“虽然她也没有喜欢我到尽心尽力帮忙的程度,但是打探消息还是可以的,你想我加入吗?”谢谌深知入教仪式的残虐,但谢谌也没以前那么在意身体的这一部分了。
周言晁还是没有反应。
“你是放心不下你的财产吗?”谢谌忖测是自己想错了,便换了一个方向,“这个我真的帮不了。没有什么能证明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能把你的遗产争回来,就算我真抢过来了,我也没有能力经营,与其被我搞破产,还不如让它们在别人手里风生水起。钱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就安心去吧。”
“……”周言晁依旧一言不发。
“聋子。”谢谌也不理他了。
等他再去看周言晁,原本伫立的地方早已空荡荡。
“……”
鬼并非都是阴魂不散的。周言晁就总是消失不见,又莫名出现。
谢谌倒也不在意,半夜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鬼影也是常事。
不管经历多少次,睡眼朦胧的谢谌都会被吓到立马清醒,但缓过神后,他便掀开被子,问道:“要一起睡吗?”
死前和死后的区别之一,就是周言晁不会钻进他的被窝。传闻人有三魂七魄,谢谌也不知道他缺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作为唯物主义者,听过各种乱力怪神的禁忌传闻,始终嗤之以鼻。尽管有些事情科学无法解释,他依旧认为那是科学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但据说鬼喜夜怕光,家里的窗帘也终年没拉开过了。
谢谌也不是没有脾气,哪怕对方是鬼,他也无法忍受这种冷暴力,有时也会故意挑一些气周言晁的话说,“你的公司都正常运行的,有你没你都一样,要不你就安心走?”
可惜,这不过是打在一团棉花上。
到了秋末,床上的被褥换成厚的。周言晁还是像最初那样守着他,谢谌坐在床上,平静地问:“要这么看我一辈子吗?”
周言晁依旧不应。
谢谌揪住被褥,一个翻身侧躺下,只露出半个脑袋,闷闷地骂了一句:“死不死都一个样,视奸狂。”
谢谌偶尔会刻意忽略周言晁的存在,但时间一久,看到人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心情跟着烦闷。
久而久之,谢谌也养成了习惯,即使抛出去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关系。
随着时间推移,周言晁的出现频率变高,从以前在入睡时出现,到白天也现身,驻留的时间也在拉长,由几秒延伸到一两个小时。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亮度调到最低,鬼影站在门口,几乎要与黑色融为一体。
谢谌看着他。
“天天家里站了一个男模一样。你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鬼长期呆在人间没问题吗?鬼差怎么不抓你呢?”
“……”
谢谌站起身缓缓步入黑暗中,背部遮挡最后的光亮,他看不清对方的脸,思量再三后开口,声线尤为平稳,“要我……也死掉,陪你吗?”
谢谌听到了呼吸声。
那不是自己的。
他后退一步,留光照过来。
他凝神专注周言晁的一举一动,心脏跟着狂跳,只见人摇了一下头。
谢谌差点喘不上气,当即偏头回避视线,不断起伏的胸口将情绪出卖,他不停地眨眼,睫毛扇掉水汽,但留得瞳中波光熠熠。
谢谌垂头沉思着,柔弱的光铺在他脸上,暧昧不明。
以前觉得是性别束缚了自己,不想受到alpha信息素的控制,现在没有人催婚让他交出自己的一生,自己坦然接受了这具omega的身体,明明自己是在向自由的方向发展,却不知道自己该为了什么活着,但又觉得自己没有死的理由。
不能因为周围的人都死了,只剩自己了,就放弃生命啊。那样倒像是在否定以前独立顽强的自己,他存活的意志本就不建立在他人身上。
谢谌浅笑,声音随夜色轻柔下去,“好,那就这么活着吧。”
谢谌丝毫没意识人鬼相处的怪异,伴随岁月,周言晁能维持形态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终于从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来见自己。
周言晁告诉他,魂魄飘到你身边需要时间。
谢谌听闻一想那路确实遥远,当初自己开车都耗时许久,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重逢,最后别扭地回了一句“辛苦了”。
最令谢谌后悔的是,他从没有一张周言晁的照片,获取途径只在一些报道上,周言晁出席重要场合被媒体抓拍的。
为了弥补这个遗憾,谢谌将镜头对准周言晁,摁下快门按键,手机屏幕显示出来的是空景。
“怎么你这个鬼和其他鬼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鬼片里都是人看不到鬼,拍照发现相片里有一张鬼脸。”谢谌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周言晁看,到他这儿却是反的,他看得见却拍不到。
“不用拍。”
“?”
“比起呆在手机里,我更想留在你的眼睛里。”
“……”谢谌一时间没拿稳手机,屏幕被摔裂了,他低头捡起时嘀咕了一句,“死了尽说一些鬼话。”嘴巴没有饶人,但脸颊跟着微微浮起红。
“算了。”
周言晁就在身边,谢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从视觉、听觉、触觉上,但唯独少了嗅觉。
人死后似乎不能继承生前的信息素,信息素也不单单是味道那么简单,但不论如何,谢谌闻不到也感觉不到……
晚风一吹,小区中的夜来香扑鼻而来。买完菜的谢谌掩住口鼻,独自快速迈步回家。
晚饭后,谢谌洗完澡回到卧室,又低头闻了闻自己,他的一切洗护用品都尽量选择无香型。
谢谌拎起床头柜上的浇水壶,对准盆栽浇水。
时值夏季,卧室充盈植物散发的香气。
自从金鱼死后,谢谌再也没有养过任何活物。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前往花卉市场买了一盆茉莉花放在床头。
同时,他也深刻理解“错过”这个词。
人活着时,闻了那么多次,他都没想起是什么味道。现在死了,居然知道对方的信息素了。
谢谌身子倚靠床头,垂眼赏花,随后面容闪过一丝异样。
他绷紧脖颈,紧盯着盆栽,但没过几秒就又像谢了花一样垂落,继续靠在床头,神色黯然。
“……”
好像知道得都太晚了。
谢谌指尖轻点花瓣,轻声道:“因为我喜欢的,你恰好失去了,所以才哭,对吗?”
第133章 第 133 章 万分之一
“哈!”
谢谌从梦中惊醒, 双腿直打哆嗦,长久绷紧的肌肉还在持续痉挛,粗重的喘息不断从口中吐露, 他掀起凉被,摸到湿润,心脏吓得猛然缩紧。
不安像海水般席卷包裹全身, 恐惧渗出毛孔浸透衣裳,空调的冷风一拂,他如受惊的鸟颤抖。
谢谌立即开灯环顾房间。
他下床赤脚走动,举着手电筒伏地, 撩开几近垂地的床单,一眼望穿过去, 没有什么收获, 随后将衣帽间里的衣服全取出来,敲了敲木板, 发出的声响又抹掉了后面藏有人的可能性。
橱柜、窗帘、门后、厕所、阳台,一切能藏匿的地点他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任何发现。
拉掉电闸,谢谌用工具重新撬开插座,没有见到发光的红点。
布料被时间烘干, 黏腻的不适感始终没有消散,谢谌惴惴不安。
目光停摆放在床头柜的水杯上,他拿起一嗅, 又转身进厕所倒得一干二净。如果真的有人下药, 又怎么会让自己察觉得到。
谢谌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沾有体.液的脏衣服在洗衣机里转动,他查看手机日历, 距离自己的发情期还有一个月。
伴随着时间,体内激素趋近稳定,发情期原本是每四个月一次,但由于他长期抑制药导致发情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现在已经逐渐变为两月一次。
谢谌拉开抽屉,发现只剩最后一片抑制药,盘算在发情期来之前去医院再囤一些。
“帅哥,监控你也看了!昨天除了你根本没人进你家。”
清晨早高峰,大家都在挤公交地铁,谢谌站在物业管理处的电脑屏幕前,监控显示一整天出入家门的都只有自己。
“调一下前几天的监控,可能是早就躲在我家里,一直没出来。”
工作人员拧着眉照做,画面以最快倍速播放,但结果还是一样,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非法入侵者。
“这个监控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可能性?”
工作人员不耐烦了,刚要转头嘲讽,却撞见谢谌阴森森的目光,像是在怀疑打量自己。他喉头一哽,气愤地拔高音量,“你是有什么贵重物品不见了吗?”
“没有。”
“那你……”
“但我觉得有人趁我睡着对我进行了侵.犯。”
工作人员愕然,不知是受惊于这个理由的内容,还是谢谌的坦率,居然把这么隐私的事面不改色地告诉给一个陌生人。
他忍不住多扫了几眼谢谌,“那你报警吧!监控确实就是这样,我没动过。”
工作人员被盯得发怵,回避目光,敲击鼠标继续播放监控,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这个冷着脸的业主。
工作人员的坐立不安在谢谌眼里是心虚,谢谌再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
“没有。”beta没好气道:“我没事干吗?我都不认识你,干嘛针对你?”
谢谌默不作声地离开,走到门口又听到工作人员小声抱怨:“大清早的就碰到这么自恋的。”
“你说什么?”
beta正玩着手机,再度抬头,差点撞上近在咫尺的人脸,被吓了一跳。
谢谌手撑桌面,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beta咽了咽口水,“你要是真担心,就在你家里装监控啊。”
“不行,装了监控,要是系统被入侵,我的一举一动更没有隐私可言了。”
工作人员哑然,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其实没必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
砰!
脑袋砸到键盘,beta的头发被揪住,压着头顶的力更是重了几分,几乎要将脑袋嵌进电子器械里,他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锐利的刀尖就怼眼前,当即高声尖叫。
谢谌低声威胁,“作为业主,满足我的合理要求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你在不耐烦什么?还是说你从谁那儿收了什么好处,不希望我查下去?”
“我,我没有啊……”beta吓得脸煞白。
叮——
打卡成功。
签到系统显示编辑部员工谢谌今日上班迟到5分钟。
谢谌丝毫不痛惜自己的全勤,推开办公区的玻璃门,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从四面八方接踵而来,他还没来得及落座,就隐约听到有人小声说:“才转正不久就迟到了。”
谢谌站在茶水间的全自动咖啡机前,员工们很少使用它,宁愿喝速溶咖啡的也不愿来这里。
因为没有人定期清理,可能存在卫生问题,豆仓里的咖啡豆品质就暂且不提,貌似也不太新鲜,导致机器吐出来的美式除去苦,上来的后劲是直冲脑门的酸,喝下去的人胃部也会跟着反酸。
谢谌端着这杯黑褐色苦汤,回到工位上,脑袋沉重但异常清醒,昨晚从醒来以后就再也没睡着过,恨不得把家掀个天翻地覆。
谢谌啜了一口苦咖啡,打开电脑查看工作消息,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口味真独特。
手机传来提示。
【张茹】:大晚上的,找我联系过山风干什么?
谢谌瞥了一眼,没回。
直到中午,一封邮件投到他的邮箱。
x:找我什么事
谢谌站在厕所隔间里,对着键盘敲敲打打,他想知道裴墨衍最近的情况,周言晁死了,人是不是也被放了,会不会像那张贺卡一样,突然出现,还是已经出现了,昨晚的人就是他。
字句删删改改,从事的新闻工作后他多了一个的毛病,会仔细查看每一行字-
他最近怎么样了
删掉。
这个问句太像关心了-
他还活着吗
删掉-
你们没有放他吧
发送。
下午两点,谢谌得到回复。
x:嗯,不用担心。那张贺卡是他挨了很多操才给他的一个奖励。
“……”
坐在办公椅上的谢谌在意识到自己看清的内容时已经晚了,他中午没有吃饭,他对着马桶狂吐不止,最后呕出来的只有混合着胃液的更酸、更苦的咖啡-
让他不要再做了。
x:他会觉得你这是在关心他。事实上,我们没有告诉他这项奖励机制早就废除了。
意识是,在每次裴墨衍以身体为代价作为交换后,他们都骗他说会以他的名义联系谢谌。
对欺骗者施以最残酷的欺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报还一报。
谢谌没再回复。
他太久没有体会到悲伤或喜悦了,如今还因裴墨衍而有动容,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作为人类这种情感生物罢了。
他大概也分不清什么是恨,也不理解什么是爱了。
“谢谌,明天有一个采访需要你去一趟。关于市民提议交通道路整改的,资料发你了。”
主编的声音打断思绪,谢谌回了一个好字,又开始游神。
晚上的人不是裴墨衍的话,那是谁。
好不安。好不安。
但是他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任何人都不可以信任,一信错了就把自己推进地狱了。
临近下班,谢谌被叫进主编的办公室。
“谢谌,转正后的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没了带习老师帮助你,还习惯吗?”主编问了一些关怀下属的问题,随后才点明自己的找他的原因。
他想让谢谌再负责一个公众号的稿件,谢谌分不清这个账号的重要性,如果很重要,那主编的这个安排就带有提拔意味,如果不重要,那作为新人的他还没有完全胜任这个岗位,再添一份活无疑是针对,这些又是受了谁的指示?
所有的事杂糅成一个球,在脑袋里打转。谢谌想得头疼,下班刚出电梯,一只手臂就搭到自己的肩上。
刘明笑嘻嘻道:“小谢,你家在哪儿,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
谢谌面无表情地拨开那只微微发福的手臂,朝外径直走去。
刚出公寓楼电梯,周言晁出现了,他站在门口像在等他回家一样。
谢谌向他提及昨晚的事,也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只叹了一口气,说:“我要洗澡睡觉了。”
才关上浴室的门,谢谌再转身,就见周言晁站在身后,又被吓住,才想起鬼能穿透一切物理屏障,一块板子根本拦不住他。
“鬼需要洗澡吗?”谢谌没得到回应,他蹙眉脱掉短袖扔进一旁的脏衣篓里,佯装嗔怒骂了一句好色鬼。
水汽氤氲,蒸得人眼迷离。谢谌泡在浴缸里,手搭在外沿,目移到站在门口男alpha身上,“能做吗?”
“我发情期要到了,老吃药对身体不好。”
“找博士,她有副作用没有那么大的药。”
“……”谢谌歪斜脑袋,双瞳剪水,他睒了睒眼,面无表情道:“我在暗示你能不能和我上.床。”
“万一鬼的形态做不了呢。”
“重点不是这个吧?”谢谌盯着周言晁的裆,佯装一副犯了难表情,“怎么才能硬起来呢?”他哂然一笑,“给你烧点儿伟哥还是春药?”
“……”
和鬼接吻,没有尸体的腐臭味,也没有信息素,就像是什么也没有触碰到。谢谌躺在床上,撑开口腔,伸出舌头,带着晶莹的唾液。略微具象化的空气轻轻刮过舌面,若有如无的摩擦转为轻柔的撩拨,刺激他加深这个吻,手臂似藤蔓般缠绕对方的脖颈,柔和的声音直接刺破喉咙钻出皮肤。
倏然,身体好似被注满液态氮的橡胶管突入,凉意刺骨,在高温的夏季,谢谌呼吸顿时停滞,打了个寒噤,像濒死的蜘蛛蜷曲起来,但不适感像毒一般蚕食到皱襞深处。
“等,等下……”谢谌被钝痛唤起,想要去推搡周言晁,手臂一抬,挥了个空,鬼影化作无形,却诡异感未从体内抽离。他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爬起,跪在床上,但手臂陡然脱力,脑袋扎进枕头,反手捂住自己,想打断正在作乱的鬼魂。
但因为对方是鬼,他抓不住,也逃不掉。
“等……”
空调的冷风持续作用,似有带电的蒲公英在播种,扎进皮肤里生根灌输电流,刺激着脑神经,紧跟着身体也瑟缩起来。寒气如冰刺刮擦内壁,痒痒的,又勾起神经痛,唾液、眼泪溢出洇湿枕头,惹得人皱紧眉发出低声呜咽。
暖橘调灯光化作琥珀色液体在视网膜上流淌,谢谌平躺着,被晃得神识不清,头脑昏沉,呼吸追不上频率,换气到一半就被撞断,五脏六腑都被顶到喉咙,气管堵塞,明明周围都是空气,但每次呼吸都极为艰难,身上像被种满了蒲公英,细密的电流在血肉间横冲直撞,抽搐的肌肉像经电击的蛙腿,大口攫取氧气,气管跟着隐隐作痛,腹部薄薄的一层皮凹瘪下去,显出根根肋骨,再像被灌进气体,鼓回平坦的状态。
空气溽热,空间狭窄,所有思考都被挤出脑外,视觉上不可见,肢体也触及不到,但诡谲的快感犹如细密蛛丝包裹着身躯,茉莉花香如雾般在空气中弥漫扩散,最有效的兴奋剂以气味的形态注射进静脉,再从嘴里钻出,响作不成语调的低语。
谢谌蹙眉,睫毛低垂着,背部摩擦布料嗦嗦作响,汗液在发梢上像晃荡的玛瑙,颀长的双腿曲折着,绷紧的皮肤细滑如绸缎,随着颤动在光下显出粼粼水光。
“慢……安、安、安安……”
一个简单的汉字在谢谌的口中被抖成长音,他抻着脖颈和腰肢,竭力深呼吸着,眼珠都快翻到顶了,几近要背过气去。
嘭!
头撞到木板发出巨响,颅内像有烟花炸开,屏蔽掉痛感,谢谌还未从余韵中缓过来,颤颤巍巍地伸向摆在床头柜上盆栽,他掐下一朵茉莉花,手没及时收回,一颗白色小珠从掌心滚落定在木柜上,随时间融化成透明的水。
花瓣抵在鼻腔,他深吸芳馨,嗣后将其放进嘴里咀嚼,吞咽下肚。
光线随涌上的困意持续昏暗,小腹上的银白鳞片起伏着,折射出幽幽波光,骨头好似跟着一同尽数抽离,他融化了,沿布褶缓缓流淌。
谢谌阖眼,睫毛微微颤抖,气息微弱,手臂垂落到床沿外,汗珠泫然,最终从指尖跌进深沉的夜色里。
八点半,谢谌被闹钟叫醒,起身冲了一个澡,一迈腿就感觉到靠近耻骨的肌肉酸痛,走路都较以往局促了一些。他擦干身子,到衣帽间挑选今天的着装,轻飘飘地吐出一句,“疯子,再也不信你了。”
“不信什么?”周言晁跟在身边。
“你怎么好意思……”谢谌顿了顿,“说鬼做不了。”
“我是说万一,万分之一的概率。”
谢谌后知后觉其含义,意思是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概率成功。
“……我要做回来。”
第134章 第 134 章 灵魂形态
像往常一样掐点打卡, 谢谌坐到工位自拍一张,面容清瘦但也没到脱相的地步,以俯视镜头的角度也没有挤出丝毫赘肉, 他只是确认照片的清晰程度就将手机搁置一旁。
登录邮箱查看投稿,鼠标滑动,密密麻麻的文字像翻涌在糖片上的蚁群, 谢谌掩嘴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敲键盘回复消息。
今日,大家的工作似乎并不繁重,办公室不像往常那样安静, 偶尔还传出几个编辑的聊天声。
一杯咖啡搁在桌面发出清脆响声,谢谌睨了一眼那黑褐色液体, 听到刘明问:“昨晚没睡好吗?”
谢谌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 “还行。”
同部门的小亮原本都越过二人,又倒退几步, 身子微微后仰,调侃了一句, “拿最难喝的泡最正点的。明哥,还得是你。”
刘明笑骂了一句“去你的”,他再回头打量谢谌拧着眉, “你别介意,他就是爱看玩笑。害羞了?你这人太腼腆了不行,你好像经常一个人吃饭, 要和同事搞好关系啊, 以后在工作上彼此也有个照应。”
“……”
咖啡从热到凉,谢谌一口未动,尽数倒了。接连好几日都是如此, 刘明的关怀只是让他每日的工作任务里多了一项——洗杯子。
“为什么不喝呢?你不喜欢美式?”刘明从谢谌的身后窜出来,倚着茶水间大理石制的台面。
“不是,怕你在咖啡里放东西。”谢谌将洗好的咖啡杯放进玻璃柜里。
“哈哈你还是会开玩笑的嘛。喜欢喝什么?我看我会不会做。”
谢谌视线落到他身上,“不用了。”
“你生气了?”
谢谌没有精力维持和谐的同事关系,“你再送,我就真的生气,那时候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了。”他希望刘明懂自己的警告。
殷勤的行为里夹杂其他心思,就像每天定时定点出现的一杯咖啡。唾液?精.液?发.情剂?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是好东西。
刘明面子上挂不住,赧然道:“你至于吗?好心当驴肝肺,我是看你每天精神萎靡才给你咖啡的。”他从头到脚扫了谢谌一眼,厌厌地说:“切,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只剩谢谌一人站在茶水间,他手撑台面低垂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心里自问:是做太多了吗?
“下次不做那么过了。”
随后,谢谌察觉到注视自己的目光与以往不同,他目光转向一侧。
“昨晚不是我。”周言晁说。
“……”谢谌沉默着,面容平静地问:“那是谁呢?”
他没有等到回答,再度开口,“那我上的时候,你能不能做到一半不要跑?”
“谢老师?”
谢谌回头看到同部门的另一个omega。
她探头探脑,走进来环顾,“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谢谌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讪笑道:“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说罢,谢谌快步离开,不顾同事疑惑的打量。
鬼交的好处就是就算做得再激烈,身上也不会留任何痕迹,但相应的,也有坏处,毫无节制的情况下睡眠质量越来越糟糕,有时刚入睡闹钟铃声就把人拽起来了。
谢谌会趁周言晁不在时偷偷搜索,是否是因为和鬼相处人类的精气或阳气不足,弹出来的回答大部分在结尾有一句“相信科学”,让前文的说辞可信度大打折扣。
床头的盆栽填补了信息素的空缺,虽效果不如原来,但少了基因里自带的alpha对omega的压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有数不清的许多次,谢谌每次做完,就会摘下一朵茉莉,咀嚼吞咽,肉身和鬼魂伴随花香入腹似乎也融为一体。
今天部门有聚餐,谢谌下班和同事们搭乘同一趟电梯。高峰期,电梯近乎满载的程度。
混杂的信息素冲得天灵盖快裂开了,但没有多余的空间让谢谌从包里掏出口罩,他只能捂住口鼻默默忍受,偏偏一旁站着的是刘明,对方似乎有意在释放一些信息素,而不浓不淡,刚到压到身上。
啊,酸酸的山楂味。
“对了,我家里人给我寄了家乡特产,太多了,我吃不完,你要吗?”刘明道。
“……”实际上,大部分时候不是工作内容本身让人糟心,而是领导、同事或者合作方。
谢谌目移别处,装没听见。
比起不想吃,更多的是不敢吃。他过的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有人在暗中监视,在他的食物里趁机下药。报警没有用,真要想避免被睡.奸,当晚必须和周言晁做,比起陌生的alpha,他更愿意接纳熟悉的鬼。
谢谌看着墙壁显出的模糊倒影,人脸扭曲,眼睛像是在笑。
刘明又凑近了一些,“嗯?”
气息打在手背上,谢谌正掩着嘴,说话声音也是闷呼呼的,“是在和我说话?我以为白天在茶水间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楼层较高,电梯内只有谢谌的声音,其他人都在竖起耳朵旁听。
“什么?”刘明笑容僵硬了几分。
“还是说你在装没听懂?”谢谌忽略落到自己头上的几束目光,笑出声,“不是干人事的吗?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叮——
电梯终于到了。
谢谌抬腿迈步,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
“诶,谢谌。”在刘明喊了他一句。
“谢谌……”
“谢谌……”
呼唤声空灵,像从山谷深处传来,越来越近,如在耳畔。谢谌迷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家具摆设,头痛欲裂。
灌进喉咙的烈酒残留灼烧感,一路贯穿胃部,谢谌稍一吞咽就痛苦地皱眉,发出沉闷的呻.吟。
“谢谌。”
现实与睡眠重叠,只是声音不再清朗,反而低沉又令人烦闷。夹杂酒味和山楂味信息素的热气扇了他一耳光,谢谌当即清醒了一半,看清面前的人脸,原本套在身上的裤子早就被甩到几米远的地板上。
谢谌垂头看着不着寸缕的下半身,顿时呼吸不上,胸膛剧烈起伏不断抽取周围的空气,但无法避免吸入萦绕周身的山楂味,身体跟着打颤,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原本只有在入睡时才会产生的暴行如今恢复意识后也在继续上演,他到底要在这个屋子遭受多少次侵.犯才能解脱,还是要维持这种状态直到死去?
谢谌的情绪浮在五官上,被alpha尽收眼底,刘明白日里遭受白眼所淤积的愤懑此刻烟消云散,它们全转化一种快感,上冲脑袋,下冲囊袋,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omega在这种情况下都一个样。”刘明抚摸着他的脸,“白天在公司装那么清高,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是要乖乖的。”
他摸上大腿,缓缓游走,干燥布茧的掌心发出细微摩擦声,“哪哪儿都漂亮,我都好奇哪个alpha这么有福气,拿了你的第一次……”
一拳打断alpha的污言秽语,即使喝了酒力不能完全使出来,但足够让这个长期坐办公室又不爱运动的alpha晕头转向。
谢谌踹了他一脚,第一反应是逃脱桎梏,又被拖拽回去。
“你这是犯罪。”
“你情我愿怎么算犯罪。”他对谢谌激烈的反抗视而不见,“你很快就愿意了。”
“再说了,好心送醉酒的同事回家,结果反被勾引,怎么算犯罪?大不了我就说我自己也喝多了。”他埋进谢谌的颈窝深吸一口,好似茶味的信息素催生大量脑吗啡让他如今兴奋到了极点,屏蔽掉脸颊被打的疼痛,面颊酡红,一脸痴迷,“你发情期快到了,听说经常吃药,一定很难受吧。我这是在帮你,警察和法官都会理解的,与其反抗受伤出血,不如躺着好好享受,我有信心让你快乐的。”他拉开了裤链。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
“呕……”视觉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下,谢谌将今晚入肚的食物全吐了出来,呕吐物沿着面颊流到皮质沙发上,粘稠夹杂发酵的酒味。
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想害他,都想害死他。明明都知道刘明对自己有那种心思,还故意让人送自己回家,请假条是单独交给财务的,但财务却向刘明透露了自己的发情期。
好恶心。好恶心。
刘明看着呕吐物,不快陡然涌上心头,给了谢谌一记重锤。
口腔内壁被打破,粘稠的血液混合着胃酸一同冒出,丝丝缕缕渗进呕吐物之中。
虎口卡在颈动脉处,脉搏剧烈跳动着,几近窒息的谢谌眼前一片黑,手胡乱摸索,抓到什么朝alpha砸去。
噗呲——
温热的液体淅淅沥沥落在脸上,谢谌明显感觉到alpha的身体在抖动,趁机一把推开,捂住喉咙跌跌撞撞滚下沙发,一边咳嗽一边大口攫取氧气。
呼吸和视觉恢复如初,才看清眼前的一幕。他刚刚拿起的是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正好扎进alpha的脖子。
此时,刘明死死捂住受伤口,血钻出指缝汩汩外流,从衣裳到肌肤,从沙发到地砖。他瞠目欲裂,颤颤巍巍地朝谢谌伸手,以眼神惊悚地求救。
他已经竭尽所能,还是触碰不到谢谌,一米不到的距离却望尘莫及。
谢谌的大部分面部皮肤被血掩盖,看不出哀怒。
扎进脊骨里的水果刀被取出。
噗呲——
微型红色喷泉跳了出来,一连串血珠蹦到谢谌脸上。
谢谌转头看到距离自己两米远的鬼魂,刀具陡然落地撞击瓷砖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置若罔闻。
刘明瘫在沙发上,被戳到喉咙,无法再说话,还在用最后的力气虚弱地隔空拍打他,想要挽留他,眼神里囊括惊恐、求饶、悔恨……但谢谌都看不到,他的目光紧紧盯锁某处,像是被什么吸引。
谢谌打算站起离开这里,膝盖沾到湿滑的地板差点坐下去,摔了两次,腿部皮肤也染上红色,像是从自己体内排泄出的血。
刘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谌移动过去再张开双臂,像是抱住了什么。
可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怪你。”谢谌抱着周言晁,明明鬼没有体温,他却觉格外温暖,“不要这么看着我,这本来就是该我自己解决的问题,你只用……陪在我身边就好了……人我都会自己解决的,所有想害我的人,我会一个个杀掉的。”
轻柔拥抱的是他,好似不是刚刚那个将刀狠厉插.进同事脖颈的人。
谢谌无法解读周言晁的情绪,也回想不出那是什么表情,他捧起周言晁的脸,鼻尖相抵,狎昵地蹭了蹭,“做吧。我想和你做。”
谢谌与周言晁四目相望,视线里交织的欲望渗透进彼此的脊髓。
“对,就这么看着我。”谢谌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
周言晁眨眼,转头望向沙发上的alpha,不出两秒,谢谌就强行矫正他的注视方向,再凑得更近,如果不是有鼻梁阻碍其间,一人一鬼的眼瞳就要互相相贴。
“看他干什么,看我。”谢谌的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说罢吮吸对方的嘴唇,但始终无法感受活体的气息。
和谁说话。
在和谁说话。在和谁说话。在和谁说话。
他在和谁说话。他在和谁说话。他在和谁说话。他在和谁说话。
刘明仰躺在沙发上,脖颈似乎断了,脑袋悬吊在沙发边沿,倒立着,四肢像生锈的机械无法再活动分毫,偌大的房间他唯一能移动的就是自己的眼珠,意识到自己真的招惹上一个疯子时已经晚了,视线随着生命力的减弱变得模糊,眼瞳开始失焦,对世界进行低通滤波处理,彻底变黑前看到人影晃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黑,越来越快……
“承受不了,你可以逃,像以前一样。”谢谌伸舌钻入周言晁的口腔,深吻着,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口唾相融,它们像无形的毒液麻痹神经,让人暂时忘记过往的痛楚。
因为是灵魂的形态,即使可触碰,实感也不如生前,所以加注给对方的力较以往更是成倍增加。
谢谌抚摸着脊骨和肩胛骨突起的棱角,即使再怎么抓握,也无法感知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周言晁的瞳孔像黑褐色湖泊,吞噬着倒影,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吸入进去,隔着皮肉挤压股动脉。黏腻的汗液洗涤身上的血液,随皮肤纹理向下蔓延,像融化的红色蜡油钻进交缠的耻骨。谢谌想如果有第三视角观察,那他一定是在往死里撞。
苍白的皮囊包裹着一只脆弱的鸟,脊骨不正常地弯起,几近要折断的弧度,谢谌双手他的后腰,指尖陷进腰窝里,鬼魂的重量是按克来计算的,轻飘飘的,像捧起一朵云一样,触感湿滑黏腻,如同抹了一层蜂蜜。
“要死了。”有个颤抖的声音凄切地说。
“你不会死了。”谢谌轻声纠正周言晁,亲了亲他的眼角,再是鼻梁、眉心,吻胡乱地落在脸颊上。
死亡即是永生。
周言晁将会以这种形态,永远陪着他,不会再离开。
世界在他们之间颠倒,活人的身体在拼命挤进死人的魂魄。
呜咽声犹如破碎的音节,在对方的喉咙里来回滑动。谢谌的意识跟着化为齑粉,冲突、痛苦、憎恶悉数转化为快感钻进肉里,促使呼吸愈发急促,腹部收缩膨胀,皮下的肋骨仿若震颤的琴弦,声声几欲骨头碎裂。
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天花板直逼脊背,挤压人鬼的生存空间,他们越贴越近,几乎彼此血汗混合、皮肉相融,稍一分开就拉出细密的肌肉纤维,伴随剧痛。白炽灯灼烧皮肤,浓烈的腥味扩散,像烟雾般弥漫在房屋各个角落,却成了最佳的兴奋剂,地面上半干涸的血液是为他们铺展的一片猩红色草地,树脂落了进去,荡漾着,像在春日漂泊、未融化的雪。
谢谌趴跪在赤色间,垂头喘息着,脊背上布有一粒粒汗珠,在灯下犹如泛光的鳞片。
他视线穿过腋下看到沙发上的人。
刘明早已一动不动,面朝着谢谌的方向,血还在从脖颈上巨大的裂缝涌出,像帘布般淌下来缓缓遮住惊恐的五官,他嘴巴张得极大,似乎是刀刃刺进气管里,死前还想着再呼吸一大口气,鲜血倒流着,填进眼眶。
谢谌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对视着,咧嘴笑了起来。
第135章 第 135 章 他都想要
“我说得够清楚了, 还要我说多少遍?他要强.奸我。”
审讯室内,谢谌头发凌乱,身上的T恤像揉皱的纸, 他耷拉着眼皮,没什么精气神,眼下一片乌青, 懒散地靠着椅子,活动手腕时镣铐碰撞发出嘈杂声音。
不知过去几天了,他从睁眼开始就已经在警局了。刘明被捅了一刀后当场死亡,家人联系不上他便报了警。
警察调查监控后赶到现场, 看到一具已经发臭的尸体和一个处于发情期的omega。
谢谌被注射强效抑制剂,然后经过审讯。尽管他已经复述好几遍当天发生的事情, 但警察们仍在抠细节, 例如他当天和死者的谈话,中午吃的什么, 当晚喝的什么酒以及喝了多少,最后怎么拿刀伤人, 等等等等……
一个普通omega想要杀alpha并不容易,更加何况还是醉酒的情况下,现场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 一把水果刀一击毙命,从插入的角度、深度都不像是巧合。
更糟糕的时候,过量的alpha信息素促使谢谌的发情期提前到来, 他们甚至怀疑过是谢谌强迫alpha与自己发生性关系不成, 对alpha起了杀心。
谢谌坚持说和刘明只是同事关系,只是刘明对自己心怀不轨,根据其他同事的证词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同事A:“嗯……不太清楚, 不过,刘明经常到谢谌的工位上和他聊天。”
同事B:“应该是暧昧,我经常看到他们在茶水间打情骂俏。当然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但如果不是的话,那凑那么近干什么?”
同事C:“我对他们不是很了解,但那天坐电梯还听到刘明说要给他带家里人送的特产,应该还是比较亲近的。”
同事D:“谢谌在钓着他,不然干嘛不明确拒绝?他也不像是那种顾及别人面子的人。”
同事B:“那晚是我让刘明送谢谌回家的。原本想着,大半夜让beta或omega同事去送的话,可能还是不安全,刘明好歹和我们共事那么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至少不会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坏事。说不定给了两个人增进感情的机会,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同事C:“刘明人挺好的,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可能是关系户,工作能力很一般,爱把活儿推给新人做,但本身没有特别坏的心眼子。”
对于刘明的人品,同事们虽不夸好,但也认为他不会犯下什么不可赦的罪行,相反,大家都觉得谢谌可能更难亲近交流。
同事A:“谢谌来面试时,我们办公室都传遍了,说新人长得很好看。但我和他也没怎么交流过,只是感觉他好像很喜欢自拍?可能私下是个什么小网红吧。”
同事B:“我们办公室有时候会互相分享吃的,从来没见他吃过。我们觉得他是嫌弃,后面也没人愿意给他分享了。”
同事C:“有次我在茶水间撞见他在自言自语,嗯……或许用对话来形容更贴切一下,他对着空气交流。”
同事D:“他的杯子洗得很勤,只要他离开座位一会儿没回来,就会重新清洗再使用。”
“……”
谢谌被置换到新的审讯时,被安排佩戴无线脑电采集设备。
是用来测谎的吗?
他暗自忖测,转头看向一旁的镜子。
脑电波监测员、刑事技术专家、记录员、精神科医生在单面镜背后的观察室内,此时谢谌的脑电波和心率实时转化数据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不要紧张,你只用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了。”主审的警察盯着资料若有所思,再度抬头,“你变性多久了?”
“?”谢谌脸上闪过疑惑,“快5年了。”
“那为什么你一年前才去修改身份证上的性别?”
“以前想变回alpha,但失败了。”
“意思是你是非自愿注射试剂的。”
“是。”
“变性后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谢谌微微歪头,“是指哪方面?”
“哪方面都可以,你的身体或者生活。”
谢谌如实告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说生活上的话,其实还好,那时候不适应新的性别,所以一直呆在家里。啊,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人潜伏在我家附近,给我送花,先是让外卖员送,被我骂了以后直接把花放在家门口……”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谢谌想那个人应该是被裴墨衍赶走了,对方可能知道裴墨衍不在了,所以又出现了。
“听你所在小区的物业说,你觉得有人偷偷潜进家对你进行侵犯,这个情况大概是多久开始的?”
物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说曾经问谢谌为什么不在家里装监控,得到的回答是:监控画面会被盗取,说不定被强.奸的视频会出现在广场大屏上。
同时,检测员汇报道:“生理参数与情绪背离,心率从124骤降到68。”
谢谌搓捻手指,回忆说大概是在重新搬进来不久。
警察问他,“既然你都搬出去了,为什么又重新搬回住所。”
谢谌沉默良久,抠弄着手指,“不知道,只是想搬回来而已。虽然搬进来总是做噩梦,睡着也可能会被其他人猥.亵,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只是……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缓缓垂下头。
“你有过被害经历吗?类似于被猥.亵或性骚扰、性.侵等。”
“……有。”
“没关系,慢慢讲吧。”
“……”谢谌低垂着脑袋。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被变性那一刻开始,创伤的种子就已经埋在心底。被讨厌的人性.侵,哭着哀求说不要;被下药猥.亵,还被监视偷拍无数视频意.淫;误以为父子乱.伦,没能接到父亲死前最后一通电话;被最信任的朋友变性,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为自己死去……
谢谌开口复述着。
一件一件。
一件又一件。
每一颗石头都足以砸死一个人。
它们却接踵而至,悉数叠在同一个人的头顶。
好不容易消化掉苦难带来的伤痛,想要一个人独自重新开启新的生活,却因为在遭受伤害时的正当防卫,被怀疑是故意杀人,坐在这个简洁的房间里,将曾经被他埋进血肉里的刺一根一根地挑出来,摆在陌生人的面前。
有的人心理自愈能力很强,但是否真的能强大到可以捱下所有伤痛呢。
或许,这一切只是缺一片压垮羸弱身体的雪花而已。
“如果你提到的那些人都真实存在的话,我们需要联系他们进一步求证刚刚内容的真实性。”
“你们觉得我说的是假?”谢谌露出微微愠色,语气跟着冷漠了几个度,“他们都死了,你们求证什么?”
话音下落,观察谢谌的脑电波检测技术员:“前额叶皮层出现异常放电。”
“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有关你的体检报告,你的头部曾在两年前受到过重创,后面有定期去脑神经科复查吗?”副审的警察说道。
“有,但那是之前!我只是有头痛的后遗症,现在已经痊愈了!”谢谌勃然拍桌,恨恨地盯着对方,“你们觉得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们怀疑我脑子有问题?我把我承受的所有痛苦告诉你们!你们却不相信,觉得它们根本不存在!!”
检测显示,θ波与β波出现异常重叠,这是前额叶皮层过度活跃的征兆。
“请你冷静一下。”
“滚!”
犯罪嫌疑人经司法精神病鉴定,右侧颞上沟灰质体积减少15%,确实存在精神问题。
此次案件是出于正当防卫还是精神病状,还需进一步调查。
通过重建案发前、中、后的完整行为链,鉴别精神症状与防卫意图,案发前,受害者不存在明显的现实威胁,所谓的妄想可能是由嫌疑人本人妄想虚构,案发时作案工具正中要害,未在受害者失去行动能力后进行二次攻击,案发后嫌疑人并未主动报警,案发现场发现大量本人精.液,但根据嫌疑人的体检报告,已排除奸.尸的可能性,本人处于发情期特殊状况,正常生理反应可不作异常行为处理。
凭借VR技术模拟案发场景,观察凶手的应激反应模式,谢谌注意力始终锁定真实威胁方位,并且优先选用现场存在的防卫工具,对自身受伤也有正常痛觉反应,一切都属于正当防卫反应。
经临床组、法证组、司法组三重校验,谢谌长期存在妄想和幻觉,但并无伤人行为,此次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且案发后精神病症伴随发情期一同发作,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对其进行社区强化治疗。
转眼入冬,天空下起绵绵小雨。谢谌窝在被子里,听着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淅淅沥沥声。
家里安装了防自伤系统以及紧急呼叫按钮等,他极少使用这些功能,防止自己被误以为病情加重,而被送到其他地方治疗。
他没有被关进牢狱或精神病院,反而被允许回家,只是他的住所有许多人来频繁拜访,街道办主任、社区法律顾问、精神病医生、司法社工、公安人员等等……每天都要吃药,社区卫生中心每周2次进行团体治疗,司法服务站每月1次进行司法评估……他的生活被这些治疗程序占据。
谢谌注视着窗户,看着那条缝,细密的银丝簌簌滑进来。
因为经年开着,飘雨集成水却无人处理,木质地板都沤了。
他们都认为自己陷入妄想和幻觉之中无法自拔,谢谌真希望把自己身体借给他们,让他们看看那些人是如何注视自己、如何议论自己,以及……
谢谌转动眼珠,视线停留在那株盆栽上。
周言晁出现的次数较以前少了,所有人听到他这么说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但谢谌却觉得是自己的精神状况更糟糕了,他不开心,他想哭,但是到处都是监控,他怕上一秒还在落泪,下一秒电话就来了,再下一秒门铃就响了,他不想被这些人关怀。
他时刻佩戴着检测心率和脑电波的设备,他可以出门,活动范围看似很大,但永远局限在人的眼睛里。
为了尽快逃离社区强化治疗,谢谌积极配合他们,假装自己在变好,即使看到周言晁也不再与人交流。他开始懂这种阴阳相隔又不受世人认可的滋味,以前的人认为是邪,现在的人认为是病。
门铃被人摁响。
谢谌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门铃又响了。
再响了两声。
原来不是做梦。
打开门,看清伫立在外的是谁,谢谌当即后退一步,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去望向头顶的监控。
其他人都看不见周言晁,监控画面也无法追踪记录鬼魂,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在给空气开门,又会被当做是发病了,明明好不容易让他们认为自己情况有所好转。
谢谌显出发愁的模样。
重逢的那一刻,为了避免让彼此感受到分别带来遥遥隔世感,周言晁尽量维持两年前的模样出现在谢谌的面前。
亲眼见到谢谌的瞬间,仿佛呼吸和时间都静止了。
他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竖立的纸,面颊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长长的头发还没来得及修剪,刘海快戳进眼睛里,黧黑的眼珠没有什么神采,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个人病了。
两人的对视维持了近乎半分钟。
谢谌转动眼珠,欲言又止,默默地将嘴巴合上,无视周言晁转身回卧室。
周言晁凝注他的背影。
症状主要为被害妄想和幻觉,极易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但伴随时间的推移,社交功能依旧正常,保留基本现实检验能力,仅在妄想相关的特定领域出现认知扭曲,且妄想呈系统、具有一定逻辑性,思维没有破裂,最终谢谌被鉴定为偏执性精神障碍。
每次都希望他过得更好,见到的情况却一次比一次糟糕。但较以往不同,他有的不是愤怒,只剩下恐惧,要是自己真的死了,谢谌怎么办,难道要以这个状态一辈子这么活下去吗?
周言晁跟在谢谌身后,直到停在卧室门口,视线扫到那双紧攥裤腿的手,他上前握住,想让人放松一些。
好烫。
谢谌当即表现明显的抵触,他将被碰的手抽回放在心口处,同时拿另一只手护住,肩膀微微内扣,一脸戒备地盯着周言晁。
“为什么怕我?”周言晁眼睛有些发酸。
谢谌没有回答,他看向床的位置。
那里也站着一个周言晁。
两个。
鬼还会像细胞一样分裂吗?
不对,靠得更近的这个有体温。
是人。
是那些人派来试探自己的。
谢谌走近触摸他的脸,相较于鬼魂,这位假冒者的五官更为具体、更有温度,一改先前的紧张,平和地轻声询问:“你来干什么?”
“想看看得你过得怎么样。”
谢谌微微一笑,“我过得很好,有在认真治疗,幻觉和妄想越来越少,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了。”他端详这位的五官,想要找出一些破绽。
怎么能这么像。
水滴滑到指尖,谢谌观察得太入神,再度抬眼才发现是泪。
对方蹙着眉,泪眼蒙蒙,紧抿的嘴唇颤抖着,眨眼间又掉了几个水珠,才吐出两个字,“撒谎。”
谢谌仓促地收回手,心底升起一丝异样,远离这个周言晁几步,朝床边走,他刚转过身去就被人搂在怀里,淡淡的茉莉味像毛毛雨一般轻轻地落了下来,紧绷的神经跟着松懈几分。
还没从余韵中缓过神来,谢谌就对上站在床边的周言晁,瞬间清醒,倒吸一口气,怪异感更是强烈。
“等……”他企图掰开禁锢自己的手,“你松开,他看……”
好奇怪。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好像自己脚踏两条船一样。
谢谌被注视着,遭受前后目光夹击,不留任何躲闪的余地,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令他汗毛直竖。他垂头推搡着圈在腰上的手,错乱的呼吸出卖了他的局促。
“你要去他那儿吗?”
耳朵被气息吹得热乎乎的,分辨不清那句话是以什么语气从嘴里冒出来的。
“不……”
谢谌刚想拒绝,那头的周言晁又在说:“没关系。”
谢谌抬头看到他浅笑着。
“只要你觉得幸福,选谁都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出现在你身边的理由。”
即使对方的表情看不真切,语气里透着别离的味道,好像如果不选他,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怎么办?
那个他也想要……
谢谌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
“你还是要推开我吗?”身后的alpha语调沉闷,彰着悲戚的情绪。
谢谌感觉到颈窝湿漉漉的。
“……”
分不清该听谁的。
谢谌无法抉择,他不再挣扎,沉默地埋头伫立在原地,紧抿嘴唇,像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都留下吧。”
做出都要的决定后,谢谌不敢抬头看他们的反应,目光久久停在地板上,直到面前多出来一双脚。
谢谌的下颌与周言晁掌心相贴,没有什么实感,视线跟着抬起,看到近在咫尺的脸。
“你现在不选,以后还是要选的。”
“嗯?”
“你的发情期快要到了。你希望谁陪你度过那几天?”
“……”谢谌陷入沉思。
随时间推移,他的耳朵、面颊乃至脖颈都染上绯红,脑袋垂得比方才更低了一些。
良久后,谢谌小声询问,“能3p吗?”
第136章 第 136 章 香香茉莉
对谢谌的治疗和诊断都以文字、录音、视频的方式留痕, 作为个人隐私,一般不能随意分享他人或公开,但周言晁利用私权知晓了谢谌的这几年。
他戴着特制的黑框眼镜, 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
屏幕上谢谌浅笑着,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并不是觉得自己已经病了, 只是不想离开这个屋子。
重逢后,周言晁顺理成章地住进谢谌的家,发现谢谌有个奇怪的毛病——他喜欢被人盯着。
周言晁在这个视频里找到了答案。
“我喜欢被视.奸。”画面里的谢谌微微倾斜脑袋,沉思时垂下眼, 又及时修改措辞,“嗯……这么说好像不正常。”
他再抬眼一笑, “我想被他注视着。”
因为希望以腺体残疾换来的生命变得幸福, 所以总是躲在暗处偷看并期盼着,原以为是谢谌让他开始变态的注视。如今, 他的行为却导致了一种可怕的习惯。
他们像飞虫,牵绊彼此, 然后被不幸的蛛网缠绕。谁是谁的祸根,谁又是谁的病因,再也分不清。
谢谌走进来, 周言晁不动声色地关闭视频,等他摘下耳机时人已经站在了身边。
周言晁被直勾勾地盯着,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 他的脸被猛地捧起, 谢谌凑近,眼瞳里没有往日奕奕神采,平静得可怕。
“近视了?”谢谌用食指抬了抬眼镜框。
“嗯。”
其实不是。
爆炸时, 周言晁比其他人幸运,没有受到致命伤,但头部受到重创,导致失明。尽管恢复视觉,但眼睛也落下后遗症,稍微用眼过度就会发疼,更不被允许长久注视光源。即使戴着特制的眼镜,也只是起一个缓冲作用。
眼睛疼到泪在眶内翻涌,周言晁刚别过头,脑袋就被人强行扭回去,不得不仰头继续和谢谌对视。
眼部肌肉的抽搐,在泪彻底掉下来前,周言晁想靠揉搓缓解,谢谌合上笔记本电脑,室内唯一光源被切断。
“保护好眼睛。”
鼻梁上一轻,右眼眼皮被热气覆盖,最后是意料之外的柔软。
周言晁抓住谢谌的胳膊,他闭上眼,在黑暗中主动蹭了蹭谢谌,嘴唇代替了手指,厮磨间剧痛在此刻不过是瘙痒。
湿滑的软舌刮过眼皮,嘴唇隔着单薄的肉轻轻吮吸,温热包裹眼球,缱绻之后留下小片水痕。
周言晁睁眼,还未从温情从醒来,伸手碰了碰湿润的睫毛,“你分得清我和他吗?”
“分得清。”
“怎么分清的?触感吗?”
电脑被重新打开,迸出光闪到周言晁的眼睛,他背过身去。
谢谌给他重新戴上眼镜,“哪怕你们都不碰我,我也分得清。”
周言晁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但谢谌坚持说不知道原因,但就是分得清。
“不害怕吗?看到两个。”
周言晁听见一声轻笑,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撞进印着光的眼瞳。
“都是周言晁,有什么好怕的。”
幻觉出现的作用是辅助妄想,谢谌的被害妄想与“鬼魂”看似没有关联,但实际是“鬼魂”出现并鼓励谢谌走出去,重回社会的谢谌产生所有人都对自己有恶意的想法。
妄想是不可被外界说服或改变的,被说服的就不叫妄想。
在治疗过程中,必须避免讨论妄想的真实性,采用共情式沟通,并为人创造低压的环境,尽量减少可能触发妄想的情境。但在睡梦中出现的神经性幻觉,很难受到控制。
凌晨,谢谌惊醒的同时,周言晁也睁开眼。
“怎么了?”周言晁问。
“下面,我下面,有人……摸我下面……”
屋内所有的灯被打开,周言晁戴着眼镜,和谢谌一起找,毫无收获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妄想和幻觉本就不是真实存在。
“我明显感觉到了,但就是找不到。我真的……”谢谌语无伦次,下意识去看监控,才想起它们已经被拆了,同时舒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发情期快到了,但是我不是缺alpha,我没有发.春。”
“我没有不信你。”周言晁拉着谢谌坐到床上,擦掉他额头上的汗。
空调温度再被调高了一些,谢谌坐在床中央,一手支撑身体,一手撩起腹前的衣裳,光溜溜的腿呈M字,将全部展示周言晁。部位太过特殊,靠自己肉眼无法察看情况,拍照又总是对不上焦,如果周言晁能发现问题再还不过了。
“这里疼吗?”
被手轻轻碰了一下,谢谌瑟缩着,腿跟着抖了一下,他摇头后又问:“有伤口吗?”
“没有。”周言晁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给他。
“里面呢?”
周言晁看着根本没有任何人亵.玩痕迹的部位,迟疑了。
检查完后,谢谌重新套上裤子,钻回留有余温的被窝,郁闷道:“没有问题的话,就继续睡吧。”
“睡前你再回答一个问题。”周言晁搓捻手指,指头分离拉出黏腻的银丝,散发出茶香。
“什么?”谢谌看向他。
床头灯的光聚在镜片上,挡住了眼神,只听出语调阴森森,“是谁说你缺alpha,身体发春了?”
真正受煎熬的未必只有发病的人,即使谢谌就在人怀里还是会惊醒,这对周言晁而言,就好似他的存在对病情的缓解毫无作用,谢谌依旧时刻感受到威胁。
谢谌并不在意周言晁是否真的替自己去打抱不平,他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去关怀任何人。
又是下雨天,空气湿冷,为防止冷风侵袭,周言晁打算将窗户合严实,却被醒来的谢谌制止。
用于稳定情绪的利培酮,副作用使人嗜睡、体重增加,但对谢谌的身体来说未必是坏处。他揉眼,从被窝里坐起查看手机时间,下午四点。
似乎做了个什么梦,但谢谌没执着去回忆,他起床换衣服时捏了捏自己的腰,嘀咕一句“好像长了一点儿肉了”。
周言晁没听清,问:“什么?”
“我好像长胖了一点。”
周言晁看着他扯起一层皮,那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脂肪,“……”他勉强地勾起一个笑:“嗯,再长点就和以前一样了。”
谢谌站上称,看到电子数字,暗自感叹还差十几斤。
“今天天冷,穿厚一点。”周言晁提醒道。
最能让人体会到时间变化不是数字机械的变化,而衣服的厚度以及床头的茉莉。
谢谌将盆栽搬到阳台旁,到冬季,茉莉尖端的叶片黄了,如果是枯萎应该是从下面开始才对,或许它才是真的病了。
“你买它的时候知道它是什么吗?”周言晁出现在身边,和他一同注视生病的植物。
“知道。”
周言晁摸了摸发黄的叶片,只当是巧合,“为什么买它?当时说喜欢茉莉是真的喜欢,不是为了气我吗?”
“当时是为了气你。现在是因为喜欢。”谢谌留意周言晁的表情,镜片背后的眼睛犹如死水,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的什么。
谢谌欲言又止,最后抱起盆栽出了门。
周言晁跟在他身后,两人冒着寒风,一前一后抵达小区的垃圾处理站。
盆栽落进印有“其余垃圾”的桶里,周言晁伸着脑袋往里瞧,刺鼻的臭味让他干呕一声,再回头谢谌已经走了好几米远,他追上去问:“为什么要扔它?”
“养够了。”
谢谌回了一趟妈妈的家,自被确诊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出车祸那天,电饭煲里煮着两人份的饭,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肉还在化冻,洗好的菜就放在篮子里,随时都可以扔进锅里炒。
除了容易腐烂的食物,其余东西谢谌都没有扔,尽量维持这个家的原样,但当他看到冰箱的保鲜层里那份早就馊了的排骨汤,瞬间哭了出来。
午饭时,妈妈给他盛了一碗排骨汤,但他不想喝倒回锅里,说留到晚上再喝,再后来,他不舍得喝,直到放到变质。
泪再也止不住,谢谌被拥入怀中,脆弱地靠在周言晁肩头,经年无法宣泄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混着悲伤、委屈、思念等诸多情感。
周言晁轻拍颤抖的身体,视线扫到瓷碗,不明白为什么谢谌突然哭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东西,所以才不理解吧。
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深夜,雨再次停了,细密的水珠贴着玻璃,倒映着光辉。室内只留了一盏灯,昏黄落到二人的头顶和桌面上。
当初重新装修,设计师在阳台转角处做了一个小吧台,靠墙一侧摆置定做的木柜,上面的壁龛储存着各式的酒。
谢谌身子微微倾斜倚着酒柜,指腹摩擦玻璃杯上的纹理,冰球泡在未喝完的威士忌里,壁上蒙了一层水汽。
谢谌盯着一旁趴在桌上的alpha,脑袋埋进臂弯里,似乎已经熟睡。他在对方喝空的酒杯里重新倒了一些伏特加。
沁人的酒水随问句一同响起。
“我扔盆栽时,你不开心了吗?”
酒瓶重新搁到桌面,四下阒然,周言晁微微转头面朝谢谌,他枕着小臂,小半张脸被胳膊挡住,黑框眼镜受到挤压歪斜着,光线让肤色有些不明朗,镜后的醉意却格外分明。
周言晁没回答,抓住摸自己脸的手,“为什么要扔掉?”
谢谌顺势反握,捏了捏他冰凉的指尖,“有这个,我干嘛还守着一盆花呢……”
酒精使人思考迟钝,谢谌久久没等到回答,以为周言晁已经醉到不懂言外之意,打算放弃这个话题,传来醉醺醺的一句:“可是,我是臭的。”
谢谌愣怔。
周言晁抽回自己的手,扶正自己的眼镜,置气般将才倒的伏特加灌进嘴里。
谢谌忍俊不禁,随即收敛笑意,放下自己的酒杯,倾身过去,扶住周言晁脖颈,“是吗?你放点给我闻闻呢?”
周言晁眯起眼,语气严肃,“你喝了酒,还让alpha给你释放信息素,不知道很危险吗?”
谢谌摸到周言晁脸颊滚烫,余光瞥见不知是空了几次的酒杯,暗道现在到底是谁更危险啊。
“一点点,不会危险的。”谢谌故意再凑近一些,嘴唇几近贴到后颈皮肤,故意将一口热气吹了上去,“香的。”
他的口鼻当即被捂住。
“你现在不用安慰我。和我亲的时候,你一定很辛苦。现在你信息素没有问题,我也不会为难勉强你了。”
谢谌眸光暗了暗。
让对方信服自己真的能闻到茉莉香气成了一件难事。
“我不讨厌你现在的信息素。”
“不用骗我。”
“……你过来。”
周言晁坐到人腿上,比谢谌高出一些,他背贴着桌沿,手抵着人的肩膀,迟钝地眨了眨眼,好似才反应过来姿势有些亲密,“我真的醉了,不怕我对你做不好的事吗?”
“不怕。”
氛围恰好,谢谌正欲亲上去,一滴晶莹的液体却从眼前滑落。
手指穿到肌肤与镜片之间,替他抹去湿润,但眼睛像开了闸一样,谢谌越擦,泪越多。
谢谌摘掉眼镜,沿着湿痕一路亲吻到眼角,不明白他为什么哭。
“到底为什么哭啊……”谢谌有些无奈,只能不厌其烦地擦拭眼泪,“喝下去的酒都从这里流出来了吗?”
谢谌擦几次又停下来亲亲他,顺带释放一些信息素安抚,直到感觉小腹感到异样,低头看了一眼便明了,但醉酒的alpha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睫毛吊着水珠,陷入自己的悲戚之中。
谢谌轻咬对方的下唇,舌尖轻轻舔舐,“做吗?”
“另外一个呢?”
“我们背着他先来一次。”
谢谌忽略掉莫名其妙攀升而来的偷.情感,将人的衣摆往上推,指尖隔着皮肉从肋骨划到腋窝,埋头正欲含吮,额头被一只手抵住,不允许再拉近距离。
“我是哪一个?”就算醉酒,周言晁也执着于让谢谌分清自己。
谢谌埋进他的怀里深嗅一口,浅淡的信息素刺激得他将人搂得更紧了,用脸颊来回摩擦,唇瓣有意无意地刮过,企图将那一丁点儿香气附着在自己的皮肤上,听到砰砰心跳,力道越来越重,人越陷越深,恨不得自己嵌进对方的躯体里,连带着血肉相融。
纷杂的片段在脑中接连闪过,无数个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魂魄飘散,放荡情事都由一朵白色茉莉收尾,香气萦绕在指尖,唇齿反复吮吸碾磨。
这个周言晁知道自己拿盆栽做了什么吗?
谢谌对上那双纯真朦胧的双眼。
他每做一次就会吃掉一朵花,到最后,绿植里一朵白色都看不见。
信息素的缺乏延伸出病态的吃花行为,被确诊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谢谌再次轻柔擦掉他的泪,竭力按捺住逐渐膨胀的兴奋感,但手臂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就亢奋得头脑发热,他亲昵地吮吸对方的唇瓣,小心汲取夹杂信息素的唾液,轻哄道:“你是香香的小茉莉。”
“?”
“额……”醉酒的周言晁像纸一样被平铺在沙发上,他哭得太久,眼角飞红,眼镜被卸掉,头顶的白光在不停上下晃动,双目被强光刺痛再次湿润,四肢也在酒精的作用下绵软无力,连擦泪也做不到,只能任由泪水向耳侧流淌,迷糊间后知后觉自己被什么咬了,疼得闷哼一声,还在思考探究胀痛的根源,太阳穴的泪水又被人吮吸干净,高强度的刺激让他沉吟。
指尖划过瓷白的肌体,从脖颈到鼠蹊,伴随狎昵的抚摸,呼吸声一次比一次沉重。
“真漂亮。”
alpha们一般很讨厌被说漂亮,他们会认为这种夹杂观赏意味的形容应该是omega的专属词汇。性别混乱现象出现后,所有带有性别气质的词语随之被乱用。
或许是酒精令人生出一些狂妄的想法,谢谌如今觉得这个词语简直是为周言晁的身体诞生的。
周言晁回避直射到脸上的灯光,偏头时贴到炽热的掌心,来回蹭了蹭,漆黑的眸子如含秋水,吐出一口若有若无的气,像是在庆幸自己身体没有令人扫兴,飘出一句,“那就好。”
“你本来就是这样的吗?”谢谌捏住周言晁的脸,怎么能有人醉酒非但不像其他alpha高谈阔论,也不发疯或做出格的事,反而还这么可爱。
周言晁迷糊地回了一个字,“嗯?”
谢谌回忆起周言晁第一次醉酒的片段,无非也是像这样用脸颊蹭他,反复强调不会伤害他,只是那时自己对他的厌恶过剩,以至于忽略了这些。
谢谌笑意更深了几分,亲了亲被自己捏红的地方,抱住他埋进颈窝继续轻吮,落下色.情的吻痕,“还好,没人敢灌我们小少爷酒。”
醉酒的周言晁根本没有力气抬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变化,身体两端犹如灌铅极为沉重。
不停的耸动让后背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好似皮肤、血肉都被蹭掉了,节节脊骨被磨平,髓液渗漉出来,从沙发流淌到地砖上,没有任何痛感,只剩迭起的快意压迫气管,导致呼吸尤为困难。
周言晁闭上酸痛的眼睛,紧绷着脸,随后被阴影笼罩,重回黑暗的眼部神经还没来得及从疼痛中解脱,眼皮就受到拨弄。他被迫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人脸。
指腹扫过眼尾,谢谌喘息着,热切地说:“别闭眼,看着我,不要将你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细密如雨的吻落到眼周。
他好希望周言晁身上长满眼珠,那样就可以无死角地注视自己。
周言晁看不清一切,低吟在亲吻中也被人一次次吃掉了,就连从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伴随节奏的。
喝下去的酒化作泪水、汗水等,以其他方式尽数从体内各处不断涌出。信息素不再受控制,从沙发这小块区域蔓延到房屋各处,持续高频刺激谢谌的神经,又悉数作用回周言晁身上,如此往复,无休止般,直到人丧失知觉,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在余韵里颤抖抽搐着。
谢谌将透明的水舔舐干净,又亲了亲绯红的面颊,低声耳语说:“现在还觉得我是因为安慰你,才说你信息素是香的吗?”
周言晁红肿的嘴唇颤动着,双眸迷离,连眨眼的气力都殆尽,漆黑的眼瞳经灯光点缀像两颗玻璃珠子,汗泪交错间,整个人静止在最激烈的一瞬,他注视着模糊的人脸,所有感官都被冲撞到失灵,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信息,能听到的只有自己不正常的呼吸和心跳。
谢谌撩了撩自己额前碍事的头发,发梢的汗水随即掉落到alpha紧缩痉挛的小腹上。谢谌俯瞰着他,“那就没办法了。你不信的话,我们继续吧,有关你信息素的东西,我都会全部吃下去的。”
“……”
周言晁猛地睁眼,宿醉后头痛欲裂,正欲起身,先是察觉到不正常的酸痛,后发现自己被手臂禁锢着,转头看到熟睡的人脸。
尽管平日里也是同床共枕,但不同的是,他感受到不隔衣物、肌肤相贴的炽热。
“……”
周言晁顶着疼痛站在卫生间的镜前,看着一身错落的吻痕,夸张到好像被什么野兽撕咬过,摸哪儿哪儿疼。
但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死不如病
两人一起清扫狼藉的地面, 谢谌用沾有消毒液的抹布擦拭沙发,庆幸买的是皮质的,“你真的全忘了, 还是觉得丢脸不想认,故意骗我的?”
“真记不起来了,我现在头还是疼的, 我说了什么吗?”
谢谌背对着周言晁,想到了什么停下手头的活儿,漆黑的珠子来回转动几下,再一眨眼, 眉目都浮出笑意,“没, 你没说什么。”
周言晁将散在地上的衣物捡进脏衣篓, 每一次弯腰都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就地散架,他钻到桌下捡到自己的内.裤, 思考几秒,不理解这个为什么会在这儿。准备撤出去, 转头时不留神,脑袋差点撞到木椅的一角,第一视角的记忆以幻灯片的形式快速在脑海中切换。
人脸是模糊的, 声音是朦胧的,依稀想起的只有温度,吐在皮肤上的呼吸、抚摸身体的手掌都炽热滚烫。
周言晁沉思后睨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给我弄, 但我硬不起来。”
“……你记起来的就这个?”
经昨晚一遭, 谢谌再对上周言晁的眼睛,意外地觉得纯真,尤其配上那副黑框眼镜。
昨晚他是想帮周言晁, 但真到酒劲儿一上来,哪儿都软,要不是搂得紧,感觉骨头都会化成水从指缝里流走了。
谢谌想何必直言戳人痛处,便没解释。
单纯的性并不能增进心的距离,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变,各怀疑惑,但又觉得无足轻重,问出来也无法靠近对方,也无法推开彼此。
下午茶时间,谢谌坐在落地窗前,面前的小桌摆在一杯红茶和一小块柠檬蛋糕,享受淋在身上的阳光。
历经几日风雨,暖阳格外的耀目。他翘着二郎腿,将放在大腿上的小说被翻到最后一页,留有最后一句——
“自由即牢笼。”
谢谌合上书,走出房门撞见伫立在门口的周言晁,提议说:“出去走走吧。”
电梯里还有一个下楼遛狗的老太太,谢谌拿着一把黑伞踏进去,背对着她,留意脚边乱窜的泰迪,又看着它被主人抱起搂在怀里。
谢谌查看时间,下午三点,正是一个好时见,“难得没下雨了,再不晒太阳我真的要发霉了。”
身后传来老人的笑声,“这儿哪儿都好,就是天气不行,一个月都没几天出太阳。”
谢谌被陌生人接话,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瞥了她一眼,太久没和活人说过话,语气尤为僵硬生疏,“是啊,嗯,是的吧……”
1楼到了。
“去哪儿?”周言晁问。
“我就随便到处走走。”谢谌晃了晃手腕上监测器,“反正我一出门他们都知道。”
老太太面色凝重地跟着出了电梯,怀里的狗被抱得太紧叫了几声,她连忙松掉一些力,又听到前面的人继续自说自话。
“你出现的频率变少了,是另外一个占了你的磁场吗?”
“虽然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两个,但是心里大概有答案了。如果时间是无数个节点相连而成的,你是处在爆炸后的某一个点,他是在爆炸发生时或者之前的某一个点上,所以一个是鬼魂,一个是活人。”
那个周言晁以何种形式穿越到自己所处的节点的呢。谢谌并不在意,他走出单元门,撑开黑伞,转身迎接魂魄形态的周言晁,就像这个花一年时间才飘到自己身边一样,谢谌觉得那个也并不容易。
一想到这儿,谢谌有所悸动,笑着将周言晁接到伞下。
在老人眼里,大晴天打着黑伞的omega顶着苍白的脸,说着天马行空的话,尤为瘆人。
谢谌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一点点的被幸福包裹,即使阳光都被黑伞拒之在外,也依旧温暖。
谢谌目送快步离开的老人,释然一笑,“还好家里的监控被拆了,不然又要被他们当作神经病,加大药物的注射剂量了。”
他偏头看向周言晁,对视着,淡淡道:“如果这真的是病的话,那让我好起来和让我去死也没区别了。”
路过卖腊梅的小摊贩,谢谌临时起兴停下挑选。卖主是一个年轻的女omega,她闻到谢谌身上的信息素,“你的味道好特别啊,乌龙茶里有淡淡的泥土味。”
谢谌支着伞专心挑选出一枝腊梅。
“就这一枝吗?”
“嗯。”
只是心情好,临时买一枝来玩儿。
“来买花的omega都很少呢。”女omega将这一枝梅花包进纸里。
买花的顾客大部分都是beta,有的alpha或omega是不允许私人空间存在除自己或伴侣信息素以外的香气。
“好不容易出太阳怎么还打伞呢?你已经够白了,不用担心晒黑的。”
谢谌依然置若罔闻,付完款抱着腊梅离去,刚转身就看到距离自己只有几步的周言晁。
谢谌已经习惯这种被捉.奸的感觉,站在原地等周言晁踱步靠近。
周言晁什么也没说,但谢谌从那双眼睛知道他有很多话。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老惦记那些医嘱。”
“你下次出门前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我不想心惊胆战地打开软件查看你的定位。”
“……好。”
女omega见状解围,“这是你爱人吧?帅哥,你也别怪他,他只是想给你买束花。”她说着又塞了一枝腊梅给谢谌,“成双成对,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谌夹在两个周言晁中间,看着手里一对腊梅,“……”
脸颊两侧被一鬼一人盯得发烫,谢谌睒了睒眼,僵硬地开口,“我再买一枝。”
伞太小,容纳不下三人。回去的路上,周言晁被隔到伞外,但和谢谌相握的手十指紧扣。
谢谌腋下夹着花束,目光落在与自己同撑一把伞的周言晁身上,心想:只有自己看得见,会寂寞吗?
谢谌将花放在茶几上,“你今天状态怎么样?”
周言晁关上房门,不清楚他是在问幻觉还是问自己,“我吗?”
“嗯。”
“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点热,应该是发情期真的要来了。”
“……我先去洗澡。”
发情期比想象中来得更快,等周言晁从浴室出来,浓烈的乌龙茶味猛烈冲击神经,他快步踏入卧室。
谢谌已是不清醒的状态,他赤身斜躺在床上,半个脑袋支出床外,悬空的右手垂落着,指尖还吊着粘液。
谢谌察觉有人进来了,他朝人影勾了勾食指,暗示对方靠近,随即又闭眼缓神,沉沦于方才的温情。
额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谢谌睁开惺忪的眼,发现是一个轻轻的吻,夹杂沐浴香气的发丝垂到鼻尖。
“两个可以吗?”周言晁问。
“是你的话,多少个都可以。”
眼睛被黑布罩住,一片黑暗中明显感知后背更烫,区分出谁是谁。交错的手臂像藤蔓勒紧身躯,他如被网住的鱼不停摆尾,深陷囹圄,吐露而出的呼吸愈发粗重。
神经系统不受控,身体成了沉重的负担,谢谌笨拙地将一只手从肋骨推开,又察觉鼠蹊被摩挲着,口腔黏膜的接触令人头晕目眩。
热雾扑在后颈上,皮肤痒酥酥的,最重要的腺体距离口齿不过几厘,却无暇顾及。疼痛将他从深吻中抽离,不得不蜷曲身体,密密麻麻的汗珠像新长的鳞片。
谢谌搂紧着怀里的人,臂膀随痛楚越圈越紧,似要将对方的肋骨勒断。明明是痛,但颅内异常兴奋。
幽香四溢,乌龙茶和茉莉交融扩散,飘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交叠的三支腊梅,紧紧交缠着,娇柔的花骨朵经不住力,早散在桌板上。
“亲,亲一下……”
谢谌像个瞎子一样,在黑暗中反手摸索,碰到身后人的脸,手指描摹五官,从高挺的鼻梁滑落到柔软的嘴唇,他的嘴跟随手部的指引主动凑上前,如愿贴了上去,将其舔得湿润,每一次吮吸身体跟着耸动,夹杂热烈的迫切和渴望。
沾到什么液体,谢谌将手指放进嘴里嘬吮,尝到咸味,后听见小声啜泣,“夹疼你了?”
周言晁摇头,哑着嗓子说没有。
“那怎么又哭了?”谢谌失去视觉,但他能想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么滚烫,是足够融化血肉的温度。
“太瘦了。”
谢谌晕头转向,没有辨别声源方位的能力,分不清是谁在说话,“那你们,多喂,一点,我。”
“恨你。”周言晁小声道。
谢谌艰难地腾空挤出一个笑。
如果这是恨的话,那就再多恨一点吧。
周言晁扶着他的脸,与他贴了一下唇,只是轻轻的触碰擦出细小花火,像是有嗞嗞电流连接彼此的大脑,闪烁白光。
从他施以援手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将介入谢谌的人生。
甚至到了这个地步。
会后悔吗?或许有过吧。
但一切都被谢谌这个人冲淡了。
茶味如骤降的暴雨猛烈袭进口腔,内壁一时间无法吸收,它们宛若游蛇一路下滑入腹,积蓄在体内化作烈火,灼烧灵魂。
痛苦缠绕彼此,却又是治愈悲伤的良药。
只是一次,谢谌感觉到异常的疲惫。眼上的黑布歪斜,他顺势摘掉,看到周言晁坐在床头,“做什么?”
“吃药。”
谢谌清醒几分,“等……”话音未落,就见人将药片吞咽下去。
周言晁没有病,只是简单的心理障碍而已,根本不需要吃那么多药。他将自己视作为omega特殊时期泄.欲的工具恪尽职守。这种不带感情的性让谢谌心力憔悴,和一个木讷机械的alpha根本讲不通,只能一遍遍承受反复的碾磨。
极具戏剧性的死法在谢谌脑中过了一遍,“休息,休息……休息………休息休息。”他急切地喊着,想为自己争取喘气的机会,嘴唇又被衔住轻轻吸了一下,好不容易攒的一小口气儿又没了。
“4分钟前你才休息过了。”
是吗?这么快吗……谢谌没时间思考,只觉久远难熬,他唯一的休息时间居然是周言晁服药的空隙。
新的药片倒在掌心,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拍掉。
周言晁低头盯着趴在身边的omega,光是爬到这儿,人已是拼尽全力。
“别吃……”
“不吃起不来……”周言晁无奈地哄道。
谢谌流泪瞪他,伸直手臂,却够不到那片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吞下,愤愤地朝人大腿狠狠咬了一口。
谢谌长期处于亢奋状态的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他的大脑控制,泪跟着失禁,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流出,凶猛得像是能听见哗哗声,面颊被洗濯得晶莹清透。血液在皮下疯狂涌动,肌肤红得不正常,他颦眉咬着牙,唾液从唇角钻出淌到下颌,“不要,吃了,药,疯子。”红唇一张一合,皓齿间拉出粘丝,随呼吸一同摇曳。
他哭得忘我,分不清是哀是喜,泪水遍布,模糊视线,只见晃动的人影都围着自己。
“我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吃药不行啊。”
谢谌摇晃脑袋,甩出几滴泪。
“……言晁……”姓的发音被硬生生撞掉了,语调里带着略微的哭腔。谢谌紧闭着眼,缺氧般大口喘着气,绷直双腿,从臀到脚尖都在打颤。五指嵌进alpha的手臂里,发出有节奏的哈气声,身体像被胶水紧紧粘连,小幅度的动作就传来疼痛,好似皮肉被牵连拉扯而起,带出热血。
谢谌被放开,他迫切地跪着前挪一步,再脱力倒下,微微弓着背,光洁的肌肤覆盖一层盈盈汗液,在灯下散出瓷器般的光泽,急促的低喘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肌肉似受到强烈电击的酷刑还在持续震颤,绷紧的小腿乱蹬出层层布褶,他捂住自己,水全不受控地从指缝里溅出,水分过分的流失使口干舌燥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趴在床沿干呕了几声,似乎是大脑以为五脏六腑都要被顶出来了,结果嘴巴只能流出几条唾液丝,悬吊着,又被手拽断一大段,剩下小半截崩回脸上,人精疲力尽地凋落下去。
谢谌半眯着眼,水红色嘴唇翕张着,胸膛、腹部仍在剧烈起伏收缩,有节奏的呼吸,脑浆被抽干般,无法思考任何东西,连哭都不会了。
周言晁刚碰到他,谢谌就条件反射地开始低吟着抗拒,仰头抻着脖颈,手臂直直地前伸,不想让alpha再靠近自己分毫,就连结束后,被子盖在身上也本能地颤抖。
从床上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谢谌吃力地将胳膊抬起放在眼前晃了晃,手背插着针头,输液管跟着动了动,他看到挂在床边的营养液。
眼周火烧般的疼,眼泪几乎要把脸颊洗破皮了。
四周阒然,依稀能听见吊瓶里的水滴声。
周言晁正闭眼躺在他怀里。
谢谌换成侧睡姿势,看到对方浮红的眼角,戳了戳人的脸蛋。
周言晁在梦中闻到浅浅茶香。他的鼻尖、脸颊、嘴唇被那抹淡香轻抚,柔到令人生出许多泪。
河水在皮肤上交错流淌,从内眼角途径鼻梁,义无反顾地跑向掌心。
谢谌安静地替他擦泪,直到人真正醒来。
谢谌问他在哭什么。
周言晁说做噩梦了。
已经忘记几年级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很小,小到分不清是生和死究竟哪一个让他产生恐惧。
谢谌敏锐地察觉到梦带给了周言晁什么,没再继续追问,抚弄耳侧头发的手动作更加轻柔,“再睡会儿吧。”
周言晁继续埋进人的怀里,眼角留有湿润。
原来,我的死不是那么的令人生厌。
第138章 第 138 章 恨死你了
二人在超市收银台处结账, 工作人员扫码,周言晁顺手拿一盒避孕套放进一堆商品里,在众多食蔬里格外扎眼。
谢谌瞥向货架, 盯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看了近半分钟,在付款前也从架上取下两盒放在收银台上。
“我买了。”
“你用你的,我用我的。”
周言晁扫了一眼加购的商品, 也跟着再拿了一盒。
二人以冷淡的语气讲出有趣的内容,收银员嘴唇抿成一条线,将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
谢谌对收银员的憋笑行为视而不见,结完账就拎着口袋离开, 走出大门呼吸到新鲜空气再发出一声喟叹。
周言晁问怎么了。
“没怎么。”
性伴侣也莫过于此吧。
谢谌思考着摸了摸脖颈,实则不然, 性伴侣也不会纯捅, 周言晁几乎不会亲吻舔舐身体,更别提留下吻痕。
电梯内, 谢谌趁只有两人的机会绷着脸提要求,“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多亲亲摸摸, 不然我难受。”
“……”
“能还是不能?”
“好。”
到家门,谢谌正准备用指纹开锁,腰就被人揽住, “嗯?”他刚转头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含住唇,塑料袋脱手,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谢谌背蹭着门板, 担心被这层的其他住户撞见, 腾出心神留意四周,随即又被冲进口腔的信息素勾得头脑昏沉,舒服到发出闷哼, 自他腺体痊愈后,周言晁就没索吻过,每次都是他主动的。
温热的手掌隔着布料在身上胡乱摸索,从髋骨到小腹,再一路游走至胸膛,谢谌被揉得浑身发热,按住不老实的手。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都不匀,沾唾的嘴唇红亮,喘息着吞咽彼此的气息。
“在我身上找什么呢?”
“不是进来前多摸摸亲亲吗?”
“你,”谢谌愕然,“我说的,哈……”
谢谌蹙眉不悦地推开他,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捡回口袋。
周言晁蹲下身帮忙,随后被牵进屋内。谢谌停在玄关换鞋时才再次开口,“是我说的有歧义。我说的不是进门的进。”
周言晁看到微微透红的耳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谢谌抬起头眯起眼,带着质问的意味,他不想再闹出这种乌龙,“你真的懂了?”
“进你里面的进。”周言晁的面色庄重,以回答面试官考题的语气说出色情的话。
谢谌没再作声,顿觉莫名羞赧,回避般地转身进屋。
夜里,卧室还是只点了一盏小灯,两人缩坐在床上,分别戴了一只蓝牙耳机,大腿上放着平板,上面播放着露骨香艳的画面。
谢谌特意选了一部文艺片,尽管有许多裸露身体的镜头,但不会直接展现激烈的性行为,主要以亲吻抚摸为主,作为性启蒙教育的电影也饱受诟病,部分人认为其把性朦胧化,更甚者认为扭曲了对性的定义,亲亲摸摸又怎么谈得上是性。
性的定义愈发狭隘,甚至到了“只蹭蹭不进去”也能被判定为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如果只是单纯的生.殖.器接触,那更适合称之为繁衍,这样的性或许能带来肉.体上不可抵抗的快感,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一旦体会到建立在喜欢和爱基础上的性,就不会满足于单薄的生理反应,真正的爱欲透露出温柔的力量,温柔到令人回味流连,有力量到将“人人都可以”转化为“只有你可以”。
“放给我看,是希望我做之前先这么做一遍吗?”
“这不是教材,我也不是习题,没让你按步骤一步步还原到我身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认知里的性太片面了,暴力、血液、痛苦只是属于少部分人的……”
周言晁强迫自视线停留在屏幕上,刺痛双眼,心理不适惹得呼吸不畅,就连血液的温度跟着下降,汗水渗出皮肤。他看着两位主角们躺在书桌上亲昵地拥吻彼此,逐渐褪去衣物,白花花的肉.体像发酵过的酸奶块,经揉搓变形在木板上挤压留下水痕,胃部跟着分泌酸液,他捂嘴,干呕声从指缝跳出来。
谢谌注意到异样。
木板。
啊。
谢谌关掉电影,拍背安抚他,摸到湿漉漉的布料,把他搂进怀里,“周言晁,都过去了……没事的,不要去想……”
“我没事。”
谢谌知道他在撒谎,只觉得自己弄巧成拙,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不看了,不让你看了。”
画面里主角们互相投递的眼神挥之不去,没有怨恨、痛苦、悲戚,轻柔到让他无法理解,不清楚眼神里包含着什么。周言晁越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就越是记起她和自己以及他和自己的对视。
主角们看彼此的目光越是柔和,越是印证了现实的凄惨,性不是只有出于基因本能的压迫,只是他从未遇到过、体验过,他生出一种恐惧,一旦他了解到性的美好之处,这股魔力将反过来告诉他,他过去的人生里所见识的、所做的、所经历的都是如此糟糕恶心。
从此他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痛苦就是痛苦,他的幸福仍是痛苦。
“周言晁。”
“周言晁。”
“言晁啊……”
周言晁再抬头,已是泪眼蒙蒙。
“很讨厌吗?也讨厌和我一起做这种事吗?”谢谌捧着他的脸。
周言晁转动眼珠回避直视,忍住情绪道:“不要让我回答这种问题。”
谢谌沉默片刻,没有再逼问,“我知道了。”
周言晁睒了睒眼,沾着水雾的睫毛颤动,“我不想知道这些,不是只要帮你度过发情期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谢谌心生无力感,他不知道怎么让对方理解这不是多余的事,有时候轻如鸿毛的触碰比激烈的撞击更能刺激人的神经,更能使人欲罢不能。
“我太痛了,身体承受不了,即使是omega会自行分泌液体作为润滑,但你这样,我还是会流血,窒息,痉挛到发疼,我让你别吃药,说我想休息,因为我头晕到想吐,感觉肠子都快翻出来了。”谢谌说的是都是事实,但其中夹杂着私心,他知道周言晁不是有意伤害,眼神里也没有分毫责怪,“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你要不找别……”
谢谌捏住他的脸,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放心吗?你敢保证其他alpha有你做得好吗?你就不担心我会流更多的血、哭得更凶吗?那时候我怎么办呢?真那样的话,我还能从alpha的床上下来吗?”
谢谌看到他纠结又带点无措的眼神,心想自己甚是恶劣,但仍旧没有任何悔过之意,至少让对方放弃推开自己。他靠到周言晁的锁骨处,圈住他的腰骨,依偎着,“下次慢一点。轻轻的就好。”
周言晁搂住他,“要喝点酒吗?”
“……好。”
两个小时候后,坐在沙发上的谢谌夺走周言晁手里的酒杯,“你喝得够多了。”
周言晁正横坐在谢谌的大腿上,靠在人的肩膀,眼睁睁看着被抢走的半杯酒,清澈的酒水还在随手臂晃荡,“我不吃药起不来,但充血后就那样了,我能怎么办?你的那么小,当然痛……”
谢谌听得面红耳赤,想把口无遮拦的嘴巴捂住,又觉得人喝醉酒就嘀嘀咕咕的模样很可爱,想再听他讲些清醒时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你身体没病,不用吃药,只是有点心理障碍。”
“有的有的,我有病的。现在都还有疤在那儿。”
谢谌这才想起还没仔细看过那个伤口,他手覆在周言晁的蹊部就没再往下,询问道:“能看看吗?”
“……”周言晁迟钝地直起身子,开始对着自己的腰乱摸。
“找什么呢?”
“皮带。”
“……”谢谌握住他的手,牵引手指伸进裤腰里,再一勾,拉出一大个空隙,里面的黑色布料露得七七八八,“你洗过澡了,现在穿的睡裤。”
“噢。”丝绸质地的睡裤像水一样流了下去,腰被搂着,周言晁看着自己的伤疤被指腹来回摩擦,心脏乱跳,双腿伴随摩挲而时不时哆嗦。
原本就生得粉嫩,那条口子割得有点深,长出来的新肉颜色更浅。明知道功能没有受损,谢谌看着还是觉得疼,自己的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他小心地捏了捏,听到稍重的吐息声,心弦撩动。
“脏。”周言晁抓住他的手腕制止揉搓,沾有酒水的嘴唇被亲得更加湿润,伴随狎弄,身体被火苗点燃,血液跟着沸腾,他意识到不对劲后反应激烈,“不要,不要这样……”
“谢谌!”周言晁将身体绷直,像曝晒后的鱼干一样。
“你看,你没病。”
周言晁愕然,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原本翻腾的血液瞬间凝固,脑袋嗡鸣,脖颈被无形的力紧紧勒住,窒息到快要晕厥。
“你喝醉酒,没有到浑身无力的程度就可以,只要意识不是完全清醒,你只是有心理障碍,你根本不需要靠药物。”
周言晁推搡挣扎,谢谌的手没及时搂住他,他一个翻身摔跪到地上。
啪!
眼镜落地。
谢谌及时将他捞起,重新揉进怀里,“周言晁,不要逃跑,这个不可怕,也不羞耻,更不丢人,这是正常的,正常的。我们都会这样的,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不要讨厌自己的身体,不要伤害它。”
“放开我放开我。”周言晁摔了一跤后酒醒了一大半,想掰开勒住腰的手臂,他喊叫道:“你放开我!你才是疯子!”他抄起桌上的酒瓶全灌进嘴里,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遏制可怕的反应。
争抢酒瓶间,玻璃摔落,碎得四分五裂。
谢谌怕周言晁再度摔倒扎进玻璃堆里,将人抱得更紧,等人挣扎到疲惫。
周言晁平躺在沙发上,睡裤已经退到膝盖处,双目无神注视天花板,身子随呼吸微微起伏着,心情随酒瓶一起瓦解,上下都在流着泪,“恨死你了。”
谢谌俯下身,亲干净周言晁斜在鼻梁上的水,他的泪却沿着皮肤一路滑落到周言晁的脸颊,接续悲伤。
谢谌喉咙哽塞,过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让你也舒服一些,不想你总是吃药,对身体不好。不想每次做都像进行任务一样,像机器一样。我们可以更好的,不是吗?”
“为什么……”周言晁嘴唇跟着声音一同抖动,他捂住自己又在发疼的双眼,“为什么非要我的身体有正常的反应,为什么总想让我从这件事上感觉到舒服、产生快感……”
“好脏,真的好脏。我的身体,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头都是臭的。很多人因为这个器官的存在,被羞辱虐待,想自杀,你不也是因为它才流血流泪的吗?你应该也讨厌,应该也恨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脏,你不脏,也不臭,你很香,很香很香啊,我太喜欢你的信息素了,怎么亲都觉得不够,所以才在你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的,所以才希望我们做的时候,你多亲亲抱抱我,把你的信息素盖在我的皮肤上,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信息素,你不知道。”
“骗人,撒谎,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那是你的幻觉,都是假的……为什么你还不好,我能给的都给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了……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周言晁啊——我能闻到的,你本来的信息素,从很久以前就能闻到了,从你消失前,只是我那时没有告诉你。”
泪眼相对,彼此陷入沉默,两对黑瞳里的情绪翻涌,漫延而出,淹没至鼻腔,都忘了呼吸。
谢谌咽了咽口水,身躯因紧张变得麻酥酥的,他磕磕绊绊地开口。
“因为我喜……”
谢谌嘴巴被捂住,周言晁颤抖得更厉害,哭泣着几近哀求的语气道:“不,不要不要……我这种人不值得……不能这样……”
谢谌眼神黯淡下去,点头后轻轻拿开他的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说了。”
周言晁紧闭双眼,不肯面对谢谌,也没拒绝他的靠近。
谢谌反复替他擦拭眼泪,“我错了,对不起。明天醒来你又会忘吧?”
谢谌没等到回答,发现人已失去意识昏睡过去,他拨弄周言晁的发,凝神注视眉眼良久,释然道:“忘了也好。”
他浅浅啄吻,“我记得就够了。”
第139章 第 139 章 维度重塑
惊蛰后天气仍旧湿冷, 谢谌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伫立在便利店门口,仰望阴霾云层, 再看了一眼腕表,转身折进一旁的咖啡书屋。
到达约定的地点,比计划早了5分钟, 谢谌拉开座椅刚坐下,服务员已站在身侧询问喝什么,他扫了一眼那杯少了三分之一的咖啡,“和她的一样。”
“公司咖啡机只有美式, 换换其他口味也不错。”坐在对面的教主眉眼含笑。
“别挖苦我了。”谢谌无奈笑笑,“我收到了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宣传单, 放在桌上再推向对面, “你看看这个,知道这个俱乐部吗?”
铜版纸上带矿物涂层, 指甲刮过发出轻微声响,引人极度不适。
它在教主手中展开成A4纸大小。
整张宣传单背景色以红橙、蓝紫相混, 强劲的手臂肌肉特写以及柔软的腰肢分居俱乐部LOGO左右。“维度重塑”四个大字名称以艺术体字加粗格式,和LOGO占据20%页面。
维度重塑-
重拾天生魅力,绽放自我真采-
<专业团队 | 科学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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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一张普通的传单吗?”教主手腕一转, 被传单挡住的脸露出来,直视谢谌。
“……”谢谌沉默地盯着那张花花绿绿的纸。
它被塞在门把手处,谢谌询问过其他住户, 得知只有自己收到了这个传单, 推销员不辞辛劳地登门,前前后后总共塞了五张宣传单。
通过监控追踪到是一位超市的送货员,本人要被吓破胆了, 期期艾艾地说是有人给了高额费用让他这么做的。
很显然,这不是一张传单,而是邀请函。对方想让他去这个俱乐部。
教主给出忠告,不要加入任何组织。她隔着玻璃窗指向远处舔雪糕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红扑扑的脸蛋还挂着泪,“这么冷的天气,其中有一个哭闹着想吃冰淇淋,被妈妈说了一顿,眼泪还是止不住,最后还是得偿所愿。”
话题跳跃,谢谌不明其中的关联性,疑惑地看向窗外的母女。
“闹腾的孩子更受瞩目。”教主笑道:“现在是谁能闹到最后,这个世界就是属于谁。”
“总说换位思考,但人们很难真正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大家觉得你疯了,给你治病,大家觉得无性教疯了,远离或举报成员,但对你和我而言,是不被理解和包容。”教主又说:“其他人就很正常吗?如果绝大部分人都正常的话,这个世界还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吗?”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痛苦的世界有何着迷之处,让人宁愿继续艰辛地呼吸。
“当然是为了阉掉所有有屌的人。”
谢谌生出的迷茫被教主强有力的回答一拳打了回去,他忍俊不禁道:“好理想。记得把我放到最后一个。”
有的思想,根深蒂固到无法靠渊博学识连根拔起,历史深远到大家习以为常,从不怀疑其正确性。
社会是一颗还没坏透的果实,L.0-1撕开一条口,有人想要将它缝上再坚持声称它仍旧美味,有人却要让这条口裂得更大,让它腐烂的地方被曝晒净化。
回到家时天色已暗,谢谌站在玄关端详传单,没有联系电话或者网页,就连唯一提供的具体地址也没有市区,只有一个闻所未闻的街道。扫描两个二维码,分别是针对俱乐部活动进行的详细讲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谢谌盯着消息界面,10分钟前询问周言晁多久回家,至今没等到回复。
继杀人事件后,谢谌的社交关系网络更趋于单一化,亲戚们没有耐心究其始末,人云亦云,他早就成了杀人的疯子。伴随专家们对他的监测控制的力度愈来愈小,两个周言晁的出现频率随之一个比一个低。
谢谌不觉是自己“病情”有所好转,一度怀疑是那群人做了手脚,上上个月和其中一个周言晁见的似乎是最后一面,他甚至没能好好道别,遗憾化作一口气久久淤积在胸口,至今未散。
谢谌也想为自己找点事情做,但他的“坏名声”传开了,居民们投来带有关怀的笑容太过虚伪,明明在逐渐回归社群,他却越发孤独。
【周言晁】:我回去有点晚,你早点睡
谢谌关掉手机,重新拿起宣传单。
搏击大道51号。
他所在的市根本没有这条街道。
深夜11点,钠黄色灯光打在身上,谢谌停在低矮的建筑前查看牌号,这里远离主干道,街道分出几支小巷,大部分店铺早已歇业,目前只有酒吧或酒馆还亮着灯。
簸箕巷51号。
谢谌停在一家民谣酒吧前,老板娘推开门率先注意到那张传单,“进来吧。”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朗,无论从里还是从外看都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谢谌前脚刚踏进门,就被老板娘拽到身前,差点撞到鼻梁。
老板娘嗅了嗅他的脖颈,又粗暴地推开他,“跟我来。”
推开小门,再穿过狭长的走廊进入电梯,下到负一楼。门一开,耳膜几近要被鼎沸人声震破,循声走到一扇老旧的橙色木门前,隔着小块玻璃,密密麻麻的脑袋挤在一起,一致朝向擂台。
“这里是搏击训练营。”老板娘伸手指向前方,“沿着这条通道走下去就能看到格斗进阶班。体能特训大部分都是极限运动,例如高空跳伞、滑翔、登山等,买装备需要自费。”
在踏入训练营前,谢谌签了一份告知书,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各式香烟弥漫成雾,酒水从杯瓶中晃荡洒落在脚背或地面,浓烈的omega信息素挤压空间内的氧气含量,呼吸困难。他们为擂台上进行激烈搏击的二人兴奋欢呼,唾液和汗水不断飞溅。
两个选手绞在一起,其中一个头被卡在腋下,整张脸涨成紫红色,颧骨肿得要顶破那块发黑的皮肤。他的鼻梁骨都被打断,血从鼻腔沿着人中钻进嘴里,染红紧紧咬合着的牙齿。他感觉不到痛,他还能呼吸,他持续捶打对方的腰腹,一下又一下,拳头反复嵌进柔软且富有弹性的皮肉,像捣锤米团。
坐在角落里的人注意到进来的谢谌,从他打量环境的姿态判断出他是个新人,主动上前递了一根烟。
这里,人人耳后或手指都夹着一根烟,为不被当做异类,谢谌欣然接受并道了句谢,对方却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丝丝缕缕白烟在指尖升腾。
“叫我蝴蝶就好了。”男alpha说。
谢谌隔着人群眺望擂台。与其说是搏击,倒不如用斗殴更贴切。两位选手没没有经长期训练锻炼而来的蓬勃力量,白色背心像一层未化的糯米纸紧贴肌肉,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越发越兴奋,血沫喷溅从烂乎乎的嘴唇里喷出时还在发笑。
鼻涕、眼泪、鲜血抛在空中,谈不上健硕的身体重重倒地。
红色的液态兴奋剂让训练营内的人举起手臂欢呼,不由自主朝空气挥舞拳头,他们热血沸腾,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谢谌想起宣传单上的话,提出猜测,“台上的人从alpha变性而来的omega吗?”
“不光台上的人。”蝴蝶笑容幽深,“从你踏进来那一刻开始,你所见到的每一个都是变性者。”
迭起的呼声压迫神经,男omega被女omega撂倒,他的脖颈夹在地板和膝盖之间动弹不得。女omega将拳头举至头顶斜上方,一滴汗珠从指关节落下之际,一切都慢了下来。
人们跳跃喊叫大笑,站在台上的是他们,基因里的力量在此刻被证实。
拳头狠厉锤到头颅,砰砰声被掩埋,人体坚硬的部位之一似乎凹陷下去,耳骨早就变了形,皮和肉皱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男omega的眼睛原本因皮肤撕裂肿胀眯成一条缝,眼珠在次次剧烈冲击下从眼眶呼之欲出。
“这里感觉怎么样?”伴随声音,热气扑在皮肤上,距离近到感觉耳垂被咬了一下,alpha信息素直击脑仁,谢谌手抵在人的肩头,冷脸退避。
蝴蝶黯然道:“不想和我做吗?”
谢谌以为讲明自己是上面那个就能打消他的念头,对方却满意地笑说这里都是omega操alpha。
“这是你们这儿流行的取向吗?”
蝴蝶说:“我们的身体是异性化了,但我们的灵魂没有。”
“我想起前几天的新闻报道,一个A变O的变性者在进入男O厕所后对男omega进行性侵。”
“啊,他以前也是训练营的一员。”
那群想要通过给alpha变性来报复alpha的omega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呢。谢谌有些好奇,他们会后悔吗?
变性试剂横空出世,给了这个世界当头一棒,疼痛像瘟疫一样在人类之间传染,本以为严厉打击变性试剂的贩卖就能铲除祸根,实则后遗症才开始显现。
一群披着异性的皮胡作非为的家伙们,通过暴力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并没有消失。
蝴蝶他圈住谢谌的脖颈,半怂恿半诱惑,想要将人一同拉入地狱。
裁判拉着女omega的手高举,宣布比赛的最终赢家。奄奄一息的男omega以畸形的姿势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已获取到想要的东西。
“你是被迫变成omega的,来到这儿难道不想展示一下alpha基因里的力量?从我身上找回你的自信吧。”蝴蝶心潮澎湃,面色酡红,手往下探,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放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拳打到太阳穴,力道贯穿整个颅脑,一瞬间,好似脑浆炸开遮住了视网膜,什么也看不见。
谢谌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俯视快要晕厥的人。他将烟灰轻轻弹到对方的耳廓上,对准耳洞将未燃尽的烟头塞了进去,还在燃烧的烟草挤入狭窄的耳道,烧灼脆弱的皮肤,从喉管破出爆鸣刺穿欢呼声,周遭人不由地退避,腾出一小块空地。
谢谌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敏锐地察觉到一束炽热的视线。
他微微侧头。
一高一低,一明一暗。
谢谌和那位冠军对视了。
同时,一种熟悉感也油然而生。
第140章 第 140 章 美的定义
搏击训练营在每周三、六、日22点至3点营业, 禁止非变性者进入。
谢谌记住这两条规则,回家洗掉身上的味道,他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 直到凌晨2点才听见电子门锁解开的语音。
久久没有等到人进来,谢谌踱步到客厅,周言晁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 盯得入神,直到距离拉近到只有几米才发现谢谌。
谢谌坐到他身旁,电脑上显示叙述爆炸情况的文档,他问写这个做什么。
“最近出席公司活动, 被媒体报道了,A方高层知道我还活着, 通知我一周后复职, 期间将爆炸当日的情况整理成文字递交。”
周言晁在汇报中隐瞒了紫色面具救自己的事,借口头部受损和失明, 并不知道自己被谁所救,并提供了各个时间段身体的检测报告作为证据。
“你先去睡吧。”最近太忙, 睡眠质量本就不佳的周言晁,如今眼下乌黑。
谢谌倒在他的肩头,闷闷道:“没有信息素睡不着。”
敲键盘的手顿了顿, 周言晁释放了点信息素,继续工作。
密密麻麻的字随敲打键盘的声音缓缓滚动,谢谌靠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等再次睁眼, 已躺在卧室,他掀开被子下床,在屋内溜达了一圈, 发现放在餐桌上的早饭和一张写有“好好吃饭”的便利贴。
谢谌用银叉戳起煎蛋咬了一口,猜测人离开许久了。尽管没有什么胃口,他还是乖乖将食物吃完了。
离开家前,谢谌站在走廊上扫视室内,最后面无表情地轻轻关上门。
回想起昨晚,电脑屏幕的影像映在镜片上,直到对方察觉到他的靠近,才切换成文档。
最初的画面是家里的客厅。
监控拆了,但换了更隐蔽的针孔摄像头。
他被骗了。
电梯里,谢谌抬起手臂查看腕表,就在前几个月这里戴着的还是能监测身体状况和位置信息的设备。
谢谌以为这个表是周言晁作为他“病情好转”的贺礼,200万的价值让他手臂沉重,如今明白其中的深意,他盯着镶钻的表盘笑了起来,难怪周言晁不在身边也从不过问他的行程,还真以为对方给他留出私人空间。
所谓的“病”好没好,谢谌还是不清楚,但相较于以往被监视、窃听的恐慌和不安,现在身体里只剩下快感,让他不舍得拆穿,直到踏出电梯,脑子里还装着“情趣”二字。
无性别俱乐部成了谢谌的消遣方式,他不再忙着郁郁寡欢,而是频繁出入各个房间。除搏击训练营,其他课程他也观摩过。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瑜伽,在那间教室里,他见到了“标准版”的omega。
瑜伽课的老师是一个由omega变性而来的alpha,信息素是香甜的草莓味,体型娇柔,腰肢纤细到盈盈一握,肤白貌美,颦笑间明艳动人,就连声音也是软乎乎的。
大家都叫他美老师。
美老师从饮食到运动各方面对学员们的要求都极为苛刻,一定体重范围内的人才有资格上他的课,否则必须先经过燃脂训练。
谢谌本以为自己已经瘦到营养不良的程度了,但他的体型却被美老师定义为偏胖,再多1kg就要被要求去燃脂了。
每一位新成员在上课前都要买一件自己穿起来不好看的衣服,以此激励自己锻炼体态,打造身体的柔美曲线,塑型成功。
美老师的助理打开储物间的衣柜推荐谢谌购买黑色皮质吊带短裙。比起卡在胯.部的裙长,谢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腰围,“老师,把我竖着砍成两半我也穿不进去的。”
一旁的美老师浅笑,“所以才要你练呀。”他的长指甲勾起谢谌的衣服下摆,看到腹肌后表情明显一僵,“怎么还有肌肉?alpha可不喜欢你这样。”
“……”为了继续参加课程,谢谌买下这辈子也穿不了的裙子。
课程开始前,美老师向大家提问,今晚吃了什么,学员们挨个汇报。
“报告,一根香蕉。”
“报告,50g无糖燕麦。”
“报告,一杯柠檬水。”
“报告,半块鸡胸肉。”
“报告,一份牛排配意面,一块慕斯、一小碗蓝莓、一杯红酒。”
美老师站在谢谌面前,眯眼质问道:“你为什么吃那么多?”
“有人喂到嘴边。”
美老师勃然,“别仗着现在有几分姿色就有恃无恐!如果不好好保养,将来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身体代谢变慢,身材变形,等到那时候就晚了!你以为alpha喂你是爱你吗?他是在害你,他把你喂胖了,然后嫌弃你身材走样,顺理成章地把你抛弃,再换一个年轻貌美的omega!你,到旁边罚站反思,看着我们上课。”
“……好的,老师。”
一堂课结束,美老师问谢谌是否意识到了错误,谢谌问为什么非要瘦到那种程度,有些学员几乎要脱相了,做瑜伽时舒展手臂,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快要戳破皮的肋骨。
“omega瘦才是omega,omega胖不是omega。”
“那是什么?”
“肥猪。”
“……”
“当体重超过一定数值,omega在alpha眼中就不是异性,因为他们不具备性感。当然,一味地瘦身也是不行的,我们追求的不是干瘪的身材,而是充满诱惑力的曲线。”
“这个‘性感’是让alpha产生性冲动?”
“alpha的脑子里装的不就是对omega的那些事儿嘛?”美老师笑着撩了撩谢谌的头发,“看不出来,你对alpha还停留最美好的那一层啊。”
“有错吗?”
美老师摸上谢谌的腰,嫌弃道:“你这身材,alpha很难喜欢啊。全身上下也就脸稍微能看点儿了。”他捏住谢谌的脸凑近观察,美甲几乎要戳进肉里,“你皮肤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干,记得好好补水。还有脸上这两颗痣去用激光点掉,嘶……安全起见,眼皮上那颗算了吧,用遮瑕膏遮一下,对了,你别忘了报艺术课程,声乐绘画什么的照你的兴趣选,但一定要学化妆,他们会教你怎么化出最激发alpha保护欲的妆,可以暂时弥补一下你身材的短板。”
“……好麻烦。”
美老师说审美就是如此。
是谁定义了美,美老师说是社会。社会又是谁,答案很简单,这个美最终服务于谁,谁就代表了社会。
晚餐只吃还有半个巴掌大的苹果。喝一杯奶茶就是罪大恶极,罚自己整天不吃饭来抵消热量。学员们认为胃里没有东西可以消化了,那下一步就该消化脂肪。
谢谌看着教室上的标语,上面写着:今天我多减一两肉,明天我多美一分钟。
他笑道:“今天我多减一两肉,明天我少活一分钟。”能不能真的减掉体重不清楚,但一定可以减掉寿命。
一巴掌呼过来,先是酸甜的草莓香。
美老师实在太美,发怒的模样都像是经过特训一般,面颊绯红,眼里积着泪花,他咬了咬唇,半天憋出一句,“坏学生!你给我出去!”
某位学员关门前,恶狠狠道:“死双性人,到隔壁搏击训练营挨揍去吧!”
“……”谢谌顶着脸上的巴掌印站在门外,转身和路过的女omega对视上。对方白了他一眼,径直朝搏击训练营的方向走去。
从香气萦绕的瑜伽教室出来,训练营的气味更是难闻至极。omega们却引以为豪,认为这是彰显alpha力量的气味,他们乐此不疲地打架斗殴。
相较于瑜伽教室的alpha,搏击训练营的omega只管挥舞自己的拳头,致力于让对方流血流泪,根本不愿自己受苦受累。
“不进去练练吗?”
谢谌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搭话,反问道:“你哥哥知道吗?”他收到一记眼刀,心便明了。
“我自己知道说,你别多嘴。”
“我要是真打算说,第一次见你就告诉他们了。”
无性别俱乐部就是一个性别倒错的世界,谢谌在这里看omega搏击格斗,又看alpha化妆减肥。
每个变性者重拾自己的性别气质,露出找到归属的笑容,唯独谢谌是特例,他不够纤细柔美,但五官漂亮,他没有野性力量,但动作准狠,两头都不待见他又都想改造他,久而久之,有不少俱乐部成员知晓他,因为他的性别气质摇摆不定,像alpha又像omega。
周言晁注意到谢谌肉眼可见的产生积极情绪,也询问缘由,他没有制止谢谌这项娱乐活动,只希望谢谌不要上擂台,也不要强迫自己挤进不合身的衣裙里,即使不说,谢谌也不会真这么做。
这里的人越肯定某种性别气质,谢谌越坚定成为自己的念头。
蝴蝶再出现已是一周后,他的耳朵并没有大碍,但只敢在远处望着谢谌,他神情痴迷,似乎一看到那张脸就能忘记所受的伤痛。
俱乐部本是谢谌放松身心的地方,却因为蝴蝶的存在,让他心生出一种负担。
“为什么总是看着我?我到底有什么好的,我那样对你,你还摆出放不下的样子?”谢谌这次主动与蝴蝶搭话。
“你长得很像我前男友。”
“……”
他像的人可太多了。
当晚,谢谌对镜审视,“我好像长了一张大众脸。”
“……”周言晁坐在沙发上加班,头也没抬,接话道:“要是真大众,那大家还都挺好看的。”
声音虽小,但谢谌耳尖,他听到后凑过去,弯腰用脸拦住周言晁看向电脑的视线,“你说什么?好看?真的?”
周言晁目移别处,心底知道长久注视人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但他劣迹斑斑,曾透过无数张照片凝视谢谌,现在或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谢谌的五官了。
“再说一遍。”谢谌将笔记本电脑挪到一边,跨坐到周言晁的腿上,强行板正他的脸,和自己对视,“我真的好看吗?”
“……好看。”周言晁垂眼,这种带有躲避意味的动作似乎意味着好看到仔细的目光都成了亵渎。
谢谌听不出那两字是出于应付还是真心,不依不饶地亲了亲周言晁的眼皮,又觉不够,沿着皮肤胡乱亲吻,直到面颊和脖颈都湿漉漉的,覆盖着他的信息素。
贴唇相吻,舌齿厮磨,周言晁推开他,喘息着扶了一下眼镜,被吸吮后舌头有些发麻,“药已经吃完了。”
“唉。”
周言晁以为谢谌是因为今晚没有性行为而失望,正想提议下楼去药店买。
谢谌却环住他的脖颈,枕着他的肩轻声说:“不是每次和你亲密接触都抱着□□的目的。”
周言晁眨眼,“单纯想亲吗?”
“嗯。”
周言晁摘掉眼镜,接上刚刚被自己打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