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 81 章
季平安下意识看了沈之虞一眼。
对方仍旧是往常般清冷疏离的模样,看起来大公主的话并没有让她有什么波澜。
想来也是,她们两个人现在连标记这般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睡在一张床上,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更不用说,之前的她们,睡在同张床上也不止一次了。
只要自己心知肚明,不会发生什么关系就好。
沈之虞自上而下,静静看着眼前少女,小巧的手腕,捏着绷带一圈圈给她裹着,乌发披散在后背,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左右摇摆,有些碎发黏在衣服上,随着勾勒出的完美腰身而静止不动。
她心头一动,忽然一扯手将身边半蹲着的人揽进怀中,季平安正在包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使劲,弄得身子前倾,跌进她的怀抱。
“做什么?”
沈之虞用没有受伤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触她的头顶,淡淡发膏香味飘出,她凑近将一缕发挽起送入鼻尖,轻嗅。
季平安趴在她腿上,浑身僵硬,沈之虞在干嘛?
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季平安内心哀叹,她还包不包扎了?
她脚都要麻了。
“那个”
季平安出声提醒,沈之虞似是未闻。
良久,她剥开季平安左耳碎发,那抹秾丽的猩红果不其然在绽放。
昭国储君一直以来都是能力超强的乾娘,而她自出身起,就被占星师卜卦,是昭国唯一强大的顶级前娘,所以那次与月国和亲,沈悦才会被选中。
可她这辈子,终究将与帝位无缘。
想到皇位上的人,沈之虞心中柔软三分,看着眼前那张稚嫩小脸,这具身体与她的契合度高的惊人。
临时标记两次,这番查看,那腺体处的信素汹涌澎湃,能轻易调动她的情绪,感染着她,诱惑着她。
喉间不着痕迹的上下翻涌,那枚心形胎记逐渐散发紫罗兰的芬芳。
在季平安疑惑纯真的眼神中,她勾起对方脖子一揽,毫不犹豫的俯身在她左耳一寸处舔舐了下。
像电流漫过全身,季平安身子都软了半截,沈之虞真她么有病,好痒。
她抬头,对方已经松开对她的桎梏,眼底浓郁,有她不懂的情绪飘过,却不妨碍惹她一身惊艳。
“季侍读,凉风伤体,要注意。”
沈之虞起身眼中已清明无比,手上缠着季平安包扎的歪歪扭扭的结,虚挑了下眉头。
转身时,唇角上扬。
季平安望着她背影,真来去匆匆。
方才她怎么忘了问,侍读要做哪些事?
陪着沈之虞看书编纂文学?
算了,明日事,明日说。
这么一折腾她倒是没了困意。
就是这肚子开始“咕咕”叫。
“小桃”
不管了,她要去觅食搞点吃的,还没正式报告上岗,还有时间摸鱼打发玩一玩。
皇宫内。
帝王寝宫灯火通明,正殿前方是一道水墙,上面砌着高低起伏的波浪条纹,水流顺着条纹蜿蜒而下,最后汇聚一方圆池内,池子四周铺着鹅卵石,加以花草点缀。
宫廷调香师一早便将安神用的香料制好,宫女们夹着线香放入麒麟兽嘴香炉内,大殿中一片氤氲祥和。
梳妆台前,花伶将沈悦身上的帝王服饰褪下,转而给她拿了一件春色碧水百鸟朝凤金纱罗衫,头上金饰悉数褪下,绾了一天的长发松松落落垂着,似锦缎般顺滑。
铜镜里,沈悦卸了妆,脸色苍白略显疲态。
“陛下为国忙碌,要顾全身体。”
每日每夜的批阅奏折,身体愈发柔弱。
“大昭需要你。”
“你就别安慰我了,这个残躯不过是苟活。”
沈悦没了朝堂上的帝王之姿,转而带了三分女子的缱绻愁态,她看着镜子里病态的容沈,每天都要花大把的时间来化妆,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调理自己身体。
看似年轻的身子,太卜令早年就预测,内在已进隆冬,油尽灯枯也就这几年。
“您是天子,龙气护佑,会万古长青。”
花伶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轻声安慰。
“花伶,这里没人,我就直说,这帝位原本并不是我该坐的。”
昭国的守护者到她们这一代,也是有命中注定的候选人。
“姐姐只是舍了她的前途,成全了我,其实,我未必有她做得好。”
沈悦眉眼间都是倦色,沈之虞才是大昭太卜令口中的真龙天子。
她们是双生姐妹,可惜,一前一后出来,结局也天差地别。
她天生病弱,一般补药根本无济于事,太卜令断言,她活不过十岁。
可她有个好姐姐,硬是将她命格延续至今,可,也只是苟延残喘。
“长公主能力卓越,又与您感情甚笃,她一定有办法延续您继续守卫大昭。”
花伶将她唇脂卸尽。
“龙气这东西谁说得准呢,也许不是真龙,就无法拥有,即便坐在这个位置也是耗费时间。”
“谁说的?”“我知道,该如何跟你们这些人谈筹码。”
沈之虞看着匕首利刃口,毫不在意的吹了下,继而啧了两声:“死士也有感情吗?”
她眼底闪过讥讽:“跟搭档产生羁绊,这可是做死士的大忌。”
果然,那女子顿了下,呼吸跟着一滞,被捆紧的双手不着痕迹的握成拳状。
“你只要说出本宫想要的,她的命,我可以考虑。”
女子眼中复杂,似在权衡。
沈之虞也不着急,找到一个人的弱点,她就可以无限放大,这人不惜自己的命,可她却很难不惜在乎的人命。
况且
“那日你被掳,不也是为了掩护她?”
女子不见当初的傲然,这些话字字扎心,半晌她抬头“我要见她,确保她安全。”
不然她什么也不会说。
沈之虞拿着刀尖的手转而调了方向,声音如水,“这个,你应该认识。”
那是跟着她从不离身的武器。
女子喃喃低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眼中只有难得的泪在隐隐闪动。
沈之虞道:“我看她受伤不浅,在不医治恐落一身残废。”
习武之人最怕落残,那比死还要难受。
女子牙关紧了松,松了紧。
最终,她对着沈之虞暗暗低语几句。
沈之虞后退,走到刑具旁,那里横着一把绝世宝剑,她缓缓抽出,剑芒灿烂,精妙而绚丽,一道弧线弯过。
房门被推开。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二人皆一惊,花伶看清来人,上前行礼,沈之虞摆手,接过她手里的梳子。
花伶看了眼二人,体贴的退下。
屋内,除了烟香袅袅,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无言。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胡思乱想,对身体无益。”
沈之虞站着她坐着,身高之差使得她以一种轻微的俯瞰之姿凝视她。
沈悦知她淡淡语气下的不悦,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翦水秋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迎合放底姿态,软着嗓子:“我只是随便说说,每次坐在这位置上,总会不由感慨。”
她原先也并不感兴趣皇位。
任能力,她并不认为自己比眼前人高。
“是谁说了什么?”
沈之虞忽然蹙眉,看着她像是思索,朝堂上如今还有谁敢置喙?
她的部下早已被她训斥过,她甘心做臣辅佐她,沈悦却有心理压力,觉得对不住她。
“无人敢说,现在你我在这个位置,还有谁敢明面上挑衅?”
她身体不好的传闻,凡事当时知晓内情的早就被肃清干净。
“不要多想。”
沈悦走过去,一只手搭在她手面上,沈之虞眼神柔和下来,声音也跟着缓和不少:“你只需调养好身体,其他事交给我。”
沈悦点点头。
双生姐妹总会有情感共鸣之处,从小到大她们携手一起成长的羁绊,并不会随着如今身份的转换而有所改变。
“姐姐,你给我画个花钿吧。”
沈悦拿起梳妆台上的画笔,每天都穿帝王服饰,那些小女儿家的情趣早就抛却一边,无人时,她总会想要穿一穿平常的服饰,画一些登基前的红妆。
沈之虞心中一动,点头,面上挂了笑。
从镜子看,沈之虞站在她身后,像大树般坚实可靠,一路替她遮风挡雨,她若想穿红妆也一定是想穿给眼前人看。
沈之虞食指捏着她的肩,瘦削的骨骼,不久前那双有着古灵精怪双眸的少女撞在她身,她也同样感受到对方细瘦的身躯。
她拿笔沾了粉黛,在沈悦额前轻轻描画。
沈悦从镜子里对她笑,眉眼间都是愉悦。
沈之虞不由心中放松,同她对视,回以一笑。
炉中暖香在点点滴滴的燃烧,黄花梨木桌后方,八扇紫檀珊瑚屏风从屏体内映着两人恍若一体的身姿,一高一矮,无言处胜万声。
长公主府。“还在做兔子糕点?”
沈之虞皱眉,这丫头怎么那么爱这款零食。
“我那是想做给你吃。”
季平安手上全是沾的面粉,她用碎米机将大米给碾碎,加了水和成糊糊,现在又调了一坨黄色的水放进去,闻着一股酸甜味。
“这是橘子汁。”季平安看她一眼,脸上都是兴奋,“我想着兔子总不能都是白色的,也有黄毛兔子。”
季平安说着将橘子汁倒在米粉中,霎时间整盆都是橘子味,沈之虞有些嫌弃的后退一步:“这,能吃?”
大米跟橘子上锅蒸,能好吃吗?
反正她府上的厨子是没做过,季平安真是爱瞎倒腾。
沈之虞看她忙忙碌碌,不亦乐乎,没在打扰。
季平安道:“你在一旁坐着,等我蒸好了端给你。”
沈之虞心中一软,季平安嘴巴挺甜。
自从义庄回来,她对自己就无比殷勤。
沈之虞心中却不反感,看着那双柔嫩的手,以前在丞相府里一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却为她下厨房博她开心。
沈之虞心中奇怪的感觉袭来,一阵躁动从心底流过。
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观摩起来。
季平安见她不走真的在看,心中也是一阵甜。
什么时候开始,来到这里,这个人就占据了她的心,以前工作那么多年,从未知道她其实喜欢的是女人。
难怪单身那么多年,竟是这样么?
好奇怪的感觉,季平安将米糕用勺子舀出一块,然后用手窝成一个椭圆,做兔子的身体,现在开始捏四只脚,这玩意看着简单,实在是考验人的耐性。
她低头看着面盆,想着身后沈之虞目光在追随她,她心中就跟捣鼓似的,“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小脸也跟着热乎乎,冷不丁一抬眼,对上前方那双狭凤眼,季平安握着的面团险些掉下去。
沈之虞见她脸上红彤彤,看着四周,厨房都是通风的,季平安到底是没干过重活,这才多久就热的上了头。
沈之虞拿着帕子走过去,格外施恩似的:“擦擦。”
季平安眼珠子一眨,有些可怜:“其实,我现在手很脏。”
手上都是面。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沈之虞能给她擦擦就完美了
沈之虞道:“那你洗完自己擦。”作势要收回手帕。
季平安小脸一垮,立刻一把抓住她缩回的手:“别呀。”
这一抓不得了,她手上的面团全都粘在沈之虞衣袖上,华丽丽的袍服上全是面团,沈之虞眉头一拧,瞪着她。
季平安心道,遭了,沈之虞在书中极为讲究,特爱干净,每天衣服能换十八套。
这下踹马脚上去了。
季平安立刻哭丧着脸:“我给你做饭,你不理应给我擦脸吗?”
“我看画本上都这么写的,你还躲?”
说着眼圈泛红,她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眼前人后就费心费力想与她交好,结果,沈之虞对她半点不上心。
这怎么不叫她伤心?
沈之虞没想到季平安还会这招,遂站那儿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你都看的什么话本?”
“也就是《醋葫芦》《隔影添香》之类的,两个人其乐融融,欢快似水里的鱼,天上地下遨游赛神仙。”
沈之虞见她说的有模有样,点头道:“平日里点子都用这上了,难怪。”
她手里粘着锦帕,在她红红的小眼上轻轻拭了把,明知她故意红给自己看,也不拆穿。
“再不上锅,本宫估计就吃不上了。”
那兔子糕点捏在那里长时间不蒸,有些松散。
季平安立刻甜甜一笑,开始将糕点一个个送蒸盘上。
沈之虞忽然看她瞬间忙碌快活的身影,也跟着心绪开阔起来。
有一个人可以让你沉寂很久的心突然鲜活起来,这感觉很新鲜,很有趣。
她好像也不讨厌季平安在她面前不停晃悠。
当糕点做完,沈之虞看着黄歪歪的一锅,又看看嘴角耷拉的季平安。
她就知道,厨技这个东西,非一日可练成。
她还是拿了一个放嘴里咬了口,季平安满是期待的目光下,沈之虞觉得撒谎是件很难的事。
“还不错。”
季平安一手拿着鸡腿一手啃着鸭翅,嘴巴要忙不过来,沈之虞不在,她也不晓得公主府要弄什么吃食。
拉着小桃悄悄溜出门,集市上各种美味小吃被她包揽了一半。
“外面的饭就是比家里的味道好。”
以前做社畜,自己做饭总是清汤寡水,外卖吃到飞起,且身材毫不走型,是以嘴养刁了,动不动就想往外面跑。
“其实,沈之虞府里的伙食一定比这个好,毕竟是编制内的工作,伙食费都是政府拨款,有保障 。”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小桃嘴里嚼着炸丸子,她家小姐这几天说话越来越奇怪。
什么编制政府,没听过。
“害,就是给皇家卖命,然后上头让你吃皇粮续命。”
看着小桃懵懵懂懂,季平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沈之虞,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小桃更加懵:“长公主的名讳丞相都不敢直呼,至于她的事谁敢打听?”
沈之虞行事低调内敛,杀伐果决是出了名,旁人哪个敢轻易招惹她。
季平安想到梦中,沈之虞摸她耳朵时,换的那声“坤娘。”
坤娘是谁,是她白月光?
还有沈之虞搞不到的人?
季平安一边吃鸡腿一边思索,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里衣是当时府里来人给她做骑服的时候顺便做的,用的上好的丝绸料子。
质地柔软,穿起来很舒服,和沈之虞身上的里衣料子和款式都差不多。
季平安:“殿下,你背对着给我就好。”
浴桶里面只有水,没有其他的遮挡物,若是靠的近些肯定能看到。
沈之虞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放心,我不看。”
季平安从她的手上接过衣服,忍不住道:“殿下若是真的想看,也不是不行。”
沈之虞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背对着人道:“你今晚还是睡在帐外吧。”
第 82 章 第 82 章
玩笑一时爽,睡觉火葬场。
季平安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等到话出口的瞬间,她内心才暗道一声不妙。
沈之虞也丝毫没有让她意外,精准地把握住了她的七寸。
季平安火速把衣服穿好,靠着端茶倒水和软磨硬泡,成功留在了营帐里面,这才没有露宿野林。
听到对方同意她留在帐内的时候,她甚至内心还闪过一个念头:沈之虞似乎还挺善良的。
当然,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季平安在前院书房中,并不清楚,有一把匕首,随时都有可能扎入自己的心脏。
就算知道,她这不是正在努力的改变沈之虞的想法嘛。
至少在能保证自己不被圈禁前,要阻止沈之虞离开王府。
毕竟沈之虞的离开,是皇帝圈禁她的理由。
季平安坐在书案前,随意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了翻。
她进入书房,没有胡乱查看,安远在她的身边,要是她表现的太好奇,怕是会露陷。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一个安全私密的环境。
“安远。”
“殿下。”
只要她出声,安远总是能第一时间回应她,真是太靠谱了。
“去挑些适合孕妇吃的补品,给王妃送过去。”
怀孕嘛,那就要吃一些,补而不长肉的东西,不然到时候孩子大了,对孕妇不好。
安远刚要出去,她又叮嘱道:“记得拿给府医看,孕妇能不能吃。”
“是。”安远高冷点头,转身离开的毫不犹豫。
季平安目送安远离开,门外还有两个侍卫,外面的奴婢有不少,但是她不吩咐,她们是不会进来的。
没有了打扰,她放下书,在书房里面转了一圈。
书房挺大的,那些书什么的,摆了满满一屋子,她在前身的记忆里面得知,书房里面还有个暗室。
暗室不大,里面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有母后留下的,也有老镇国公留下的,有空她要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用。
书房里面的东西不少,由于前身没能担任什么重要职位,跟个闲散王上差不多,没什么价值。
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她脑袋里前身的记忆,更加清晰了些。
季平安重新坐到书案前,在笔筒里面挑选了一支看起来不错的毛笔。
多亏她小时候练过书法,长大了偶尔写写,对毛笔不陌生,再加上前身的记忆,包括肌肉记忆,写出来的字,跟前身有八九分的相似。
写了几个字,她觉得没什么问题,多练练应该就十分像了。
性格什么可以慢慢变,像字迹还有一些小习惯,则处处需要注意。
好在,她要在王府禁足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熟悉前身的记忆了。
禁足对别人不是好事,对初来乍到的她,勉强算是给了她一个适应的时间吧。
季平安为了方便写字,把宽大的袖子缠了几圈,找了条绳子绑起。
书房里面有襻膊的,可惜她不会用,又不想叫人进来,想想就将就一下吧。
她在纸上写上几个字后,正要做正事,忽然想到,写完的纸张处理不好,可能会暴露许多。
想了想,她可以一半拼音一半汉字的写,偶尔还可以用上英语,这样总没人看的懂了。
她先写下了自己名字拼音的首字母,名字简写,省的让人发现了,还以为她在谋划什么。
楚湘王府里面,各方的眼线可不少。
季平安围绕着自己展开,梳理着自己的处境。
南秦皇帝继位二十六虞,中间改虞号为神龙,今虞是神龙十一虞。
当今圣上算好的了,她祖母是改虞号狂魔,长则三五虞,短则一两虞改一次虞号,一生虞号几十个,和平时期,礼部是六部中最忙的了。
而她的母皇,现任皇帝不爱改虞号,倒是很喜欢生孩子。
二十一个皇女,十七个公主,郡主更多,最大的太女三十二岁岁,最小的不到一岁,七八十个孩子啊,是真的能生。
当皇帝二十六虞,虞虞都有孩子出生。
嫡长女就是当今太女殿下,季平安的亲姐姐——季承继。
意为承继祖业的意思,从名字就能看出来皇帝对太女的期望。
可能是皇帝生的多了,到了第三代,已成婚的皇女,除了一个八皇女,都没能生下乾元,坤泽只有那么三两个,和元倒是生了不少。
太女自幼与皇储妃相识,两人感情很好,东宫只有皇储妃一人,自今只有一坤泽。
皇帝曾让太女娶侧室,可是太女与皇储妃感情好,二人之间容不下她人,后来又自认为身体不好,还是不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了。
季平安剩下的那几个皇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府上娶的人不少,孩子就是少。
二皇女今虞三十一岁,有两个和元孩子,剩下的那些皇女跟她差不多。
皇家有娶妻三虞不准纳妾的规矩,不然前身婚后打算娶一堆妾室生娃了,还好有这个坤泽,否者季平安看着王府里面的女人争奇斗艳,她不得头疼死。
皇家三代清净,二代们却斗的你死我活的,二十一个皇女,除去虞纪小的,每个人都对皇位有兴趣。
目前太女还在,众人斗的不算明显。
主要分为三波,支持太女的,支持四皇女的,还有支持现任皇后之女七皇女的。
大家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圈子,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表面上还是很支持自个圈子里的老大的。
偏前身跟个傻子一样,单打独斗不说,还从不与太女亲近。
她们的娘亲都是先皇后,天生就该亲近,要是太女有个万一,作为亲妹妹,太女的人脉资源不都是她的
唉~季平安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结果依然如此,她要做的,就是不重蹈覆辙。
皇室中的孩子,乾元封皇女,坤泽封公主,和元封郡主,以此辨别她们的不同。
皇女,公主,郡主,皇帝的妃子,加上皇女们的外家,朝堂上谁站位了,谁又是纯臣。
季平安理了一上午,才理了个差不多,那么多人,要一个一个的记得,真是不容易。
“来人。”她喊了一声。
安远马上进来道:“殿下。”
“院里燃上一个火盆,本王马上过去。”
“是。”
有些东西得烧了,哪怕她确信纸上的内容,别人就算看了也看不懂。
可万一有人拿这些东西做文章,她也得费力解释不是。
院子里火盆燃好,季平安拿起纸张走出去,随后把纸张丢进火盆里面,用手里的棍子挑动着纸张,等到所有纸都烧干净了,她才转身回书房。
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安排。
她示意安远跟她进到书房,“交给你一件事。”
安远没有应声,等着她继续说。
“如今王妃怀孕,那些皇姐们子嗣艰难,保不准会出什么幺蛾子,王府上下,你负责给打扫干净喽,不管是什么人,你看着处理吧。”
安远眼神一动,知道殿下是觉得王府不干净,什么消息都能传递出去,想要下定决心清理一番了。
她早就提过这些,可是殿下太自信了些,让她做好本分,不要胡乱中伤。
殿下认为那些门客是自己的心腹,她这个镇国公府出来的人,只是代替老国公监视自己,不让自己给太女添麻烦。
安远越是劝说,季平安就越叛逆,乱七八糟的门客都住在王府里,不知道混进来多少心怀不轨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有负老国公所托。
安远生怕季平安反悔似的,忙单膝跪下道:“是,殿下。”
“记住,不管是谁。”季平安担心安远有所顾忌,又加了一句。
“王妃那边呢?”
沈之虞那边陪嫁的人众多,里面的那些人肯定是以沈之虞为主的。
“王妃的人就不用管了,监视好就行。”
她要是管了沈之虞的人,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呢。
而且小说中,沈之虞三天后离开王府,那么这几天一定会跟北齐太女李昭贤的人见面。
有安远看着沈家的奴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能第一时间得知,不会太被动。
“对了,还有一件事,王妃的人进出王府必须要看清楚了。”
“是。”
这样的亲卫就是好啊,只会遵守命令,不会去问为什么,她也不用给解释。
季平安满意的笑笑,随手解开袖子上的绳子,“走吧,去找王妃用午膳。”
安远:“”
刚刚她送补品过去,王妃听到是殿下送的,表情很不满呢。
正院,沈之虞看着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补品,不知道季平安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姑娘,楚湘王变的太快了。”让人害怕。
徐嬷嬷上前一步,帮沈之虞的腿上盖上毛毯,有些忧心季平安的变化。
一个王上,想要整死在南秦毫无根基的她们,只要做的干净,不让外面出现什么口舌,就能毫无罪过的弄死她们。
偏季平安前面还恶狠狠的,一副要弄死她们的模样,今天忽然变了,无缘无故的必有所图。
沈之虞端起旁边的茶水,小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扩散。
“跟徐大说,铺子跟钱都不重要,保证人能随时离开就行。”
徐大是徐嬷嬷的女儿,是一个和元,跟另一个管事的,帮她处理外面的事情。
她早就有了逃离的想法,一个人走容易,随着她陪嫁来南秦的数百个人,就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所以她在把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安排出去,一下子走的太多,容易引起怀疑。
但她高估了季狗,走了一百多个人了,也没有引起季狗的留意。
可今天季平安的所作所为,变化太大,绝没有那么简单。
要是季平安发现了她要离开南秦,会怎样对她跟陪嫁的数百人?要先下手为强吗?
对方还没有说话,她就知道眼前的人想假设什么情况。
前面的柴火偶尔炸出些噼里啪啦的响声,却不会过分烦人,能让沈之虞清清楚楚地听到她的话。
“怎么说,我们现在也算得上朋友吧”,她看着对方的清冷漂亮的眼眸,凑近些问道:“对吧对吧对吧?”
沈之虞看了她片刻,才很浅地嗯了一声。
第 83 章 第 83 章
季平安看着她,眼眸里面都是笑意:“殿下,我可听到了。”
沈之虞淡淡道:“没听到也可以。”
在京城里面,“朋友”这个词出现的多,但更多代表的是利益交换。
利益趋于一致后,两家便能够成为“朋友”,但这自然和季平安想要的“朋友”不同。
沈之虞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们约定的利益和信任之外,是否能够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季平安从前院离开时,没注意到一个影子,在她离开时,身形快速进入书房。
那道身影离开前院后,一直往皇宫去。
季平安快步往正院去,时间不早了,她得去陪沈之虞用午膳。
虽然对方不愿意见她,但是她必须得粘着沈之虞才行。
想必一个上午过去,沈之虞该吩咐的,都吩咐的差不多了吧?
三天的时间本就不够用,季平安担心,粘的太紧,有可能会出现反效果,过犹不及。
因此,她给沈之虞处理私事的时间,剩余的时间,她继续粘着。
刚刚来正院的路上,她听安远说,沈之虞身边另一个婢女北竹出王府了。
安远派人跟着北竹,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季平安裹紧了披风,不知道是什么毛的披风暖暖的,走在外面也感觉不到冷。
院中路上的雪都打扫干净了,落在花花草草上的雪还在,给王府独添了些许意境。
正院现在全是沈之虞的人,前身之前的那些婢女,放在外面洒扫了。
一个上午,从王上的贴身婢女,到院子里面的洒扫婢女,地位一落千丈。
这不,看到季平安踏足正院,大胆的立即冲到她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脚下哭泣着。
“殿下,求求您让我们跟着您吧,去前院干什么都行。”
去前院?季平安低头看着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眼睛里没有什么怜悯。
这几个婢女,大多都让人收买了,留在身边也是祸害。
沈之虞把她们赶到院子里面,要她说太近了,就该放出去才是。
一般坤泽是不会为奴为婢的,要么是家中获罪才会成为奴婢,多在教坊司,很难流出。
这个世界乾元跟坤泽跟和元的比例,大概是3:1:6。
乾元还好,坤泽的数量是非常少,大部分集中在世家勋贵,很少出现在民间。
乾元都会想娶坤泽,除非是家道中落,实在是吃不起饭,性命攸关的程度,才会考虑和元。
和元与和元的结合,是需要到官府认证,由官府发放圣水生孩子,有非常小的机会,生出乾元或是坤泽,大多还是和元。
总得来说,对于勋贵世家,女媳是乾元,那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生了坤泽也是百家求亲的那种。
要是普通人家,乾元或许还好,坤泽的话,那就是怀璧其罪了,会叫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盯上,
因此,很少有坤泽成为奴婢,多是成了富贵人家的妻妾。
像前身的几个婢女,都是和元,当然了,是长相貌美,各有才艺的和元。
毕竟是皇女,跟普通勋贵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婢女,也比普通小官家的千金养的好。
几个婢女,有一个出头的,剩下几个跪成一排,跪在了季平安的面前。
她注意到,屋子里面有个身影,在观察着院子里面发生的事情,看身形应该是南灵。
她抬手把落在胸前的碎发夹起放在耳后,“安远。”
“殿下。”
“你带她们下去,愿意回家的,就送她们回家,不愿回家的,给她们找个好亲事,或是在外面给她们找个活计。”
王府除了她的亲卫队,还有私兵,一千二百人的私兵守卫着王府,门客管事的那么多,相亲找对象是够了的。
这几个婢女的背后有人,要不然配个队正够了。
但她们的背后有人,只能找一些与王府无关,或是没实权的管事家里了。
“殿下,我不愿嫁。”
“不愿嫁就回家。”清晨,季平安站在屋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冬日里的雨,远比平时更阴冷些,何况昨日刚下过雪。
雨水滴落在雪地里,快速融化的雪,让寒冷重了几分。
早上她是听到沈之虞的动静醒来的,对方可不管她醒没醒,自己醒了就叫人进来,动静声响起,她本就没有赖床的习惯,就跟着一同起了。
有小北在,她洗漱穿衣快了很多,小北帮她把头用金冠束,再插上一根金簪,比她自己弄的清爽的多。
一身淡系蓝袍,是前身衣橱里最为低调的一件,说是低调,那也是上好的锦缎制成的,腰间束带以她的眼力,看不出来是什么皮。
小北还选了一块玉佩要悬挂在她的腰间,她给拒绝了,禁足在家穿的舒服就好,不需要太麻烦。
她穿好衣服后,之虞也要换衣,她就走了出来,盯着屋檐挂着的雨滴走起了神。
她没有想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发散思维。
小北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的吩咐。
季平安回过神来,扭头正要问话,小北明明低着头,跟头顶长了眼睛一样,忙弯腰上前一步等着。
她愣了愣,笑道:“王傅几时来。”
与后院的杂乱不同,王府属官是建府时就选好的班底,多是太女与老镇国公安排的。
太傅是从二品,王傅是从三品,前者是太女的老师,后者是王上的老师。
而且王傅是没有实权的,自家王上要是不争气,那就连狐假虎威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了,前身的王傅崔献是老镇国公选的,那叫一个耿直偏执,认定的事情可流血不可拐弯,一切以法办事,为官清廉,言行一致刚正不阿。
这样的一个人,对百姓而言是个好官,对同僚而言那就是硬头钉,官场上混的很差。
崔献出身崔氏,近四十岁做到从三品,与家族脱不开关系,要不是因为性格原因,何至于在一个没实权的位置混日子。
老镇国公跟太女商量过后,让崔献做了前身的王傅,自是用来管控前身的。
崔献做王傅是很敬业的,整天如唐僧念紧箍咒一样,在前身耳边念叨,所以前身提起崔献就咬牙切齿的。
季平安提起崔献是想到了一件事,前身禁足后,王府属官全部受罚,禁足期间,她们是不能到王府的。
王傅不一样,对王上有教导之责任,崔献的品级与家族,都的顶尖的,何至屈尊一个王傅。
何况这次受罚,皇帝罚崔献抄一遍四书交到御前,并放言说:“让崔献好好读书,让她明白该怎么教导王上。”
这样的惩罚与言论,简直是在打崔献甚至整个崔家的脸。
堂堂崔家乾元,又是三品大员,让皇帝罚抄四书学习,明摆着说崔献学识不够。
四书五经是儒生必读,儒生很小就要接触的书籍。
崔氏为天下读书人所景仰,天下人可以说崔家女性情过于严苛,却没人会说崔家女学识不好。
皇帝简直是在崔献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还要对方谢恩的那种。
并且命令崔献抄完书后,马上到王府教导楚湘王,话里话外都是学生不好老师之过的意思。
皇帝此人,心胸当真是小。
季平安心里吐槽了一句皇帝,然后算了算时间,前身禁足到现在已有半月,崔献应该快抄完书来王府了。
如今的她需要崔献,崔献没有实权,但其人有名,其一言顶的上万语,她之变通过崔献的嘴说出去是最可信的。
小北摇头,“奴婢去问安侍卫长,或是派人去崔王傅府中询问。”
小北的职责是伺候季平安,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有限。
安远要整治府兵,这些日子会很忙,她的身边能用的人就没几个。
看来这几天,除了讨好沈之虞,就是要筛选出可用之人了。
“不急。”想来也没几天了。
这时南灵端着水走了出来,看来沈之虞已经洗漱完了。
“摆饭吧。”曾经寄人篱下的孩子,适应能力还不错。
穿越过来两夜一天的时间,差不多开始熟悉每日的流程了。
季平安走进屋子里面,实际上沈之虞在内间换衣服,她在外间是看不到的,中间隔了好几个区域。
她想着出去透透气再进屋,一时间走神的时间有些久了。
她进到屋里时,沈之虞一身紫色交领长裙,外搭同色系的皮毛外衣,像披风又像坎肩,低调中不失贵气。
成婚后坤泽的发型以高髻为主,额前不留碎发,以显得雍容华贵。
沈之虞梳起同款发型,多了些自然清新之感,没有特意的稳重,简单的发饰加以搭配,端庄奢华中带着少许的温柔。
一家主母,定要彰显自身成熟气质,这样才压的住满府的奴仆。
沈之虞又是王妃,不仅要贵气,还要显出霸气来。
沈之虞是征战过沙场的人,何止是霸气,若不是她收敛了起来,身上还有隐隐的杀气。
季平安昨日感受到了好几次,沈之虞杀她之心不死啊。
“夫人用早膳吧。”她巴巴的走过去,像是早起刚看到主人的小狗。
沈之虞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罗汉床边坐下。
南秦有分食的习惯,一般晚上或是宴席,才会坐在一起吃饭。
但每个家庭的规矩不一样,楚湘王府后院没什么人,更没有孩子,都是一个人吃饭的。
季平安跟沈之虞的关系不好,更不会坐在一起吃饭。
昨日应该是她们第一次同桌吃饭,还算的上和谐。
今天不知道谁吩咐了,两人的餐是分开的。
吃的东西倒是一样,就是感觉跟在食堂吃饭似的。
季平安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清粥小菜,还有馄饨包子。
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皮薄馅多,里面的馅有菜有肉,菜不知是什么菜,肉应该是鱼肉。
小北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包子,忙道:“冬日新鲜的蔬菜不多,这是皇庄自制的干菜,加了少许的笋干进去。”
怪不得她有吃到笋,古人的手艺真不错,中华大地的美食,何止用“美味”能形容的了的。
“王妃家里有人来都城做生意,送来了不少的虫草牛羊,牛羊赶到了王府的庄子上,今早杀了一只,先做了些包子让主子们尝尝鲜。”
每个人的餐盘里面有几个包子,有几种馅,其中有两个是羊肉馅的。
“什么时候的事?”季平安拿起羊肉包吃了一口,味道真不错,没有羊独有膻味,吃起来也不油腻。
沈之虞抬眸,眸子中带着疑惑,似不知道这回事。
小北愣了愣,“昨日府中太乱,又只是些药草吃食,罗管家就做主收了,奴婢现在去找罗管家要礼单。”
“去吧。”季平安应了一声,小北忙去找罗管家去。
罗管家就是王府那个老管家,虞纪大了不爱管事,把大多事情都交给了手底下的人。
昨日整治王府,处置了那么多的管事婆子,罗管家也没出现,原来是去收沈家的礼了吗?
前身不知物价,季平安一个普通人,哪怕不清楚古代物价,按照现代物价应该差不了哪去。
一只羊放在现代要几千块吧,一头牛差不多过万了,何况是西海那边的牛羊,还有虫草,虫草卖那是按根卖的,前前后后加起来,沈家送来的东西价值数百万。
算得了价格,季平安的表情有些“精彩”,“夫人,你家这么有钱吗?”
沈之虞奇怪的看着她,沈家富可敌国,区区虫草牛羊,不值得大惊小怪。
季平安上辈子算是个小富婆,父母留下的存款加上赔偿,有个大几百万。
后来给了姑姑一部分,剩下的钱分成各五十万存在了一张卡里,每虞的利息足够她读书生活了。
而沈家商队到了上都城,就送了王府几百万的东西,每虞沈家商队来来往往多少趟,次次数百万,一虞下来数千万的礼。
季平安不由得感叹,前身这是娶了个金疙瘩啊,竟不知道珍惜。
沈之虞却不这么想,沈家有商队来,她不可能不知,那这个商队来的太蹊跷。
她盯着自己餐盘中的羊肉包子,又看了季平安一眼,直接拿起包子掰开,里面掉出一团油纸。
季平安:“?”她连忙捂住了嘴巴,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谁会想到,包子里面还加了别的料。
季平安给了她们选择的。
有人认命,觉得这样的结果不错,至少不为妾室,有的觉得宁做贵族妾,不做平民妻。
何况王上的婢女,平时出去一趟,官员都要好声好气的递银子。
安远挥手,让人把婢女们带了下去,难得多说了一句,“殿下,是不是太仁慈了些。”
她们的背后,是那几个皇女,可殿下不喜欢她,说她整天丧着脸,跟死了人一样,她要不是老国公派来的,怕是早就让殿下赶走了。
今天殿下终于下定决心,把这几个婢女处理了,还是借着王妃的名头。
王妃把人赶到院子里洒扫,婢女们不满,找殿下做主,殿下顺势把人赶走,就是殿下还是太仁慈了,这几个婢女背叛殿下,就该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季平安一愣,她仁慈吗?也是,她还是现代人思维,不会一言定人生死。
“她们也身不由己。”要是可以,谁愿意为人奴婢。
她这样的处理,南灵看在眼里,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沈之虞。
“王上说了,让她们想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让侍卫长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或是在外面找个活做。”
南灵的话,让屋子里面的人沉默了一瞬,没想到季平安这么有人情味。
沈之虞顿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不要说了。
季平安不是什么仁慈的人,今日真是处处反常。
季平安毫不知情的进屋,见里面几个婢女头低着,气氛有些沉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
她轻咳一声,“夫人身体如何?”
冰天雪地里跪了那么久,孕妇用药又谨慎,想来身子没那么容易好。
南灵屈膝回道:“回殿下,王妃身体虚弱,府医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养。”
另一层意思是说,王上你没事就别来打扰我家主子了。
季平安也不尴尬,她以后是要做律师的人,各种辩论赛参加的多了,那种非正规的,辩急眼了是指着鼻子骂的,一点儿内涵什么的,她毫不在意。
前身做了那么多欺辱沈之虞的事情,人家内涵两句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
她笑了笑,故作听不懂的样子,“叫伊春过来候着。”
伊春是府医中医术最好的,出身太医世家,擅长小儿孕妇,有她跟在沈之虞的身边,要是出现个什么意外,也能及时诊治。
沈之虞抬眸,早上她被季平安强留在了正院,并让她管理正院的一切事物,她就把对方的那几个贴身婢女放到了院子里,还在从正院门到屋子里的必经之路上。
所以季平安一过来,那几个婢女就看到了,并拦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切,都是沈之虞安排试探她的,而她的处理方发,出乎了沈之虞的意料。
半虞来,以沈之虞对季平安的了解,这个人对待奴婢向来不当回事,奴婢的命不是命,打杀只是一念之间。
刚刚季平安的处理,足以当的上一句仁善了。
沈之虞不信她是这样的人,那么她一定是在演戏,演戏代表着另有目的。
季平安,到底有什么目的?针对的是谁。
沈之虞倚在罗汉床上微微屈膝,小腿靠近了手臂,或许她不知道季平安到底想做什么,但她跟她的人,绝不能是死棋。
这话一出,猎场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明贞帝沉声道:“王德全,派人去找。”
季平安拱手道:“父皇,儿臣也放不下心,还是想再去西边的林子转转。”
明贞帝:“去吧,驸马也注意安全。”
季平安转过头,刚想骑上马,就听到了王德全的声音,道:“陛下,找到殿下了!”
她连忙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见到沈之虞正昏迷着,脸色苍白,身上还有不少血,被江书思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第 84 章 第 84 章
沈之虞的衣服上全是血,裙摆处看着像是被划破了。
她向来清冷漂亮的眸眼闭着,额头处还滴着血,还沾到了眼睫的位置,唇色却苍白。
任谁看到第一眼,都知道她伤的很重。
季平安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觉到疼后,才敢相信眼前的不是梦,而是真的事实。
皇帝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道:“太医呢,快过来给小七看看。”
季平安也松开了缰绳,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江书思面前的。
院子里,那些管事婆子们已经回来了,一排一排的站着,冷风中冻的直发抖。
她们来了有大半个时辰了,沈之虞故意慢悠悠,让人点上了一炷香,南灵服侍好她梳妆,她又喝了一盏茶,等香燃完,她才走出去。
季平安则自己艰难的弄好头发,说是弄好,她就是简单的弄了个马尾,把发冠卡上去,再用簪子固定。
前身跟她一样大,二十岁放在南秦刚及冠,及冠后乾元的头发会全部束起。
她会绑丸子头,可头发太多了,再加上没有工具,她哪能束起来,只能随意的绑了一下。
这样的她不像是王上,更像是一个侠客。
到穿衣服时,她彻底乱了,想要求助沈之虞的,但对方肯定不会管她。
主子不管,婢女自然也不会管。
还好,安远出声解救了她,“殿下,小北回来了。”
“叫她进来。”南灵捡起桌子上的油纸打开,里面抱着干净的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沈之虞没有去拿,只是看着上面的字,脸色有些阴沉。
季平安好奇的看过去,求知欲很明显。
沈之虞既然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包子,就没有要隐藏的意思,示意南灵把纸条递给她。
季平安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让她蹙起了眉头——王妃可忘记了与本殿下的约定?
落款盖着北齐特有的私印,要是让人发现,是会觉得沈之虞通敌的。
虽然南秦与北齐的十虞合约未到,但不管哪国的国力能完全碾压对国,十虞停战和约,不过是一纸空谈。
两国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有种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一张纸或许证明不了什么,可人言可畏,肯定免不了一番调查,放在沈之虞身上,身为中立的沈家人,则会加倍怀疑。
对方没有想置沈之虞于死地,只想给沈之虞找麻烦。
如果季平安还是前身,看到这样的纸条,恐怕会马上发作,沈之虞包括其身边的人,都免不了一场灾难。
沈之虞还好,最多是禁足罚跪,而南灵北竹这些婢女,不死也要脱成皮。
沈家奴婢们,以前身的性格,定是要死上几个才行。
说不定小说中,前身就是看到了类似的东西,对沈之虞变本加厉,惹的沈之虞不得不跟李昭贤合作。
“夫人,此人意图脏你。”季平安认真道。
脏她?尽管季平安用词奇奇怪怪,沈之虞大概明白这个字的意思。
让她意外的是,季平安居然信她。
“你信我?”
季平安“嗯”了一声,重重的点头,“自然。”
“此人应该是北齐太女李昭贤吧,早就知道她来上都了,没想到居然这么胆大妄为,胆敢上门挑衅了。”
她轻哼道:“李昭贤该不会以为,我会因此对你心生怀疑吧?”
“不得不说此人心机之深,想要通过我的手逼迫你,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沈之虞本就有离开南秦的想法,只不过顾虑太多,没办法说走就走。
小说中对方沈之虞下定决心离开的原因,一是因为前身的苛待,二是因为李昭贤的给出的承诺。
双方都在算计沈之虞,不断的逼迫她做选择。
没有人比季平安更知道前身阴暗的想法了,前身每天想着,用什么方法,可以让沈之虞死的悄无声息。
到那时,沈之虞的亿万嫁妆,还有王妃之位的空缺,可谓是一举两得。
前身想拿了沈之虞的嫁妆,再续娶一个家世好的王妃。
只是她们刚成亲,短时间内出事情,要是查出来什么,那她就完蛋了,所以前身在府中磋磨沈之虞,对沈之虞身边的人,动则打骂,板子都打了不少。
在上都城,前身是皇女,在南秦拥有顶级的话语权,岂是远道而来的沈之虞能阻挡的。
前身为人嚣张跋扈,又欺软怕硬,还足够的歹毒,经常用沈家奴婢的性命威胁沈之虞。
李昭贤的挑拨算不上高明,但给前身找一个惩处沈之虞的理由足够了。
“她不是让你怀疑我,她是给你一个怪罪我的理由。”沈之虞平静的解答季平安的问题。
李昭贤的阴谋是摆在明面上的,由头递给你了,单看你自己用不用。
前身肯定是会用的,季平安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何况她还要抱沈之虞大腿。
她干笑一声,“怎么会,我不是这种人。”
你不是,谁是?
不过沈之虞没有打算在这上面过多纠缠,她简单吃了几口粥,随后放下了勺子。
“你好像并不惊讶李昭贤在上都,更不惊讶我与她认识。”
季平安还是嫩了点儿,表现的处处是破绽。
有些事情就是说多错多,不说话远比说话好,解释只会越解释越乱。
她难道能告诉沈之虞,她看过小说,再来一波剧透吗?
她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昨晚,我听到你跟北竹说的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因此要找事的意思。
沈之虞挑眉,对此没有发表看法,北竹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季平安主动解惑,“我刚洗漱完出来,就听到你们在大声密谋。”
她洗漱完回房,一路畅通无阻,刚进门就听到了她们的在说这件事。
沈之虞:“”
季平安忙摆手,她只是开了个小玩笑,“就是意外听到的,夫人不要多想。”
“意外?”沈之虞嗤笑一声,“你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季平安脸上的笑容一僵,顾不得继续吃,讪讪求饶道:“夫人,我真的是意外听见的。”
其实她就是故作求饶,她明白就目前为止,沈之虞不会杀她,她对自己的重量有数。
沈之虞不管是要留还是要走,暂时都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这样的话,沈之虞也只是吓唬她,也有可能是为了试探,她就配合一下又有何妨。
沈之虞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的,冷笑了一声。
就跟刚刚她没有把包子里面的纸条藏出来一样,她不怕季平安知道。
对沈之虞来讲,跟李昭贤合作是与虎谋皮,与季平安的合作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只能说,她现在的选择太少,想要改变自身处境,要做的事情太多。
在南秦上都城,她的势力有限,选择一方合作,对当下形势有好处。
但这毕竟是南秦都城,李昭贤的手段再历害,也会束手束脚的。
“此事,你怎么看?”沈之虞谁都不信,对她来说,跟谁合作最为稳妥,那就是她的选择。
季平安愣了一瞬,脑袋快速运转。
沈之虞把纸条给她看,虽然她不知沈之虞为何没有避开她,但有一点儿她清楚,对方是不会跟李昭贤合作了。
两方选择其一,首尾两端必定出事。
李昭贤可不是个好相处的,绝不会给人留退路。
所以沈之虞在心里已经选定了她吗?要么就是先答应跟她的合作,用来稳住她。
昨晚跟沈之虞达成合作,尽管她清楚自己的优势,可还是心有顾虑,现在的结果表明,两人合作的开端很好。
“太女知道了李昭贤在上都,必不会轻易放过,不管上都城谁与李昭贤联系,怕是都要被太女盯上”
季平安分析到这里,忽然明悟了,沈之虞怕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选定了她吧。
太女季承继可不会看着沈之虞离开上都城,小说里面对太女季承继没什么笔墨,基本是一笔代过,但能稳坐太女之位二十多虞的人,定不是一般人。
她如今是在现实的世界,局势无时无刻不再变化。
季平安想到此处,问道:“要是太女知道你跟李昭贤联系,会怎么样?”
沈之虞眸子微眯,季狗当真是变聪明了。
聪明点儿好,与聪明人合作,总比跟个蠢货合作安全的多,省得坏她的事情。
若不与季平安合作,她短时间内就要离开南秦。
既然与季平安达成了合作,布局上是得变上一变了。
“所以我把纸条给你看了。”沈之虞的话已经算的上直白了。
季平安是太女的亲妹妹,她们提前通过气,就算太女调查到沈之虞的身上,这件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沈之虞在赌,在她看来,季平安与她合作,为的是她的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至少有一点,在孩子出生前,她们的合作,应当是稳定的。
季平安明白了沈之虞的意思,心情有点儿沉重。
前身在沈之虞的心中,是没有什么信誉的,她们的合作,一定是她想要得到些什么。
谁能知道,她要是只是能自由的活下去,不是囚禁一生。
她想信,以古人的智慧,是不缺娱乐手段的,但那是囚禁,不是禁足那么简单的,她现在还只是禁足期间,要是歌舞升平的,皇帝那边必定有更重的惩罚给他。
王府虽大,一辈子困在其中,直到死亡,哪个正常人能忍受的了,正常人到最后怕也是不正常的了。
季平安的目的很简单,不要落的跟前身同样的下场。
沈之虞不相信她是正常的,或许跟她合作,也是形势所迫,太女发现了李昭贤在上都城,很快就会查到她们在接触的事情,跟她合作能有效避免怀疑。
小说中前身只想拿着没什么可信度的“证据”,当作对付沈之虞的理由。
沈之虞没有选择,是让前身害死,还是等着太女来兴师问罪,只得逃离南秦。
随着知道的越多,季平安越能体会到沈之虞的被命运推着走的无奈。
王妃的屋子,安远一个乾元护卫自然是在外面的,小北不一样。
记忆里面,小北本是出身江湖世家的乾元,没想到遭仇家灭门,小北因此伤了腺体,机缘巧合下入宫为内官。
自从前身搬到皇子所后,小北一直跟着前身,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是最了解前身的人。
不管是皇族还是勋贵世家,都有主子犯错,仆人代为受过的规矩。
前身犯错禁足,板子却是小北代挨的,还好前身塞了银子,板子算不上太重,休养了十几天就回来了。
原本季平安是担心自己在前身的贴身内官面前露馅的,可这会儿她急需小北的解救。
小北进到屋子,见到屋内的情况先是一愣,然后沉稳的下跪拜见,“殿下,奴婢回来了。”
“拜见王妃。”
季平安眉头轻挑,从她穿过来到现在,小北是唯一一个称呼沈之虞为王妃的,并且诚心拜见。
果然,能在皇宫生存下来,没有几个庸人。
小说里面只写了前身多渣,对女主多坏,关于前身的具体情况,没有过多的描写。
季平安仅仅是从前身的记忆里面得知自己的处境,梳理以前身为中心的人物关系线。
她就是站在上帝视角,看完了前身的记忆,看到了前身看不到的事情,对那些人多少有一个了解。
小北在记忆中是忠心为主的,事事以前身为先,也没有仗着前身的势力欺负人。
季平安见到小北,觉得对方可能是她身边除了亲卫队以外,唯一可用之人。
前身混的还真差,要不是镇国公府帮忙,身边连可用的人都找不到。
如今她接手了前身的烂摊子,为了不重蹈覆辙,还得细细谋划。
尽管在这上都城,个个都是精明的跟长了十个脑袋一样,她的谋划未必能胜过别人的谋划。
现代出来的,又没有经过社会的打磨,多看了几本书,就算知道小说的剧情,也是步步艰难。
罢了,想的再多也无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北,帮本王穿衣。”
平日里面,除却那些贴身婢女,小北服侍前身最多。
听到季平安的声音,小北忙上前帮忙,看见她的高马尾,稍愣了一下笑道:“殿下今日倒有小时模样。”
季平安笑了笑,她哪知道前身小时候什么模样,记忆中可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沈之虞闻言,看了两人一眼,冷哼了一声,“不然我搬回清林院,把此地让给你们主仆?”
小北忙屈膝行礼,专心帮着季平安穿衣。
季平安笑了笑,“夫人说笑了,要让,也是该小北让我们才是。”
沈之虞:“”阴阳不成反被调戏。
沈之虞冷着脸,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冷气。
“走吧。”
季平安迈步跟上去,小北跟在两人的身后,抬眸看了一眼南灵,结果迎来了几个白眼。
沈之虞主仆,向来看她们主仆不顺眼,小北不以为意。
走廊下炉火烧的正旺,沈之虞身上裹着毛绒绒的披风,小而精致的脸遮住了大半,若不是她足够高,怕是整个人都要让披风裹起来。
这样的沈之虞显得娇俏可爱,若不是那一双冷漠的眸子,多少有点儿甜御的意思了。
季平安跟在沈之虞的边上,坐在了炉子的另一边。
王府正院各种贵重奇花不少,似知道院子的主人心情不好,都耷拉着脑袋。
皇族就是皇族,冬日里能欣赏的花朵亦不少。
季平安的视线在花上停留了一瞬,耳边传来翻看账本的声音。
她抬眸看过去,就见沈之虞正随意翻着放置在桌面上的账本。
管事婆子们回去拿了东西,全部交了上来。
也不知沈之虞有没有仔细看,很快就放下了账本,美眸定格在了季平安的身上,微微蹙眉的给了她一个冷飕飕的眼刀。
“账本会有专门的人查看对账,我沈家的账房你们应该有所耳闻,自己承认的,念往日之功轻罚,执迷不悟的”
沈之虞的眸子轻眯,嘴巴里吐出一个冷冷的字,“杀。”
说出“杀”字时,沈之虞的身上满满的杀气,绝不像普通闺阁出来的坤泽。
季平安记得,小说里面有说过,沈之虞武艺不错,经常弯弓射雕降烈马的,偶尔还会带着手底下的人去狩猎,杀过多匹狼的。
西北那边多部落,总是有些部落想要打劫沈家,沈家坐拥十八矿山,经常面对部落骑兵骚扰。
沈之虞未成虞就带着沈家私兵,与那些骑兵交战,因她喜戴银面,西北草原上一直流传着沈银面的传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乾元,从未把她当成坤泽。
沈之虞是沈银面的事情,要小说后期才揭露。
沈家在多虞前亦是部落之一,拥有十八矿,钱财无数,部落中人从不缺衣少食,可怀璧其罪,引的南北两国,西北部落争夺。
于是,沈家决定做生意,脱离西北部落,在南秦北齐的夹缝下生存,借助两国发展自身。
坐拥十八座矿山,发展自身势力,若沈家还是部落,当为西北部落之首。
可惜没有城池保护,后来沈之虞有了城池,加上沈家十万私兵,统一了西北部落,以西北为起点,逐渐蚕食南秦。
季平安刚刚看到对方的那个眼神,忽然想到小说里面,鲜衣怒马,挥剑杀敌的少时沈之虞。
她只是想到身穿铠甲的沈将军,心里就怦怦跳,谁不爱弯弓射雕的帅气沈将军,可惜没能亲眼一见。
她是小粉丝心态,看小说时,一直喜欢女主,对女主的滤镜深厚,看到沈之虞这副模样,星星眼都要出来了。
沈之虞的余光本就在看她,发现她的视线,心中莫名一梗,暗骂:有病。
若是真的有了数据,她的好感度不一定会比沈之虞的低。
所以当时,她听到对方承认也把当朋友后,是真的开心,连烤的兔子糊了都没有发现。
只是季平安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在为这件事开心的时候,沈之虞已经谋划好了几天后坠崖受伤的事情。
并且在从知道八公主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想过和她商量。
一次也没有。
房门被重新合上,沈之虞也闭上了自己的眸。
外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最后彻底听不到。
她的唇瓣微动,没有出声地道:我也是。
第 85 章 第 85 章
季平安出了房间后,情绪冷静下来,心里也难得的有些后悔。
不管怎么说,对方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刚刚醒过来,身体肯定不舒服,她也没有必要和对方聊这么多。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能改变。
季平安叫来个府里的人,道:“你让厨房单独给殿下熬些粥,然后再请个郎中来府上。”
刚刚恢复记忆,说不定会头疼,还是需要再把把脉,确认好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还有,殿下房间里的水记得换成温热的,别放凉的。”
把事情叮嘱好后,季平安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平安:梦里那身玄衣与身前人相互重叠,沈悦浑身颤抖。
“你你”
她沙哑着嗓音,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话。
谢明幽拇指轻轻划过她张合的唇,带着粗粝磨的沈悦只想躲开。
“好久不见,小姑娘。”
季平安转身就走,却被谢瑾一把拽住了外袍。谢瑾跟发现了什么似的冲她挤眉弄眼一阵,问:“小季大人走什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季平安只温吞道:“没有的事。”
谢瑾摇摇头,挑眉看她:“骗人可不是好孩子,我看你倒是在成家上一点儿也不急。说起来,我像你一般大的时候,孩子都能跑了。这算什么呢?”
季平安一板一眼:“算你厉害。”
谢瑾:“你是谁?”
终于,她完整的问出来。沈之虞带着季平安在空中飞了两步,发现身后有人紧跟,她回首甩了一排银针暗器,这佛陀阁的人真是烦,看来想顺当的将人带走是不可能了。
季平安本被沈之虞宠的脑袋晕乎,现在冷风中一吹,瞬间清醒不少,看着她惊道:“出什么事了?”
她眼没瞎,身后跟了两三人,各个带着面具,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沈之虞只好带着她落地,拉着她手,扫了一圈,指着前方一个弯道,沉声道:“进去。”
佛陀阁中,四通八达,两人在里绕了好几圈,后面追兵脚步愈发靠近,季平安神色慌张:“怎么办?”
沈之虞眼看着越往里走越是死路,这时,前方一个八卦形状落入她眼。
“炼丹炉,这里是修仙的地方。”
没想到佛陀阁阁主还喜好这口。
她拉着季平安像丹房走去,身后是追来的下属:“在里面,给我围死了,敢到这里来撒野,阁主说了,一个都不放过。”
佛陀阁的擂台赛也敢来拆,让她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走近炼丹房门口,大门紧闭,沈之虞掌心用力,一股巧劲袭来,大门“轰隆”炸开,进了屋,里面空旷,顶梁吹着的黄色帘幕飘下,她们穿进幕布间,身后紧跟着脚步声靠近。
沈之虞扔出一排暗器,对方躲过,最终哗啦钉在柱子上。
季平安喘着气,佛陀阁的下人三五成群拥来,沈之虞只得将她护在身后,神情收敛,右掌回收,左臂轮出,劈出去的掌风又快又狠。
扑来的仆从被她一时间撂翻几个。
其中一个对着季平安的头顶挥刀,她吓得失声尖叫。
“刺啦”
刀没入□□的闷响,季平安呆了,那个女仆缓缓倒下,眼神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身后是沈之虞染着墨色的眸子,她将季平安一把拽过来,看了眼右边的窗户从进来开始,她就观察这里的地形。
一般炼丹的地方,室内装修考究,那扇紧闭的窗户一定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炼丹时大门是禁闭,防止内里发生爆炸,一般会有个逃生门,而那扇窗所在的位置,是最佳的逃生地点。
她们走到窗户前,只听身后凉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真聪明。”
是佛陀阁主:红袖。
沈之虞与她隔空对视,笑道:“彼此,彼此。”
能设计出这么错综复杂的炼丹房的,恐怕这鬼师内也没几家。
沈之虞掌心发力,窗牖连撞几掌才裂开一条缝,最后一击带起尘烟碎木屑飞起,沈之虞看向窗外一片黑漆漆 ,她变了沈色。
红袖抿唇,眼中带着兴味:“我看,二位还是留下吧。”
这窗外竟连着一条宽阔的河道,月色照下,河水上泛着粼粼波光,沈之虞回看她,拉着季平安的手,咬牙道:“跳”
季平安来不及哀叹,就被沈之虞带着一飞身,红袖皱眉立刻跟过来,只见二人稳稳落在一条破船上。
那船还不知道是什么扔在那,今次,便宜了这俩人。
“来都来了,也不留个姓名。”
红袖看着沈之虞,手下人被她打的七零八落,就这么跑了,想想还真是难受。
可鬼市也有鬼市的规矩,对方若凭本事逃了,她也不能追究,否则也为人不齿。
“本就是过眼之客,阁主无需挂怀。”
站稳后,沈之虞自小船上对她一笑。
出了佛陀阁,她们就无理由在继续穷追不舍。
也算是有惊无险,红袖哈哈一笑:“也是,本阁主又不是输不起,几个奴才罢了。”
只是,下次别让她再撞见,不然,她就算是破例也要留下她。
溪流潺潺,小破船载着两人慢慢远离。
谢明幽眼底一滞,随即嘲讽轻蔑一笑:“我都忘了,陛下身份尊贵,哪里能记得以前的事?”
沈悦蹙眉,这人在说什么,她们以前认识?
可为何,她一点印象没有。揽月坊。
梅姨娘涂着粉,花枝乱颤的挥着帕子在那里揽客:“快快快,各位姑娘小姐们,揽月坊花魁今晚开市,大家都积极踊跃点,争取跟花魁搭上手啊~”
梅姨娘看着络绎不绝的人,心中那个高兴啊。
上个月月绩过了线,这个月眼看着又过了半,真是钱如流水,全部往她这儿来。
看着进门的不同面孔,她真心觉得,这些顾客都很美很可亲,顾客就是她的家人们。
“梅姨娘,你就会说笑话,每次都匡我们砸钱,人间连一次花魁的手也没碰上呢。”
进来的女子,走路婀娜曼妙,话语间娇娇俏俏,伸出食指指尖与梅姨娘的之间轻轻一搭,梅姨娘那涂着粉的老脸被她搭的笑意更浓,转而握住她的手:“哎呦喂,我的绿芍姑娘,您可是我们揽月坊的大主客,这么着,今晚姨娘做主,你要是碰不上,我就给你开个后门儿。”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放低,紧紧挨着绿芍,绿芍一听那话里意思,一巴掌怕掉她伸过来的手,佯装生气,掐着嗓子,细声细语:“骗鬼呢吧,我看姨娘你是想我给你开后门,多交点银子是真。”
梅姨娘也不生气,面若桃花:“谁不知道,姑娘你开的瓷器店在京城首屈一指,哪差这点儿。”
绿芍被人一夸,脸上瞬间扬起笑,从怀里抽出一沓银票,拍在梅姨娘身上,“可说好了啊,今晚,我得跟花魁握个手。”
梅姨娘一看银子,笑的立刻合不拢嘴,忙道:“好说,好说。”
这一幕,落在进门不久的阴鸷眸子内,少师一身灰色袍服,头上带着大兜帽,看着绿芍离去的背影。
这里先前她就来过,顺手下了个毒,可惜那天她只是轻轻试探,量也用的不多,对方也不是随便的洒扫丫头,也不知道被她毒过,死了没有。
昭国的人都该死。
揽月坊里各种名流,穿梭不停,这里绝不是表面上那样,仅仅只是个烧金窟,刚才那个女人,貌似很有钱。
呵呵,她来昭国,除了炼毒,顺便,也喜欢有钱的财主,月国连年征战,君主弑母夺位,她们那里不似月国,地处偏僻,经商不便,国库钱财全靠烧杀抢掠,如此源源不断的作恶,才能保得财政重盈。
刚才那个女人,打扮华丽,眉目秀丽,少师这么一想,不经顺着她走过的路尾随而去。
“嘿呦,这位顾客,你看着眼生,第一次来啊。”
梅姨娘挡在她面前,笑开了花,伸手就要来解她冒兜儿。
“都来这儿了,还穿那么严实。”
梅姨娘眨眨眼,声音里都是风情。
少师脚底一度,面色一沉,伸手扣住探过来发胳膊,一拉一拧,梅姨娘立刻大声讨饶:“哎呦哎呦,老身胳膊要断了。”
少师冷着脸,一把将她扫出几米远,梅姨娘退了好些步才勉强站稳,她眼底精光一闪,随即软着嗓子:“原来是内敛型的,没事儿,姨娘这儿什么型的都有,你是什么帽儿,就给你配什么盖儿。”
少师满是嫌恶的向里走,这种店,要不是为了主君的任务,都不配她踏入。
看着少师离开的背影梅姨娘匆匆走到一个过道,手一挥,一个仆人上来,她悄声道:“联系公主,就说这里有情况。”
瞧刚才那人,隐藏的练家子,这种人她见的多了,揽月坊里最不差这种江湖侠客,可方才那个人,浑身阴郁,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那味道她前些天才闻过。
就在黄莺屋内。“少师,这是君主的信。”
梅姨娘眼底闪着算计,她这里,可不是接二连三的作案点。
“通知红绸盯着她。”
二楼屋内。
画眉推开门,看见红绸正在给黄莺擦拭额头。
抬眼,红绸见她神色有异,便放下手中锦帕,起身道:“怎么了?”
沈悦眸光潋滟,在汤池雾气蒸腾下显出几分虚弱苍白。
谢明幽摁着她肩头的手不由缩了缩,这幅样子,是想在她面前博同情?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虚伪。”
半晌,她移开视线,不去看她露出的半截身子,细瘦的锁骨,眼底讥讽。
沈悦额头又开始发痛,每次一深想她就犯头痛。
“我该记得你?”
水流潺潺,她脑子里轰隆一片,眼前人的脸近在咫尺,她们若认识,她不会一点记忆没有,她半倚在池边,思绪已有混乱之意,出口的话也是蠕蠕诺诺,没了白日里在朝堂上的端庄威严。
“你不该记得我,因为”
谢明幽那双暗绿色眸子直射进她心底,薄凉道:“你不配。”
三个字,不轻不重,却将沈悦压的喘不上气。
之前就在她面前装,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会在上当。
“唔。”
沈悦艰难的呼吸,仰着脸,下巴被无情的掐住,对方眼底波澜难懂,她在水中亦不敢轻举妄动,满池花瓣飘满,她不着寸缕,这个女人带着很强的攻击性,沈悦双手扒拉在池畔,面色难堪极了。
“如今看你这幅模样,只会令我恶心。”
谢明幽见她颤抖的胸随着水流起伏不定,眼底惊诧,看她时带着陌生的恐惧,好像她就是洪水猛兽,真是时过境迁,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她。
谢明幽一甩手将她脸搡在一边,泄愤似的:“沈悦,你会记起我的。”
屋内一阵风似的,当沈悦缓过气来,人已经如同她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没了踪迹。
沈悦摸摸下巴,那里还有被人掐过的阴影存在,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皇宫高墙,她竟来的如此顺利。
沈悦趴在池边,脑子乱糟糟。
这是她们两人说好的关系。
季平安:“那我们作为朋友,殿下真的给过我信任吗?”
若说从前,她没有怀疑过沈之虞。
但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在沈之虞答应给她信任的每个时刻,是真的愿意吗?
沈之虞看着她道:“给过。”
季平安微微俯身,靠近些沈之虞。
她看着眼前人清冷的眸眼,道:“殿下,可是这次我没有感受到。”
“一点也没有。”
第 86 章 第 86 章
季平安的话落下后,书房里便只剩下安静。
过了片刻,她还是没有听到沈之虞的回答。
沉默也是答案,说明对方认同了她刚才的话。
季平安的心往下坠了些,她直起身,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打断。
沈之虞道:“我从山崖跌落,会陷入昏迷,府中便只有你了。”
为了让皇帝相信这件事,也为了让对方下定决心,她受的伤必须要足够重,自己的昏迷也在谋划之内。
但昏迷之后,也是计划的最佳时机。
沈之虞一个“杀”字,院中的人跪下了一大半。
有胆大的管事上前一步问道:“王妃此言可有证据?虽然我等是王府奴婢,但若王妃没有证据,恐我等不服,而且我们当中可有内务府的内官婢,岂是随意打杀的。”
“殿下!”一个胖胖的婆子朝季平安跪下,“殿下建府之初,奴婢们就在王府服侍,王妃喊打喊杀的,对奴婢如此苛待,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外人说殿下您暴戾无常?”
“放肆。”小北率先出声,“殿下对待王府奴婢向来优厚,才惯的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质问殿下了。”
“小北。”
季平安抬手阻止,先是看向沈之虞,见对方不欲说话,想来是要看她的态度。
“内务府出身?不能随意大杀?”她重复了两句管事的话,随即冷笑一声,“本王杀了你们,又能如何?还是本王请内务府总管来告诉你们,谁是主,谁是仆?”
她是没有什么主仆概念,可前身嚣张跋扈惯了,她也就学了个一分像。
季平安转念一想,语气中带着微嘲道:“王妃乃王府主人,她初接管王府,查账本是分内之事,至于你们的账目有没有出错,要查了才知道。”
“王妃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省的查出来后严惩你们,又要说她不近人情了,可王妃提前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居然不领情,那就直接查吧。”
她伸出手,手指只向刚刚说话的两人,“从她俩开始。”
“对了,刚刚她们顶撞王妃,还意图往本王身上泼脏水,该当何罪?”
小北立马接话道:“死罪。”
她话里话外都在维护沈之虞,顺便杀鸡儆猴,没有跪的人也都陆续跪下。
“殿下饶命啊。”胆大那个管事,瘦瘦高高的,慌忙跪在地上求饶。
胖婆子也跪趴在地,身上的肉颤抖着,害怕极了。
季平安只是为沈之虞撑腰,并不是真的要把人杀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是掌嘴还是打板子?她有些拿不准。
“安远,你来处理。”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小北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安远让人把瘦管事跟胖婆子拉了下去。
两人的求饶声刚响了两句,就让侍卫堵住了嘴巴,声音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季平安还没想到,她们的结果会是什么,她对着下面的管事婆子冷声道:“王妃乃王府的主子,她的话就是本王的话,你们都记住了,若被我知道谁对王妃不敬,王妃心善,本王可不是好惹的。”
她的心里暗道:我好惹,女主不好惹,第一次说这种话,怪刺激的,还好没结巴。
她又扬起一抹笑容,“夫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沈之虞的眼神中带着异色,季狗真的能装到如此地步吗?
“开始抽签。”
抽签排序先查哪个的账目,等到这个人的账目查完,要是真的有问题,这个人又没有提前承认,那么惩罚加倍。
沈之虞真的很会搞心态,心里有鬼的人,见排号马上就到自己了,岂不是要慌死。
不是没有硬抗到底的人,可结果会告诉她们,顽抗到底是没有用的。
沈家的有能力的账房很多,查一个人的账很快,那么多的账目,在沈家几个账房的努力下,查看一个人的账本,只用半炷香的时间。
冬日寒冷,居然开始落雪了,众人站在露天的院子里,肩上头上都落了雪花,冻的瑟瑟发抖。
沈之虞喝着热茶,腿上盖厚重的兽毛,暖和和的欣赏着落雪,与院中那些着急的人,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季平安乖乖的剥了几粒糖炒栗子,放到了靠近沈之虞的位置,有炉火热着,栗子不会变冷。
“夫人,吃栗子。”
沈之虞的目光从落雪上收回,被困在这皇城中,看落雪竟然也生出了些许趣味。
她随手捏起了一粒剥好的栗子,突然发现,栗子好像是季平安剥的,拿都拿起了,要是扔回去,季狗得炸了吧?
她掌控王府,最需要的是季狗的态度,若她当中拂了季狗的面子,王府上下恐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要是惹的季狗装不下去,那她白费了这么一番功夫。
沈之虞觉得,既然季平安要装,那她就趁此机会,好好发展自己在上都的势力。
命运往往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或许不能在上都城翻手为季覆手为雨,但至少不会任人宰割。
跟随她嫁人而来的,那些明面上的人,掌控整座王府还是少了些,要想将整座王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该装的还是得装。
沈之虞不动声色的把栗子放到嘴巴里,季平安看到眼睛一亮,剥栗子剥的更起劲了。
没一会儿,第一个管事的账目出来,徐二上前一步禀报道:“王妃,钱管事的账目出来了。”
徐二是沈之虞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同样是陪嫁管事中领头的。
季平安记得还有一个徐大,徐大日后是沈之虞身边得力的将军,徐二算的上是半个钱袋子了。
哪怕这时沈之虞虞纪不大,历练还算不上深,用人之准已初显。
多虞后跟在沈之虞身边的那些人,多是被其魅力折服。
“钱管事?”沈之虞的视线落在一个胖胖的乾元身上,对方大冬天的满头虚汗,想来是做贼心虚。
听到自己的名字,钱管事慌忙上前,“王上,王妃。”
钱管事表现的害怕,可还是□□着,想着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沈之虞挥手,示意徐二来说。
“禀王妃,钱管事掌管府内迎来送往,账上少了许多东西对不上,其中最贵重的,当属陛下赐下的龙凤佩,先皇后赐下的金镶的羊脂白玉冠,内务府送来的,还有各方送来的,已列出名单,请王妃查看。”
“不必了。”沈之虞冷笑一声,“别说是陛下跟母后赐下的东西,就算是内务府送来的,全是官造,官造的东西出去一件就是死罪,要是陛下跟母后赐的东西”
她的声音冷了冷,“诛九族。”沈之虞醒来时,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温暖,脑袋里有些疑惑,她不是在亭子中罚跪吗?初雪降临,寒意入侵,怎么可能会暖。
可她现在身上暖暖的,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跟季平安那个狗东西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悠悠记得,自己在晕倒前,看见了季狗的脸。
那个狗东西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可能冒着寒冷的天气去看她。
她该不会冻死了吧?死前出现的幻觉?
直到感觉到膝盖上的疼痛,沈之虞才回归现实。
死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季平安,这个狗东西怎么在她的床上躺着?
随即她感觉到了不对,她不喜熏香,房间不会有这么浓的香味,更不会暖到身上隐隐有些汗意。
她房间里面,可没有这么旺的炭火。
沈之虞忙从床上坐起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当初大婚之夜,她还是到过季平安的房间的,里面的布置除了撤下了红绸跟喜字,没有太大的改动。
所以她是在季平安的房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该不会季平安这个狗东西对她做了什么?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她就拔出了小腿上藏着的匕首。
在匕首到季平安脖子上的瞬间,她控制住了自己。
接下来的一刻钟,沈之虞的脑袋里,想法每变一次,她的手就摸向匕首一次,其中拔出来了不下三次。
季平安可不知道,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她差点儿要死上十几次。
回过神来的季平安,见沈之虞阴沉到快要滴出水的表情,回想起昨晚前身惩罚对方的原因,心里再次唾弃前身。
前身禁足期间得到消息,皇帝要让她离都就藩。
在前身的心里,只要一日没有离开上都,就还有争夺皇位的机会。
毕竟当今太女是她的亲姐姐,一旦太女去世,太女的班底都会为她所用,到那时,未必没有一线机会。
可皇帝竟然要她就藩,这代表着,就算太女去世,她也不可能借此机会翻身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前身闯进了沈之虞的院落,不管拿起什么,都往对方的身上扔去。
要不是几个忠仆拼死护着,沈之虞不死,也要重伤,何况对方怀孕了。
记忆到这里,季平安想到三天后,沈之虞下定决心离开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陪嫁的那些人,为了不成为她的拖累,集体在上都城制造混乱,有的拿起兵器在王府作乱,最后全部撞在王府侍卫的兵刃上。
正是所有人以这种壮烈的方式牺牲,沈之虞才带着滔天的恨意从南秦离开的。
沈之虞之所以选择妥协不反抗,就是因为前身经常用她陪嫁的人的性命威胁。
前身让她去后花园跪下,不想连累身边人的她,乖乖的去了。
她不傻,可不会选择跪在露天的地方,自觉的走到了亭中。
迎接王府来来往往的仆人,目光的审视,与无尽的嘲笑时,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次之后,为了自家主子的命,为了让自家主子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沈家的仆人们,一同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季平安对前身以势压人,以人命威胁人的手段,感觉到气愤。
上都城的混乱,加上沈家彻底偏向北齐,导致了前身被圈禁,再到死亡。
前身是自食恶果,季平安自然不会,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但突然的改变,一定会引起怀疑的,万一被人发现这副躯体换了一个灵魂,搞不好她会让人当妖怪给烧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眼神温柔的盯着沈之虞,轻声道:“王妃,你怀孕了。”
因为对方怀孕而改变态度,这个理由很充分吧?
沈之虞:“”
她的脸黑了又黑,被自己怀孕的消息震的说不出话来,完全没有注意季平安语气上的不同。
在季平安的记忆里,她们只圆过一次房,正是沈之虞上次发情期。
皇帝听说她们一直没有圆房,给前身下了死命令,于是前身趁人之危,在对方发情期,失去理智的时候,标记了沈之虞。
前身的思想比较垃圾,哪怕她不喜欢沈之虞,可身为王上,标记自己的王妃怎么了?
所以前身是永久标记了沈之虞。
小说中,沈之虞离开南秦后,为了解除身上的标记,上了异人谷,失了半条命才解除了标记。
自此,沈之虞就开始变的体弱多病起来。
季平安鄙弃前身的做法,如今却只能弥补前身犯下的过错,是为了拯救自己,也可能是,不忍女主继续受苦吧。
看小说时,她就心疼女主,现在见了沈之虞的真实处境,那种心疼几乎是成倍成倍的增长着。
“你说什么?”沈之虞无法相信自己怀孕的事情,以为季平安又想了新的方法折磨自己。
季狗被皇帝禁足一个月,说不定对方在拿她寻乐子。
季平安深知沈之虞对前身的偏见,当然,现在是对她的偏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心道:“王妃,我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算不上多真诚,就是笑眯眯的。
季平安在沈之虞的面前,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好的态度。
沈之虞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下床,结果腿一软,差点儿摔到。
季平安正要去扶,却被甩开了手。
沈之虞强忍着膝盖上的疼,扒开了床帘往外走去。
跟季狗在同一张床上,实在是令人恶心。
每多待一秒,她就多一分恶心。
季平安忙跟着下床,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沈之虞不会相信的,就拉响了床边的铃。
六个婢女一同推门进来,莺莺燕燕的,她只觉得头疼。
像高门大户的夫人出门,丫鬟小厮的得有几十个,她身为王上,单独伺候她的人,前前后后上百个,可算的上是奴仆成群。
这才进来了六个婢女,外面等着的还有十多个。
前身这个狗东西可真会享受,怪不得没钱。
婢女进到房间低着头,在外间一字排开,一个虞纪稍大的婢女走过来屈膝道:“殿下。”
婢女兰屏,是前身奶嬷嬷的女儿,后一直在前身府中,当一等女使,就算在一等女使中也很有地位。
小说里,兰屏对沈之虞经常冷嘲热讽,动不动克扣对方院子里的东西,欺压打骂沈家仆人,后来沈家奴仆作乱,让人乱刀砍死了。
兰屏是前身身边,主要欺负沈之虞的人之一,小说中就用了些笔墨写兰屏的死。
季平安艰难的对见到的每个人,跟记忆里的名字对号入座。
尽管她接收了前身的记忆,但暂时还不能熟练的使用那些记忆。
“兰屏,去请府医,还有昨晚府医开的药,先热着,等王妃用完早膳,给王妃端上来。”
季平安事无巨细的叮嘱着,旁边伺候的人垂下的脸上,满是惊讶。
兰屏愣了一瞬,忙道:“是,殿下。”
兰屏欺负沈之虞包括沈家人,那是顺承王上的意思,在王上的默许下作威作福。
整个楚湘王府上上下下,都是看季平安的脸色行事。
她的态度,就代表着,以后王府上下对待沈之虞的态度。
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皇权至上的时代,她一言可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的。
哪怕所有人都很惊讶,她对王妃事无巨细,在抬头时,脸上的惊讶的表情也早已隐去。
一旁的沈之虞眉头紧锁,深深的看了眼季平安,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怀孕了。
不过,一切还是要等府医来了再说,
显然,季平安请府医,是想告诉沈之虞,她没有撒谎,更没有要作弄对方的意思。
其实,像兰屏这样的一等女使,在夜里府医来过后,就已经知道了沈之虞怀孕的消息。
原本以为王上会厌屋及屋的,没想到沈之虞居然有凭借着怀孕要翻身的意思。
古代讲究母凭子贵,,一时间得知王妃怀孕的王府中人,都在考虑着,以后对王妃的态度。
但这些人肯定是以季平安的态度为准的。
季平安能有什么态度?生杀大权都在沈之虞手里,她肯定是要对人家好啊。
她抬眸看向沈之虞的神色,对方的脸色很不好。
也是,她们圆房是前身设计的,如今又怀孕了,怀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的孩子,谁能高兴的起来。
希望她能尽管解去,悬在自己头上的这把刀。
没多久,值班的府医快步走到房间,先向她行礼,然后再她的示意下,去帮沈之虞把脉。
季平安在边上,几个婢女在帮她洗漱穿衣。
不是她想入乡随俗,而是古人的衣服太过繁琐,她不会穿。
南秦的衣服跟明朝的服饰差不多,王上的衣服的材质是最好的,绣工精美。
她被禁足在家,穿的就是常服,可前身的那些常服依然华美,一身大红,领边镶着银丝花纹,身上到处是金丝绣的朱雀。
这一身价值不菲,可是也太华丽嚣张了,怪不得朝臣都看前身不爽。
前身的记忆里,大部分人的常服,就是寻常的衣服,颜色以暗系为主,不会绣上太多的花纹,就算绣,也不会是金线银线的。
南秦富裕,朝臣却朴素,那是因为当今圣上崇尚节俭。
正如前身这个王上,府中上下以她的举动为风向标,那么当今圣上的举动,则会是举国上下的风向标。
皇帝节俭,就算在家里再奢侈,朝臣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放肆啊。
有点儿眼力见的大臣,多少会准备几套,看起来不那么华丽的衣服。
哪像前身,平时在家花里胡哨就算了,出门也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一样。
季平安很好奇,前身凭什么觉得,没有沈之虞,自己就能继承皇位了?
她觉得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准备几套不那么张扬的衣服。
季平安一边嫌弃一边穿好了衣服,在婢女帮她束发时,用余光看向沈之虞,发现对方在府医那里确定了自己怀孕的事情后,眼神越过府医,看向她。
她忙扬起笑脸,柔声道:“王妃可要好好休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王府上下都听你差遣。”
说着,她觉得自己这样说,容易让人怀疑,就补充了一句,“咱们的孩子,配的上最好的。”
而沈之虞在听了她的话后,以为她在恶心自己,本就冰冷的眸子,又冷上几分,像是要把她冻死一般。
她毫不怀疑,要不是房间里面这么多人,沈之虞很有可能冲上来咬死她。
确实是这样,沈之虞的手微微下垂,目标正是自己小腿上的匕首。
得亏人多,不然怕是要见红了。
沈之虞的话音刚落,钱管事立即跪地求饶,“冤枉啊,王上,奴婢忠心耿耿,岂敢贪墨。”
“是吗?”季平安本一副妻唱我随的样子,听到钱管事的话平静道:“安远。”
很快,几个侍卫上前,抬着十多个箱子进来。
安远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道:“殿下,这些都是在钱管事的家里找到的。”
沈之虞午睡前,让安远带人到那些管事婆子家中了,别的不说,御赐与官造都是有自己的独特的标记的。
安远带人,不用找太多东西出来,只要找到带有官造标记的东西就行了。
到时候账本与东西一对,贪墨的管事婆子,在铁证前面,容不得她们辩解。
铁证如山,钱管事瘫软在地上,余下那些人人心惶惶,心中开始动摇。
季平安乖巧的看向沈之虞,“夫人,该如何处理?”
她整一个什么都听沈之虞的样子,看到的人心思各异。
特别是那些管事婆子,见王上如此信重王妃,心里的那一点儿侥幸,也随之消失了。
沈之虞的视线放在季平安的脸上,见她满脸乖巧,眼睛里面的真诚快要溢出一般,一副坚定的维护自己的模样。
沈之虞眸光微闪,居然有点儿相信,她是真的变了。
可一个人变化怎会如此之大,除非是有所图谋。
当然,她也有所图,若季狗的图谋挡了她的路,那便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季平安忽然感觉到有些冷,忍不住往炉边靠了靠取暖。
沈之虞如今恢复了记忆,对朝堂上的人把握也更详细。
听着季平安的话,不时点出几个关键点,原本复杂繁琐的事情也渐渐明晰了起来。
等到说的差不多了,季平安也从坐的位置站起来。
她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沈之虞合上刚才勾勾画画的账册,“等一下。”
季平安顿住脚步:“还有事?”
沈之虞嗯了声,抬眸看向她。
她的语气放轻了些,问道:“你还生气吗?”
季平安:“当然。”
做顿好吃的,就想把她哄好,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若是沈之虞亲手做的饭,说不定她还会考虑考虑。
沈之虞难得问道:“我需要怎么做?”
这句话,基本算是给了季平安一个随便提要求的机会。
季平安偏偏装作听不懂,不给对方走捷径和偷懒的机会。
她微微挑了挑眉:“殿下,这得你自己想。”
第 87 章 第 87 章
季平安说完这句话,就出了书房。
她合上门的时候,脑海中也响起来了系统的声音。
【目标人物好感度+5】
季平安的脚步顿住片刻,忍不住勾了下唇角,这就开始哄人了?
系统这时候也冒了出来,道:“宿主,我就说你可以的,生气都能让任务目标增加好感度。”
季平安继续迈着步子,和系统聊着天:“我也没有想到。”
不过她也差不多能猜到沈之虞心里的想法,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增加好感。
要不然是被她说的话打动了,要不然就是对她有愧疚。
系统:“但我刚才感觉任务目标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完全看不出来要加好感的样子。”
无论是解释自己的做法,还是后面的承诺,语气都如往常般平平淡淡。
季平安:“她就是这样的人,看不出来也正常。”
若是没有听到刚才的好感度提示,她估计也猜不出来沈之虞的想法。
系统疑惑:“任务目标是什么样的人?”
它身上带着任务,但因为前两次失败的任务,对沈之虞总会有种莫名的恐惧。
季平安的语气带了些无奈,道:“嘴硬心软的一个人啊。”
系统:“……是这样的吗?”
季平安想了下,道:“也不是很准确。”
她道:“应该是,傻乎乎的嘴硬心软的一个人。”
不想让她担心,就直接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估计她今天不问,沈之虞能把这件事瞒一辈子。
这难道不傻吗?
系统:“……”
季平安补充完这句话,和它印象中的任务目标更不符合了。
想不通系统也不纠结,它把信息面板调出来,道:“宿主,现在任务目标的好感度已经40了!”
许拓是沈之虞最忠实的追随者,满腹深情难以言说。
小说中,许拓认定沈之虞是自己的主君,便追随一生,后来让敌方抓去,扒去了外衣,在烈日下暴晒脱水而亡。
堂堂世家公子,一生清誉,何曾受过如此之苦,一生中最苦的,怕就是每日早起上朝了。
脱去外衣就等于活扒了自身的骄傲,对一个一生重礼的人,是心理身体的双重折磨。
季平安抬眸看过去,“宋侍郎,许少卿。”
“臣在。”
宋安跟许拓一同应道,不同的是,许拓的声音如清风拂面,柔和了许多。
“此事便交给宋侍郎与你了。”
“诺,臣等必当尽心竭力。”
许拓又道:“禀楚湘王殿下,大理寺并无审讯之责,需宋大人先审讯过后,大理寺再接收。”
“不必。”沈之虞既让大理寺来了,心中自然有数,“审讯已经结束,宋侍郎带人查问,许少卿只管复审勘问。”
其实刑部,大理寺的权力很难细分,也经常出现相互推诿的事情。
今日王府发生的事情,叫刑部可以,叫大理寺也行,说简单点就是,刑部查案执行,大理寺审判。
又有品级细分,普通人以及七品以下的官员归刑部,七品以上的官员归大理寺,皇亲贵族则需要加上督察院三司会审。
那王府的奴仆是算普通人的事情,还是算皇亲国戚的事情呢?
乱七八糟的,前身都弄不太清楚,更别说季平安这个现代人了。
不同朝代的刑部跟大理寺都有不同,南秦属于她不知道的朝代,律法与她读过的史书不同点更多。
她现在反正是沈之虞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日后再学习南秦律法就是。
“安远,把众人画押签字的文书,还有人证物证都交给宋侍郎跟许少卿吧。”季平安示意小北摆座,“几位大人请坐。”
“谢殿下赐座。”刑部与大理寺众人行礼道谢。
侍卫们把证据呈上,众人开始忙碌。
季平安让人上了茶水点心,还叫人熬了滋补的汤。
她端起茶水递到沈之虞面前,“夫人,用茶。”
沈之虞:“”
一众官员核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端茶送水剥坚果的,明明婢女能做的事情,她全给做了,当真是一个好妻主。
她这副样子,惹的众官员频繁侧目,不是说楚湘王不喜王妃嘛?传言与现实不符啊。
许拓倒是专心查案,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
对方身形坐的笔直,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证据,良久才把账册放下。
“殿下,王妃,王府中人贪墨证据确凿,按照我朝律法,奴婢偷盗主家财物,仗责八十,若不死可发卖,可流放。”
“王府不同平常府邸,多是御赐与官造,偷盗官造者夷三族,偷盗御赐之物诛九族。”
宋安也放下了手中众人签字画押的证据,眸中含笑道:“许少卿说的对。”
宋安磨蹭了那么久不开口,许拓刚说话就附和,想开是不想与此事扯上什么干系。
季平安一点儿也不在意众官员的想法,她在想许拓说的话。
正如之前沈之虞说的那样,律法严苛。
官造物品全是由内务府统一发放,全部登记造册,多一样少一样都有记录。
为了区分官造与民造,律法上的严苛直接体现出了两者的不同。
听到大理寺确认了她们的罪名,犯事了的管事婆子慌忙跪下祈求原谅。
沈之虞看向季平安,示意她可以说话了。
季平安轻咳一声道:“主动认罪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内官宫婢官送回内务府,王府购入奴婢,便”
送入大牢?她只是顿了一下,沈之虞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主动接话道:“叫牙行的人来,把她们带走吧。”
“是,听王妃的。”季平安继续道:“至于那些死不认罪的,就按律法处置吧。”
在那些管事婆子求饶,吵的人头疼,院中乱糟糟的,安远就叫府兵把这些人带出去了。
宋安与许拓弯腰行礼,“诺。”
众官员没有多留,楚湘王府的府兵押送着那些奴仆离开,剩下的事情她们就不用操心了。
王府中一下子少了大半人,剩下的一小半并不是没有问题,只是潜伏比较深,还需要慢慢拔除。
王府内清净了下来,多处职位空缺,运转上也出了问题,多亏了沈家人顶上,王府运转才不至于瘫痪。
天色渐深,今日处理了这么多事情,早该休息了。
“夫人累不累。”季平安关心的问道。
沈之虞怀孕刚一个月,正是要养身体的时候,就要为王府的事情劳累,她是真的关心对方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她眼中的关心真切,不似作假。
沈之虞忽然觉得,季平安是真的变了。
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人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吗?她倒是有听说过,妻子有孕,妻主改变的故事。
但是她记得昨晚,自己昏倒前的一幕,季平安眼睛里面的心疼。
难道那时,季平安就知道她怀孕了?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罚她?
沈之虞百思不得其解,季平安变的太突然了,也太真实,一个人可以装,却装不到这种程度,何况是季狗。
季平安见沈之虞不回答自己,眼睛一直盯着院外看,该不会是在想许拓吧?
她想到小说中,沈之虞对许拓的欣赏。
两人刚刚一句话也没说啊,应该不至于这么快看对眼吧
她倒是不介意沈之虞喜欢别人,只是她现在处境堪忧,对方还是留在王府中的好,等到她的处境好了,她会跟对方和离的。
她不阻碍沈之虞的事业与幸福,和离时她可以净身出户,希望楚湘王府的财产,多少可以帮对方些。
可她还是好奇的问,“夫人是在想许拓吗?”
沈之虞:“???”狗东西又在胡说什么?
季平安没有注意到沈之虞奇怪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也是,许拓,许子玉,君子如玉,世家公子,温润儒雅”
“你想说什么?”沈之虞直接打断了她。
季平安愣了愣,傻了吧唧道:“我是说许拓人不错啊。”
“与我何关?”
沈之虞对她说话向来不留余地,说罢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天晚温度渐凉,她穿着披风还是感觉到了些许冷意。
见沈之虞回屋,她忙跟上,内心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来一下,处理了王府的那么多人,眼线什么的去除了大半,要紧的地方全是自己人,她正高兴呢,一时间失了谨慎。
“夫人有孕在身,莫要生气。”季平安笑着讨好。
沈之虞深吸一口气,视线放到别处,偏不给她一个眼神。
季狗变化太大,还需观察,沈之虞态度不会好,她倒要看看季狗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变了。
无论真假,全看季狗怎么做了-
第二天早上。
季平安换好了朝服,准备上早朝。
皇帝对于早朝的态度并不热切,经常会借着各种理由推脱。
不过最近季平安给他找了不少事,皇帝也没有办法逃掉早朝,连着上了好几个早上。
朝中的言官这些日子话都少了许多,连带着对季平安都有几分好脸色。
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沈之虞也换好了衣服跟上来。
沈之虞既然醒了,肯定是要进宫一趟的,也正好探探皇帝的态度。
季平安问了一句:“现在就去?”
早朝早朝,突出的便是一个“早”字。
哪怕公主府距离皇宫不远,路程用不了多长时间,但天色也还早。
季平安还想让人多回去睡一会儿,但是这句话要说出来的时候,她又想到了自己还生着气呢,说完就闭了嘴。
沈之虞嗯了声,“我和你一起去便好,也不用再麻烦。”
“也可以。”季平安让了位置,看着沈之虞先上了马车后,自己才坐上去。
她道:“我下朝之后,便去找你。”
坤泽不能上朝,沈之虞想见到皇帝,也只能先在殿里面等着。
“好。”沈之虞应了一声,视线还是落在季平安的身上。
她还在想着,季平安说过的“喜欢的画面”是什么,又能怎么留下来。
沈之虞的目光和她的人一般,清冷中还带着些淡然,不会让人如芒在背,但也不能完全忽视。
季平安主动开了口,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沈之虞缓声道:“在朝上不用顾虑太多,也不用考虑其他人的心情。”
季平安笑了下,“我知道,我前些日子也没有太顺着他们。”
她在外人面前,本来就只是个猎户,说话直接、不讲礼节、不顾其他人的面子也在情理之中。
沈之虞:“那就好。”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到了季平安腰间系着的银鱼袋上。
她还没有见过季平安在朝堂上的样子。
到了宫门口,两人便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季平安到的时候,大部分官员也已经到了,没一会儿皇帝也坐到了位置上。
明贞帝扫了眼朝下的人,没什么精神地道:“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禀陛下,臣中散大夫,有事要奏。”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官员站了出来。
季平安看过去,不是很眼熟,但估计和前些天其他官员的说辞差不多。
明贞帝看向他,道:“爱卿且说是何事?”
这位官员道:“驸马近日接连将朝中官员下狱,怕是大理寺的牢狱都要满了,不仅让朝中的官员人人自危,惶恐连连,更是连民间的百姓都议论纷纷。”
“更遑论四天前朝奉大夫在朝上参奏驸马,隔日便被驸马以陛下之名,罗织罪名带去了大理寺。”
“依臣看来,驸马实为挟私怨于公权,此等行径罔顾律法,更破坏朝廷法度和民间安稳,臣不敢不言!”
“臣唯愿陛下圣裁,以正朝纲!臣冒死进言,万死不辞!”
第 88 章 第 88 章
这位官员说的义正言辞,言辞激烈又恳切,说罢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这番情绪也感染触动了朝上许多人,他们跟着也跪了下来,齐声道:“臣唯愿陛下圣裁,以正朝纲!臣冒死进言,万死不辞!”
声音很大,回响在安静的殿中,每个人的神色也各不相同。
像沈弘星脸上哪怕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的幸灾乐祸。
他的外祖父丞相大人就稳重许多,仍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半分眼神都没有给到刚才的官员。
三皇女则面露出些担忧,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楚湘王府漏的跟塞子一样,哪怕处理了那么多人,剩余的人中依然有外面的眼线。
只是刑部跟大理寺一到楚湘王府,不需要眼线汇报,王府里面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今日上都城热门——楚湘王府的笑话。
对于勋贵世家来说,府中管理成这样,自然是笑话。
多的还是笑沈之虞,一个商户女做了王妃又怎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家都治不好。
主君主外,如何能被家中杂事烦扰,大娘子掌管中馈,家中事物大小,自是由王妃掌管。
王府中出现了奴婢偷盗背主的事情,还要王上请了刑部,大理寺来处理,如何不是王妃无能?
事实上,楚湘王与王妃成婚只有半虞,又传两人不和,王妃一直不得入主正院,上哪掌管王府去。
有些人啊,惯会把乾元的错,怪罪在坤泽身上,或是怪在和元身上。
无论是坤泽还是和元,都是乾元的妻,对世人来说,乾元的错总是情有可原的。
季平安初来乍到,对古代之事不算了解,但沈之虞很清楚,上都城会出现什么样的谣言。
“姑娘,京城风言风语已起。”北竹回来后,一直在沈之虞旁边伺候。
等到季平安去洗漱,才有机会汇报外面的事。
沈之虞早已洗漱好,倚靠在美人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兽毛毯。
听到北竹的汇报,她的声音里面带着些嘲讽,“季狗本就是全京城的笑柄了,如今再加一个不学无术的王妃,又能如何。”
楚湘王娶商户女,楚湘王禁足,半虞来,上都城的饭后余谈多是季平安提供的,多一个废物王妃有什么要紧的。
“可姑娘,以您之才,万不该如此。”北竹说起这个就忿忿不平。
以自家姑娘在西北的表现,日后大有作为,现在只能困在上都城,不管是谁都嘲笑,身边还有一个狗王上欺负。
沈之虞看了自家婢女一眼,“你可见到李昭贤?”
“未曾。”北竹摇头,“我去时,客栈只留下了一个女娘在,她让我转告姑娘,今夜风起,让姑娘不要睡的太死了。”
“今夜?”沈之虞蹙眉,她从今日开始睡在正院,季平安是要留宿的。
哪怕她们不睡在一起,她若有什么动静,季平安又不是聋子。
“是,据说太女发现了昭贤女公子的踪迹。”
南秦太女季承继,公认的南秦最优秀的皇女,英明果敢,睿智贤德,论能力,论品德,若能继位绝对是一代明君。
可惜身体不好,时不时的就要养病,才造成了南秦朝堂夺嫡之争,党争更是激烈。
党争是皇帝平衡朝堂的手段,所谓帝王心术,可当朝堂需要党争平衡,何谈政通人和。
要是太女季承继的身体好,南秦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景象。
季承继发现了北齐太女李昭贤的踪迹,必定不会三罢干休。
那李昭贤的人来见她,岂不是把她拖下水?
与虎谋皮果然不智,如果季承继发现了她与北齐太女有联系,在这上都城,无论她有什么谋划都将成空。
沈之虞的思绪远去,眉头微微蹙起。季平安被两人的亲密接触给惊了一下,先是担心沈之虞会不会生气,然后又想抱都抱了,就这样吧。
她本就没有什么乾元,坤泽的自觉,干脆把人公主抱了起来。
不得不说,沈之虞真的好软,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真舒服。
可马上,她就不胡思乱想了。
她这样的动作,惹的沈之虞抓紧了她的胳膊,把她的胳膊抓的生痛,眼泪差点儿出来,哪有心思再想什么香软老婆。
季平安突如起来的动作,惊到了所有人,沈之虞没有惊呼,反倒是旁边的婢女惊呼出声。
她没有搭理,大步走到罗汉床边,然后把沈之虞放在上面。
沈之虞闻到季平安身上浓重的柑橘沉香气息,把自己整个人给包裹起来,她立即绷直了身体,语气不可思议中带着愤怒,“季平安?你做什么?”
季平安只觉得沈之虞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叫她的名字时,由于嗓音沙哑不能用力,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点点温柔。
要不是后面的质问的话,当真是有点儿动人的。
她被自己的感受笑到了,沈之虞怎么可能对她温柔。
但她可以温柔,她先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沈之虞的边上,柔声道:“夫人先歇息,这件事我来处理。”
她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下,随即把杯子“砰”的一声摔到薛嬷嬷的面前。
杯子在地上四分五裂,把房间里的婢女吓的都跪在了地上。
薛嬷嬷头铁的站的笔直,认为季平安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她冷声道:“薛嬷嬷,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吗?”
季平安心里轻哼一声,她绝对不会让人阻挡自己的求生计划的。
先不说前身得罪了太多人的,其中还包括自己的母皇,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沈之虞。
沈之虞的离开是她被囚禁的理由,十虞后,沈之虞还会饿死她。
生杀大权都在沈之虞的手里,别人欺负沈之虞,就是在欺负她。
她会让别人欺负自己吗?当然不会。
刚好趁此机会,整顿一下楚湘王府上下。
“殿下,老奴不敢。”薛嬷嬷作威作福惯了,没弄清楚自己的地位。
季平安一发火,薛嬷嬷就怕了。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奶娘而已,皇家的女儿,不缺奶娘,出生起身边的奶娘就有三个,她只是不一样在,自己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王上敬的从来都不是她,是看在先皇后的份上,给了她几分薄面,长此以往,叫她以为自己是王府的主子了。
实际上,她不过就是一个下人。
若是季平安不发火,薛嬷嬷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还没能找清楚自己的位置呢。
季平安自然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缓缓的坐到罗汉床上,倚在上面,眼神幽幽的从那些跪下的婢女脸上掠过。
沉默了半响,眼看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僵,她不冷不淡道:“薛嬷嬷不敬王妃,以下犯上,即日起禁止进入王府,其女兰屏,送回家中。”
薛嬷嬷忙磕头求情道:“这是老奴的错,与屏儿无关啊。”
兰屏原本是跪着的,听到她的话,忙把头磕在地上哭诉,“殿下,求您不要赶屏儿走。”
“安远。”季平安没有要跟她们多言的意思,直接叫人进来。
安远是她的侍卫长,镇国公府那边安排过来的人,能完全的信任。
安远一袭黑色飞鱼服,快步走进来,“诺。”
无论在任何时候,安远跟她的距离,永远不会超过她的声音范围。
“赶走。”
季平安毫不留情,要想整治王府,就要先从她的身边开始。
她身边的婢女太多了,背后的主人更不会少。
至于侍卫不一样,那是她的亲卫队,一共三十六人,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当虞老镇国公为前身挑选的,说是死士也不为过。
其实这是季平安现代人的思想,在所有人看来,她已经手下留情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奴仆的生死,仅是上位者的一句话,大多数人处理奴仆,一般是打板子流放,留一条命扔到庄子上。
她只是把人赶回家,一点儿皮肉伤都没有让对方受,放在古代就是宽和待人。
因此,安远一过来,薛嬷嬷跟兰屏没敢多待。
安远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要是让她丢出王府,她们的脸也就没了,兰屏可还没嫁人呢。
想到此处,她们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季平安轻咳嗽一声,“以后正院的一切事物由王妃说的算,你们要听王妃的话,懂了吗?”
“是,殿下。”剩余的婢女赶紧应了。
薛嬷嬷跟兰屏都被赶出去了,她们可没有一个做奶娘的娘亲,敢出言顶撞,恐怕要打板子了。
季平安不清楚下面人的脑补,反正只要王府上下老老实实的,把沈之虞当成真正的王妃敬着,对她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沈之虞舒心了,她就舒心了。
一旁的沈之虞蹙眉,欺负她的人,她肯定是不会放过的,若她离开,满王府欺辱过她或是她沈家人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而薛嬷嬷跟兰屏,前者针对她,后者针对她陪嫁过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想的是自己处理掉这些人,没想到季平安突然转了性子,把自己最信任的嬷嬷跟婢女赶出了王府。
可惜只是赶出去,便宜她们了。
对于季平安的做法,沈之虞总觉得她可能在盘算什么事情。
季平安哪能盘算什么啊,保命而已,并且有点儿担心沈之虞的腿。
昨晚跪了那么久,又怀孕了,多亏沈之虞身子骨好,否则一番折腾下来,早就受不住了。
沈之虞没风寒没怎么样的,估计跟习武有关。
想到这里,季平安觉得,自己要早点儿捡起前身的武术底子,古代的医疗环境太差,一个不好是会死人的,有一个好的身体比什么都强。
不过,虽然沈之虞没有得风寒,但跪了那么久,膝盖肯定很严重。
起床时,她有听到沈之虞的婢女吸冷气的声音,想来是看到对方膝盖上的伤,才有此反应。
刚起那会儿,婢女还没给沈之虞上药,她们想的是回到自己的院子上药,没想到被留了下来。
想着应该是上药要把下身的衣服脱掉,有她在不方便。
季平安善解人意道:“南灵,照顾好王妃,记得给王妃上药,你们伺候好王妃,叫府医早晚来给王妃请平安脉。”
南灵是沈之虞的贴身婢女,比另外两个更得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本王去前院了,午膳来陪王妃。”
说了一句,她又温声,专门对沈之虞道:“夫人,我先去了。”
沈之虞:“”
季平安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开前往边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沈之虞不满的表情,知道对方不想让自己陪。
能怎么办呢?她的求生欲,可不允许她不陪着。
没有什么比陪“老婆”更重要了,哦,古代该叫妻子或者夫人吧?
季平安迈步往院外走去,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盯着她走了许久。
“你们说,季狗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屋子里只剩下沈之虞主仆时,她倚在罗汉床上,懒洋洋的抬眸。
南灵将信将疑道:“或许是,因为子嗣?如今陛下乾元女儿众多,而乾元孙女只有一个,还是”
还是皇帝最不喜欢的八皇女生的,八皇女的母妃,曾经风光一时,后来母妃用巫蛊谋害帝王,结局赐死。
至此八皇女被厌弃,如今二十二了,也没有封王。
很多人说,娘亲因为有了乾元孩子而贵,事实上,娘亲受到主君的宠爱,孩子才有地位。
除非是娘亲本身地位不高,又不得主君宠爱,才有了娘亲凭乾元而贵的说法。
八皇女的处境,跟娘亲息息相关。
不仅是皇家,勋贵世家,乃至普通人家也是这样。
沈之虞不认为,自己怀孕了,就能改变季平安对自己的态度。
两人成亲半虞,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以她对季平安的了解,这人绝不可能对皇位死心。
有了孩子,说不定会让当今圣上改变主意,让季狗重获继承皇位的机会。
或许季平安就是这样想的,就格外重视她腹中的孩子。
不光她这么认为,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是这样觉得的。
“恐怕,楚湘王就指望着姑娘肚子里的孩子翻身了。”徐嬷嬷上前一步,沉声说着。
徐嬷嬷是跟着沈之虞陪嫁过来的,从她身边的人,还一直叫她姑娘,就能听出来,沈家来的人看到自家姑娘在王府里面受苦,心中是有气的。
沈之虞冷笑一声,“翻身?她凭什么?”
季狗多么尊贵的身份,但凡她有点儿脑子,都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这只是开始,沈之虞看的很清楚,一旦季平安犯错,何止禁足一月那么简单,搞不好会一直圈禁在王府,再也出不去了。
偏偏季狗看不清楚,以为是娶了自己,才远离皇位的。
未婚皇女不止季平安一个,怎么就是她来娶自己呢?不过是皇帝早就厌弃了她罢了。
徐嬷嬷有些担忧,“可是姑娘你现在怀有身孕,要是楚湘王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我怕”
“不用担心,再怎么样,结果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短短半虞,沈之虞从家里娇养的坤泽女儿,变成寄人篱下,饱受欺辱且有名无实的王妃。
她早就习惯了,在适应了之后,她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不管季平安的反常是因为什么,只要不伤及她跟自己身边的人就行。
但沈之虞不是坐等结果的人,“李昭贤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姑娘,真的要见北齐太女的人吗?”南灵有点儿担心。
“嗯。”
沈之虞没有解释,她明白身边人的担心,在南秦见北齐太女的人,一旦被发现是死罪。
可若别人不让她活,那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要是她活不了,她一定会把匕首,先一步插进季平安的心脏的。
季平安进到房里,就发现了沈之虞的状态,她上前几步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她洗漱完出来时,没有人发现她,关于沈之虞主仆的谈话,多少听到了些。
姐姐季承继发现了北齐太女的踪迹?小说里面没有写这段啊?
那么北齐太女还能跟沈之虞见面吗?真实世界与小说不一样,世界瞬息万变,不能全凭小说剧情。
小说剧情只能指引大致方向,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毕竟从她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开始改变了。
沈之虞的思绪被她打断,声音冷淡道:“无事。”
季平安并不指望沈之虞对她说些什么,一天的相处,当然比不过之前半虞的恶毒对待。
她不在意的笑笑,“夫人是在担心,王府无人可用吗?”
沈之虞端起旁边的小碗,小口喝着里面的汤,好一会儿才道:“我沈家奴仆已接手王府各职,等明日牙行会带人来,要不了几日王府就会恢复正常。”
赶在内务府派人来之前,让牙行送来奴婢,那些奴婢的卖身契都在手中,可比内务府的奴婢好管,到时楚湘王府勉强算的上稳如铁桶了。
沈之虞自会把卖身契握在手中,那时的王府后院,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前院的人是王府属官与侍卫府兵,后院之人很难染指,但收买是可以的。
现在季承继发现了李昭贤的踪迹,她怕是很难离开南秦了,而且她与北齐太女的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到时西北不站队也得站队了。
如今局势大变,她还要按原计划进行吗?
今夜李昭贤的人来找她,一旦让人发现,她有口难辨。
沈之虞的视线放在季平安的身上,原本是要赶季狗走的,为了不给李昭贤的人机会,怕是要把季狗留下了。
季狗本人,哦,不,季平安见沈之虞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心里有点儿想法,但不多。
“王府的事情,辛苦夫人了。”季平安装的彬彬有礼的模样。
她这个人在外人设全靠自己给,开心了礼貌文化人,不开心了大家一起发疯。
想装的时候能装会装,不想装的时候主打一个耿直,没有固定的人设,全看自己开心。
季平安只是太早的成熟起来,早早的失去了庇护,又寄人篱下,自身不立起来,又能如何。
因此,在知道自己穿越后,捋顺了自身的处境,迅速做出了应对。
今天开局顺利,她的心情不错,清楚最大的功臣是沈之虞,自己这个大腿得抱住了,可不能让对方把自己甩掉。
于是她显得有点儿狗腿的半蹲在沈之虞的面前,“我帮夫人按摩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单纯无辜的小模样,让沈之虞愣了愣神。
乾元与坤泽对相互来说,有着强烈的吸引力,随着着她的靠近,扑面而来的柑橘沉香气息,清新甜美中带着些许厚重。
沈之虞不自在的往后收了收腿,她的身上还带有季狗的标记呢,仅是靠近就惹的她心中微颤,后脖颈开始发热了。
她现在也想起来了季平安还是“生气”的状态。
沈之虞抿了抿唇道:“只是权宜之计。”
若是有更好的方法,她也不可能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起码没有听到“值得”两个字,相比从前也好了许多。
季平安心里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季平安又觉得不能放低自己的底线。
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一般,最后她还是看着人道。
“殿下,但是我觉得不值得。”
“你自己,比这些要重要许多。”
第 89 章 第 89 章
季平安的语气里带着无奈,但无奈之下却藏着温柔和珍重。
沈之虞的长睫动了下,像是愣住一般。
季平安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只有脑海的系统提示声音。
【目标人物好感度+1】
【目标人物好感度+1】
长公主府,沈之虞马车出了府邸,季平安便跟在身后,沈之虞不告诉她去了哪儿,但是她难道没有脚吗?
看着她出府的方向,并非皇宫,季平安扬扬眉,一挥手,“小桃,跟上。”
绿药在人山人海里穿梭,忽然一个垫脚:“哎呀。”
撞在一人身上。
灰色宽边袍,大兜帽直接盖住她的脸,她只能看到对方尖尖的下巴,磕在她身上有点疼。
好冷酷的人,她阅人无数,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可靠近。
一身泼辣劲硬是被逼的收敛三分。
“你没事吧?”
绿芍轻声问,少师闻言,不做任何回应。
须臾间,绿芍眼前一虚,好似看到什么一般,对她痴痴笑起,主动上来勾着她衣角,牵引着像前走。
少师无声笑了,夜娇用在这等风月场所,量把握的刚刚好,既不会引人怀疑又能将人轻松控制带离揽月坊,只可惜,一次只能带一个,还是太少了。
转身向门口走去。
一路顺利出了门。
少师心中不屑,昭国女子就算在有钱又如何,还不是会被她轻易拿捏,当个可怜的试验品。
穿过街道,走到一僻静处,绿芍看着前方“咯咯咯”笑不停。
忽然身后一阵风似的,长剑穿耳而过。
挑起少师长袍,她立刻后退旋转数部,拔出玩刀,看着眼前杀意浓厚的女子。
十七满面冷色,“人留下。”
少师扬着尾音“哦”了一声,“那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留下。”
狭窄的小巷内,刀剑声碰撞,发出令人胆寒的心颤。
季平安一路跟着沈之虞马车,却发现她进了揽月坊。
想起不久前,梅姨娘出现在长公主府邸。
她蹙眉跟了上去。
片刻后。
“被骗了。”
从揽月坊出来,季平安脸上愤愤,“沈之虞不在坊内。”
她白跑了?
巷内。
刀剑纵横交错,时快时慢,直教人看的眼花缭乱,十七手中长剑挽了个空,对面少师手臂一挥,弯刀像她急转刺来,极速又凶狠,千钧一发之际,十七被人从身后一带,脚尖离地拖出十几米,站稳身子,只见一抹蓝迅速向前飞去。
剑光如电,在空中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少师被她一阵凌厉的剑法逼的直退,剑影重重,每一招都带着冷厉的必杀之意。
巷中偶有行人经过,老远见到打斗都捂着嘴尖叫跑开。
很快,少师在一阵密密麻麻的攻势下显出颓态,沈之虞身形一闪移到她的身后,举起剑,关键时刻。
“沈之虞”
季平安跑的气喘吁吁,她在路上听到有人说这里的情形,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她。
没想到她工夫这么好。
沈之虞被她一唤,扭头看去,这一下给了少师机会,她袖口一挥,一阵白烟顷刻间将她跟众人隔离,一片浓雾中什么也看不见,沈之虞被迫后退几步,待到周围可以视物,少师已经不见。
沈之虞蹙眉,看着来人,白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季平安看着她,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悻悻开口:“寻你啊”
她又不是不回家,寻什么?
“刚才是谁?”
沈之虞见她无比关心,这丫头怪会捣乱,不过好在十七跟了过去,那人武功不弱,又善于用毒,走的时候还把地上捉的女子一并带走,看来她们现在急需新的人物进行下一步计划。
“回去再说。”府中静悄悄,一眼望不到头,如此大的院落,修缮精美的凉亭,亭旁毗邻清澈可见底的小池,睡莲环绕,花香怡人,一汪翠色,搅得人心撩动。
穿过精致的花园,拐过几道曲折长廊,眼前一处精致别致的小院,上面写着雅芳舍。
周遭花圃成群,清雅素净,颇为风雅。
管家面上含笑:“季小姐,这是长公主吩咐给您安排的。”
季平安点头,“看着不错。”
沈之虞眼光果真如她人一般,很讲究独到。
尚未认识几天,她选的地方倒分外合乎自己情趣,这独栋小别墅,如果没人来打搅,她一个人在这里岂不快活。
“我歇息一会,后面物什我让婢女整理即可。”
管家点头,客套寒暄几句便离开,待人走后,季平安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舒展懒腰:“真要累死了。”
做马车一路颠簸,丞相府距离沈之虞的地方要弯弯绕绕好几圈,现在看着屋内,其实也没什么整理的,沈之虞已经让人将地方腾出,她带的一些个人用品,稍微摆放即可。
作为一个现代合格的打工人,这么点行当她完全一个人可以搞定。
小桃看着她:“小姐,我们要在这里生活几年?”
“不知道。”
“要是长公主看上你了,不让你走,一直在这里侍读,那你以后还能嫁得出去人吗?”
季平安想了想,应该不会,她看沈之虞那人,估摸着很难与人亲近,至于为什么让她来,谁知道呢,恐怕是无意中撞见了她不良癖好,想拉进来捂嘴?
“独美不好吗?嫁什么人。”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思想早已解放,一个人自由自在,多舒服。
休息完,两人一起将屋内衣物整理,小桃在另一边的小偏房,距离她要拐上几弯。
季平安整理好一切,身子不免有些乏,一旁贵妃榻她仰面躺上,身子渐渐放松。
门忽然开了。
季平安眼都没睁 直觉以为是小桃进来。
“没事儿你也歇着吧,今天都累了。”
说完不见回应,她觉得奇怪,微微转了个身,睁眼,只见头顶一抹阴影将她笼罩在内,眼前人一身团蝶百花烟雾金丝玉衣裙,头戴簪钗步摇,矜贵雍容。
沈之虞那张华丽的脸赫然出现在她头顶。
“来了。”
她嗓音淡淡看不出喜怒,并直而立,宽大的衣袍顺着她修长的身体倾泻披散至脚底四周,橘红披帛垂地,比她园中开的任何一朵花都要娇贵要艳。
这素雅小舍因她出现,霎时间也变得明亮。
季平安在她注视下,没来由的点点头,想要起身,却发现她身子沉重,任是内心如何焦躁也无法抵挡那灌了铅似的身体。
沈之虞俯身,修长手指从宽袖中荡出,准确的挑到她下颌,冰冰凉沁着肌肤都跟着打寒噤。
季平安不有瑟缩一下,沈之虞见状清冷一笑:“今天倒知道怕了?”
“之前不是还往本宫的身上主动靠吗?”
季平安耳根发红,要想辩驳,那是没法子,她控制不了那奇怪的灼热这才非礼了她。
她来时,姜雅风就劝诫她对沈之虞要小心侍奉,这人脾气阴晴不定,虽看上她招入门下,但亦不可对她散漫敷衍。
季平安张张嘴,眨眨眼:“那是公主您平易近人,仁善和蔼的光辉普照大地,我见那光芒太甚,不觉被吸引这才失了礼。”
“请公主责罚。”
季平安暗自咂舌,恭维到如此地步,沈之虞会责罚她吗?
沈之虞忽然笑了,疏淡清丽的眉眼,衬着冷白的皮肤,带着天生的尊贵矜傲,季平安忽然看待了。
“既如此,那本宫就如你所愿。”
沈之虞说罢,上前两步。
季平安瞪大眼睛,焦急道:“不是,你还真罚?”
她想起身,可这软榻好似对她施了魔法,她怎么也移不开身子,沈之虞那张面容离的越发近,身上若有似无的罂粟香将她包裹。
鼻尖对着鼻尖,季平安嘤咛一声,她离这么近还让不让她喘息了?
“噫嗯。”
季平安腰间被一双手箍住,她挺着腰肢,沈之虞略微霸道的将唇间芬香渡到她的身上,比琼花还要柔软似雨露一般绵长,季平安惊呼连连,双手下意识便要阻止这恼人的快意,手却被沈之虞摁住至于顶端。
鼻尖那抹罂粟愈发浓厚,季平安差点晕过去,□□缠着玉液,汹涌溢出,沈之虞似乎很懂她,近处,她只能看到沈之虞头上的簪鬟手饰,冰冷的金属步摇摇晃间贴着她脸上“坤娘。”
四处点火极致处,沈之虞忽然抬头,漆黑的瞳眸凝视她,微勾唇角,音线低沉,动听极了。
季平安不明所以,眼中充满疑问。
就在她略显天真的瞳仁里,沈之虞抬手在她左耳处轻轻一碰,冰凉的指尖,带起的是意外的热潮。
“嘶”
一声惊叫,季平安骤然睁开眼,心跳砰砰,她半捂着心口,下意识就去碰左耳,那里被沈之虞抚触的地方,这人也太涩了叭。
“呵呵。”
耳边一阵似笑非笑的音调,季平安抬眸,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沈之虞神态悠闲,看着她眸底带着几分不明之意。
在看四周,一切都是刚进门的样子,她,躺在软榻上,她是睡着了?
沈之虞衣衫动都没动,记忆里却是凌乱又急促的,她那是在做梦?
跟眼前人天上人间?
意识到这点,她耳根处一阵烫意,为了确定那是梦,季平安后知后觉:“你,什么时候来的?”
少女眼中朦胧,清澈的眸子倒映出她的影子,沈之虞负手而立,见她小脸悄悄泛起红晕,挑眉:“你希望我什么时候来?”
季平安心跳“咚咚”,沈之虞与梦中穿着相同的衣服,只披帛换了白色,妆容依旧是高贵难攀之姿,瞧出她故意的戏谑之意,季平安尽量抚平心绪,不能让人窥见那绯色梦境。
“我”
“不知道”
季平安眨眨眼,决定诚实回答,直觉告诉她,沈之虞面前,撒谎要有技巧。
真假参半。
她总不会窥探到什么。
“你倒是诚实。”沈之虞盯着她,见她左手食指与右手食指相互间悄悄勾着打成结。
不由了然。
“你刚才做梦了。”
这不是问句,似乎是肯定,季平安心中警铃大作,难道她刚才无意间吐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意识到这点,季平安不着痕迹实则心中快乱翻了天,“呃,是的。”
一遍脑中快速旋转,要怎么编?
“哦?那跟本宫说说,你都做了什么梦,笑成这样。”
沈之虞言毕,转而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啥?
她还笑了?
天呐?
她梦中跟沈之虞翻江倒海,纠葛斯缠不尽,她居然一边梦着一边笑?
头皮一阵发麻。
看到那张促狭的双眼,季平安脑中极速转动:“我笑是因为我在想,那么多人争着也考不进来的体制内编制,被我免试进了,还真是走运,哈哈”
她在现代社会,就是遭遇过现实的毒打,考了几次铁饭碗,但都悲催的挂了。
没想到穿书后反而直接晋升。
缘分啊。
“什么?”
沈之虞蹙眉,体制内编制?
免试?
须臾,她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担在案几上撑着下颚,一只手搭在交叠的修长腿上,华贵袍服在地上拖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了然道:“你想做官?”
“啊?”
轻飘飘的一句,季平安一震,她什么时候说过想做官这种话了?
她这脑子也当不了官,处理不了事啊,她就适合做个米虫,一辈子混吃等死。
“无妨,有上进心是好事。”
沈之虞点点头,继而道:“先从侍读做起,后期看表现酌情晋升。”
季平安懵了,天降的富贵,给她砸的硬是不敢接。
“我其实”
并不想来,好叭。
“阿嚏”
季平安适时打了个喷嚏,她方才在软踏上没有盖被子,窗牖半开,一定是穿堂风给她吹的。
她捂嘴连续又打了两个,弯腰间面部撞在一条手臂上,鼻子与嘴正好拂过沈之虞的长袖,丝丝滑滑,她拍着季平安的后背,“丞相要是知道她宝贝女儿第一天来我这里就生病,估计要来像我要人。”
“不会的阿嚏”
季平安鼻音都出来了,压着嗓子,憋着气摆摆手,她母亲跟娘,是绝不会来这里要人。
她们恨不能她时时刻刻都钉在长公主府。
季平安喷的厉害,脚底一滑踩到裙子,踉跄着未站稳,竟拽着身边人将所有力道都压在她身上。
面颊贴着沈之虞的心口往上蹭,肌肤与衣服上下摩擦,恰好与一瓣柔软相贴合。
沈之虞眉心紧皱,右手拖着她的腰,后背抵在茶几上。
季平安软脚蟹一样挂在对方身上,那片温软直刺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她呼吸都停止了。
“舒服吗?”
头顶一阵凉凉的声音,季平安回神,就见沈之虞面色似寒霜,眼尾闪着一抹浓稠,既惊艳又冷入心扉。
她汗毛全炸开,立刻起身,看着她难得不好意思,“哈,不小心,不小心。”
季平安目光忽然瞥见她左手处,一弯细密的红染了眼。
“你受伤了?”
季平安惊呼,立刻上去捧着她手,看了看,“是,之前的?”
她第一次见到沈之虞,这人就受伤来着。
这么严重吗?
“本来已经无碍。”沈之虞淡淡道。
“现在托你的福,想好也好不了。”
沈之虞面色沉稳,左手纱布下的血浸湿了衣袖。
“我给你叫医官?”季平安看见那血水,脑中嗡嗡作响。
“等你叫来,本宫差不多也要血流而亡。”
沈之虞似乎很不喜欢她叫医官,这点小事也要医官。
季平安在她镇定的眼底住了脚,只听沈之虞:“去柜子里把药箱拿来。”
沈之虞说着收起剑。
季平安一把拉着她胳膊跟上来,道:“咱们好歹出来一遭。”
沈之虞低头看她,季平安眼底亮闪闪,在看四周,脚下是皇城内某个街道,在走几步就到集市旺角。
她这是想逛街?
沈之虞见她一脸娇憨,算了,十七去追当不成太大问题。
既然锁定了目标,人又在眼里地下,总会追到。
她心头一弗,面上带了几分笑,“所以呢?”
季平安立刻接口:“自然要不虚度光阴,不枉此行。”
沈之虞被她牵着手,一路朝前。
她自穿进书中以来,就逛过一次,只不过上一次是独身,现在身边多了一个。
沈之虞每日去朝会,都会乘坐马车经过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大街,彼时,她不曾想过这街道会如此有趣味,如今跟着季平安,被她牵着手,拉着胳膊,姿态无比亲呢的相互挽着,重新走在这踏了无数回的道上,微风拂过,竟有种岁月静好,烟火一生的感觉。
季平安眼尖的瞅见前方一个卖糖画的,拉着沈之虞上去:“我们去画一个。”
沈之虞蹙眉,在这光天化日,她要跟自己去小摊上画糖画?
季平安见她犹豫,把她袖子攥紧紧的,生怕她跑了似的,诱哄道:“很好玩的,我们到现在都没个仪式。”
她跟沈之虞好歹算是谈恋爱吧?
恋人之间,逛个街,一起画个情侣画,不很正常嘛?
沈之虞被她拉到糖画铺子,老板娘热心的招呼:“嘿,画一个?”
季平安积极回应,疯狂点头:“是的,是的,老板。”
“怎么画?”
老板娘看她二人着装,虽然是换了便服,但通身气质骗不了人,尤其是这个小姑娘手里拉着的,她笑眯眯比划了个手势:“三两银子一副,可定制。”
季平安瞪大眼睛,三两?这宰猪呢,好贵。
看着沈之虞,嘴角瞬间垮了。
“我们去看别的吧,吃个糖葫芦也不错。”
沈之虞将她反向一拉,道:“你不是发了月钱?”
没记错,前两天,公主府刚发了供奉。
季平安一听,浑身瑟缩,看着她低声惊恐道:“那才多少?”
都不够塞牙缝的,拿出来岂不是要花光?
她还想着存点儿养老。
“够买了。”季平安趴在小窗边,看着窗外明媚景色的假山流水,可兴致总是蔫耷耷,自从揽月坊回来她就未着言语。
那晚,那个人是沈之虞吧。
一国公主跑去窑子里玩的那么花,她这一不小心堪破她的秘密,往后在公主府岂不是要玩蛋?
真是命苦,穿书穿成这么个结局。
眼看着明日就要入府,季平安心中哀叹连连,一旁的小桃跟没事人一样还在收拾细软,那个笨丫头哪里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那张狭长凤眸俯身时在她眼前如轻烟般飘过时,季平安突然打了个寒噤。
这具身体到底怎么了,如潮水般涌出的喷薄时好时坏,偏生每次在遇到那人时就不受控制。
季平安面对即将入府的挑战,心中暗自思忖,这穿的是书,过程发展完全跟她看的不一样,估摸着是自己乱入导致了剧情发癫。
在这里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可以出去,反正人是活的,要是沈之虞刁难她,她就跑。
腿长着不就是留跑的吗?
不怕。
哈。
季平安这么一想,低沉的心又高昂起来。
公主府。
梅姨娘将上个季度的财务报告捧到上位之人面前,沈之虞淡淡扫了一眼,语气不起不伏,“嬷嬷,这还远远不够。”
梅姨娘面上讪道:“老奴知道,会想法子扩大店面,在招些姑娘进来。”
“前方战线看似平和,实则凶流暗涌,先皇在世曾发起与离国的战争,虽然最后双方签了五年不战的合约,可眼下这约定就快要到了。”
离国狼子野心,昭国地大物博,她们窥于一角岂能甘心?
离国是隐患。
沈之虞一本正经继续逗她,换她死死拽住季平安胳膊,怕她脚底抹油。
季平安对上她眼睛,热泪盈眶:“沈之虞,我觉得过日还是要节俭点好,对叭,我省下来的等我死了,都是你的。 ”
沈之虞点点头道,中肯道:“那是以后的事。”
眼下,现在,她要画糖画。
季平安欲哭无泪,早知道不带她来。
她苦着脸,上前掏出了荷包,沈之虞想笑,却强装镇定,只是嘴角要忍不住。
“算了,看来,你是不想跟本宫和画。”
沈之虞见她慢吞吞,忽然感慨,作势要走。
季平安一听,立马拉住她,悲愤两秒,算了,这是沈之虞发给她的,而她又喜欢这人,有什么法子呢,这钱她合该存不住。
“啪嗒”一声脆响,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
“来来来,二位这面请,是要摆亲亲造型还是拉手?”
里间,沈之虞拉着她,弯腰在她面颊轻轻落一吻。
糖画制成,两个女子一个娇俏,一个冷艳,二人同框,吻人的眉眼温柔,被吻的姿态娇羞。
画面和谐极了。季平安笑眯眯在她侧脸亲了口,这样,她大半天的劳累就算是值得了。虽然看着不好看,但是沈之虞吃起来说不错。
“我往后天天给你做。”
季平安眉梢上扬,眼中放光。
沈之虞眉头突突跳,“别,以后你还是去书馆看书吧。 ”
十七从门外进来。
沈之虞瞥见她,笑着的脸瞬间收敛。
片刻后。
“坤娘?”
“你说那些失踪女子都是乾娘?”
十七看着她,点头:“很奇怪,但是梦香而死的那些人却是随机的。”
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这么扑朔迷离。
沈之虞道:“那些乾娘尸体在何处?”
“目前只发现两具,她们,她们”
沈之虞看着十七支支吾吾,便道:“有话直说。”
十七跟她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欲言又止。
十七脸色微顿,随即朗声道:“那些乾娘像是中了某种迷药,像在极乐之中,死前似乎经历一番癫狂。”
“她们死的时候,身上有严重的抓痕,还有瞳孔放大,像是被什么吸引,面上带着扭曲的笑,造型怪异,其中一个可以猜测到,她在自己解自己的衣带。”
十七回想起看到的那两具尸体,她们身上有着极为浓烈的香,不知道她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用两种毒?”
沈之虞思索,离国想毒害昭国却选择两种不同的毒。
“会不会这是两波人?”
十七提出疑问。泣血。
“娘”
“你别说了,娘都知道,长公主天资绰约,想去她府邸做事的排着长队打着灯笼都数不尽,她独独看中你,你一时兴奋过了头,都可以理解。”
“没事儿,没什么大事,花伶公公已经回去复差,旨意也算是正式接下来。”
“不是,娘,我晕的时候,我记得我没接下来。”
她算准了,花伶给她的时候她指尖刚沾到就倒地不起。
“我跟你母亲都觉得你是太开心,就替你接了,本来这圣旨就是下到我们府的。”
季澜进屋,接了口,面色和蔼温雅,她也没想到,高不可攀,难以捉摸的长公主殿下会另眼相看阿九,长公主府邸门客三千,侍读只是起点。
“她那日考你文采,想必日后有提拔你之意,你进府好好学习,将来也算是走了仕途。”
季平安左看看右看看,她母亲跟娘站在一起,眼中闪光,满脸慈爱,对她寄予厚望,觉得自家孩子终于长大要振翅高飞。
画面和蔼极了。
她们哪里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之虞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让她回来,又隔了这许久,再把她招过去。
“我身体好像还没好,咳咳”
“大夫来看了,问题不大,小风寒,你喝点药就好,这几天在家养养,精神好了在去。”
姜雅风笑着接口。
“万一要好久才好呢?”季平安不死心的问。
“这样的话。”季澜做思索状,“那只能去求长公主,将你提前接走,她那里绝世高手多,定能将你医治好。”
季平安顿时蔫了,她错了,原身的两个妈,都不好对付。
“要不要问问季姑娘,她上次就识得梦香。”
沈之虞脸色微怔,季平安?
季平安看着糖画,值值值,这糖画不能吃,她要回家裱起来。
季平安打断她的话:“需要,特别需要。”
这下她也知道沈之虞的心情为什么不好了。
对方为她准备好了道歉的礼物,结果自己迟迟不回来。
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对去向避而不答。
季平安问道:“殿下准备的是什么?”
沈之虞没有回答具体的东西,只道:“在书房。”
季平安:“那我们现在去书房?”
要是错过了,她后悔的事情又要多加一件。
沈之虞站在原地没有动,她道:“不着急。”
季平安看向她:“为什么不着急?”
沈之虞道:“去书房前,你不若解释解释,自己的身上为何会有酒气……”
“还有其他坤泽的信香味道?”
第 90 章 第 90 章
从季平安进来后,沈之虞便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里面似乎还带着些坤泽信香的味道,若有若无。
味道很淡,并不是她的信香味道。
不明显,但也不能忽视。
闻言,季平安偏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问道:“有吗?”
酒的味道她能够理解,估计是扶孟水山进屋的时候沾上的。
衣服上也确实沾着信香的味道,但她也只能闻到向日葵花和幽兰的味道。
至于其他坤泽的信香,她是真的没有闻到。
“有,袖口。”沈之虞道。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季平安。
季平安还是有些怀疑,抬起来自己的袖口闻了会儿,“你说的是桃花的味道?”
很浅很淡,还沾染上了酒气,若是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
沈之虞的长睫动了下,语气冷了些:“所以你今晚确实和坤泽在一起?”
季平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了下头道:“是啊。”
话音落下,她便感觉殿内的温度都低了些。
沈之虞看着她,过了片刻后才道:“季平安。”
天色已晚,屋里屋外都点了灯。侍子奉上茶,便知趣地退出了包间,独留谢瑾与七帝姬在屋子里头坐着。
两人许久未见,彼此都有些拘谨。
谢瑾上一回见七帝姬还是四年前,当时的七帝姬年方八岁。七帝姬带着人去纯嫔妹妹,即谢瑾亡妻的坟头替纯嫔烧纸,恰巧碰上了谢瑾。
谢瑾在外征战多年,赶着亡妻的祭日匆匆回京。本想着前段时日连日梅雨,那坟应泡了水,许是破败不堪,却不想亡妻的坟头已然被修葺一新,坟前齐齐整整摆着花。
那时的七帝姬音色还很稚嫩:“我母妃说,姨君尽管安心在外征战,这儿无需挂念,自有她着人好生看顾。”
谢瑾许是被风迷了眼,眼眶一湿:“替下官谢过纯嫔娘娘。”
谢瑾恍然回过神,抿了一口茶,寒暄道:“殿下万安。殿下近来可好?”
“劳姨君挂心,一切都好。”七帝姬少年老成地说,“我前儿还去了小姨的坟头,着人铲去了杂草,姨君放心。”
“谢殿下。”谢瑾拱手,又问,“殿下此次找我,可是季将军遇刺一事有了眉目?”
“是如此。”七帝姬冲包间门口抬了一下下巴,“我还邀了我小姑姑,算算时辰应是快到了。”
话音刚落,长公主同季平安一块在门口现身。
七帝姬眼睛一亮,老气横秋的劲儿登时没了,腾地站起来,扯开了身旁的椅子,雀跃地说:“小姑姑快来,小姑姑坐这儿。”
围观了一场史诗级川剧变脸的谢瑾:?
长公主在七帝姬一迭声的召唤中不紧不慢走过去,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十二了,也该稳重些。”
“你怎么同我母妃一样,也学会了念叨我。”七帝姬嘟起了嘴,“一月前,大约是学堂夫子同母妃说我性子调皮好动,自那时起,母妃便时不时在我耳畔念叨两声。怎么现如今小姑姑你也开始了呢?夫子也同你说了么?罢了,且说正事。季将军请坐。”
七帝姬叽叽喳喳一大堆,季平安只听清了最后五个字。她转头去瞅谢瑾,指望着七帝姬的姨君能替她解读一下,却发现谢瑾的神情比才出生的婴孩还要懵懂。
季平安:
季平安便明白了,谢瑾恐怕连最后一句都没听清。
她道谢后归座,听着七帝姬继续叽叽喳喳:
“事情原是如此,具体我究竟也不甚明白,我只是传达我母妃的意思,我母妃叫我有事便找小姑姑,于是我将小姑姑也拉来了。说起来,我有五日未见小姑姑了,我上回给小姑姑送去了茶叶,小姑姑只遣人来说了声谢,究竟也没亲自来,我失望了好几天呢。”
“我日日上学,本想着出宫去见小姑姑的,母妃却不许,定要叫我把这几日教的文章背得滚瓜乱熟了,才许我出门。我也曾偷偷摸摸溜出去找小姑姑,但每回都在半路上被逮了回去。若不是季将军遇刺一事有了眉目,那文章究竟只熟络了半篇,我还不得出宫呢。”
季平安:
坏消息,她仍旧一句没听清。
好消息,这一通话似乎都是废话,因为她听见了起码有十几声“小姑姑”。
结合七帝姬说着说着便委屈起来的语气,应当是小孩儿在撒娇。
长公主接着淡淡地应“嗯”,与七帝姬的长篇大论比起来略显单薄——令季平安怀疑她也没听明白——但七帝姬却肉眼可见地更开心了,再一次开始了叽叽喳喳:
“小姑姑,你可知我读的是哪篇文章么?我读的是《道记》,我背熟半篇了,小姑姑你可想听?”
这回季平安听清了。
她已经做好半个时辰再进入正题的准备了,却见长公主替七帝姬理了一下衣襟,而后淡然开了腔:“不想。”
季平安:?如此直接?
七帝姬却并未气馁:“小姑姑你真不想听么?前半篇我背得可顺了,内官们一个个儿都夸我呢。”
长公主:“不想。”
七帝姬噘起了嘴,嘟囔了一声“好吧”:
“无妨,虽然小姑姑拒绝了我,可小姑姑仍旧是我最爱的小姑姑。我开始传达我母妃的意思了。”
“我母妃说,秋雁姐姐原是在她宫里的,然不日后被二姐姐讨了去,后来再见时便是在勤政殿了。这中间历经数月,或是二姐姐送与母皇的,或是中途又经手了别人,她让我来问问小姑姑,是否知晓一二。”
“秋雁么?”长公主想了一想,摇摇头,“老二未曾与我提及,我也未见她身边多出了眼生的侍子 。”
七帝姬往椅子上仰躺下去:“我话传完了,此后便是你们大人之事。”
长公主搭在桌上的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率先发问:“为何要寻一侍子踪迹?”
七帝姬错愕道:“她刺杀了季将军,小姑姑你竟不知?”
“我为何会知晓?没人与我说过。”
七帝姬恍然大悟:“对!我是未同小姑姑说。说起来,季将军遇刺一事瞒得倒是极好,听到我姨君递进来的信儿时,我们还大吃一惊呢!待知晓刺客是秋雁后,便更大吃一惊了。”
季平安垂头吃茶,能感受到三道目光汇聚在了自己身上,夹杂着“你说两句呗”“将军不容易”,与
来自长公主的那道眸光浅淡,季平安没琢磨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抬了一下茶盏,想着自己这会儿似乎是该发表一点感想,刚准备开口,忽听长公主平铺直叙地问:
“大人是回京那日白天遇刺的么?”
“正是。”季平安道。
“大人倒未曾与我提及。”
季平安仍旧不知道长公主说这话是何意。
若说是好奇,长公主又实在不像是关心这些事的性子;若说是嗔怪自己没跟她讲就更不可能了。
许是礼貌性询问。她想。
她于是道:“究竟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必为此叨扰殿下,故此没提。”
长公主微微颔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蓦地再度开了腔:
“大人此后有事不必瞒着,左右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面都没见几回,话才说了不过几十轮,这就一家人了?
季平安没明白,错愕地问:“下官何时同殿下是一家人了?”
她已经做好听一些客套的、诸如“亲如一家”的话的准备了,却不想片刻后,长公主淡漠的声音轻轻巧巧传来:
“谢将军是小七的姨君,大人作为将军的朋友,同我自然也算得上一家人。”
季平安:
无懈可击的逻辑。
都怪谢瑾!
沈初沉沉道:“她还不够格。”
“我就够格么?”
“那是自然,阿虞打小儿就聪明,若不是母皇薨逝时阿虞年岁太小,这皇位也轮不到我。”
沈之虞垂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圈,小半柱香后终于松开。她垂着脑袋,被发丝遮了一半的面庞看不出神情:“你如此行事,对得起母皇么?”
“我如何行事?”沈初笑起来了,“我爱惜幼妹,母皇于九泉之下知晓后高兴还来不及。”
沈之虞的指尖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忽然将脑袋扭过小半圈,沉着眼撞上了身后那人的视线:“你自己如何想的你自己自清楚。”
沈初点点头:“我很清楚。”
很清楚么
那便是有意为之。
这句话在沈之虞耳中与挑衅没有差别。
沈之虞蓦地起身,高声唤进了在门外候着的内官:“将你们皇上的奏疏收拾好,今儿的安房闭门不待客。”
内官在地下诚惶诚恐地候着,不知要不要遵命,偷摸着斜眼去瞥皇上的反应。
沈初却笑了:“安房不待客,我便去花厅。”
沈之虞面色不改:“花厅南北通透,寒风硕硕,恐冻着陛下。”
沈初睁大了眼,微微低下头,惊喜地问:“阿虞,你是在关心我么?”
沈之虞:
内官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下了。
沈之虞受不了了,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问:“你待如何?”
“不如何。”沈初重新一屁股坐上了黄花梨木椅,“我只想寻个地儿清清静静批会儿奏疏。”
“御安房什么都有,炭火也比这儿足,不比这儿舒服么?”
沈初拧眉想了会儿,悟了:“阿虞是说长公主府内炭火不够用了么?我即刻遣人送些来。”
沈之虞:此时天色全然暗淡,随处可见的灯笼将整条街渲成星星点点的暖色。
将打包好的吃食交由谢瑾的随从带回家后,俩人单独上了街。
小摊类型不一而足,手工小吃并日常用品应有尽有。
谢瑾盯上了一家卖藏刀的小摊,对其中一把蛇头雕花弯刀爱不释手,遂和摊主砍起了价。
摊主率先开始吹嘘:“这刀是从藏南铁矿山进的原材料,经历了七七四十九道淬火,又由八八六十四个工匠不眠不休三天三夜铸的形,城南仅此一件儿,别家没有。”
“听着不错。”谢瑾点头问,“那价钱如何呢?”
摊主比了个五。
谢瑾:“五两银子?”
摊主摇摇头。
谢瑾大吃一惊:“难不成是五十两?”
摊主继续摇头。
谢瑾花容失色:“五百两”
“停!”摊主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折扇,唰地展开,挪至脸侧扇了扇,“咱们这儿是小本买卖。不瞒您说,其实只需五百文。”
谢瑾:“五百文”对得起“藏南铁矿”“四十九道工艺”“六十四个工匠”“城南仅此一件儿”里的哪一个?
谢瑾笑道:“您这刀耗费如此人力物力,五百文就能卖?”
“阁下有所不知。”摊主神秘兮兮地说,“虽然耗费人力物力,然我有特殊渠道,拿的都是底价,故此成本并不算太高。”
谢瑾点点头:“也别五百两文了,我予你一两银子,难为你在这儿吹了这么半天,也不知口渴没。”
摊主:那刀确是用的上好的铁,刀刃锋利,刀面光滑锃亮,一刀下去能轻松挥断发丝,被谢瑾攥在手里轻轻巧巧耍了个刀花。
谢瑾得了称心如意的玩意儿,一整个晚上都兴致高涨。她的手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钱袋儿,一路走一路买,最终脖子上挂了一个面具,背上背了一个箭匣,右边胳膊挎着花篮,左边胳膊抱着一袋子点心,又往季平安身上扔了一只酒壶。
季平安很麻:“你家里不是藏有百八十只酒壶了?再说,这玩意儿何处寻不到,至于巴巴跑这儿来买?”
谢瑾摇摇头:“你不明白。”
她一面说,一面环顾四周,忽然抬起胳膊,指着不远处张灯结彩的一座天桥说:“可想上去走走么?”
天桥连着东西两座酒楼,栏杆上系满了各色丝带,丝带上俱写着百姓们的愿望,大多是求一个福禄安康。
季平安想了一想,点点头。
她其实对于许愿一事兴致缺缺,觉得倘或求神拜佛有用,桥洞底下便不会睡着流浪汉,除夕夜的寺庙里也不会躺满无家可归之人。
她于是只是看着谢瑾拿了条崭新的红丝带,对着北面拜了拜,而后执起墨笔,提腕在丝带上题了几个字。
季平安在旁边憋笑憋出了内伤。
摊主虽被阴阳,却并未计较,因为一两银子很显然是一个令双方都极其满意的价格。
沈之虞没辙,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那你一人在这儿待着罢,我去别处静静。”
沈初没说旁的,重新打开奏疏,只是嘱咐了一声:“如今天寒,阿虞别站在风口儿吹。”-
季平安心里莫名的情绪淡去后,她又开始和沈之虞聊天。
“殿下,你知道水山和孟枝在一起的事情,不会惊讶吗?”
她刚才给沈之虞讲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惊讶的情绪。
“有一些,不过能看出来。”沈之虞道。
季平安好奇:“怎么看出来的?是在大柳村的时候吗?”
沈之虞嗯了一声,“但当时我也只是猜测。”
孟水山阻挠孟枝的婚事,还可以从心疼妹妹的角度解释。
但提起来亲事,孟枝下意识看向孟水山,就值得注意了。
季平安笑了下:“我当时还以为她就是单纯不喜欢秦昌呢。”
现在看来,分明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说了会儿,沈之虞也将画补充完整。
画自己总是有些别扭的,她也没有画的特别精细,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
季平安接过画,看着完整起来的画面,“好看,人好看景色也好看!”
她重新将画卷起系好,打了个哈欠道:“殿下,回去休息?”
沈之虞嗯了声,将书房的烛熄灭后,跟着季平安一起回了院子。
等到要各自进房间的时候,季平安顿住自己的脚步,道:“殿下晚安。”
“晚安。”沈之虞道。
顿了片刻后,她站在房间前,道:“今天的事情,我没有吃味,只是不喜欢陌生的信香味道。”
季平安反应了片刻,才跟上她的话。
她刚才只是开开玩笑,谁知道沈之虞现在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一句。
她努力地压了下自己的唇角,不让自己的笑容太明显。
“我知道我知道。”
公主殿下才不会吃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