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 91 章


    隔天,沈之虞和季平安也得到了消息,出发去南三郡的时间定在了明日。


    同行的人除了五皇子,还有工部的官员,负责河道的修整和其他事务。


    皇上和朝上其他人的意思是先让她们轻装简从,尽早赶过去,若是有意外了也能抓紧处理。


    季平安问前来传话的官员道:“这么着急?”


    “是啊”,官员叹了口气,道:“南三郡距离京城远,哪怕只是赶路都要十几天。”


    “按照往常来看,南三郡多雨的时间也在七月底八月初,能持续半个多月。”


    “若是想要提前整修河道,时间已经算紧张的了。”


    季平安点头:“说的也是,多谢大人。”


    “小姐,喝药了。”


    丫鬟小陶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季平安捏着鼻子也喝不下去,太苦了,到底是哪个狗大夫,她明明什么病没有,就给她胡乱诊病。


    不能说她是劳累过度晕厥吗?


    刚从集市回来,多好的借口啊。


    “小桃,我们还有几天自由时间。”


    小桃道:“小姐,我们还有三天,三天后您就是长公主的侍读。”


    真厉害,小桃满眼崇拜,能去长公主府任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她家小姐就是优秀。


    “走。”


    季平安起身,躲不过,那就勇往直前,眼下日子是要过的,还有三天,好好作。


    “小姐,你来这里?”


    小桃一脸不可思议的站在烟柳巷,眼前胭脂水粉气刺鼻,头顶一块烫金牌匾,上面风情潦草的四个大字:揽月坊。


    “进去看看。”


    小桃:“我怕丞相打断我的腿。”


    季平安戳她心口诱惑道:“你真的不想看看里面什么样吗?”


    季平安从未踏入古代的青楼烟花之地,每次看书描写的都富丽堂皇,这次进来,怎么也要一饱眼福。


    她本就成年了,看看也没什么。


    小桃眨着眼,还在犹豫季平安已经先她一步迈向台阶,小桃反应过来,人已经进去了。


    她赶紧一口一个小姐喊着,跟了上去。


    揽月坊大厅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琉璃幻彩吊灯,四面大红绫罗绸缎从上梁悬挂垂下,在灯光折射下绸缎散发极致的魅惑,宛如梦中星河。


    花瓣蹁跹而下,圆形舞台上空,飞天舞女穿着暴露,打扮妖娆,她们三五成群打扮妖娆,身上的披帛在转悠中晃到宾客的脸,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叫好。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声:“今天能见到月娘吗?”


    “我都来一个月了,脸个影儿都没看到。”


    “月娘岂是你这等次可见的?”


    搭话的是个穿着锦缎的夫人,看她排头,定是殷实之家出身,可她眼神之间却是对方才说话之人的鄙视,想必她也是为了这月娘而来。


    季平安忽然就好奇起来:“月娘到底是谁?”


    “小姑娘就不懂了,月娘是揽月坊招牌,传闻她极度貌美,琴艺一流,只卖艺不卖身。”


    “原来是淤泥里的白月光。”


    青楼中不乏貌美女子,但头牌大多更加貌美,且才艺双全。


    “你们是没见过真容?”为何要说传闻。


    “月娘每次都是头戴面纱,只那身子就可断定,绝非一般女子。她一月只现身不到三次,即便有钱也不一定看的到。”


    那贵夫人眼中发光,神往之色溢于言表。


    “怪不得这么多人。”季平安凝望四周,这帮人莫不都是奔着月娘名号来的。


    “花了钱,又看不到正脸,你们也愿意?”


    太蠢了,季平安不屑,就像买东西,花了大价钱只看到外包装盒,里面产品用不到,还乐呵呵的,觉得赚大发了。


    神经病。梅姨娘闻言面上忧患,连带着一旁的画眉等人都各个义愤填膺,昭国是礼仪之邦,离国却是蛮狠凶残,她们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吞并四周小国不在胜数,若不是昭国兵力强盛,可与之一抗,只怕早就被纳入旗下。


    月国态度不明,与昭国之间一直是若敌若友的扑朔之态。


    “十年前,为了稳固昭月两国关系,母皇曾想送悦儿和亲。”


    沈之虞回忆往昔,她与沈悦是双生子。


    可惜生下来一个健健康康,一个命薄脆弱,而沈悦则需用龙气日夜将养,这才找了个法子用别人替嫁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在月国,也不知怎么样。


    昭国经过离国一战,现举国上下都需休养生息,百姓再也经不起战争所带来的苛税痛苦。


    国家需要恢复,所有人渴求平稳,和谐发展。


    但四周总有豺狼虎视眈眈,即便身处高枕无忧之位,她亦有要守护的东西。


    “等我武功再进一步,看那离国敢来,我就申请披挂上阵,杀的她们片甲不留,不然还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四史里的黄莺忽然发声,一脸愤愤,拳头握成球状,面色都激的发红。


    大家相互看看,都因她这句话而噗嗤一笑,一时间紧张忧虑的氛围竟有些松弛。


    画眉拿着帕子捂嘴娇笑:“我看咱们也别组建什么不死队,情报网了,就让阿莺一个人上阵去,一切都解决。”


    沈之虞挑眉,寡淡的眼尾也晕染几分笑意。


    “可以。”


    黄莺一看大家调笑的神态,不由急了:“你们说什么呢,我说真的,离国要是来战,你们还不战么?”


    她是昭国人,绝不会退缩。


    “当然不会真的让你一个人上去,你那两下子,够打么?”一直未说话的红绸眨眨眼,清了嗓子,眼中也是止不住的笑。


    黄莺是她们四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活泼天真,没见过战场上真正的恐怖与无情,不知国与国之间博弈时的铁血手段。


    以为靠着自己一腔热血就可以挥洒出自己想要的结局。


    如今昭国军队需注入大量钱粮来供给。


    国库明面上一片祥和,只因她们跟着长公主,晓得这里面问题。


    长公主这些年开了暗地里开设不少茶楼酒肆,地下生意没少做,为的什么,她们心照不宣。


    “对了,丞相府中一切安稳,季姑娘似在准备明日入府。”


    季平安,那个娇软丫头。


    沈之虞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舒展,声音无端柔几分:“她没吃过什么苦,给她收拾个干净体贴的房间。”


    梅姨娘弯腰点头称“是。”


    就说公主为什么会在揽月坊招客,原来是招的丞相家的千金小姐,那日听十七说,宫宴那晚她们这关系可非同一般。


    梅姨娘暗地里咂咂嘴,这来的没准是个小祖宗,她可得供好。


    一切事宜安排妥当,红绸将随身携带的药箱子打开,给沈之虞换药。


    “公主,您这手不宜在用力。”


    红绸将她左手手腕上的纱布取下,那夜郊外遇袭,公主手腕受伤,袭击者的身份尚未查明,“让十七盯着点,以防暗探已经潜入城内。”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们的情报网遍布大江南北,除了昭国也安插在其他周边敌对国家,不仅如此,双方相互渗透,这次遇袭,沈之虞眯着双眸,陷入沉思,怕是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一探深浅了。


    她唇角上扬,不屑之情溢出,杀不死她,就别怪她反杀。


    “小姐,您慢点。”


    季平安下了马车,小桃体贴的给她扶下,眼前巍峨壮丽的府邸,比她家丞相府不知阔气多少倍,就说那石狮子,比相府大,比相府做工更讲究精致。


    面朝南,一块巨大牌匾上赫然写着长公主府几个字。


    小桃大包小包拎着,季平安看了眼高高台阶,这时大门忽然开了,梅姨娘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出现在眼前。


    两两相对,季平安懵了。


    “镜中花,水中月,就这种可看不可得才吸引人,那些甩了银子就抱上的,有什么意思。”


    贵夫人翻个白眼。


    嗯,还挺有情调,季平安扬扬眉,忽然轻纱薄幔,斑斓光芒中,二楼一众桃红柳绿簇拥着一面带白纱的女子,老鸨甩着帕子,声音夸张:“月娘来了,月娘来了。”


    “今天月娘生辰,谁投掷银子多,就可单独去为她庆祝,想一想,你一个人与月娘在房中谈心说地,还能与她共吃长寿面啊,想想就让人愉悦”


    “所以,赶紧投,赶紧啊”


    老鸨跟老式收音机似的,连轰带炸,面上妆容夸张艳丽,她走前面为月娘开道。


    那一身大宝蓝色织金华贵纱袍,季平安不知怎么的忽然与另外一道身影相重合,那华丽的蓝,那人也穿。


    月娘目光清冷,目不斜视,手中拿着团扇,轻轻扇着,走到楼梯一半停下,纵身一跃,飞到舞台中央,无比精准的拽到垂落的帷幔,在漫天花瓣雨中翩跹起舞,大厅里忽然就沸腾了。


    月娘二字此起彼伏。


    季平安目不转睛,心中震撼,那窈窕身段,配上半遮的面纱,衣袖舞动间若春燕振翅,确实引人遐想。


    这时有几名白衣女子作配,飞身到她周围,将她团团围住,那抹蓝在红色的包裹下,绮丽迷幻,空气中有香味蔓延,随着音乐缓急间,大家都上头不能自拔。


    银钱越掷越多,却一片也沾不上月娘身。


    季平安被情绪渲染,从身上拿出一枚铜钱扔不过,倏然间那抹蓝色身影飞到她眼前,对她媚眼一勾,伸出手,那枚铜钱已经接下。


    季平安呆了,那么多人,她踩了什么狗屎运?


    老鸨面色惊讶,须臾间收敛,立刻喜笑沈开,舞着帕子开心大叫:“这位小姐,喜迎头彩。”


    “月娘怎么陪这个小丫头。”


    人群里惋惜声传来。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七尺金丝楠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风起绡动,薄纱飘摇,偏殿内熏香袅袅,烛光将四周映衬若白昼。


    季平安睁开眼,入目就是这雕梁画栋的奢华之景,紫檀雕花案几上,设三尺左右青绿古铜鼎,凤凰衔环香炉里袅袅娜娜泛着白烟,身下玉枕衾被,金砖铺地,内柱雕刻回旋盘绕凤,栩栩如生,珠帘旁立着一座百花争艳六扇屏风,此间种种无一不宣誓着主人的高贵身份与讲究。


    她揉揉脑袋,昨天醉酒,现在脑中还一片昏沉,闻闻袖口,一股酒味还没散尽,她蹙眉,似乎还多了一分其他味道。


    幽香神秘的罂粟,似乎不止从衣袖染出,看看身上着的中衣,每一处都有它神秘的痕迹,挥之不去,萦绕又缠绵。


    昨晚,她酒醉被人撞到,继而一个曼妙艳丽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季平安慢慢回忆,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零碎片段走马灯一样拼接成一个完整的画面,脑中充血,牙关打颤,天!


    离开掀开被子下床,她的衣服早已被人换过,这不是她昨天入宫穿的那件长裙。


    她都干了什么?


    回头望着大床,种种绮丽画面像她砸来,耳根处一阵发热,她摸了下。


    “嘶”,疼。


    麻痒中带着被人大力舔舐过后的薄疼,昨天左耳垂后方要撑破的感觉倒是消减不少,似乎有什么注入缓解了不适。


    走了两步,另一处又开始发疼,她立刻站住不动,被填满后慢慢消解的虚空感,丝丝缕缕,仿佛灵魂都随着那些时辰的颠鸾倒凤而抽离身体。


    她昨夜与一个陌生女子翻云覆雨,夜月花朝,莺期燕约,蝶乱蜂狂,做的骨头都散架似的发酥。


    仔细回想,书里怎么没看到这些情节?


    季平安眉间颤动,似是受了不小打击,她看的《凤宠》里,开头宫宴结束就是小姐安全归家,哪里来的额外福利赠送?


    她穿的是什么书?


    “吱呀”朱门晃动,有人推门而入,她思绪收回,水晶帘被一双玉手挑开,来人身着大红鎏金绣凤织锦袍,裙身雕刻繁复的祥云暗纹,腰间一条嵌玉石宝珠的宽边腰带,裙摆宽大飘逸,随着她不疾不徐的稳重步伐,每一步都透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优雅。


    昨夜被翻红浪的脸与现在敷了香脂口膏与描了螺子黛的面容重叠为一处,季平安觉得身子那里更疼了。


    小说里,只有一个人爱穿艳丽的服装,就是新帝的嫡姐,昭国长公主,沈之虞。


    这个认真像五雷轰顶,把她轰的外焦里嫩,她跟一国最金贵的公主睡了?


    春宵一度,还拉着别人的手死不放松。


    天嘞!没脸见人了。


    季平安石化,僵在原地,尴尬,在思考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反正扬着脸打死不认就行。


    “季姑娘,昨夜可还满意?”


    季平安又是一惊,惊于沈之虞调查她的速度,短短一晚,吃干抹净还能查到她真实姓名住址,惹不起,是她惹不起的人。


    “嘿,哈”


    季平安抓抓头,挠挠腮,支吾半天,“还行。”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第一次,季平安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哦?”


    沈之虞挑眉,甚是感兴趣,像她又走进一步,“昨日,季姑娘扒着本宫的手,本宫差点脱臼。”


    想到昨天,她泪眼汪汪的不许自己走的模样,沈之虞眼中玩味兴起,抬着右手虚晃了两下,季平安忽而看到她另一支裹着厚厚的纱布。


    “你受伤了?”


    月娘在季平安怔楞间,直接拉着她的手,带着她飞向二楼过道。


    台下依旧一片热闹沸腾。


    季平安腰间被一双素手搂着,那手温润柔软,掐着她腰间竟莫名带起一阵电流蹿腾。


    落地,她有些晕乎,看着面前女子,忽然间一阵罂粟的幽香侵入鼻尖,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半月前醉酒的感觉又袭来,面前女子越来越近,她胸腔沸腾,耳垂处胀的难受,抬手想扯下那白色。


    伸到一半,忽然软了下去,身子向后跌的同时,再度落到那具坚实的怀抱。


    她意识涣散间,喊了一句什么。


    对方身子一颤,静静看她许久,而后将人轻轻抱起,入了房。


    摘了面纱,月娘看着眼前娇软少女,多日不见,依旧灵动,胆子太大了些,一个人就敢跑到这纷乱繁杂之地。


    季平安被放在床榻,今日她着一身淡粉纱裙,腰束水蓝软烟罗缎带,乌发如瀑,斜插一根玉花簪,发尾随意披散开,腰若细柳,肩若削成,略施粉黛已比楼下那些庸脂俗粉不知娇上多少倍。


    在这里发作,幸而她今日在。


    似是难受,迷离中的季平安嘤咛一声,小脸红扑扑,左耳垂处那抹心形胎记越发猩红刺目,较之上一次的浅显,今次在看,那红比血还要秾丽惹人心惊。


    腺体在叫嚣着往外冲破,这小丫头信素外泄这般来势汹汹,处在潮水期还没过去也敢到处跑。


    淡雅清香的紫藤花从耳垂后方一寸处汩汩溢出,这香味比兰还要清雅,她抬手,轻触那点红,周深罂粟花香霎时翻山倒海,喷薄而出,与紫藤相交融,季平安舒服的唔了声,神态放松而满足。


    迷迷糊糊的身体,原本难受的感觉因周围罂粟花海的包围而渐渐消减,不对,这消减过后她好像被人抽走了力气,软绵绵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觉一只手从她耳垂处离开,她的腰部被人高高垫起,另一处开始不耐的寻求释放。


    狭长双眸看着意识溃散的人,眉眼间是俯瞰众生的高贵薄凉,有些寡淡的眼尾因着榻上人的诚实而有一刻松动,季平安腺体里注入了她的信素,算是再一次被临时标记。


    而股侧间涓涓花蜜倾泻而下,月娘探手,只一碰就就越牵越多,紫藤花的香味由淡转浓。她看了眼桌面上的茶水果盘,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季平安忽然抬手一勾,不经意的将她脖子拢住,用力一拉,思索中的人就这么被她带着扑进胸前,月娘大惊,侧耳恰好听到身下少女有力的心跳,似是急切的渴望什么,跳动极速。


    双腿缠着她半腰,才发现,季平安将她夹在中间,不安分的扭动,“呵呵。”


    她勾唇:“这么主动。”


    纱裙浸着湿意,桌上的长颈花瓶插着今早刚换的海棠花,算了,现在她根本动不了。


    “嗯。”季平安忽然出声,空荡的地方被阔得满当,意识混乱间她不由轻唤出声。


    门外,梅姨娘看着几个姑娘,努努嘴:“到底能不能进去?”


    公主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在揽月坊招人的,今天居然寻了个小女娃年纪不大,也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她。


    “画眉,要不你进去看看。”


    梅姨娘眼中精明,怂恿着,画眉扬眉:“您别害我。”


    她不敢去,竟然让她去。


    公主的脾气,她可不敢惹。


    季平安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虚假地道:“我好像没有感觉到,你要不要现在检查检查自己的数据,看看是不是出错了?”


    系统:“这样的吗?我现在就去看看!”


    季平安:“检查好之后,也不许检测我的心率了。”


    系统格外听话:“好的,宿主。”


    “不过宿主要注意身体健康哦~”


    心率跳太快,对身体不好的。


    季平安:“……知道了。”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鼻尖还有浅浅淡淡的兰花香气。


    不知道是标记完坤泽的信香,还是屋内开的正好的兰花。


    往日相处的场景,又慢慢地在黑暗中浮现。


    季平安动作很轻地捂了下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


    好像确实要比平时快一些。


    第 92 章   第 92 章


    夏苗事情过后,处理了不少官员,五皇子一派损失算得上惨重。


    在朝上听到季平安要一起去南三郡后,他心里的担心更多了些。


    在府里想了一天后,沈弘星还是没有忍住,进宫找到皇后问:“母后,父皇是怀疑我们了吗?”


    要不然怎么夏苗的事情让季平安插一手,南三郡的事情还要让对方跟着。


    宁如仪给他倒了杯茶,脸上的着急倒是没有看出来多少。


    她慢声道:“你前段时间太过着急了些,生疑也是正常的。”


    季平安坐在沈之沈的对面,手上剥着板栗。


    “板栗对脾胃虚弱的人有好处,还抗衰老,就是延缓变老。”


    “殿下这两日身体虚,不能只喝药,食补能让身体恢复得更好。”


    沈之沈冷冷地看着她把剥好的栗子放在点心盘里,“你去淮安侯府了?”


    季平安在淮安侯府说的那些,除了对她表明心迹的那些话,她还是认可的。


    这人变聪明了,知道这个时候跟淮安侯府分割开才能避免日后灾祸,虽然双方无法彻底分割,但是季平安现在是公主府的人,相当于嫁出去的女儿,非诛九族大罪,只要她不自己作,就不会波及到她。


    显然,以前季平安不懂这个道理,只要她能老老实实做个摆设,沈之沈不会拿她怎么样,到现在已经安了,她在沈之沈的必杀名单里。


    季平安挑眉,心里有点儿开心,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沈之沈肯主动问她了。


    “淮安侯府兼并民田,却用公主府的名义,我要让他们主动承认罪行,绝不连累公主府。”


    她说着,还帮沈之沈倒上了一杯热茶,又把剥好的栗子推过去,期待的眼神一闪一闪的。


    沈之沈没有去拿,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季平安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躲躲闪闪的,背后看她目光又充满淫邪,这样干净坦诚的眼神从未有过。


    她单手扶住桌子就要起身,哪知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


    季平安反应快,立即扶住了她,沈之沈只觉得自己被触碰的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刺痛。


    一个是中毒后遗症,一个是她对季平安的厌恶程度到达了生理上。


    “我抱你?”永宁院内,郑翳正在疯狂想办法,刘院判跟两位太医都拦在了外面,这件事他们也没有办法。


    季平安几乎用跑地来到了永宁院 ,见几位太医在外面,她怔了一下,为何不让他们进去。


    下一秒,她就被冲出来的春归拉了进去,“驸马,殿下突来雨露期,不知为何,平息药不管用了。”


    平息药跟清凉丸差不多,平息药能平息体内的□□,以此来缓解雨露期带来的渴望,前者平定气息,后者中和□□。


    季平安一听就知道,这雨露期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沈之沈的身体刚清除毒素,本来每次来雨露期的时候,欲望都会更大些,强忍只会更痛苦。


    沈之沈经过这次,身体状况很不好,还没好彻底呢,就来了雨露期,她的体内恐怕是狂风暴雨了。


    这个时候,季平安只能给沈之沈再次施针,她穿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对乾元坤泽,雨露期易感期的了解不多,她手里的药方很多,能对雨露期易感期有用的,还得慢慢研究。


    她的大脑快速过着药方,半晌在纸上写下了药方递给郑翳,“按照这个抓药,我来施针。”


    道士画符是常事,她奶奶就有一手好看的毛笔字,画的符咒也好看,她从小跟着学,毛笔字写得也不错,小学时候还拿过奖。


    后来不管是毛笔硬笔,她都学了一手鬼画符,主打一个别人看不懂,自己再看认不得,刚刚写药方的时候,季平安特意把字给写好看了。


    安排好了之后,季平安脱去了鞋袜,还把身上的外套脱去,就上了床。


    空气中弥漫着沈之沈信香的味道,冰天雪地里面,前方唯一一株山茶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差点儿忍不住贴上去。


    季平安用银针封住自己的嗅觉,可腺体这块,居然在逐渐发烫,对乾元来说,坤泽的信香就是致命毒药,根本无法抵挡,她只能用银针封住自己。


    她感觉体内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重点灼烧的地方就是腺体,她强忍住不适,缓缓把沈之沈扶起。


    沈之沈刚坐起,迷迷糊糊地就攀上了她的脖颈,“热……好热……”


    听着沈之沈的呢喃,季平安赶紧对一旁的春归开口,“把殿下拉开。”


    再这样下去,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尽管她不知道出格的事情具体怎么做,可心里密密麻麻的酸涩还有渴望,让她知道,必须控制自己才行。


    不然等沈之沈清醒过来,肯定会杀了她。


    春来去拉沈之沈,而沈之沈跟八爪鱼一样,把季平安抱得紧紧的,还一直往她怀里钻。


    要是有手机的话,真想录个视频,等沈之沈醒来给她看,不过季平安觉得,要是她看到视频,自己这条小命当场就得没。


    春来扒拉了半天,都没有把沈之沈给弄开,还让她抱得更紧了。


    季平安无奈,“算了,就这样吧,春归你出去。”


    接下来还不知道沈之沈会做什么,为了她的自尊心着想,她决定让春归先出去。


    空气来的信香越来越浓了,再这么下去,坤泽也会受到影响的。


    沈之沈身上的信香,勾动着季平安身上的信香,她感受到体内的灼烧感,还有对水源的渴望,用银针扎在自己的穴道上,引起身体的疼痛,这样能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身上的痛感,不是难以忍受的疼,刚好能让她不沉浸到欲望里面。


    春归犹豫了,她可不敢放公主跟季平安单独待在一起,万一发生了什么,就算公主不追究,她也会以死谢罪。


    “别犹豫了,快来不及了。”季平安低喝一声。


    春归咬牙威胁,“季平安,我只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若你敢对殿下不敬,我便杀了你再自裁。”


    春归一直都是温和的站在一边,公主府的下人也以她为首,发火跟威胁人从未有过,这次也是担心主子有事,这才出声威胁。


    对于春归的话,季平安并不放在心上,“出去!”


    再磨蹭下去,她就要坚持不住了。


    这回春归没有犹豫,立即走了出去,半炷香的时间,季平安想做什么怕是也来不及。


    季平安哪里会做什么,她扯开了沈之沈的外衣,白皙光滑的香肩露出,她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沉迷,拿出一根银针就扎在了沈之沈的后背。


    沈之沈的身上烫得可怕,阵阵幽香不停地钻入季平安的鼻腔,勾的她快要失控。


    理智正在溃散,欲望正在升腾,淡漠冷冽的幽香在勾着她的欲望,想让她放下自控,与欲望共沉沦。


    季平安的信香也在被勾着释放,沈之沈有很明显的情动,再这么下去,等到信香交融,一切都来不及了。


    “咬我。”迷糊中,沈之沈压抑的声音响起。


    这句话击溃了季平安的理智,肩上毛茸茸,如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小脑袋,距离她太近了,水源就在唇边,只要她歪头就能喝到能拯救自己生命的圣水。


    沙漠里炙烤的时间久了,季平安的体内极致缺水,可她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泉水甘甜却有毒,喝了就再也没有活路。


    空气中她柔和清淡的药香味与淡雅的茶香结合,就像是在喝顶级茶叶时,点上一支天然的散发着微弱药香味的沉香线香,两个自然的香味结合在一起,幽远而又迷人。


    季平安又在自己身上扎了一根银针,身体的疼痛又增加了几分,理智回笼,她快速地在沈之沈的脖颈扎了几根银针,沈之沈彻底昏迷在了她的怀里。


    不能再让沈之沈这么动下去了,限制住沈之沈的动作,她才能好好地开始治疗。


    她感应了一下自己体内信香的不稳定,不仅不稳定,还有些兴奋,信香正在迫不及待地等着释放。


    季平安用银针封锁后,信香开始在身体里面横冲直撞,不同于银针带来的痛苦,是那种来自灵魂的颤栗,它在勾着她,用疯狂暴躁的方式对待沈之沈。


    空气中冬日冷冽的寒冰香,勾着她体内宁静温和的药香中,又掺杂着清新淡雅的茶香,两者正在结合。


    只不过在季平安的克制下,冷冽的寒冰香占据了上风,并且在引诱着她,让她释放自己。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滚烫,身体也热了起来,触碰到沈之沈时,她都分不出来谁更烫了。


    再这么下去,她很难再控制住自己。


    季平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回来的时候春归这些人明明在外面,却不进来伺候,那只能是她抱人回床上了。


    她刚要弯腰,就被沈之沈一把推开,“滚开!”


    沈之沈坐了回去,如果季平安重生了,她为了活命一定会讨好自己,毕竟上辈子她死的时候,自己的势力正盛,几乎到了,她支持谁,谁就是未来皇帝的程度。


    可是沈之沈厌恶憎恨这个人渣,对方的触碰只会让她恶心。


    季平安尴尬了一瞬,但并不在意,如果她是沈之沈也会恨不得杀了前身。


    堂堂长公主,从小到大受到的宠爱,得到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造次,所有人对她都恭恭敬敬的,这个人渣算计她,想要把她拉下泥潭,拉下地狱。


    这种人就该死,死无葬身之地才行。


    季平安一本正经地拿了一颗栗子递过去,“要不,我们再坐坐?”


    沈之沈怔了一下,这人渣的脾气向来不好,连连被这么对待,居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反观季平安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眸中的坦荡与真诚,这样的眼神,莫名地让她想要去相信,季平安不是以前的那个季平安了。


    一个游荡在世间的孤魂,占据了这副身体?


    情绪能稳定成这样的人,实在是跟那个人渣沾不上边。


    季平安的手举了一会儿,见沈之沈实在没有要接的意思,就把板栗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你若不喜我买的,可以让春归去买来吃,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会写下几个食补的方子。”


    “你的身体我检查过,每次来葵水都会腹痛,厉害的时候可能连床都起不来,还有雨露期,你是不是比常人更难耐……”


    “滚出去!”季平安说到这里,沈之沈再也忍不住怒骂出声。


    女乾元也会来葵水,只不过两三个月一次,不像坤泽和元月月都来,还有雨露期,这是坤泽比较隐私的东西,季平安就这么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沈之沈没有把桌上的被子砸在季平安的头上,都算她隐忍克制了。


    “怎么了?”季平安不太明白,自己这话又咋了,说好的来伺候沈之沈的,结果三番四次的惹的她生气。


    沈之沈沉默,这人真不怕自己暴怒之下把她杀了吗?


    但这不是她,上辈子到最后,她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长公主,玩弄皇权臣子于股掌之间,遇到事会先想利弊,若是在父皇驾崩后重生,她会不顾一切地杀了季平安,可现在,她要权衡利弊。


    沈之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她不想再重复上辈子的结局,隐忍克制才是她现在要做的。


    季平安见自己说话,沈之沈没有要回应的意思,也不介意,她算是看出来了,沈之沈连让她滚两次了,她不滚也没什么事情。


    虽然沈之沈没有答应让她伺候,但只要她脸皮厚待着,总有机会改变对方的看法,能怎么办呢,小命要紧。


    “殿下,我知你不信我,可殿下应该知道,我已入赘公主府,你我一体,荣辱与共,殿下可以不信我说什么,但可以看我做什么。”


    “若我做的事情,于殿下有害无利,殿下尽管杀了我。”


    季平安当然不会跟沈之沈作对,不仅仅是因为想讨好她,让她不要杀了自己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自己很喜欢沈之沈这个人物,也很心疼她所经历的一切。


    如果自己不能帮到她,季平安觉得,那至少不给她添麻烦。


    以前沈之沈疑惑,季平安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能出现猥琐,淫邪,令人恶心的表情。


    如今她又开始疑惑,季平安的眸子里面,为何会有星星,一双眸子清澈干净,根本不像是那个人渣。


    说完,季平安拿起剩下的板栗就要离开,天安了,她总得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去,沈之沈已经清醒,定不会再让她留下,还是明日再来吧。


    她正要走,沈之沈忽然开口,“明早孤要吃城北老王家的馎饦,城西的羊肉烤饼。”


    季平安一愣,她知道对方想让她去买早餐,却没有反应过来馎饦是什么,随后在前身的记忆里面找到,馎饦就是面汤的一种,面汤容易干巴,沈之沈卯时初就要起,早上五六点钟的样子,而公主府到城北城西各半个多时辰,城北到城西需要半个多时辰,还是骑马的情况下。


    先不说她要提前一两个时辰出公主府,单说来回路程这么远,馎饦肯定就不能吃了,羊肉烤饼也会冷掉。


    而且她要凌晨两三点出门,那跟一夜不睡有什么区别。


    季平安在心里计算时间,哪知沈之沈微微抬眼,“怎么,你不愿?”


    既然季平安说得这么好听,现在又不能杀了她,那总得先出口恶气吧!


    季平安却被沈之沈这一眼给惊艳到了,高贵抬眼,语气慵懒,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下,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一颦一笑都极具魅力。


    她的眼睛里满是欣赏,沈之沈被她这样明目张胆,干净的眼神看得莫名有些别扭,头一次在她看向自己时,没有产生厌恶的情绪。


    沈之沈蹙眉,狗东西怪会糊弄人的,还是早些杀的好。


    她道:“若是没有听懂,我可以再和你说一遍。”


    “如果觉得复杂,便还是由我来。”


    季平安也彻底回了神,“真的听懂了,殿下放心。”


    沈之虞:“好……”


    这个字刚出来,她便见到季平安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速度很快,还带着些逃的意味。


    沈之虞看着两人之间瞬间被拉远的距离,垂了下眸才继续看手上的图册。


    只是某个时刻也会分神。


    季平安是在刻意和她拉开距离?


    第 93 章   第 93 章


    季平安面前摆着三四本图册,但她真正看的却是脑海中的[大雍朝地图],因此画的速度也快不少。


    沈之虞核对一张图的时间,她已经翻过了三张,看起来游刃有余。


    季平安翻到下一页后,便感觉到了对面投过来的视线。


    稍一细想,她就反应过来,也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季平安主动把自己核对完的图推到沈之虞的面前:“殿下看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沈之虞垂眸看过去,神色认真。


    季平安能够确定她的图没有什么问题,心里也不会太过忐忑和紧张。


    她的视线也开始乱看,先是沈之虞的眸眼,长长的眼睫,然后便是她高挺的鼻梁。


    众人:“?”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沈之沈想到刚刚季平安抚平自己眉头的动作,那应该不是错觉。


    听到季平安这么说,她的恨意冲天而起,曾经的屈辱一下子重现脑海中,蚀骨的恨意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季平安。


    单纯的死亡不足以发泄她的恨,只有让季平安痛不欲生才行。


    季平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帮你贴上膏药贴,这个膏药贴是我新做的,需要贴在腺体的位置。”


    她还指了指自己的腺体处,贴着同样的膏药贴,刚做出来的时候,她就给自己贴了一块。


    还好她的腺体用膏药贴遮住了,不然乾元把腺体展示给坤泽看,多尴尬啊!


    季平安观察了自己的腺体,就像是一个花样,平时看不出来什么,就像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不过她的像是一片叶子,平时都藏在头发后面。


    沈之沈中毒后,头发都是披散在肩上的,柔顺的发丝,散发着清香,耳后的信香还在溢出,只不过经过施针,溢出的冷香只有一点点,正好贴上膏药贴阻止信香外泄。


    “殿下,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能生气,也不能让信香再次爆发,否则就算华佗再世,殿下也要残废。”


    季平安不是在危言耸听,沈之沈现在需要精心呵护,等雨露期过去才能安心,下次雨露期也要谨慎,至少这一年的雨露期,都需要懂医的人在旁边看着。


    她不希望沈之沈因为恨自己,就拒绝她的治疗,就目前来说,市面上关于压制信香的药丸有很多种,但能彻底平息雨露期的几乎没有。


    堂堂长公主都弄不到这种药丸,太医院更是没有的东西,找遍整个大周,恐怕只有隐居的那种医道大拿才能做出来了吧,以古人的思想,那些都是不外传的。


    沈之沈眉头微蹙,歪靠在床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随后微微抬手,示意春归等人出去。


    她什么都没有说,季平安却知道她答应了。已经出公主府的季平安,可不知道自己努力解释后,沈之沈更想杀她了,还派人盯着她。


    而她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才着急出府的。


    淮安侯府的那些人,用公主府的名声敛财,皇帝知道后,表面上没有追究,很快就罢免了侯府所有人的官,重点是,这些事很快就会被揭开,沈之沈对她的观感岂不是就更差了。


    她要回淮安侯府叮嘱那些人,最近老实点儿,别搞什么乱子出来,她可不想自己在沈之沈面前的形象更加糟糕了。


    只要淮安侯府这些人不拖她后腿,她就能安心在公主府刷沈之沈的好感了。


    像这种老牌的勋贵世家,家庭情况很复杂,宗族中数千人肯定是有的,只是前身家继承了爵位,成为侯府的主人,事实上攀附在侯府身上的吸血虫很多,那些人在外面都打着侯府的名义做事。


    前身成了驸马后,那些人开始用公主府的名头作威作福,但前身自己也带头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源头还是在她这。


    回到侯府,众多奴仆卑躬屈膝地跟她打招呼,以前的侯府哪有这么多人,只有侯府这个空架子,现在侯府也是阔起来了,奴仆添了不少。


    侯府的人认为,这都是二女郎成为驸马后才有的,况且,二女郎在侯府本就受宠,老夫人喜爱这个孙辈,不允许侯爷多说一句,侯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不像大郎是原配所生,要不是占着个世子的位置,府里早就没他的位置了。


    还有一个庶女郎,读书是好,可不受宠,明明比二女郎大,却没有排行。


    “阿安。”


    季平安刚进侯府不久,就被人叫住了,随即转身,来人是前身的阿姐,就是在翰林院的那个,因她阿娘是姨娘,平日里在侯府没什么存在感,也就中了进士后,才得到侯府的重视。


    这位阿姐比前身大了五六岁,从小前身就爱欺负她,按理说两人关系不好,季晴应该不愿意见到她才对。


    季平安微微颔首,“阿姐。”


    季晴愣了一瞬,自季平安长大后,就再也没叫过她阿姐。


    “我……阿安。”


    见季晴欲言又止的模样,季平安轻声询问,“阿姐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季晴藏在宽大袖子里面的手捏了捏,然后鼓起勇气道:“阿安,近日侯府在外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还都是……”


    季平安见她季疑,接过了她的话,“还都是打着公主府与我的名义?”


    “你知道?”


    季平安点头,“今日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闻言季晴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侯府的人兼并民田,弄出了人命,外人以为是公主做的。”


    “什么?”


    季平安心里的怒火噌蹭的上,背靠勋贵的奴仆也学会吃人了,本以为她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还是来季了一步。


    季晴沉默了一会儿,“阿安,以后侯府的主人是阿兄,不是你我,我今日回来会禀告祖母还有父亲分家,你如今已是驸马,与公主府一体,还是不要跟侯府纠缠太深。”


    比如侯府的人,打着公主府的旗号搞事情,这给沈之沈带去了不少麻烦,很多百姓都以为公主府跋扈,对公主府产生了不满。


    季平安知道,这位阿姐今日能跟她说这些话很不容易,毕竟季晴在侯府没有靠山,没有中进士前,一句话就是一顿打,对她这个受宠的妹妹,不说厌恶,也不该亲近才是。


    侯府已经烂透了,说白了,她已经入赘公主府,就不再是侯府的人,已经从泥潭里出来,就不要再陷入了才对。


    而季晴几乎没有继承爵位的机会,不如趁早出府,省得到时候被牵连。


    “多谢阿姐,此事我明白了。”季平安心里有数,想到沈之沈的恨,还有沈之沈被前身拖累欺辱成那样,心情越发的沉重。


    而且她越发确定沈之沈是重生的了,她说自己是孤魂重生,沈之沈不知是当她胡说,还是因自己是重生的,所以并不意外。


    总之,前身遗留的麻烦太多了,要不是知道侯府这边要出事,她宁愿讨好沈之沈,也不会回来,哪知事已经出了。


    两人一起到了侯府老夫人那里,发现所有人都在,“祖母,父亲,母亲,兄长,嫂嫂。”


    季平安与季晴一同行礼,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平安的身上。


    自觉被忽略的季晴默默退到一边,其实这一路上,季平安发现自己这位阿姐是个健谈的人,哪怕她只是点头应声,自己也能说许多。


    话中的意思基本是劝她,好好跟沈之沈过日子,谋个差事好好干,没事少往侯府来,哪怕这里有宠爱她的祖母,她的亲生母亲。


    淮安侯与这任妻子成亲时,侯府没落许久了,只能娶了普通商户家不谙世事的小女儿,用京都有些人的话来说,就是有钱的冤大头。


    侯府开销那么大,季平安母亲的嫁妆也没坚持几年,再加上前身好赌,嫁妆早就贴补完了。


    季平安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心里大致有数。


    兄长季煦立即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二回来也不让人提前传个话,月落呢?你怎么连个奴婢都不带。”


    月落是从小跟着她的书童,只不过昨日之后,月落被控制起来了。


    “月落替我办事去了。”


    季平安不想多说,也不知怎么与他们寒暄,直接开口道:“我听闻侯府兼并民田弄出了人命?祖母,父亲,我如今是驸马,是皇家的人,太多眼睛盯着我了,侯府做的事情,却安在公主府的头上,你们可曾考虑过我在公主府的处境?”


    说老夫人溺爱前身,那其实是知道她不能袭爵的补偿,也是为了不让母亲为了争夺爵位对季煦下手。


    季煦粗犷,长得很像上一任淮安侯,对他袭爵的坚定支持者就是老夫人。


    而她的这位父亲淮安侯季铭武,平庸好文,考上了秀才后,苦读十年也不曾中举,只能找关系弄了个不大不小的实职,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金吾卫大将军,得亏不是上将军,禁军的指挥使,据说他在禁军,根本没人听他的,被下面人给架空了。


    可有的时候,平庸又有野心不是一件好事。


    旁的人还没说话,侯夫人上前一步,“怎么了阿安,可是公主对你说什么了?”


    说罢,怒气冲冲道:“公主又如何,让你一人回府,从你们成婚到今日,都没有来给你祖母父亲,还有我请安,这样不孝之人,就是公主又如何,大不了让你父亲去朝堂上告她一状。”


    闻言,季平安蹙眉,知道了前身有恃无恐的原因。


    她行了一礼道:“母亲,我与长公主殿下一体,您觉得殿下不好了,我的处境会如何?”


    “还望母亲知道,我与殿下此生都绑在了一起,她被斥责辱骂,亦是在骂我,她被惩罚,我会替之,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自会生死相随!”


    于是等春归几人出去后,季平安才缓缓靠近,鼻尖萦绕着沈之沈身上的香味,有一种梦幻动人心魄的感觉,似九天之上的神女。


    重点是,谪仙就在自己身边,她能触碰得到,靠近后甚至能感受到沈之沈身上的温度。


    迷人的芳香,让季平安以为自己置身在梦境当中,氛围一下子梦幻起来。


    “别怕,刚开始有点儿凉,忍一下就好。”季平安缓缓地撩起沈之沈的发丝,眼睛只敢看向别处。


    她摸索着拿起旁边的膏药贴,小心翼翼的贴在上面,又拿起一条丝带,系在了沈之沈的脖颈上。


    沈之沈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细滑的绒毛,实在是可爱得紧。


    一条白色的丝带系在上面,有一种莫名的欲,季平安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想要靠近,又怕唐突到神女。


    沈之沈感受到脖后指尖上的冰凉与温柔,对方生怕伤到她似的,克制着自己的力度,拨开发丝时,都是指尖轻触,担心惊扰到她,系丝带时,她还能闻到身旁人身上的特殊的木质香。


    就像是喝茶时,旁边燃上了顶尖沉香,茶香与药香味沉香的结合,让她的心都宁静了下来。


    神奇的是,季平安身上的香,能平息她身上的躁动,让她似置身在清晨雨后茶园里面,上面飘散着一层缥缈的薄雾,跟现在的季平安一样,身上蒙着一层薄雾,看不清这人到底是谁。


    季平安真的是外来的孤魂吗?


    沈之沈微微抬眸,看见的是那样温柔认真的一张脸,她从前就觉得,人渣怎么配得上这样一张美的脸,一双眼睛充满了算计淫邪,现在的季平安完全不一样,认真的时候,就好像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相信,人渣的身体里面换了一个人。


    季平安缓缓地收回手,然后拉开两人的距离,“好了,安上沐浴过后,我来给你换药。”


    沈之沈颔首,内心一直在给自己洗脑,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医者,所以她才能强忍住不适,接受季平安的靠近。


    还有一点,有的医者为了掩饰自己的特殊手法,或者是一些秘密,很多事情都不会让别人去做。


    如若不然,她绝不会让季平安靠近自己。


    季平安后退了一步,迎着沈之沈冰冷的眼神开口,“殿下觉得如何?”


    她脖子上也贴的有膏药,真的隔绝了信香的溢出,还平息了体内的□□。


    沈之沈也细细感受了一下,刚刚她的信香还在不受控制的外泄,雨露期的信香是不受控制的,季平安施针结束后,她体内即将爆发的火山平息了下来,只不过还在沸腾着,随时都有爆发的风险,用了膏药贴之后,火山竟然彻底平静下来。


    她立即想到,如今关于雨露期的药丸药剂还有膏药,效果并没有特别明显,用完药之后,要么强忍要么被标记,而她现在正常面见乾元,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季平安站在她面前许久了,她没有丝毫的冲动,顶级坤泽的信香也没有引得季平安变成一个被欲望控制的野兽。


    现在想想,季平安的自制力还真是强,在暖阁的时候,里面弥漫着她的信香,季平安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帮她施针治疗。


    她听春归说,季平安在自己的身上扎了好几根银针,就是为了在帮她治疗的时候,不受到信香的影响,这样强的自制力,绝不是那个人渣所能拥有的。


    话说回来,季平安研制的这个膏药一旦推出,一定会大受欢迎,没有坤泽愿意忍受雨露期的痛苦,哪怕她是长公主,来雨露期之后,也是忍过来的。


    坤泽来葵水的第二年,雨露期就会跟随而来,从那时就开始忍耐,一直到葵水结束,雨露期随之结束。


    可就算膏药的利润再大,她都不会跟季平安讨要药方的。


    季平安见她不答,只是笑笑就继续道:“这个膏药叫抑制贴,能有效抑制信香外泄,能做到让坤泽在雨露期也能照常出门,臣的手里还有更厉害的平息丸,以及美容丸,美肌丸这些药方,臣想开设一家药馆,不知殿下对这笔生意有没有兴趣。”


    从京都再到江南,直到整个大周都有分销点,这个生意想想都有许多银子进账。


    更重要的一点,季平安想过了,中山王,颖王,宝安王,无论谁上位,都不会放过公主府,她跟沈之沈一体,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这三个人各有各的虚伪,他们不会放过她。


    大周百姓需要户籍,她要是偷跑,就没有了户籍,只能算是流民,流民什么都做不了,被杀了也没有人管,而且出门需要路引,没有路引,她根本无法离开京都。


    因此,逃跑之后,她要么造反,要么做野人,没有户籍跟路引,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沈之沈上位后,弄到户籍路引离开京都。


    所以她要帮沈之沈,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自己。


    沈之沈自然明白这笔生意有多赚钱,可她不想跟季平安合作,“你觉得孤会缺银子?”


    季平安的唇微微勾起,早知道沈之沈会这么说,“殿下觉得若抑制贴跟平息丸这些东西推出,对全天下的坤泽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好事?”


    坤泽的雨露期很严重,这让坤泽只能成为笼中雀,遇到歹毒的乾元,还会被算计,从而被标记。


    女子坤泽最为艰难,因为还多了一样葵水,正如季平安说的那样,这些东西推出,对女子坤泽是一件极好的事,至少雨露期的那几天,能跟正常时间没有太大的差别。


    没有她,单靠季平安,这样惠及全天下百姓的抑制贴,很难走出京城,谁看不出这门生意的赚钱之处,惦记的人太多,一旦被人知道,这只是季平安的个人生意,这桩生意要么破产,要么沦为别人的赚钱工具。


    她是坤泽还是女子,深知女子坤泽的不易,上一世与宝安王争夺大周政权时,她曾想过,如果自己为帝,将会做些什么,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坤泽也能入朝为官,乾元能做的事情,女子坤泽也能做,甚至能做得更好。


    这天下是沈家的,她也姓沈,凭什么这天下至尊之位只能别人坐,而她坐不得?


    季平安提出来的生意,能很大程度地为她以后要做的事情打下基础。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当权者能屈能伸,反正暂时不会杀了季平安,那就让她在死之前,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好了。


    沈之沈沉思片刻,阴冷的眸子盯着季平安开口道:“孤可以与你合作,但孤有一个条件。”


    哪有哄生病的人只问一次的。


    安静,还是安静。


    季平安:“……”


    她躺在床上,也看不到沈之虞的神色。


    难道是这次逗得狠了?


    季平安刚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现在略显尴尬的气氛。


    结果还未开口,便又听到沈之虞出了声。


    “那现在要喝水吗?”


    第 94 章   第 94 章


    沈之虞的声音放的轻,季平安的头还晕着,恍惚间以为是她的错觉。


    季平安闭着眼眸,迷糊地问道:“殿下,你刚才说话了吗?”


    沈之虞看了她片刻,问了第三遍,“要不要喝水?”


    “喝。”季平安没有犹豫地道。


    她这次能够确定,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了。


    沈之虞竟然真的把她的玩笑话当了真!


    意识到这点后,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晕船带来的恶心难受,也被冲淡一些。


    季平安轻轻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身体还能够感觉在船走在水上轻微摇晃的感觉。


    她侧了下身子,伸出胳膊,想接过来杯子。


    只是指尖碰到的不是瓷杯,而是微凉的腕骨。


    沈之虞拦了下她的手,问道:“能拿稳吗?”


    “可能不行。”季平安的脑袋里又闪过一阵晕眩。


    连带着身上的力气都被这阵晕眩带走,浑身难受的厉害。


    闻言,沈之虞将杯口稍微靠近了些她的唇边,道:“慢些喝。”


    她知道季平安不喜欢茶水,浓茶淡茶都不喜欢,杯里只有单纯的温水。


    旁边的云琴和云棋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出去了,候在了外面,将空间留给两人。


    照顾驸马的事情,目前来看,轮不到她们两人。


    季平安抿了两口,润了润略显干渴的唇瓣,便低着声音道:“殿下,不想要了。”


    她喝水的欲望不大,不过是因为沈之虞问,才勉强喝下去些。


    沈之虞嗯了声,将杯子重新放回到桌上。


    她看着季平安还微微皱着的眉头,道:“试着睡一觉,说不定会好一点。”


    水路只用走一天,季平安熬过今天便好。


    季平安应了声好,闭上眼睛试着入睡。


    她闭着眼眸,长睫在眼下垂下一片阴影。


    不过声音很萎靡,完全没有平时的生机勃勃。


    沈之虞陪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手上随便翻着已经整理好的河道图。


    她们两人的笔迹不同,季平安可能是因为练的字少,写出来的字带了几分笨拙的端正,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沈之虞看了片刻图上标注的文字,便又听到了床上乾元的呢喃。


    “殿下……”


    她看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季平安没有回答,眉眼间却舒展了不少,看着是睡着了的模样。


    沈之虞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垂眸看向手中的图册-


    季平安环视了一眼众人,“看我做什么,做事啊!”


    “我去药房看看有什么药能用上,你们照顾好殿下。”


    为了不让沈之沈醒来再看到自己爆发,季平安决定还是先用药让她彻底平复下来,省得这么暴躁。


    季平安让人把官服官印这些东西送到了自己的小破院子里面,自己去熬了一碗平息□□的药喝了,体内的异样感才慢慢缓和。


    然后季平安才来到药房,她在里面选了制作膏药的药材,选得有些多。


    毕竟她这两日就要去清远县报个到,多制作些,以防突发事件她没有回府,沈之沈正好需要。


    药房里面有不少工具,她决定就在这里制作抑制膏药贴。


    捣烂药材的时候,季平安的思绪不免飞走,她手里银子不多,一百多两对普通人不少,对勋贵来说,都不够去一趟平康坊的。


    况且她想开药馆,不是只做中医药馆,还要连带着美容护肤什么的一起做。


    比如她之前想的,中药苦涩,可以放一些药中和,让药没那么苦,或是甜的。


    其实就算到了现代,中药该苦还是苦,但有一部分中药,因添加了一些药材中和变甜,很多吃不了苦的人获得了拯救,特别是小孩喂药困难,她把那些甜甜的药推出来,一定会大受欢迎,最好弄个开药熬药送药一条龙。


    不过这个药模仿的快,最后只能主打一个服务外卖路线,最好还是做药丸子,想要研究怎么也得废上不小的力气,像进阶版的平息丸,美容丸,美肌丸,各种中药护肤,包括中药面膜,主打一个中医推出的美容产品。


    还有香皂,中药制造的手工皂,对油脂分泌旺盛的人很有用,推出来肯定也很受欢迎。


    经商这块,她并不懂,只能靠技术入股,让别人经营,而且在古代,权力越大,就越没有人敢黑你的钱,她现在是驸马,能抢她东西的也就那么一些,皇帝首辅王上这些人。


    她跟沈之沈的关系再怎么不好,也是公主府的人,外面的人不敢那么大胆,皇帝也不可能抢自己女儿家生意,怪丢人的,首辅是文人,讲究个脸皮。


    季平安想了一下,要是她做生意,只要沈之沈做自己的靠山,不管是经营上的麻烦,还是外界的找麻烦,都会迎刃而解,就是不知道沈之沈会不会同意跟她合作。


    季平安捣碎着药材,想着接下来的打算,还是得主动出击,特别是沈之沈那边,要更主动地靠近才行。


    单纯的伺候讨好也不行,还得升高自己的价值,沈之沈后期是要争夺大周政权的,需要钱的地方很多,她得从事业上能帮得上沈之沈才行。


    事业私下双开花,让沈之沈离不开自己。


    季平安只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的小命安全了。


    她正计划着,头顶忽然出现一道声音,“驸马不是刚当上清远县的知县吗?怎么又与药材为伍,难不成驸马真的要弃官从医?”


    季平安抬头,发现是郑翳,这人真的很奇怪,总是搞的她们很熟的样子,还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郑姑娘的意思是,做了官就不能从医了?”


    “自然不是,就是觉得驸马的医术还有方子很有意思,细看还是天人合一,阴阳五行之说,实际上里面添了许多让人看不懂的新东西。”


    郑翳好奇地问道:“敢问驸马的医术是谁教的,可否请驸马解惑。”


    中医的发展历史上,有丢失,也有发展,到了现代社会,中医其实很没落了,但只要有人从事,就会有发展,很多东西都是古代想不到的,除了部分要加上西医的手段,季平安都能在这个世界用出来。


    所以郑翳觉得她的医术与她们不同,同出本源,却分出枝干。


    “怎么,你要学?”季平安不介意把自己的医术教给别人,只要那人可靠善良,教就教了。


    可她对郑翳的印象很是一般,还总是用那种自诩很厉害,老想套人家话的语气,让人不喜。


    郑翳耸肩,“驸马要是愿意收我为徒的话,我当然愿意学。”


    两人年龄差不多大,居然说拜师,也真说得出来。


    “是吗?可我不愿教。”季平安抱着药罐就走,里面还有没完全捣碎的药材。


    郑翳也没追上来,她只是说了一句,“驸马,若你想开医馆需要坐堂大夫,我愿意过去,不收钱也行。”


    不收钱?


    季平安回头,郑翳的脸上只有真诚,看不出别的什么。


    她离开后,只见郑老太医走了出来,“阿翳,你真要选择出去做大夫吗?公主府也需要坤泽医者,说不得你能跟春归上官,还有夏去将军一样,能特例成为太医。”


    郑翳摇头,“太医只是侍奉皇家的人,而我之所学,不该局限于一人两人,医者仁心。”


    “祖母,你带我去巡医过,我见了太多的坤泽,和元姑娘讳疾忌医,不是她们不想治,是她们不敢治,不能治,医者几乎都是乾元,我一人之力虽薄弱,也愿从女* 子内症,为天下坤泽,和元女子尽上一份力。”


    郑老太医摇摇头,“你怎么觉得驸马是一个好的人选,她的名声可不好,再说,你怎么确定她会开医馆?”


    郑翳冲祖母笑了笑,“我相信自己还有祖母的看人能力,而且我听到了。”


    刚刚季平安理药材的时候,念叨着开医馆需要什么,她靠近的时候可都听到了。


    另一边季平安还在想,郑翳怎么知道她要开医馆,难不成是刚刚自己念叨的时候,郑翳在后面偷听?


    随便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季平安拿到药材,又回到永宁院,她让春归准备了一些器具,开始自己制造抑制膏药贴。


    做驸马就是好,想要什么吩咐一句就行了,甚至她都不用亲力亲为,只要提供想法就有人去做。


    可是她目前在公主府的地位一般,想要一个命令下去就有人完成,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抑制膏药贴制作起来不难,很快就弄好了


    季平安来到寝室,银针入睡已经失效,沈之沈冷眼看着她的到来,显然已经知道了她刚刚用银针强制她入睡了。


    银针入睡的时间很短,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意外沈之沈是醒着的,只是她要迎着对方冰冷充满杀意的目光迎难而上,想想她的后背就是一寒又一寒。


    她可是要把膏药贴在沈之沈的腺体上,对于坤泽来说,这就是一个乾元在对自己耍流氓。


    对季平安来说,自己就是在刀尖上起舞,她鼓起勇气,半晌才开口询问沈之沈,“殿下,我能触摸你的腺体吗?”


    糟了!!!一紧张说秃噜嘴了!


    谁说语言就不算耍流氓了呢。


    将信收起来后,她们也都躺下准备睡觉。


    只是季平安白日里在船上睡了许久,现在完全没有困意。


    她安静了会儿,想着沈之虞应该已经睡着了,才很轻的翻了个身。


    翻身完,她就听到沈之虞问:“还没睡着?”


    季平安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轮廓嗯了声:“殿下怎么也还没有睡?”


    “不是很困。”沈之虞道。


    季平安哦了声。


    房间暗掉之后,虽然看不清楚,但耳朵却好像比平时要敏感一些。


    她能够听到沈之虞平稳的呼吸,很轻,但又提醒着她,如今对方正和她躺在一起,只有咫尺的距离。


    季平安:“殿下,你人很好,也很温柔。”


    沈之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道:“你今天说过了。”


    季平安:“什么时候?”


    沈之虞:“船上的时候。”


    季平安还记得这件事:“我就是怕你当时没听到,所以现在才想再说一遍。”


    沈之虞嗯了声,道:“听到了。”


    季平安笑了下:“那就好。”


    沈之虞:“季平安。”


    “嗯?”季平安应声。


    沈之虞顿了片刻后,道:“没事,早点睡。”


    季平安还是在床的外侧,贴着边,多挪一寸就会掉下去。


    既然觉得她温柔,又为何一直在拉开距离?


    第 95 章   第 95 章


    沈之虞的话音落下后,房间内重新回归安静。


    夜色沉沉,不止沈之虞没有睡着,她旁边的季平安同样没有睡着。


    没有困意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她脑海中一直在响的系统提示声。


    【目标人物好感度-1】


    【目标人物好感度-3】


    【目标人物好感度+1】


    【目标人物好感度+2】


    【目标人物好感度-2】


    【……】


    谢瑾敛去了惯常在脸上挂着的笑意,此时此刻的神情严肃而虔诚,甚至流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悲悯。


    季平安便知道了:她又在悼惋她的亡妻。


    她亦在心中暗暗祝祷一番,而后往天桥下看去。


    长乐街上的车马行人来去自如,人潮汹涌,彩灯高悬似九天银河,勾勒出盛世的轮廓。


    星星点点的摊贩旁俱围着一圈人,有的点着提灯沉默不语,有的正扭头同女伴说笑,还有的——


    季平安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在一面具摊前看见了一个分外熟悉的背影。


    人影长身玉立,白而顺滑的袍子从肩头披散至脚踝,头顶玉钗上垂下的流苏纹丝不动。


    在季平安移开眼的前一秒,她转过了头。


    某人那浅淡的眸光穿越涌动着的人潮,直直撞过来。


    她们隔着人山人海,在繁星与灯火里一上一下地无言对视。


    是沈之虞。谢瑾邀季平安去街上逛逛,然季平安提不起兴致,随口找了个理由将其送出了门。


    并非她存心扫兴,只是因着昨日之事,她实在对“上街逛逛”有了心理阴影。


    季平安在家中闲坐了会儿,只感觉没劲。她欲起身走走,于是从府南走到府北,脑子里不禁又想起了一个时辰前,那位长公主在树荫下同她说的话——


    “能否再来一回。”


    季平安:??


    再来一回什么???


    她当时严重怀疑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布下的陷阱,只为让自己稀里糊涂往里钻。


    不然怎么解释淮安长公主这句过分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自己问:“为何?”


    长公主道:“很舒服。”


    季平安:??????


    她和长公主两人间至少疯一个。


    长公主此时说话的声音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轻。


    虽然她们离宫道很远,但宫车过往频,四周随时可能有人踏足。


    然而垂下来的枝干虚虚隔开了一小块空间,于是这点不那么彻底的私密感忽然就变得暧昧起来。


    换言之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刺激感令她心跳快了半分。


    季平安正不知道怎么接,忽见长公主往前凑了一点,抬头撞上她的眼。


    她在季平安诧异的眸光里启唇,轻声说:“再帮我一回,陪我演一演,多谢。”


    话音极低而极快,更近似于耳语,低沉缱绻地响在耳畔,与前两句那坦然的语气截然相反。


    什么叫“陪我演一演”?


    再思及她此前刻意放响的音量难不成她之前说的那两句话是在做戏与人瞧?


    季平安眯了一下眼,面色如常,只是声音也压低了:“有人在注视着我们,是不是?”


    长公主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季平安问:“是谁?”


    长公主压着嗓子道:“不能说。”


    “此前也是她给你下药?”


    “嗯。”


    “你想请我配合你演一出戏,与你故作亲昵,好歇了她的心?”


    “是。”


    季平安眯起眼,心中有了数。


    既如此便再帮一回罢。


    总不能当面得罪长公主。


    季平安抬起胳膊,探出袖子的五指粗粝而修长。


    那只手往前伸,拂过长公主的鬓角。


    西北独有的雪松味渡来,似有若无地在空气里浮着。


    令季平安恍然了一瞬。


    她定神,微微侧了一点头,扬声道:“有朵白梅花瓣,下官替殿下摘了。”


    长公主将碎发捋至耳后,说:“多谢。”


    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窣之声,像是躲在暗处窥视之人闹出的动静。


    “继续演么?”季平安低低地问。


    “再靠近一些,她还未走。”长公主灵光一现,忽然道,“你唤我阿虞。”


    “阿虞?”


    “嗯,沈之虞,我的名。”


    “然后呢?我说什么?”


    “你只需这么唤我,此后的事交由我便好。”


    季平安瞬间入戏,抬手揽上了面前那人的肩,唤道:“阿虞。”


    沈之虞蓦地抬起眼,原本淡漠的眸色染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问:“三月前给你寄去的花茶可有收到?”


    雀跃的声音圆润而饱满,喜意深深,含情脉脉。


    瞧不出半点做戏之态。


    面前这位演技还真是了得。季平安心想。


    季平安刚要张口回答,忽见长公主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往日里淡漠而面无表情的模样。


    季平安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她走了?”


    “嗯。”长公主道,“她听不得别人唤我阿虞。”


    “原是如此。”季平安没往下细问。


    “今日之事再度谢过将军。”长公主道,“我今儿便同那人清算清楚,保证此后不会因此事再麻烦将军。”


    “能帮上殿下是下官之幸。”季平安抱拳拱手,“殿下不必言谢,此后若有其余之事需要下官出手的,下官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公主款款颔首,没急着往外走,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望着斑驳的雪地出神。


    她似乎总出神。


    分明在南安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竟也有那么多事无法称心如意,以致心事重重么?


    季平安心心念念同谢瑾回府辨认刺客身份,并未细想,遂道:“殿下,若无旁事,我先行一步。”


    长公主缓缓抬眼,“啊”了一声:“再等等。”


    “嗯?等什么?”


    长公主道:“她应当还未走远。”


    罢了,送佛送到西。


    季平安只得将迈出半步的脚收回来。


    半大不大的空间再度一片死寂。而安静的环境很容易令人开始回味过往——


    过往雪夜。


    雪夜惊马。


    惊马打住!


    冲着树干面壁思过的季平安开始疯狂搜罗话题来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她没话找话:


    “殿下天赋异禀,方才演得实在逼真。”


    “也并非都是演的。”长公主淡声接了话茬。


    “嗯?”次日晌午,宫中,太和殿内。


    众将领们推杯换盏,季平安与谢瑾赫然居于其列,桌台相邻,彼此碰了个杯。


    季平安睨她一眼,问:“谢将军,你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谢瑾喝大了,舌头不太利索:“得罪的多、多了。”


    “嗯?”


    “我战、战场上杀了成百、百上千的人,你、你说多不多。”


    季平安:


    季平安拍拍她的肩,眉眼弯弯:“谢将军还真是喝多了。”


    “我、我没喝多!”谢瑾一头往季平安身上栽去,“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季平安:


    季平安摇摇头,把自己身上趴着的醉鬼扒拉起来,冲谢瑾身后立着的侍子道:“扶你主子出去吹风醒醒酒罢。”


    她这么说着,也撑着桌子站起来,抓住了谢瑾右边的胳膊,半轻不重地撂下一句:“我也陪着一道儿出去走走。”


    冬日的廊外积雪深深,廊下挂着的鸟笼里空空如也。季知披着云狐皮大袍,对着空鸟笼逗弄一阵,便听谢瑾带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季将军倒是好雅兴。”


    季平安收手转身,“啧”了一声:“就知你没醉。”


    “嗯?”


    “往日里兴致来了,喝完十斤还脸不红心不跳,这会子干了三杯就倒了,哄谁呢?”


    谢瑾笑着摇摇头,抬手挥退了侍子,轻轻巧巧上前一步,蓦地敛了唇,正色道:


    “那腰牌确是真的,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那刺客手里。待散席后,我跟你回趟府,瞧瞧那刺客的模样。”


    季平安倚在廊柱上,抱着胳膊挑了一下眉,着实有些诧异:“居然如此?我原以为是他人伪造呢。若非赝品,倒是更麻烦了,怕不是你那儿出了内鬼?”


    “难说。”谢瑾叹了口气,仰头望天道,“我这一离京,时日着实有些久,许多人与事都对不上号,府内的小动静也一无所知。眼下分明身居寒潭,却看不清池底。”


    “谁不是呢。”季平安笑着说,“我比你更惨,日日与寒潭相见。”


    谢瑾推她一把,也笑了:“得了,别抖机灵了,你也知我说的寒潭是打个比方,并非说尚安她老人家。”


    季平安点点头,替她摘去了毛领上躺着的一片枯叶,顺手揽上她的肩:“无妨,咱只管往下查罢,横竖死不了。若战场上没死,却在京都丧命了,只能说命不好。”


    谢瑾又叹了口气,顺着回廊往下走:“方才殿内情形不知你可有留意?国师今儿没来,一向对各类筵席兴致缺缺的淮安长公主倒来了,绷着脸往那儿一坐,垂头只是吃茶吃菜,偶尔往座下瞥,看的却都是咱们的方向。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么?


    自己没注意。“少师逃了。”


    十七看着沈之虞,她一路追随十几里,结果还是让那个狡猾的女人给溜了,走的时候对她撒了一把粉末,好在她对她早有防备,不然她肯定中招。


    没能杀了她,十七心中愧疚。捏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


    沈之虞披着上书奏折,了然道:“无妨,制毒师善于用毒,起码我们掌握了她的资料。”


    少师是萧蕴离心腹,离国那些下三滥的手法里大多都有她的功勋,什么毒都制,只要对她们有利,是离国元老级的人物。


    这次萧蕴离将她放到昭国来,通过制毒来残害打压昭国,可见她们蠢蠢欲动的心,想要你死我活的心态在明了不过。


    离国虽然近年来发展强大,可她们的地理位置却偏僻极寒,远不及昭国地大物博,萧蕴离抢了周边几个小城邦,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自己的子民可以过上昭国这般风和日丽的日子。


    “城外那些病患已经控制住,太医院的医官们都在努力破解梦香所带来的后遗症。”


    再难解的毒药也不会真的就毫无办法,既能当初制出,那破解也不是全然无法子,就是耗费的时间精力人力物力财力大了些。


    “这次瘟疫蔓延,也让百姓看看皇家对于她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悦儿刚上位,这次事件也恰好可以拉进百姓与皇家之间的信任。”


    还有什么比一国百姓对君主的支持更稳呢。


    只是,少师离开,萧蕴离的计谋没有全然得逞,想必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会轻易罢手。


    “让我们的人盯着,眼下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


    月国使臣已经入京,而她探得的情报是,谢明幽带着部分臣子进城,在城外十里还有六万大军随时等候听命。


    沈之虞看着桌上盆栽,在不清楚对方真实意图前,不可掉以轻心。


    使臣别馆。


    谢明幽一身滚银暗纹玄衣,腰间系着金丝珠纹腰带,边上垂着一块绿色流苏玉佩,衣料轻薄柔软,清瘦挺拔的身姿被包裹在内,姿容玉树,霁月光风,那双带着幽绿眸子的双眼平静处潜藏无数暗流。


    婢女将权杖递给她,那是象征她身份的及权利的东西。


    “国师。”


    季澜看着她,月国的大国师,当听到她名字时,此人已在月国如雷贯耳。


    只是她的身份很神秘,无人知道她从何处来,又怎么做到权倾朝野的国师位置,只晓得月国君主对她青眼有加,举国都尊崇她。


    谢明幽对她颔首:“丞相。”


    轻轻一点,算是行礼,月国国师性子淡漠,倒是一点不假。


    季澜倒不在意这些虚礼,她来的目的便是将人领走。


    “陛下在议政殿等您,请。”


    谢明幽看着前方门口,不可察觉的笑了下。


    季澜后背发麻,谢明幽给她的感觉好奇怪,尤其是那双异瞳,这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极为罕见的,墨绿色的瞳仁,当她看向一个人时,总觉得在幽暗处有什么在悄然裂开,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引你沉沦,落下时,是好是坏全然未知。


    议政殿。


    “陛下,月国国师谢明幽觐见。”


    “宣。”


    花伶出列,声音洪亮。


    沈悦看着那道身影从容入内,隔着红毯,她看着门口那人背后带着光影,一步步像她靠近。


    全身血液几乎凝固,是她。


    她是月国国师。


    沈悦龙袍下的身姿轻颤,握着龙椅的手微微抖动,泄露内心震撼。


    “谢明幽见过陛下。”


    她对她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彬彬有礼,却莫名使她脚底生寒。


    “勉礼,国师远道而来,辛苦了。”


    谢明幽闻言,无声一笑:“不辛苦,我王一直想与昭国国君面谈,可惜身体抱恙,只好派遣臣过来。”


    沈悦看着她张合有度的红唇,勉强稳住心神。


    “既如此,希望国师旅途愉快。”


    沈之虞那清冷的嗓音响起,谢明幽转而看向她,不卑不亢:“希望如此。”


    或者说,注意了,却不愿细想。


    长公主淡漠的神色一如既往,偶然同自己视线相撞的时候,也瞧不出旁的情绪。


    只是两相挪开视线,装作未见而不知。


    于是季平安道:“我倒真没注意。你莫不是看错了,咱们这一圈无人同她相识,她何故频频望过来?”


    “我也说呢。”谢瑾蹙眉沉思,忽然灵光一现,攥住了季平安的胳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谢瑾一脸发现了真相的表情,猛地拍了一巴掌:“咱们的平安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往那儿一坐就是香芝兰桂,英姿飒爽,长公主多瞧上几眼也是有的。”


    每当季平安露出一副“那咋了”的样子时,谢瑾就拿她没辙。曾经甘陕一战军粮已尽,援军还不来,下属端着仅剩的一碗粥来至季平安面前时,季平安当场赏给了伤员,脸上挂着的也是这么一副表情。


    虽然妻子和粮草理论上没有任何相似性,但谢瑾莫名觉得在季平安眼里,这俩或许是差不多性质的:


    有便有了,若没有,大不了去啃树皮。


    总归能活。


    这位季小将军总是一副“能活就行”的态度。


    譬如这会儿,她便慢悠悠开了腔:“若是被长公主瞧上了,恐在皇上那儿落不得好。你听说了么,长公主同二帝姬走得极近,而咱们皇上又是最恨结党的。也罢了,横竖死不了,她想如何便如何,我只走我的路。”


    谢瑾倒诧异起来:“我还真没听说。”


    季平安也诧异:“你家门客没同你讲么?”


    谢瑾眯眼琢磨了半晌,一拍大腿,笑道:“是了,昨儿许久未见她们,光顾着同她们喝酒了。”


    季平安:


    俩人闲话几句便归了席,季平安一路上弄树逗雀儿,指尖被冻得通红,回殿后便揣回了宽袖里。


    结果甫一进门,上首端坐着的皇上便开了腔:“爱卿何时出的殿?可是有何要紧事?”


    季平安只得又把手拿出来,作揖回话道:“要紧事倒是没有,左不过谢将军喝醉了说胡话,满口什么情啊爱啊的,臣只恐有辱圣听,便把她架出去了,这会子刚醒酒呢。”


    满殿登时哄堂大笑,笑声惊散了屋顶停着的鸦群。


    季平安一本正经地回完话,深藏功与名,又把手揣了起来。


    手背有些痒。


    她垂眸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


    季平安在外风餐露宿八年,经受了千锤百炼,身子骨倍儿棒,然而却有个小毛病——易生冻疮。


    但没什么人知道。


    毕竟北漠干,雪跟沙似的都团不到一块儿,即便再冷,冻疮也难犯。


    可是南安国不同。


    南安国海岸线很长,京都更是靠海,雪天湿度高。方才自己在外头这么冻着,怕是冻疮又要犯了。


    但季平安仍旧是那副“横竖死不了”的态度,只向身后的侍子要了一个刚热好的绿珊瑚手炉,便安安闲闲坐下,同谢瑾碰了杯,端着酒盏看起了演出。


    此时筵席已过半,席间气氛已达高潮,众人推杯换盏,喝趴了好几位武将。


    大约是被热气熏得有些上脸,季平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茶盏,若是有人来敬,也只是意思意思抬一下酒杯,浑身懒怠动弹。


    她本想待酒席结束便领着谢瑾直奔回家,不成想再度被上首的那位点了名。


    正闭目养神的季平安蹭地抬起脑袋,无端从那坚毅凌厉的五官中看出了一丝似笑非笑。


    她暗道不好,慢半拍站起来,大步走至殿堂正中站定,就听见皇上问:


    “爱卿可有心上人?趁着今儿黄道吉日,朕替你赐个婚,如何?”


    长公主顿了顿,道:“我昨儿确实挺舒服。”


    季平安:???


    这话是说得的?????


    季平安被惊得卡了一下,头一回觉得有人比自己还敢言语,脑子一时宕了机:“殿、殿下谬赞?”


    长公主没回这话,瞥她一眼,转身提步,声音同人一块儿往外飘:“她走远了。我且归府了,将军请自便。”


    雪夜的记忆排山倒海漫进来。


    许是一到夜晚,暗色纷涌而至,人总会变得多愁善感而情绪饱满一些;抑或是对视过于猝不及防,而开放空间里的独属于两人的同频共振又会显得格外突出一点


    季平安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她仓皇挪开视线,抓起腰上挂着的葫芦,猛地灌了几口水,末了却蓦地意识到,这一举动在对此一无所知的谢瑾眼中,未免有些过于此地无银。


    ——谢瑾恰巧将丝带系上栏杆,将季平安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一阵讶异,不由得问:“怎的如此口干舌燥?就差把这葫芦也一并吞进去了。话说,你见着了谁,以至于反应如此激烈?”


    她说着话,也将脑袋往天桥外探,却并未见着相识之人或是某个显眼的姑娘,于是愈发好奇起来:“你说不说,若是不说,我便将你吃烧鸡之事告知与季尚安。”


    季平安:不带这么玩的。


    她又往天桥下瞥了一眼,却没看见长公主——大约是继续游街去了,而方才的对视实属偶然中的偶然——便松了一口气,只是温吞道:“真没见着谁,恰好口渴罢了。”


    谢瑾却摇摇头,往下一指:“你又在扯谎。不过无事,我已知晓真相了,你瞧,长公主好端端站在那里,你方才定是瞧见了她!”


    季平安猛地扭过头,只见——


    长公主好端端站在原地,恰从人堆儿里直起身,身侧跑过一个笑嘻嘻的孩童。


    方才只是因着一小孩儿经过,跑得急了,被绊了一跤。长公主遂弯腰扶了一把,恰巧被前后站着的百姓挡了个严实,故此自己没瞅着她。


    季平安:


    她深感无力,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摊了牌:“你说得对。”


    谢瑾灵光一现:“诶,咱们去找她,如何?”


    季平安:?


    谢瑾笑道:“你难不成忘了今儿白天为何要去施粥处了么?原是为了询问刺客之事是否有新的进展,谁成想变故横生,以至于话都没说上几句。现如今咱们下去,只作恰巧偶遇,聊着聊着便随口问问刺客一事,既不会过于热络,又不显得故意疏离,如何?”


    不如何,季平安想。


    首先,装不了偶遇,她俩方才已然对视。


    其次


    夜晚和白日真的很不一样。


    白日里,她可以淡定自如地同长公主说上千百句话,就好像她俩从未有过那一夜意动情迷,关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是夜晚


    夜晚的即视感与氛围感实在太强。


    然而若是直接拒绝谢瑾的邀请,未免过于刻意。谢瑾这人脑子不简单,必对此事起疑。


    所以不如尿遁!


    季平安想定了,忽然捂着肚子蹲下来:“诶哟,肚子疼,大约那烧鸡吃坏了。”


    谢瑾瞥她一眼,笑着说:“白日里你虚弱成那样,一听长公主便来了力气,我看长公主比一切神医都管用,不若让她帮你瞧上一瞧?”


    季平安:


    季平安并未气馁,再接再厉:“不骗你,真的肚子疼。”


    谢瑾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骗你,许是让长公主瞧上一眼就能好的。”


    季平安:


    季平安直接跑了。


    她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冷:“既然你是举人,便好好在家里温书,守在太守府门前,说不定下次便会被侍卫当做刺客抓起来,这样可就不好了。”


    是提示,也是警告。


    无论是攀谈七公主失败,还是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他在曲稻郡的名声都会烂掉。


    书生这时候心里才涌起阵后怕,“是草民叨扰殿下了,我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说完后,他便一溜烟的跑了,丝毫不见刚才的风度翩翩。


    季平安忍不住笑了出来,若这次来的是大公主,说不定凭借他的样貌,还真的能达成心愿呢。


    可惜了。


    她收回视线,转过头便和沈之虞对上。


    沈之虞看着她,慢声问道:“驸马刚才,看的很开心?”


    季平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第 96 章   第 96 章


    “不开心。”季平安义正辞严的回答。


    沈之虞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府里走着:“是吗?”


    季平安点头:“我可是驸马,看到有人想勾搭殿下,怎么可能会开心。”


    沈之虞声音淡淡的问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驸马?”


    刚才季平安置身事外的样子,和她说的话可是有些差别。


    季平安:“……”


    她就知道,沈之虞一定看到她刚才偷笑了。


    “我错了。”季平安脑袋转的很快。


    既然瞒不过,索性直接认错,能屈能伸才是真理。


    沈之虞迈进府门,两人的裙摆也相碰了一下。


    “错哪儿了?”


    季平安答得很快,像是提前就准备好了说辞一般。


    “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我绝对先开口,帮殿下拒绝了。”


    什么书生,还要让殿下亲自开口拒绝。


    沈之虞像是对她的话很感兴趣:“你会怎么拒绝?”


    季平安想了下,道:“我会告诉刚才的书生,不是殿下爱吃鱼,分明是我爱吃鱼,送给我就好。”


    既能够表明她们两人的关系,也能彻底堵住书生接下来的话。


    沈之虞顿了片刻,才道:“……不错。”


    闻言,季平安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是吧?”


    她在这种事情上,还算是有天赋的。


    沈之虞嗯了声,淡淡问道:“刚才怎么不这样说?”


    季平安:“……”


    黑芝麻馅的沈之虞又回归了-


    等躺到床上后,她睁着眼睛,才意识到这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


    系统忽然出声问道:“什么?”


    季平安闭上眼睛道:“别问,小孩子家家的,早点睡觉。”


    系统:“……”


    它虽然是新手系统,年龄不大,但也不用睡觉啊。


    但它很听季平安的话,乖乖地去绕着数据团玩。


    感觉到系统安静下来后,季平安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她刚才竟然不合时宜地在想……


    沈之虞的唇看起来很好亲。


    第 97 章   第 97 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他们一行人又去了府衙。


    路上,沈之虞递给季平安水囊,问道:“昨晚没睡好?”


    季平安接过,眨了眨眼道:“还行啊。”


    沈之虞提醒她道:“黑眼圈很重。”


    闻言,季平安下意识摸了摸眼睑的地方:“有吗?那可能是昨晚上做噩梦了。”


    “可能?”沈之虞的视线从她的眼睫处划过。


    季平安改口道:“就是做噩梦了,不过梦到的什么有些记不清楚了。”


    季平安一脸真诚,沈之沈冷声拒绝,“不必。”


    不清醒的时候被施针并非她愿意,既然清醒了,她绝不允许季平安靠近。


    夏去故意开口不让季平安说话,“殿下,昨日宝安王来了,是李长史接待的。”


    听到宝安王这三个字,沈之沈依然镇定,没有丝毫的仇恨,情绪一点儿没有外放。


    认真观察她的季平安挑眉,惊讶沈之沈的淡漠,如果她重生了,对宝安王这个人,怎么会没有恨意。


    也是,沈之沈这样内心强大,又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常态,之前不过是还没反应过来。


    夏去抬眼看向沈之沈,见她没有反应,就继续道:“宝安王没有见到公主,很快就离去了。”


    季平安奇怪询问,“他来找殿下做什么?”“驸马直言。”公主府的众人已经见识过她的医术,防备她,却也想知道她有什么法子,正好这么多御医在这可以验证。


    春归可不想让公主再受苦了。


    季平安抬了抬手,把衣袖往上撸了一点儿,“夏去,笔墨。”


    夏去咬牙:“……”


    还是春归给了她一个眼色,她才去准备笔墨。


    季平安在上面写下一个药方,“把里面的药备齐,三天药浴,不会有任何的遗留病症。”


    她自觉地把药方递给刘院判看,刘院判刚开始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越看越认真,眼睛黏在药方上都不肯离开。


    最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既清热解毒,又能滋养身体,让殿下今日的亏空三日之内就能补回来,那种需要下重药解毒的病人,就不用担心病人的身体承受不了,可以直接用药,驸马这个药方,该不会是侯府祖传的吧?”


    很多人重症的情况下,明知道怎么治,却不敢对症下药,只因为有些人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个药力,而这个药方,一边下药一边滋补,定能在治疗完成之前,为病人吊着一条命,病人治好的机会就更大了。


    刘院判忙把药方塞回了季平安手里,“如此药方,驸马拿出来给下官看,实属下官荣幸,驸马放心,下官发誓,绝不会泄露使用药方,若违此誓……”


    季平安连忙打断了他的誓言,“刘院判不必如此,一张药方而已,要是能救更多的人,就算泄露出去又有何妨。”


    中医伟大,正是这种不外传的思想,才导致许多古药方失传了。


    有机会的话,她一定学习前辈,写下一本书,至少大部分的症状,都能从里面得到治疗方法。


    “驸马仁心,下官佩服。”刘院判深深地鞠了一躬,眼含热泪。


    驸马府众人眼神闪烁,春归与夏去对视了一眼,意思很明显:这还是驸马吗?这么大公无私,简直判若两人。


    夏去:该不会是有什么图谋吧?


    春归摇头,示意夏去不要乱说话。


    刘院判连带着两名御医决定在公主府住下,他们却不能守在公主床榻前,季平安守着,春归她们又不放心。


    季平安提出,“郑太医的孙辈女娘郑翳是坤泽,可让她与我一起看护殿下,何况,旁边不是还有你们吗?”


    她知道,春归不会放她与沈之沈单独相处的,那不如把治疗的方法方说出来,让郑翳动手就好,正好弥补了她经验方面的欠缺。


    郑翳与其祖母行医多年,哪怕理论上不如她,经验定是有的。


    春归略微思考,“就依驸马所言。”


    季平安为了能留在沈之沈身边,也是尽力了。


    深夜,她躺在软榻上,这是春归让人搬来的,就她一个人有,谁叫她头上胳膊上都包扎着白布呢。


    为了不打扰到沈之沈休息,房里只留了春归,郑翳,还有她,夏去连带着那些婢女都在外面守着。


    深更半夜的,最能熬的春归熬不住眯上了眼睛。


    季平安不是认床的人,但这个新环境不是出差旅游住酒店,这是新的世界,封建皇权世界,一言定人生死,别说是皇家了,就算是勋贵家里,每年都不知道抬出去多少尸体。


    虽然她穿成了一个炮灰,死得很惨的那种,但她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是一等一的,侯府女郎,已经荫了官位,还是驸马,只要她不作死,一辈子富贵都有了。


    可谁让前身作死,得罪了大反派沈之沈,前身实在太蠢,公主驸马一体,帮着外人害公主,以为自己就能独善其身了?


    季平安对前身的蠢,简直无话可说,淮安侯府能从落魄侯府突然进到皇帝的视线,主要还是因为长公主,不然老牌勋贵虽少,却也不止她一家。


    季平安想着这些事情,一点儿都睡不着,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沈之沈捆在一条船上,历史上太平公主的儿子投靠李隆基,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到底是郁郁而终,还是被人害死,还有的争吵呢。


    况且,她只是一个驸马,一个背刺了长公主沈之沈,人品不端的人渣,至少目前为止,在所有人的眼中,她都是这个形象。


    得亏了前身目前背刺得不深,她的到来,没有让沈之沈变成一个废人,算是一个好的开端了。


    但沈之沈眸子里满满的仇恨,季平安是有些疑惑的,前身在外面用公主府的名义作威作福,厌恶肯定是有的,以沈之沈的性子,到不了恨的程度,只是把她当成路边的垃圾就行了。


    今日前身下春*药的事,确实很恶劣,还好她补救的及时,沈之沈还好好的,休养几天就好了,没有导致严重的后果。


    这样的话,沈之沈对她可能是厌恶讨厌,但她恨到想杀了她,毫不克制自己的杀意,这不像她冷清的性子,除非是今天真的导致沈之沈成了废人。


    要多恨,才能让沈之沈这样清冷高贵的长公主,没了休养,无法克制自己?


    季平安想到了小说的结局,沈之沈死前说过一句话,【若能重来一世,我定牢牢地握紧手中的权力,所有伤害过我的,我会加倍偿还。】


    小说的番外写了沈之沈的个人篇,因为她的人气太高了,作者暗示了一下沈之沈会重生,只不过不会单开一本。


    季平安突然有一个脑洞,万一她穿越的是沈之沈重生后的世界呢?因为前身什么都做了,所以沈之沈依然保留着对她的恨意。


    季平安相信,单论前身下药这件事,不管成不成功,沈之沈都会想杀了她,但情绪这么外露,反而更像沈之沈极少的两次破防。


    一次就是知道自己成了废人,一次是母后去世,就算失败面对宝安王的时候,沈之沈也没有失控过。


    季平安只是怀疑,也不能确定,不过她都能穿到这个世界,沈之沈重生了也未必没有可能。


    “不要,不要!”


    听到声音,季平安立即睁开眼,发现沈之沈蹙眉满脸痛苦的,嘴里再念叨着什么。


    她从软榻上起来,凑近听了一耳朵,就听沈之沈在喊着不要,脸上还有恐惧。


    春归听到动静马上醒了过来,见季平安靠近了沈之沈,心中一个激灵,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驸马这是在做什么?”


    只要发现不对,春归就会拿出匕首,给季平安一刀。


    小说中沈之沈是支持宝安王的,中间考验了他许久,他装得好,登基后才暴露自己的想法。


    按照时间线来说,沈之沈还没有决定要支持宝安王。


    人渣驸马是中山王的人,中山王是储君热门人选,前身能成为驸马,他出了不少力。


    起因是颖王要自己的人求娶沈之沈,中山王得知了这件事,就给前身放出的谣言加了一把火,让舆论愈演愈烈,还帮前身处理掉了热门竞争者。


    季平安倒是觉得这些人有点儿大病,人家沈之沈同意了吗?他们自己先竞争起来了。


    夏去没有理她,什么话都没说。


    季平安却想到了一桩大事,正好能借这件事,得让沈之沈知道她不是前身。


    毕竟她把自己代入了一下沈之沈,是绝对不会原谅前身那个人渣的,只要人渣还是人渣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她不是那个人渣。


    只有先证明自己不是前身,刷沈之沈好感的进度条才能有进展。


    见没人理自己,季平安主动开口,“其实,我是想起了一件事。”


    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沈之沈,眼睛里透露着真诚坦然,“宝安王是诸位王上里面最低调的,他比所有人都想得到殿下的支持。”


    像中山王跟颖王,夺嫡的热门人选,他们对沈之沈的态度并不热切,甚至觉得他们以后会是皇帝,沈之沈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讨饭吃,得主动讨好他们才行。


    季平安想到自己,因她是独生女,那两个堂兄想吃绝户,霸占了她家的房子,哪知她转手就把房子卖了,他们被迫搬出去,气的他们第二年清明,都没有到她父母墓前扫墓。


    他们认为,只有他们有资格扫墓,季平安才不管他们,自己去把墓给扫了。


    而入京准备做储君的这些宗室,还算不上沈之沈的堂兄,当今皇帝没有兄弟姐妹,他们有的是沈之沈爷爷兄弟姐妹那一支的,有的更远。


    正如她那两个堂兄一样,有的宗室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算计沈之沈。


    紧接着,季平安轻声说出了自己的重点,“宝安王近日经常来公主府,外面的人恐怕已经认为,殿下选择支持宝安王了。”


    毕竟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她支持谁,皇帝怎么也会仔细想想这个人如何。


    沈之沈还没说话,夏去接了一句,“那又怎么了?我们公主向来不站队,也没有阻止别的王上来,他们不来,就要污蔑公主府站队?”


    季平安的这句话,让沈之沈警惕起来,这个人渣向来蠢笨,怎么能想到这些,还是受人指使?


    谁不知道人渣跟中山王走得近,自从中山王帮她成为驸马后,她在外就自诩是中山王的人,殊不知,中山王只是把她当成棋子。


    得知沈之沈选择支持宝安王后,派她去刺杀沈之沈,堂堂长公主。


    要知道,季平安对外的价值,就是因为她是驸马,一旦沈之沈死了,她什么都不是,玄阳寺刺杀后,沈之沈失踪,淮安侯府还没焐热的官位通通罢免,翰林院的庶女郎被贬出京。


    可能也是皇帝突然发现,淮安侯府扶不起来,借机把淮安侯府给按下去,省的占着官位不做事。


    淮安侯府风光了没多久,又跌落尘埃,不知道受到了多少嘲笑。


    只是,夏去的话就是公主府大部分人的真实想法,正是这样,公主府才被宝安王算计了去,到后来,沈之沈只能坚定地选宝安王。


    沈之沈的手触碰到了被子下面的匕首,对春归夏去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暖阁里就剩下了两人,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触碰,季平安就那么不小心地撞到了沈之沈的瞳孔里,这双眼睛透露出一种恬淡,柔和,仿佛经历过太多,看破红尘了一般。


    再望下去就是无尽的冰冷,看她如看死人,一双桃花眼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这样好看的眼睛,本该明艳动人,可沈之沈太平静了,深看下去,就像是冬日置身冰湖之中。


    季平安看着这双眼睛,语气不自觉地放柔,“殿下只留下了我,是认同我的话吗?”


    沈之沈只看了她一眼,随即把视线移向了她的喉咙,以两人的距离,划破她的喉咙不是难事。


    这样的视线,季平安都想把屁股从床上挪开了。


    她强制镇定,还是道:“我是觉得,殿下还是与宝安王保持距离的好。”


    “宝安王在众位储君人选中,是最冷门的一个,但他在外人品贵重,爱民如子,对待百姓从不高高在上,只是,不管是谁为储君,殿下都会是长公主,选,不如不选。”


    沈之沈面色虽冷,眸子中却带着一些若有所思,这人竟能看得这么透彻吗?


    就算是这些话有人教,气质这块的变化得太明显了,她印象中的季平安空有美貌,没有大脑,一张嘴就暴露了没有学识的事实,举例圣人的话都能说错。


    刚刚那些话,哪怕是提前背过,但说的时候那种自信的气势,不是这人能有的。


    “你以为你跟孤说这些,孤就不追究你给孤下药了吗?”


    季平安一愣,认真诚挚道:“殿下,我说我不是原来的那个季平安你信吗?”


    “那你是谁?”沈之沈心中冷笑,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信。


    哪知季平安气都不带喘的,认真表白道:“我是来自世间的孤魂,因爱慕殿下,不想让殿下再被这人伤害,所以占据了这副身体,只想默默地守护着殿下。”


    沈之沈:“?”


    顿了片刻,她道:“我之后可能还会杀其他的人。”


    南三郡的蛀虫官员,又何止一个人呢。


    季平安眨了下眼,揣摩着她的意思,试探着问道:“那我跟在你后面,帮忙收拾尸体?”


    沈之虞的唇角忽地弯起了个很浅的弧度。


    很明显,不是之前的若有似无,而是实实在在的笑了。


    季平安眼睛都没有敢眨一下,愣了片刻后,才道:“看来殿下很喜欢这个安排。”


    沈之虞刚才的紧绷褪去了些,眸眼里是放松的神情。


    她看着人,问道:“收拾尸体,你不会害怕吗?”


    之前杀完刺客后,手都是抖的。


    如今又亲眼见到我杀人,不会害怕吗?


    季平安想了下,道:“只要殿下在我旁边,我就不怕。”


    第 98 章   第 98 章


    听到她的话,沈之虞也愣了下。


    明明前些天,对方还刻意和她拉开距离,现在却又说出来这话。


    她垂了下眸,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呢?”


    季平安思考了片刻后,道:“那我就去找殿下啊。”


    她的眉眼带笑,道:“我胆子小,殿下可不要嫌弃我。”


    沈之虞:“胆子小?”


    “你可以信我。”季平安认真道。


    她眸子中的真诚,看的沈之虞一愣,心中居然升起一丝信任来。


    笑话,季狗只装模做样了一天罢了,谈何信任。


    季平安知道,单凭说是没有用的,她捞起小北挂在一旁的披风就往外跑去。


    沈之虞看到她奔跑的背影,久久不能回身。


    少虞的意气风发,快乐肆意,仿佛有一束光打在她的背影上,在寂寥的冬日,给人眼前一亮,带来丝丝的暖意。


    沈之虞看着这样的季平安,心间出现了一丝莫名的向往。


    随即沈之虞冷下了眼神,季狗不可原谅,南秦与北齐联合起来求娶沈家坤泽,为的就是这一代沈家家主只有两个坤泽。


    沈之虞的阿姊在北齐为太女侧妃,她嫁给了楚湘王为王妃。


    两国一同求娶,若不嫁,那迎来的就是两国铁骑。


    若嫁,沈家的两个女娘,一个远赴北齐,一个来到南秦,沈家家主后继无人。


    沈家养女众多,终不是亲生,两国皇室这么做,图谋的是十八矿。


    要是十八矿那么好拿到,沈家就不会存在至今了。


    南秦北齐皇室,觊觎沈家之心不死,沈之虞不知道阿姊在北齐如何,可她在南秦的日子,是自己亲身体验的。


    南秦上都城的皇室贵族把她归为商户,以此来抬高自身的地位,用嘲笑打压她来体现自身的优越感。


    季狗反抗不了皇帝,就拿她出气。


    不管是南秦皇室,还是季平安,沈之虞都是打心底里面厌恶的。


    特别是季狗,原本她们都是强权下,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人,但季狗没有对上反抗,反倒是通过欺辱娘家远在他乡的王妃,发泄自己的不满。


    沈之虞眼中的季平安,是极度的自私和狭隘,空有野心没有头脑。


    刚刚在雨中奔跑的季平安,是她从未见过的鲜活,无拘无束像是十几岁的少虞。


    还好雨下的小了,季平安冒雨跑到前院书房,她打开了一处暗格,把里面的盒子抱出来,然后又冒雨往后院跑去。


    一路上奴仆看着她不顾体统的跑来跑去,碍于她平日的威严不敢上前。


    前身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过了一遍前身的记忆后,季平安觉得前身就是一个无法正确认知自己的人,前身的结果,本就是因其过度自负导致的结局。


    前身经常通过压迫弱者,来体现自己的优越感,特别是奴仆,生死在王上一念之间,前身向来跋扈,对待奴婢苛刻,奴婢怕她是正常的。


    因此,季平安在雨中奔跑,没人敢上前送伞。


    她也不在意,抱着盒子跑回了正院。


    小北已经拿了礼单回来,见她淋雨跑来,忙拿伞迎了过去。


    “殿下怎么淋雨出去,也叫个婢女小厮撑伞。”


    小北帮她把披风脱掉,屋内够热,她的身上又穿着皮毛做的长大衣,里面还夹了棉,再加上前身有点儿身体底子,倒是没觉得冷。


    季平安摆摆手,坐到了沈之虞的对面,上面的餐盘早就收了下去,她把献宝似的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


    “这个是王府府兵的令牌,有了这个,府中左右两卫,皆由夫人调遣。”


    府中两卫各六百人,设从五品副千户两人,分管两卫。


    南秦与北齐一样,兵制划分简单,到了四品,才算是进入将军之列。


    两卫制衡,前身对府兵不算重视,对其中情况不太了解。


    季平安继续道:“这些是王府中的产业,庄子铺子都在里面,以后都是夫人你来管。”


    王府的府兵,产业,还有管家权,她全部交给了沈之虞。


    现在整个楚湘王府的权力由沈之虞掌控,除了季平安,没人敢惹沈之虞。


    身为主君,管家权跟家中产业收回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唯独兵权不好收。


    兵权一旦交出,再想收回就难了。


    历代帝王不会轻易把兵符交出的原因正是如此,生怕国之军队,变成某家私军了。


    一府府兵只有一千多,量算不上大,却掌管着府内的安全。


    季平安可以算是把自己的半条命交给了沈之虞,等到对方彻底掌控了府兵,府中上下还不是全凭对方一句话。


    只要沈之虞把府兵的副千户,百户,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再加上沈家的钱,府兵就可以不认她这个王上。


    王府的安全都交给沈之虞了,那她自然也是交给沈之虞了。


    这时,季平安额间发丝上滴下了一滴水,正好滴在手中的纸上,上面干了许久的墨,微微化开了些。


    她忙用袖子把上面的水渍擦干,“没事,马上就干了。”


    她的动作跟小孩子一样,完全没有皇室的讲究。


    皇家礼仪严苛,皇室中人从小就要接受礼仪教导。


    无论是刚刚雨中奔跑,还是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带墨的水渍,都不是多虞接受礼仪教导的人能做出来的。


    往日季狗最爱端着王上的架子,平常眼高于顶,从不礼贤下士,对朝中大臣,更不会做姿态。


    这样一个处处彰显自己尊贵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旁边的小北却偷笑了一下,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殿下好久没有这么孩子气了。”


    季平安愣了愣,忽地想起,先皇后在世时,前身还很小,人前是礼仪满满的小团子,回到先皇后身边,就是一个爱闹的小屁孩。


    先皇后去世后,以她的身份,后宫嫔妃没有人敢管她,后来新后上位,皇宫中传出了各种恶意满满的话。


    什么册封新后,太女殿下怕是要换人了,楚湘王殿下恐不能活着长大。


    皇宫里面的内官婢女,闲来无事爱传谣言,再加上有心之人故意挑唆。


    一个刚失去娘亲的孩子,当时前身只有八岁,在很短的时间内性情大变。


    当然了,不管前身小时候再怎么优秀,后来性情大变,坏事做了不少,那都是事实。


    不能因为一个人曾经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原谅她现在做下的错事。


    季平安对前身并没有同情,人不该把自己的不幸,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小北,把礼单给我。”


    礼单是李昭贤送的,不是沈家,里面搞不好隐藏了什么,能诬蔑她们的证据。


    “礼单给王妃看过了,殿下您还是先换件衣服吧。”


    多亏了外面的雨不大,季平安还用披风挡了一下,淋的并没有那么湿。


    见小北担忧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下。


    沈之虞拿起手边的礼单道:“礼单没问题,但这些东西不是沈家的,不适合留在王府。”


    “是,夫人决定就好。”


    既然沈之虞看过礼单了,季平安就没打算看。


    她起身让小北帮她把外衣换下,擦了下发丝道:“对了,小北。”


    “殿下。”


    “你去让安远回来,以后府兵归王妃管了。”


    有了沈之虞,就不需要安远去整治府兵了。


    安远是她的亲卫,全由老镇国公选拔,认人不认令,就算给沈之虞也没用。


    沈之虞抬眸,她并不知道季平安派安远去前院兵营了。


    季平安自己整理了下衣服,自己倒上了茶水道:“李昭贤的礼不能留在王府,更不能随便处理了,要不,我们送出去如何?”


    “送?”沈之虞眉头微动,李昭贤的东西送给谁都是雷。


    “皇宫,东宫,各个王府,已开府公主府,郡主府,全部送上两只羊,剩下的均分送过去。”


    “吃人嘴软,我们把这次得的礼全分了,足以证明我们心中没鬼,各家各户都分了,进了你家的门,再说我家的东西有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说的清楚吗?”


    季平安认真的说着,到时候羊肉都进到嘴里了,再说她们的东西有问题,


    冬日里西北的羊在上都很受欢迎,西北到上都路途遥远,只有贵族人家能在大冬天的吃上一顿西北羊肉锅子。


    礼单都进到肚子里了,她看李昭贤还能作什么妖。


    说起来,季平安的眼睛亮亮的,稍显的有点儿兴奋。


    沈之虞被她孩子般的兴奋逗的嘴角弯了弯,但马上就收敛了起来。


    “王妃,东宫来人了。”南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又进来,屈膝行礼道。


    听到东宫,沈之虞眉头蹙起,“让她们进来。”


    东宫知道了李昭贤来了上都,该不会还知道了她跟李昭贤接触的事情吧?


    太女季承继,可不是季平安那样好对付。


    季平安也好奇的坐直了身子,等着东宫的人进来。


    没一会儿,一行人手里捧着东西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东宫女官。


    宫中失了腺体的乾元是内官,坤泽与和元统称女官。


    通过发型可以分辨乾元跟坤泽,而和元不受拘束,单看个人喜好,宫中则坤泽跟和元一个发型。


    “楚湘王殿下,奴婢奉太女殿下的旨意,带上薄礼,恭祝王妃有孕。”女官恭敬的说完,让人把东宫礼物呈上。


    前身不是没有接过东宫的礼,季平安在女官提到太女时就站了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往边上一步,扶起沈之虞。


    她微微弯腰行礼道:“多谢太女殿下赏赐。”


    东宫说薄礼是客气,哪怕是亲姐妹,也得说是赏赐。


    女官挥手让身后的人出去,然后换上了笑脸,“殿下,太女殿下有几句私话转达。”


    “姑姑请讲。”对虞长位高的女官称一声姑姑,是宫中常有的事情。


    皇帝对身边亲近的女官,还要称呼姑姑呢。


    女官的眼皮沉了沉,“太女殿下说,她本不应该管你房中事,但先皇后崩逝,她身为长姐不得不管,如今王妃有孕,无法伺候殿下,于是托皇储妃选了几个好的宫婢带来送于殿下,还请王妃妥善安排。”


    季平安:“???”什么意思,给她送侧室?


    不是,她可是受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教育的,婚姻中哪能容的下别的人,还一下子送了好几个。


    她无措的看向沈之虞,结果沈之虞根本不理她。


    对方明显不愿意管这些事情,她娶侧室也好,纳妾也罢,身边多少莺莺燕燕都无所谓。


    她求助失败,大脑快速转动。


    她刚打发身边的贴身婢女,再来几个小妾,那她得多麻烦啊,大好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人还是太女送来的,根本不好轻易打发了,放在府中就是累赘。


    季平安着急之下,一把揽住沈之虞的肩道:“有劳太女殿下与皇嫂费心了,本王与王妃感情很好,此生唯有王妃一人,至于宫婢,姑姑还是带回去吧。”


    “殿下”女官试图反对。


    她干脆利落的侧身歪头,亲在了沈之虞的鼻尖。


    嗯她怕亲嘴,等女官走了,自己会被打死。


    等到标记完成后,季平安的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稳。


    她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跳,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可能是因为刚才上了药,又因为拒绝的话耽搁些时间,等到标记完沈之虞已经累的睡了过去。


    季平安下床打了些水,帮人将额头上的细汗擦了擦,然后又俯下身,想帮人将被子盖好。


    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只要再往下低一些。


    她就能够吻到对方。


    这些天因为忙碌被忘掉的念头,再次浮现在了脑海中。


    想亲对方。


    季平安的眼睫动了下,视线却没有移开半分。


    沈之虞的唇瓣很好看,也很柔软。


    不仅吸引人的目光,还蛊惑着人不断靠近,靠近。


    季平安的脑海也慢慢变得空白,身体也俯的更低。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云棋的声音。


    “驸马,你要的热水。”


    季平安猛地坐直了身体。


    过了片刻后,意识慢慢回笼,季平安才摸向自己的唇瓣。


    亲到了吗?


    她努力回想,但刚才的记忆像是平白消失一般。


    唯独心脏狂跳。


    第 99 章   第 99 章


    门外的云棋没有听到声音,又轻敲了下门:“驸马?”


    闻言,季平安也再次回了神。


    她努力放稳自己的声音,道:“进来吧。”


    云棋推开门,将热水端到了床边。


    靠近了之后,她才觉得有些怪。


    殿下还是躺在床上,但驸马却坐在床尾的位置,整个人像是生怕挨到殿下一样。


    季平安注意她的视线,道:“你帮殿下擦擦额头和身子吧。”


    她知道沈之虞爱干净,这样睡一晚上肯定受不了。


    只是她回想到刚才的事情,自己肯定是不能碰沈之虞了。


    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


    她惊呼,昨天貌似看到她在轿辇中流血的手,只是醉的厉害,并未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看着,那白皙玉手被一层纱布包裹,她杏眼圆睁,她竟连一个受伤的人都不放过?


    她多少有点禽兽不如~


    “本来没什么大碍,季姑娘又啃又咬的,本宫只好找太医过来看看。”


    这什么虎狼之词,季平安面上波澜不惊,心中骇浪滔天,她抓着沈之虞的手那画面,内心一阵抽搐。


    社畜几年,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不端庄。


    真是好骗,沈之虞看到小姑娘耳边一阵绯红,面上虽努力装的风轻云淡,却还是架不住自己逗弄,心情瞬间大好。


    昨夜种种,她甚是满意。


    未受伤的手确实有些乏,水般软糯的身子,还有那清香的紫藤花。


    季丞相的千金,竟然是百里挑一的极致坤娘,沈之虞看着她目光忽然一凛,像季平安这种极品,滋味曼妙,尝过一次,竟有些上瘾。


    这样敏感,若下次潮水期再来,想到是别人遇到,沈之虞心中就一阵不悦,眉眼连带着冷三分。


    “季姑娘身体恢复,就离开吧。顺便想想回家如何跟找了你一夜的母亲交代一下。”


    季平安尚未回神,还在想着要怎么缓解这恼人的关系,蓦然听到沈之虞提到她母亲,不得了,她怎么忘了,她是跟季澜一起来的,自己提前离席,也没跟季澜打招呼,现在她回去,可要怎么说道?


    沈之虞并未为难她,差了府中侍卫领她到大门口。


    丞相府。


    “九儿,你可吓死娘亲,彻夜未归,担心死老娘,还以为你被拐了。”


    看着闻风赶来的中年女人,衣着得体大方,身材修长,头发精心梳理后高高挽起,插了金簪手饰,漂亮而绰有风姿


    只是这出口的话,怎么?


    季平安呆了片刻,书中并未对姜雅风着墨过多,没想到原身的娘是这样的,季平安莫名放松下来,这性格她喜欢。


    琢磨着用词,她该怎么解释彻夜未归,在古代,豪门大家小姐又是待字闺阁,彻夜未归传出去一定会落的声名狼藉,丢尽脸面。


    她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娘亲,我”秦国长公主府。


    秦国是长公主封号,如秦王,齐王等以国名为封号,在圣元这一朝,秦国的封号给了沈之沈,意味着无上尊贵,大周史上用封国为封号的公主仅此一人,秦这个封号,一共封了两次,两个都做了皇帝,可见沈之沈这个封号的尊贵。


    长公主府的规格自然也是一等一的,比皇宫肯定比不上,但比京都任何宅子都是顶尖的,无论王爷国公还是首辅的宅子,比起长公主府都差一些。


    沈之沈的永宁院在长公主府更是最大最好的一个院落,她靠坐在暖亭里,冬日寒冷,亭子围上帷幔,里面燃上了炉子,热茶烤橘,还有……栗子。


    在寝殿里时间久了,沈之沈也想换个地方待待,今日觉得身体大好,又出了大太阳,她便想出来晒晒太阳。


    没一会儿夏去走了过来,“殿下,驸马在城外遇到了皇商林家的林制义。”


    沈之沈挑眉,她不意外季平安跟林制义的关系,这样的话,让季平安徒步的目的岂不是没有达成。


    “殿下,要不我带人在她回来的路上,收拾她一顿?”夏去说的这个“她”,旁边的人都知道是谁。


    她们早就想收拾季平安了,只要公主殿下同意,不,默认就行。


    沈之沈端起旁边的热茶微抿了一口,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旁边的春归道:“你当殿下为何让驸马做清远县的知县。”


    “为什么?”夏去傻傻地问。


    “淮安侯府兼并的民田就在清远县,而受害人状告公主府被关押在了清远县大牢里,这件事就等着驸马去处理呢。”


    春归说得这么明白,夏去也不傻,“你的意思是,殿下是在给她挖坑?”


    “咳!”春归轻咳一声,给她使了个眼色,“也不算挖坑,是考验。”


    夏去偷瞄了沈之沈一眼,随即嘿嘿一笑。


    这个时候做清远县的知县就得处理淮安侯府兼并民田案,就看季平安是捂住不说,还是偏向哪一方。


    季平安想捂,沈之沈也不会让她把案子给捂住,后面受害人家人撞宫墙,让这件事迅速被京都众人热议,根本捂不住的。


    若季平安偏向淮安侯府,沈之沈就会连同她跟淮安侯府一同覆灭,她手里的证据,容不得淮安侯府逃脱,而季平安必然会被连累。


    可要是季平安大义灭亲,皇帝那边必然觉得她不懂事,这个人狠起来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满朝文武都会看不上她,甚至为了某些不为人言说的利益,攻击她。


    那季平安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差,真正的变成一个孤家寡人,皇帝是孤家寡人,但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季平安?朝堂上的孤臣是要被人围攻的。


    沈之沈把杯中热茶倒在地上,地上的热气升腾而起,总不能让季平安死得太容易了。


    可要是季平安挣扎出来了,那便是后话了。


    季平安何尝不知,她并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前怕虎后怕狼,她也不必谈什么改变命运了。


    人生在世,总得闯一闯,闯出去就又是另一番天地。


    “娘亲知道,你途中遇到长公主,长公主见你很得眼缘,便邀你去府上一续,你这才彻夜不回。”


    什么?


    季平安懵了,她确实在沈之虞那里浪了一晚上,但怎么到了姜雅风口中,成了很光荣的事。


    都长公主眼缘?


    要是她娘知道她死拉着别人不松手,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欢喜。


    “哎呀,长公主是出了名的阴情不定,性格阴郁,难以接近,没想到我们九儿还能得她喜欢,真是造化。”


    季平安打断她:“娘,你怎么知道我”


    “你踏入府邸前一秒,长公主家的侍卫就来我们这说道了,你母亲也松了口气。”


    沈之虞真行啊,一面跟她说让她回家跟母亲们解释,一面又不动声色的给她解了围,保全了她的名声,又顾全了丞相府的脸面。


    就是害得自己路上白担心一场,一直心中惴惴不安,手心都逼出汗来,这人真坏。


    想到那张精致雍容的脸,还有纤长白皙的手指,季平安忽然打了个寒噤,四肢百骸又开始流窜起莫名的情绪,那只手昨夜就在她身上如水蛇般缭绕环行。她,是不是有病,竟然对个女人浮想联翩。


    “娘,长公主同我论了诗书,又下了棋,我有些乏了。”


    “原来是考你才艺,我们九儿可不怕考。”


    姜雅风满面笑意,招招手:“赶紧扶小姐进屋休息。”


    “我让人给你打洗澡水,好好解解乏。”


    姜雅风自从知道自己女儿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看中后,心情就格外的好。


    沈之虞的大名在昭国谁人不知,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拳,权侵朝野。


    她又是皇上亲姐,这身份,即便是丞相府,也觉受宠若惊。


    浴房内,奴婢小桃给她添了热水,准备了梳子以及要换洗的衣物,全身浸泡在水中,季平安身上陡然闪过一片电流,于水中瑟缩一下,沈之虞那只魔性的手怎么那么邪恶,她明明不想想,还是止不住的钻入脑内,惹得她浑身发酸。


    要是提早知道原身不善饮酒,她就借口不去赴宴。


    现在平白招惹一个高位之人,真是造孽。


    半月后。


    季平安同小桃逛完集市回来,手中拎着大包小包,昭国皇城脚下的市集格外热闹,茶楼,酒肆,作坊,当铺哟呵声叫好声,铜器敲击声,面饼店拍打面团的沉闷声,熙来攘往,声浪嘈杂,烟火气十分浓郁。


    在首饰店里,她买了些吊坠小玩意儿,姑娘家的胭脂水粉,虽说这些丞相府里都不缺,但是自己逛街买的就格外香。


    刚进家门,就觉得不对。


    府中太沉闷,尤其进到大厅,只见她母亲同娘亲坐在那,陪着一个身穿官服的陌生女子聊天。


    看形制,是宫里来的。


    那人端着茶盏,轻抿一口,抬眼瞥见她身影,立刻起身,笑道:“丞相大人看来派出去的人与大小姐走错了位。”


    季澜见她,立刻招手:“九儿。”


    季平安直觉这人来家里,与她有关。


    可一时又想不明白,为何会招惹宫中人。


    进了屋,行了礼。


    季澜道:“快见过花掌印。”


    宫中的掌印公公,直接侍奉皇帝,地位有的比一般官员还要高。


    难怪她母亲要陪着。


    “平安见过公公。”


    花伶眉眼含笑,满意的点头,看着她挥手:“皇上有旨,季小姐接旨吧。”


    季平安不明所以,跪地。林制义来找季平安是为了当时听到她要做生意的事情,回去跟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后,父亲虽不看好什么药材生意,却想要跟长公主府搭上关系。


    他心知自己儿子不是一个做考科举的料子,也只是为了让他能找点事情做,别整天傻乎乎地被人骗银子。


    以林家的实力,银子都不算什么,可林制义交往的那些人,除了骗银子花一无是处,就算林家把银子用来施粥,还能在京都换取好名声呢,给那些人骗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些人里面最后也就出了一个季平安,当了驸马,想着跟长公主府搭上关系,不管季平安做什么生意,都让儿子随一笔。


    林家是有钱,可白花花的银子,总不能扔到水里连个响都听不到吧。


    季平安听林制义说要跟自己做生意,她故作不解,“你们林家这么有钱,还能看上我这个小生意呢?”


    当时她随口跟林制义说了一句,也不是为了跟林家合作,她是惦记上了林家一个人,当时她看小说还挺有印象的,想着通过林制义,认识一下林家的那位。


    倒是未曾想,林家居然要跟她做生意,想来也不是真的看好她这个生意的前景,估计是为了跟长公主搭上关系。


    季平安有自知之明,在没有看到样品的情况下,对生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要是林制义还能说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可要是他的家人也支持,那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果然,林制义伸出一个手指低声道:“我家愿意出这个数?一万两占一成。”


    季平安轻笑,“林家好大的手笔。”


    “只是若是你与我谈生意,我或许还能跟你好好谈一下,既然是林家,那就不是这个谈法了。”


    “我的药馆林家可以参股,但我的分成点,需按照一百个点来算,林家只能占一个点。”


    一万两一个点,算起来这个生意要投入一百万两银子才行,一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武城赈灾,朝廷才给了十万赈灾银,那事关武城数十万人的生计。


    所以说,林家给的一万两已经很多了,可做生意不是这么算的。


    市场上稀缺她的药丸,况且还有美容养生一系列的东西,乾元坤泽和元,男女老少的市场她都会网入其中,单在京都说不好就能赚到百万两银子,况且这个生意的靠山是沈之沈,技术是她出的,光出银子,哪怕附带经营,一个点已经不少了。


    她给沈之沈九成,只因那人是沈之沈,跟林家是在商言商,毫无情分可言,甚至是林家主动想攀上公主府的关系,所以不管怎么算,一万两银子,最多给林家一个点。


    跟人合伙做生意,不是你出五十万,我出五十万,我们就各占50%的股份了,还要看资源关系,个人能力,一个生意能做出来,往往后面更重要。


    哪怕药馆的生意全由林家出资,一万两银子起步,季平安也不会再多给一点。


    她是技术人员,沈之沈是资源咖,而且那可是沈之沈,多给点钱怎么了,公主府又不是拿不出一万两银子,她同意林家入股,看中的还是林家遍布北方的产业链。


    到时候以长公主的名义扩充虽然不会太难,但是耗时耗力,用林家的是现成的。


    季平安的话让林制义震惊的张大了嘴巴,随后兴奋道:“好好好,怪不得你能当驸马,这样的话我家就能多出钱了,到时候你可想着点儿弟弟我啊!”


    季平安:“……”


    不愧是人傻钱多林多金,为了自己日后零花钱多,都能让家里不知道多出多少钱。


    “行了,清远县快到了,我先下车。”季平安可不想被清远县百姓看到她坐豪车,否则日后工作不好处理。


    “为何?”林制义疑惑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我懂,你们这些官员都这样,不过你是勋贵又不是文官,对哦,我听说你已经任清远县知县了。”


    “罢了罢了,我让人给你准备马,给你属下也准备一匹,省得她骑驴了,怪丢脸的。”


    季平安无语,陈远说公主府的马都是公主的,不是为公主办事不能骑马,他只能去借了驴,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直响,对官员来说确实有点儿失形象。


    “如此那便多谢了,安上回来就把马还你。”


    “还什么,两匹马而已,你我是朋友,谈什么还不还的可就伤感情了。”林制义大方地摆摆手。


    马匹是军用物资,市面上就算能买到,那马商背后也是有关系的,而且规模算不上特别大。


    一匹马的价格差不多几十两银子,季平安看到林制义牵来的两匹马,一看就还不错。


    季平安道了声谢,翻身上马,由陈远带着往清远县县衙去。


    清远县是京县,一个县约莫有十万人,都相当于部分州级城了。


    季平安入城观察了一会儿,清远县是几个京县里面比较差的那个,农田被勋贵世家,士绅豪族把控,就算是知县,在这边也没什么话语权。


    来到这个地方,季平安已经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丞相之女秀外慧中,德才兼备”


    季平安听着前面赞美之词,直到后面重点出来。


    接完圣旨后,脑子发晕。


    皇上下旨,让她去做长公主府的侍读,这么多天下来,她对沈之虞的感觉慢慢淡化,现在又冷不丁的冒出来,她又不是文科班出生,去做侍读,说错了什么再惹她不悦,季平安心中一片凄凉。


    她能不去咩?


    在丞相府里躺平,混吃等死,不比跟着沈之虞来的舒爽?


    “臣女接旨。”


    季平安起身踱着碎步,接圣旨的那一刻。


    “九儿阿九”


    周围惊呼声起,一阵乱哄哄,她华丽丽的仰面倒了。


    “小姐小姐?”


    小桃睁着大眼在她耳边轻语,季平安面色苍白,唇色干涸,眼底青灰无神,软弱无力道:“我怎么了?”


    “可担心死娘了,九儿,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哈?


    季平安一惊,看着姜雅风,那张红唇里指不定要说出什么她不感兴趣的话。


    “你就是想去长公主府侍读,也不要在接圣旨的时候不加掩饰呐,直接激动的晕过去,也太不文雅了。”


    天嘞!


    季平安听完面色更加苍白,她只是不想去沈之虞那里,才装晕,要不是情况紧急,她来不及搞点别的,譬如喝点让人生病的药,被什么东西砸中她肯定要去做啊。


    现在装晕竟然被她娘理解成是太想去长公主府,太想去沈之虞那里,才高兴的晕厥。


    季平安想了下,随口道:“可能什么都不当吧,我还没有想这么远呢。”


    她对朝堂不感兴趣,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都不是她愿意做的。


    闻言,沈之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顿了下。


    季平安本来便和她来往的那些官员不同,从事始终也不是为了封侯拜相。


    若是事成,对方会离开。


    这是她曾经和对方约定过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并不应该意外。


    但是现在提起来,她却忽地感觉有些不习惯。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沈之虞状似无意地道:“什么都不当也可以,总归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和岁岁。”


    季平安笑了下:“那当然,我的背后可是殿下。”


    说话间,风吹动了门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连屋内的烛光都晃的厉害。


    季平安注意到,起身加上防风的灯罩,将窗户关紧了些。


    沈之虞注意到,说道:“可能要下雨了。”


    “是啊,今天下午就是阴天。”季平安答道。


    她开了下门,风声就更明显,卷过宽大的叶片,哗啦哗啦地声音格外大。


    月亮已经见不到了,被厚厚的乌云遮盖,低得要垂到地面上。


    沈之虞这时候也站到了她的身边,风将她的发丝吹了起来。


    她感受着外面呼啸的风,道:“可能会是大雨。”


    季平安点了下头:“幸好我们提前把堤修好了。”


    水泥筑成的堤是最先修的,这些天也已经完全凝固好了。


    其他大大小小的堤,也都筑高了不少,哪怕暴雨会让水位上涨,也不用担心。


    没一会儿,大雨便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了地上,连珠成串,河道里面的水也多了起来。


    南三郡的人都感觉到了动静,也纷纷打开门,看着外面的天。


    他们在南三郡土生土长,自然知道这种天气代表着什么。


    “这看着是大雨啊,和六年前的那场雨一样。”


    “说不定比六年前的那场雨还要大呢,你们记得赶紧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拿屋里来,可别被泡坏了。”


    “你说七公主会不会是神仙啊,所以才提前把堤修好,就是防着今天的雨呢!”


    “说不定真的是呢,七公主和驸马都是天上的神仙,专门过来保佑我们的……”


    “……”


    但不管雨多大,南三郡的人却都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用再像之前一样彻夜难眠-


    把沈琼玉送走后,她们又检查了遍府里人准备的东西,确认没有问题后,便一起去了岁岁的房间。


    小孩偏好安静,爱好也偏好看书和写字之类的,想找人去对方的房间找就好。


    见到她们,岁岁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绘本,“阿姐,阿九姐姐!”


    季平安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后,坐到她旁边,看到桌上的绘本,问道:“又换了一本?”


    岁岁点点小脑袋:“上本已经看完了。”只是这时季平安也正低着头看画,偏头的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陡然间被拉近。


    动作间,她们的鼻尖险些撞到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近的像是要吻上一般。


    愣了片刻,季平安连忙直起身子,沈之虞也轻轻地偏了下头,刚才略显旖旎的气氛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季平安咳了一声,问道:“殿下有事?”归宁这日。


    两人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


    季平安先下了马车,站稳之后便朝着马车上的人伸出手来,“殿下。”


    沈之虞顿了片刻,便把手搭了上去。


    归宁宴上的人,相比正常的宴会便少了些朝堂上的官员,大部分都是皇家中的人。


    皇帝还没有到,殿里的人三三两两说着话,前面还摆着投壶。


    只是当季平安和沈之虞两人今日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手牵着手出现在眼前时,他们都忘了说话,正在投壶的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殿里甚至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最后还是沈之虞主动打破这份安静,主动开口道:“皇兄、皇姐好。”


    季平安也跟着挨个叫人,算是大婚之后的第一次正式露脸。


    沈弘星主动拍了拍季平安的肩膀,搭话道:“好,驸马看着就是俊俏。”


    他也是乾元,靠近的时候,自然也闻到了季平安身上信香的味道。


    在场的其他人也如此,心里都闪过震惊。


    放在从前,他们见到的沈之虞向来都是冷静自持的,甚至连对方信香的味道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今天,对方的身上却带着乾元的信香,实在不能不让人惊讶。


    九皇子沈宁轩也道:“成亲那日,我本该为驸马好好挡住朝堂那些人的酒。只是我身体不佳,只能少喝上两杯。”


    他的身体不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季平安自然不会多怪罪。


    “九弟多虑了,有你三姐和五哥在呢。”她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道:“九弟可也不要借着这个由头喝酒,还是身体重要。”


    这话出来,在场的人都笑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沈宁轩的脸上也带着笑,道:“自然不会。”


    “那就好。”季平安不忘道:“我和殿下这次进宫,特地给九弟带了些补品,对九弟的身体也有好处。”


    归宁自然是要往宫里带东西的。


    只是宫里的人谁会缺着这些东西,季平安的这话不过是为了显示显示她们公主府的用心,也在众人面前落个好印象。


    沈宁轩:“那便多谢七姐和驸马了。”


    这时候在场的大公主沈熙也笑盈盈地开了口,“驸马倒是个有心的人。”


    季平安游刃有余地回答:“大公主谬赞,此次我和殿下也给大姐带了东西。”


    大公主沈熙也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好东西?”


    季平安:“奇仙珠。”


    奇仙珠就是经常见到的珍珠,但是数量极少,物以稀为贵,能够得到一颗都极为不容易。


    她们之前特地打探过所有人的喜好,沈熙最爱的就是美女,公主府里面养了不少人。


    但这个自然不能轻易送,只能退而求其次,送给对方同样喜爱的奇珍异宝。


    沈熙笑了下,能看的出对奇仙珠很喜欢:“驸马可是太谦虚了。”


    “没事。”沈之虞道。季平安嗯了声,当做回应。 到傍晚,温度降下来些,也凉爽了不少,一阵风吹过,远处繁茂的树叶便沙沙作响。


    在扎营的地方,特地竖了旗帜,如果有想要争争名次的,可以把猎物存放在这里。


    只是今天赶路祭祀过后,等到下午才开始正式狩猎,加上要熟悉地型,时间就显得不够充裕。


    等到晚上回到扎营的地方,众人交上来的猎物也差不了多少,大家围在旁边看着猎物,猜测谁能够在最后拔得头筹。


    “让我说啊,那位武状元和卫校尉的射箭技术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对他们两个很有信心!”


    “你别说,我的想法倒是和你不一样,那位小将军身手看着也不错啊。”


    “明天过后,差距应该就能拉开了,现在压人,到底有些为时尚早啊。”


    “刘大人的话在理,说不定还有人故意藏拙,故意让人放松警惕呢……”


    “话说回来,刘大人今天猎的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值得试试身手的猎物?”


    沈之虞道:“你之前答应过我,哪怕有喜欢的坤泽,也不能养在外面。”


    季平安回想了下:“我说过这个。”


    沈之虞:“那你现在做什么?”“我早就说过,我们家阿枝是多好一姑娘,还会发愁……”


    孟水山说着话,便感觉自己的唇上一片柔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瞬间愣在了原地。接下来的几天内,沈之虞仍旧昏迷着。


    季平安除开照顾人的时间,忙完夏苗收尾的事情后,她便去了一趟宫里。


    皇帝见到来人,问道:“小七的身体如何了?”


    季平安回道:“殿下身上的外伤好了些的,只是还处于昏迷中。”


    明贞帝语气里已经有了些怒意,道:“太医院的这群人,是做什么吃的?若是小七真的醒不过来,他们也全都别待在太医院了,朕要好好治他们的罪。”


    季平安跪地道:“父皇息怒,太医院的人虽有错,但有些人的错比太医院的人更大。”


    说完这话,她跪在地上,将手上拿着的账本和册子双手呈在头顶,低头道:“儿臣想请父皇,为殿下主持公道。”


    明贞帝看向她,让王德全把东西拿上来,问道:“驸马这话是何意?”


    季平安道:“儿臣认为,殿下此次受伤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明贞帝这时候也拿到了东西,道:“驸马可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季平安的这句话,注定会让现在的暗流涌动,全都放到明面上。


    “儿臣知道”,季平安道:“只是事关殿下和父皇的安危,也事关朝堂局势的稳定,儿臣哪怕是冒着风险,也不能不说。”


    “太医说过,殿下身上除了磕碰的伤外,身上还有刀伤,但殿下此行只带了一把弓,并未带刀剑,只能是被其他人所伤。”


    “另外,儿臣在负责夏苗的事情时,也发现诸多疑点。”


    “猎场内的官员对夏苗态度漠不关心,甚至连基本的人员安排、路线安排都说不上来,账本也与他们所言对不上,耗费的银两数量是正常的五六倍。”


    “儿臣在猎场检查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半人高的陷阱和捕兽夹,这些东西本应该严禁出现在猎场内。”


    “就连凶猛的猎物,比如黑熊和虎豹之类的数量,都和记录册上的对不上,东边的林子里格外多。”


    季平安说的有条有理,并且每句话都留有证据。


    皇帝翻着手中的册子,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说到最后,季平安道:“儿臣认为,背后之人意图谋害皇室、贪污银两、罪大恶极,没有将皇室放在眼中,更没有将皇上放在眼中。”


    她的话音落下,明贞帝也把册子扔在了地上,生气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季平安的话,说着是想要皇帝为沈之虞主持公道,但话里话外都和皇帝有关。


    贪污腐败,国库的钱就是皇帝的钱,谁能容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钱?


    皇帝安排她负责夏苗,却有人频频阻碍,是否在蔑视皇帝的权威?


    更不用说,对方还在皇帝打猎的林子设置陷阱,这次伤的是沈之虞,下次是不是就会变成皇帝了?


    明贞帝虽然昏庸愚蠢,但涉及到这些事的时候,却比谁都要敏锐。


    “这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难不成还想谋逆不成?”


    太过生气,明贞帝一口气都卡在了喉咙里面,喘着粗气道:“王德全,朕的……朕的逍遥丹呢?”


    王德全连忙从桌上的一个锦盒中,取出来了一枚丹药,递到了皇帝的眼前。


    吃下后,又缓了好一会儿,皇帝的气息才平稳了些,能够重新开口说话。


    他看着季平安道:“驸马,朕赐你宝剑,见此物如见朕,命你彻查此事。”


    季平安双手接过宝剑,一字一顿地道:“儿臣,定不负父皇嘱托。”


    孟枝吻了她。季平安扫了眼上面的数值,先看了看现在的抽卡次数后,视线才落到好感度上面。


    她问系统道:“好感度40,已经能算关系不错的朋友了吧?”


    系统:“是啊,一般朋友的好感度也就在这个好感度上下。”


    它可爱的语气里还能够听出来敬佩,道:“而且任务目标的防备心本就要比其他的人高,好感度升到40已经很高很高了!”


    人与人不同,不同的人获得好感度的难度也不同。


    有的人性格外向,喜欢交朋友,对其他人的抵触也小,这种人的好感度一般会比较容易升。


    但也有人不喜欢亲密的关系,天然地带着层抵触,好感度就不容易涨。


    沈之虞便是这种人,在她这里40的好感度,在其他人那里说不定就是60。


    季平安嗯了声,看着还没有及格地生命值,有些感慨地道:“就怕生命值涨的还没有好感度快。”


    系统安慰她道:“只要任务目标好好养身体,生命值总是能涨的。”


    “而且,现在生命值已经56了,再涨24就可以完成任务啦!”


    季平安现在也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刚才在书房说的话有些多,现在便感觉到有些渴意。


    听到系统的话,她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只需要涨24就能完成任务了?”


    系统:“是啊,涨到80再维持三个月,就可以判定任务成功了!”


    这个判定标准,之前季平安也问过系统,所以她是知道的。


    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成亲和夏苗,早就把这些抛在脑袋后面了。


    季平安房间里放的是果茶,她抿了一口才道:“没想到只差二十多任务就能完成了。”


    系统:“没关系的,宿主如果舍不得任务目标,也可以继续留在她身边的~”


    它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到时候宿主与任务目标绑定的生命值也会解除绑定的。”


    无论如何,完成任务后的季平安都会绝对自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会有任何约束。


    “我知道了。”季平安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二十多也不好升啊。”


    就沈之虞的性格,什么事情都能排在她的身体前面。


    很轻的碰了一下。朝中每年都会派人过去修整河道,防止洪水的发生。


    若是碰到雨灾多的年份,也能够提早应对,尽量多保住今年的粮食。


    明贞帝听到工部尚书的话,也才记起来这件事。


    他看向沈弘星问道:“今年是不是该五儿去了?”


    三郡的粮食重要,居住的人口也多,大雍朝历来也重视这件事。


    按照传统,每年都要派一位成年的皇子或者皇女去。


    去年是三皇女去的三郡,今年便轮到了五皇子。


    沈弘星此时也站出来道:“儿臣定将此事办好。”


    明贞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这件事便交由五儿来办,驸马、工部和户部配合。”


    此话一出,朝堂上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一直安静的丞相看了下上面坐着的皇帝。


    沈弘星也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问道:“父皇,驸马也去?”


    明贞帝:“驸马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下朝中事务。”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借口。


    季平安脑海中思考了片刻,便能够明白皇帝的真实意图。


    这些日子抓的人,要不然是受过丞相提携,要不然便是与五皇子关系密切,贪的银两数量也都很多。


    加之工部侍郎的女儿,刚好是五皇子的侧妃,皇帝现在自然不能对五皇子完完全全的信任,于是便把她派过去监督。


    季平安没在乎五皇子的脸色,拱手谢恩。


    赈灾修缮河道之类的事情,油水很大,说不定还能挖到些什么。


    而且她本想着水泥制作成熟后,便在合适的时间拿出来多些筹码,眼下这个机会正合适。


    孟枝轻声道:“阿姐,带我走吧。”


    她不想后悔。


    孟水山看着怀中人眼角的那滴泪。


    给出了承诺,却又在晚上带着陌生坤泽的信香回到了公主府。


    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自己没有忘记承诺。


    季平安笑了下:“殿下,我只是和人家见了个面,也不是把人家养在外面啊。”


    她笑的轻松,但沈之虞的脸色反而更沉了几分。


    “只是见面,又为何会沾上信香?”


    而且季平安先前在京城,并不认识其他的坤泽。


    难道是在她昏迷的时候认识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能到半夜见面的关系?


    沈之虞心里闪过数个可能性,但面上却看不出来,只觉得她比平时要冷淡上些而已。


    季平安没回答,反而唇角的弧度更大。


    她凑近些沈之虞,看着她清冷的眸眼,慢悠悠地问道:“殿下这是吃味了?”


    沈之虞能看到她浅琥珀色的瞳孔,以及倒映在其中的自己。


    顿了片刻,她抬手将季平安往后推了推,平静地又喊了一声:“季平安。”


    沈之虞情绪明显的时候,便喜欢喊季平安的名字。


    “在。”季平安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玩笑开够了,她也站直身子。


    季平安也不想真的把人惹恼,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个坤泽殿下也认识,是孟枝。”


    “我今日在街上见到了水山,晚饭也是和她们一起吃的。”


    “信香和酒的味道,可能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


    沈之虞也没有料到这件事,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她问道:“她们也来京城了?”


    “是啊”,季平安和她道:“我们从东和县离开没多久,她们也就来了,还见到我们成亲了。”


    季平安把孟水山和她讲的事情,又跟沈之虞讲了一遍。


    “差不多就是这样,她们还想着再和你见见面。”


    沈之虞嗯了一声,“从南三郡回来后我便去。”


    很快就会到雨季,南三郡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搁置。


    所以她们这两天就要出发,也没有办法再去找孟水山她们。


    “好。”季平安应了声。


    说完,她又道:“殿下可以放心,我不会在外面养其他的坤泽的,说话算话。”


    沈之虞:“……”


    只是画上人物衣服上的线条,却勾勒偏了一笔,她又重新添了一笔遮盖住。


    季平安的脑子还有些空白,闻言哦了一声,也安静下来。


    但也只安静了一会儿。


    季平安:“没事,阿姐昨天又给你买了些,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岁岁乖巧地应了声好,然后看了看她们两人,问道:“阿姐和阿九姐姐是不是又要出门了?”


    她这两天,也注意到了两人在收拾东西。


    沈之虞嗯了声,道:“我和你阿姐,这次离开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平时她们虽然忙,但晚饭还是能和岁岁一起吃的。


    如今要去南三郡,肯定不能带上岁岁。


    来返的时间算下来,可能连中秋都不一定能够回到京城,总要和岁岁说一声。


    小孩贴在她们两人身边,听到确认的话后,看着明显没有之前开心。


    季平安看着有些心疼,回到京城后,她们陪小孩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她轻声问道:“所以岁岁今天想不想和我们出去玩,我和阿九姐姐都陪着岁岁。”


    岁岁思考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两人,小声问道:“不想出去,阿姐和阿九姐姐陪我看绘本可以吗?”


    “当然可以”,季平安捏了捏小孩的脸,“岁岁今天怎么不想出去?”


    若是往常,岁岁听到她们要一起出去玩,开心的脸上的小酒窝都藏不住。


    岁岁诚实地道:“出去玩太累了。”


    季平安和沈之虞明日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今天肯定要好好休息。


    闻言,季平安愣了一瞬,转过头刚好对上了沈之虞的视线。


    她们两人都能看出来对方眼里的意思:小孩有些太乖了。


    季平安心软地不行,看着小孩柔声道:“我们岁岁怎么这么乖啊,我和你阿九姐姐都不舍地走了。”


    小孩抿了抿唇,伸手抱了抱她,然后又转过身抱了抱沈之虞。


    岁岁这些天长高了些,抱住她们也不费力气,怀抱温暖。


    只是声音里还能听到浅浅的不舍:“阿姐和阿九姐姐记得不要受伤,我会乖乖等你们回来的。”


    沈之虞摸了摸小孩地头,轻声道:“会的。”


    季平安也温声地应了句好,又道:“岁岁能不能再帮阿姐个忙?”


    岁岁看向她,不知道要帮什么忙就先点了头:“可以的,阿姐说就好。”


    季平安道:“阿姐的屋里和院子里,新搬来了几盆花,阿姐走了之后没有办法照顾,能不能麻烦岁岁帮我照看着?”


    “可以的!”岁岁应下。


    有了这件事情转移注意力,小孩不舍地情绪也淡了些,拉着她们问起来养花的事情。


    陪着小孩看了会儿绘本,又带岁岁看了看沈之虞画的画,吃完晚饭后,她们才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画被季平安挂在了她的房间,下面放着的是她们曾经一起捏过的泥人,旁边的地上还放着沈之虞送她的花。


    不知不觉间,她的房间里也多了对方不少东西。


    季平安又看向那株兰花。射箭的技术最为直观,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皇帝属于差的那类。


    季平安笑了下,微微抬头示意了下前面,问道:“殿下,你要不要试试?”


    前面的草丛里面有只猞猁正趴着,微微眯着眼看着神态放松。


    沈之虞担心惊动猎物,放轻了些声音,问道:“你不试?”


    季平安摇了摇头:“我还没有看过殿下射箭。”


    当然,之前沈之虞把箭对准她的那次不算。


    沈之虞嗯了声,举起来了手上的弓。


    这是虞思冬之前送给她的弓,深沉的墨色,弓柄的位置缠着丝丝缕缕的金线,看着格外大气。


    她白皙的指尖搭在略显冰凉的箭上,微微眯了下眼便射了出去。


    猞猁还没有反应过来危险,就被一击毙命,箭正好插在了腹部的位置。


    树林的飞鸟听到了声音,扑腾着翅膀飞到稍远的树上。


    季平安非常捧场地鼓了鼓掌,道:“好箭法,殿下厉害!”


    沈之虞收起手中的箭,道:“你也不错。”


    她见过季平安射箭,自然知道对方的水平。


    若是两人对上,她不一定能够赢得了季平安。


    季平安笑了下:“那我们两人都厉害。”


    猎场里面确实有人在暗中捣乱,时不时便会在林子里做些陷阱,甚至猎场外围封闭的围栏都被破坏了。


    好在有虞柏暗中看着,及时补好了,只是人却没有抓到。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不少人也带着猎物回来,放到了竖旗帜的地方。


    第二天,众人的猎物便体现出来了差距。


    有的人只有野兔之类常见的猎物,但也有人带回来了野鹿、野猪、猞猁之类的猎物,一看就是进了深林。


    因着皇帝上午的话,所以她们的晚饭也变成了烤肉,可以选择烤自己打的猎物,也可以直接从猎场的人那里拿现成的。


    季平安和沈之虞除了那只猞猁外,也没有多余打什么猎物,因此便拿了一只野兔。


    野兔都已经处理好了,她们也不用再费力气,找了个人少僻静的位置坐下。


    季平安把野兔放到火上,又按照自己的经验往上面抹了些调味料,接下来等着酥脆的烤兔就好。


    她看着眼前微微跃动的火光,道:“殿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大柳村的时候也吃过兔子?”


    烤兔子算是她到这个世界后吃的第一顿肉,所以印象格外深。


    沈之虞垂了下眸,道:“记得。”


    也是从那天开始,乾元便像是变了个人,还说着让她相信对方。


    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把这份信任给了出去。


    季平安笑了下:“那时候的殿下,说起话来可是格外不客气。”


    不仅少言少语,看向她的视线都像是淬了冰。


    沈之虞不讳直言地道:“当时,我不可能相信你。”


    火烧了起来,坐在旁边便有些热,季平安扒拉了下柴,把火控制的小了些,拉着沈之虞往后坐了坐,才道:“我知道。”


    季平安:“如果我是你,肯定也不会相信。”


    说这句话的时候,系统倒是没有弹出来提示,也没有把她禁言。


    看来只要不明着说出来系统和穿越的事情就没有关系。


    沈之虞看向她,淡声问道:“那现在也不能告诉我?”


    如果季平安不是“季平安”,那又会是谁?


    她问过对方许多次这个问题,但是都没有得到过答案。


    季平安摩挲了下指尖,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告诉殿下。”


    沈之虞嗯了声:“记得你说过的话。”


    她既然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


    季平安点头:“当然会记得。”


    她说完,又问道:“殿下,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也算得上朋友了?”


    季平安其实想问这句话挺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沈之虞偏过头,和她的视线对上,却没有开口。


    季平安眨眨眼,问道:“是了吗是了吗是了吗?”


    沈之虞:“如果我说……”


    季平安打断她的话,道:“不能说没有。”


    她本来对花的品种没有偏好,但是在屋内的花中,最先看到的便是兰花,总让她想到沈之虞。


    想着想着,季平安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昨晚的那个画面。


    对方忽然转头,她没有反应过来,便直直地撞到了对方清冷漂亮的眸眼中。


    没有甘霖期或者雨露期的意外,彼此都清醒着,是她们少有的距离这么近的时刻。


    呼吸交错间,季平安当时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很漂亮的眼睛。


    系统适时出现,好奇地问道:“宿主,你心动了?”


    突然地声音,季平安的思绪也断在这里。回到府中,将人送回到房间后,岁岁也连忙过来了。


    见到床上昏迷的人,小孩的眼眶顿时红了:“阿姐……”


    季平安抱住了小孩,给她擦了擦眼泪,道:“阿九没事,不用担心,过几天就能醒过来。”


    岁岁也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重重的点头道:“阿九会没事的。”


    她抬着小脑袋看向季平安道:“阿姐也不要太担心。”


    岁岁是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也很敏感。


    哪怕季平安的语气平静,和平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岁岁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担心和难过。


    季平安笑了下,贴了贴她的额头,道:“好。”


    把小孩安慰好送出房间后,季平安才对着空气喊道:“虞柏?”


    片刻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虞柏道:“驸马。”第二天醒来,天光大亮,季平安费力睁了睁眼睛,唯一的感受就是头疼。


    许久没有喝过酒,昨天突然被灌了那么多酒,身体自然会抗议。


    头疼过后,昨晚的记忆也一帧一帧的浮现出来,正想下床的季平安顿在原地。


    无论是她突然把人突然拉到怀里,让抑制丸掉在了地上,还是她傻乎乎地在那里说不能标记,甚至连当时标记的细节,她全都想起来了。


    季平安捂了捂自己的脸,震惊、尴尬、怕丢人和那莫名快了些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让她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她喝酒不断片啊!


    要是什么都记不住,她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季平安才拿开捂着脸的手,看了看自己和房间四周。


    她的身上还穿着婚服,只是最外面的一层衣服被脱掉了。


    房间内没有其他人,红色绸子还挂着,能看得出来就是昨天的婚房。


    估计昨天标记完后,沈之虞便将她直接留在了房间。


    季平安抬起袖子闻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酒气,她微微皱了皱眉,片刻后视线落到房间门口的位置。


    给自己做了两三遍心理准备后,又吞了颗抑制丸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将门打开。


    婚房和她们之前的房间隔得不远,从房间里出来后,季平安就看到了院子亭落里的沈之虞。


    对方已经换下了婚服,现在身上穿的是件偏向淡青色的衣服,正低头教着岁岁认笛子。


    “身体要站直,手臂自然抬起来便好,若是累了就和我说……”


    沈之虞三天不在府上,岁岁也很想她,早上便一直跟在对方身边。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们两人也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季平安。


    岁岁先出声道:“阿姐!”


    季平安笑了下,道:“岁岁今天起的好早。”


    岁岁回道:“是阿姐起的有些晚了,都要吃午饭啦。”


    季平安这才抬头看了看升的格外高的太阳:“……”


    她咳了一声,“那阿姐直接等着午饭就好。”


    说完,她又看向亭子里的沈之虞,道:“我先去洗漱收拾一下。”


    尽管心里有不少问题想问,但她身上还带着酒味,肯定要先洗个澡再说。


    沈之虞轻点了下头,道:“好。”


    温热的水将身上的疲乏和酒味洗去,但季平安还是能够闻到腺体处两种信香交织的味道。


    想到上次太医说的话,不知道她今晚还会不会失眠。


    系统主动提醒她道:“宿主,昨天任务目标的好感又涨了十点!”


    季平安:“什么时候涨的?”


    说话的时候,她也已经把系统页面打开了。


    季平安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虞柏身上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主子受伤,暗卫却能够全身而退,她心中的猜测又印证了几分。


    季平安像是聊天一般,说道:“我还以为我叫你,你不会出现。”


    暗卫相比其他的侍卫,最大的便是忠诚,绝对忠于一人,其他人的命令都不会听从。


    虞柏道:“主子特地交代过。”


    在沈之虞受伤的这段时间内,府里的人全部都要听季平安的安排,也包括她。


    季平安垂了下眸,看向仍旧在昏迷的人。


    她问道:“所以这件事,也是你家殿下的主意?”


    虞柏没有说话,沈之虞特地交代过她,这件事不能让对方知道。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季平安道:“我知道了。”


    沈之虞受伤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她自己精心谋划的一场事故。


    只不过,没有告诉季平安而已。


    哪怕季平安在猎场里面便有过这个想法,但现在得到答案,还是很难说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房间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季平安才开口道:“你帮我去查一查,这些年的武举和科举有没有什么猫腻,或者有没有花钱买官的事情。”


    她在林子里,听到那人说的话后便有了这个想法。


    本想着等见到沈之虞后,好好和对方商量商量。


    只是眼下这情况,季平安也找不到其他人,只能先照着这个方向调查。


    虞柏点头道:“是。”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脏:“瞎说什么,明明是被你吓的。”


    系统:“可是刚才数据显示,宿主的心跳频率比正常情况下要高出15个百分点。 ”


    “对了,宿主昨晚的心跳频率要更高,比平时出来高出来30……”


    季平安打断系统,道:“系统,我现在想抽卡。”


    既然要去南三郡了,那现在手里的抽卡次数也没有必要留。


    系统也不再关注刚才的数据,调出来抽卡页面。


    她这辈子不会让沈之虞知道,她其实画的是兰花的!


    看了会儿,季平安便把两张画都收了起来。


    可能是刚才太尴尬,沈之虞主动开口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生辰礼?”


    季平安想了下,道:“我想听殿下弹琴,可以吗?”


    看到古琴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想法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


    沈之虞想了片刻,道:“可以,只是我许久未弹。”


    季平安笑了下:“没关系,殿下弹得肯定是好听的。”


    沈之虞将琴摆好,月白色的衣袖滑落到琴上,露出白玉般的腕骨。


    她先轻轻拨了下弦,确认声音没有问题后,才抬起头问道:“有没有想听的曲子?”


    季平安想了下,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紧张了一瞬。


    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下,随后开口问道:“《古琴吟》可以吗?”


    《古琴吟》,这首曲子名字听着没有什么问题。


    但季平安知道这首曲子除了《古琴吟》,还有另外一个别名——《相思曲》。


    《相思曲》,低低唱,浅浅斟,琴曲不断,相思不绝。*


    沈之虞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