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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你是小狗吗?


    张莺回头看一眼,疑惑问:“你在干啥呢?来厨房帮忙。”


    邓琼立即收回眼,快步跟上。


    雷明焕也快步跟上:“张莺,你们今天是客人,不用去厨房里帮忙,在外面吃点儿零嘴聊会儿天。”


    “对,你们是客,在外面坐着聊聊天。”雷木匠从厨房探出头来,“雷明焕,你给他们找吃的,陪他们聊会儿。”


    张莺推却不了,只好将衣袖放下,跟着往堂屋里去,雷明焕还有哥哥嫂子,嫂子拿了吃的喝的来,又出了门,留他们仨在堂屋里。


    “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特意在这里陪我们。”张莺道。


    邓琼坐在她身后,得意看向雷明焕。


    雷明焕瞅他一眼,拖着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我没啥事,你吃榛子……你们吃榛子吗?我给你们剥,这都是我爹从山上弄下来的。”


    “我吃。”邓琼也拖了拖椅子,到了他跟前,“多谢你。”


    雷明焕气得直咬牙:“一会儿就要吃饭了,还是少吃点儿吧,我娘他们弄了一大桌子吃的呢。”


    “对,这个涨肚子,你少吃点,我来给你剥。”张莺应和一声,抓了几颗,细细剥开,放在邓琼手心里。


    邓琼炸起来的毛顺了,乖巧道:“娘子,你吃吧,我要吃自己剥就行。”


    张莺推推他的手:“我早上吃饱了,你吃吧。”


    他接过,还是往她嘴里塞了一颗。


    张莺笑笑,也还是吃下了。


    雷明焕看得心底发酸,悄声退出门。


    雷家人多,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山上的猎户也来了,一大桌子人好不热闹,长辈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将他们几个小辈的声音压得严严实实。


    “邓琼,我敬你。”雷明焕拿起酒杯。


    邓琼看他一眼,往杯子里倒了些酒,举起示意。


    张莺赶忙拦住:“你会喝酒吗?别这么鲁莽。”


    “我尝尝。”邓琼没有预料,喝了一大口,脸直接呛红了。


    正在说笑的长辈们都笑着看来:“莺子,别去倒水了,那水烫,给他舀点儿汤。”


    “哎,好。”张莺快速舀了碗汤,递到邓琼手里。


    邓琼喝下一口,脸色终于恢复许多。他笑着看向雷明焕:“看吧,有娘子的确是幸福的事,雷叔早点儿给雷明焕相个媳妇儿吧,他都盯着我看了好久了,都要羡慕坏了。”


    “你胡说什么!”雷明焕瞅他一眼。


    他还笑着:“你不好意思啥?你应该比我还大一些,也是时候娶媳妇儿了。”


    “爹!你别听他胡说,我现在正是专心念书的时候,不着急相看。”


    “我也成亲了,这不也没影响念书?”


    “是,是你天才,不需要专心致志也能考上,我不是。”


    婶子笑道:“你看看你急啥?人家邓琼就是逗你玩儿呢,你还急上了?”


    雷明焕没说话,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长辈们没谁在意这点儿小事,又吃着喝着聊起来。


    邓琼瞥一眼雷明焕,将酒杯推远一些,小声和张莺道:“酒太难喝了。”


    张莺觉得好笑:“那你还喝那么一大口,你从前都没沾过酒的,当心一会儿醉了。”


    “应该不会吧,只是一小口而已。”雷明焕都能喝那么多,他要是这么一口就醉了,那咋能行?


    饭还没吃完,他有些晕晕乎乎了,筷子举在空中半天没动。


    张莺轻轻推推他:“你咋了?”


    “我有点儿困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咱们今天还赖了早床的,平时也不见你困成这样,你是不是醉了?”


    “不、不是吧?”他努力睁睁眼。


    张莺忍不住噗嗤笑了,朝对面的张钊道:“爹,邓琼他喝醉了,我扶他先去烤火的屋里坐一会儿。”


    “这才喝了多少?就醉啦?你扶他去明焕屋里睡一会儿吧。”雷家婶子道。


    “不用不用,去烤火的屋里趴一会儿就行。”


    邓琼醉得迷迷糊糊的,但还能走路,被牵着迷迷蒙蒙朝前走,一会儿撞到椅子,一会儿撞到桌子,磕磕绊绊到了烤火屋里,嘭一声坐下,脑袋一歪靠在张莺肩上。


    张莺笑着伸手够到一碗冷却的茶水,用茶水在他眉心点了点:“还说不会醉呢,现在好了,饭都吃不成了。”


    “娘子。”他嘟囔着,脸往她脸颊上蹭,“我没喝醉,我就是困了,有点儿晕。”


    “好好,你没醉,没醉。”张莺笑着道,“来,喝点儿茶水,醒醒酒。”


    他乖乖咽了一小口,双手抱住她的肩,含糊不清道:“娘子,我喜欢你。”


    “我知道,这里是别人家,不要说这个,等爹吃完了,咱们就回。”


    他闭着眼,嘴角翘得高高的,点了点头:“嗯。”


    “你笑什么?”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小声跟他说话,“我刚刚还没说呢,你干啥突然跟雷明焕说那个话?”


    “他要是成亲了,就不会再那样惦记娘子了。”


    “你还在为这事儿生气呢?”


    “不生气,我就是讨厌别人惦记着娘子。”他闭着眼冲她笑了下,双手将她的手握紧,“娘子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不许别人靠近你。”


    张莺叹息一声:“不是困了吗?睡一会儿吧,走的时候我喊你。”


    “不,我不睡,我还没说完。”邓琼抓紧她的手,“你答应我,以后不跟别人说话好不好?”


    张莺在他头上敲了下:“说啥呢?我又不是哑巴,我咋不跟人说话?”


    他咧开嘴:“你可以跟我说话,只跟我一个人说话,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我可以每天每时每刻都跟你说话。”


    “屁话!”


    “娘子。”他双手抱住她的脖颈,“娘子,你不爱我了,你凶我。”


    “嘘!嘘!小声点儿,一会儿让旁人听见了。”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小声,就让所有人都听见。”邓琼一口咬在她上唇上,“让他们都看见我们在这儿做不好的事。”


    她推开他,用力搓搓他的脸,将他的脑袋抱进怀里:


    “睡!”


    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他挣扎了两下,不动弹了。


    张莺松了口气,往火盆里添了几个柴,将他抱得紧紧的,晚上要回,她问人要了毯子,给他裹得严严实实,才坐车往回去。


    “幸好早上洗过澡了,不然这会可就麻烦了。”张莺拧了帕子,按着他的脖子,给他擦脸,“乖,就是这样,别动。”


    他仰头看着她,果然一动不动的,脸颊上的红晕在烛光下格外显眼。


    张莺笑着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擦脚。”


    他一下弯下腰:“我擦。”


    “你醉了就别乱动了,坐好。”张莺按住他,快速给他擦好,将他往床里一推,“躺好。”


    他故意滚了好几个圈,侧卧在床上看着她笑。


    张莺笑着瞅他一眼,灭外面两盏灯,在他身旁躺下:“不冷吗?快来被子里。”


    他拱进被子里,双手紧紧抱住她:“娘子,你对我真好。”


    “知道就好,睡吧,咱们也不守岁,早点儿睡,明早我们起来做饭,让爹多睡一会儿。”


    “娘子。”他歪着头,吸住她脖颈上的软肉,身子也挪来,“娘子。”


    “干啥?醉得都走不稳了,还能弄?”


    “我不弄娘子,娘子弄我。”他往后一躺,双手双腿张开,“来吧。”


    张莺给他盖好被子:“来什么来?睡觉。”


    “我吸引不了娘子了吗?”他胡乱把衣裳扒开,又开始扭他那个腰。


    他长结实了,但腰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被衬得更细了,腹上的筋络也更加明显了。


    “娘子,摸吧。”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腹上放。


    张莺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唾液,忍不住抚摸:“小琼……”


    “来吧,我不出声。”


    张莺一口咬住他的唇,将他按住。


    他说好不出声,弄着弄着又喘起来,吓得张莺赶紧捂住他的嘴,他就用舌尖舔她的掌心,舔她的指缝,把她舔得又痒又麻。


    蜡烛燃过一半,张莺擦着手心,骂他一句:“你是小狗吗?”


    他又蹭过来:“娘子觉得我是我就是。”


    “你就是。”张莺戳戳他的头,“弄得我的手上都是口水。”


    他抬眼看着她,抓住她的手,含住她的手指,用舌尖在她指纹上绕圈。


    “你还来劲儿了?”


    他不说话,又垂下眼,认认真真把她每根手指都弄得湿漉漉的,又抬头看她,让她看自己的杰作。


    张莺无奈摸摸他的头:“好了,擦擦睡觉了。”


    他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腿上,被拉着又靠在她肩上,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睡着了。


    “醒了?”第二天晌午,张莺端着稀饭进门,“早知道你不能喝酒,我就拦住你了,快把这碗热稀饭喝了。”


    “对不起,娘子,我起晚了,没能跟你一起干活。”


    “那有啥?喝吧,喝完再歇一会儿。”


    “不用歇,我醒了,娘子在忙什么?我和娘子一起。”


    “在弄中午的饭,你要是想一起弄也行。”


    厨房里的东西基本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汤在煮着,要有人看着才行,张莺站在灶台前看着,邓琼从身后抱住她,含住她的耳垂舔舐。


    “又做什么?昨天还没舔够?”


    “没有。”他低声笑。


    “你收敛收敛,都日上三竿了,爹说不定就要醒了,让他瞧见不好。”


    他不肯松口:“还没醒。”


    张莺正要推他,外面忽然有人唤:“这里是张铁匠家吗?”


    这声音听着耳熟,他跟着张莺前后脚出去,看向来人,嘴角垮下去。


    “马掌柜,马公子,你们咋来了?”


    马掌柜笑道:“来给你们拜年。”


    “马掌柜。”张钊也从屋里出来,大步开了院门,“快请快请,里面坐。”


    马掌柜与他拱手作揖,领着马兰久笑着往里走:“兰久非说要来你们这儿拜年,刚好我们也闲来无事,就过来走动走动了。”


    张钊眼眸一动,笑着道:“邓琼跟他是同窗,多走动也好。”


    马掌柜没顺着台阶下,又说起别的:“我还以为张姑娘会在她婆家那边。”


    “隔得近,回来一趟也没啥。”张钊给他们找了零嘴,朝张莺道,“人家大老远跑来一趟不容易,你赶紧和邓琼去厨房,多准备些菜,留他们在家吃午饭。”


    “好,我们这就去。”张莺挽挽袖子,又往厨房走,邓琼也跟上。


    张钊顺势道:“我这女婿勤快,孝顺,脾气也好,你们不用见外,留下吃顿饭再走。”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马掌柜道,“兰久,要不你也去帮帮忙?”


    “那哪儿行?”张钊赶忙拦住,“你们是客,哪儿有叫客人进厨房的道理,他们俩打配合也习惯了,不用多久就能弄好,马公子,你就坐在这儿玩一会儿吧。”


    “怎么还叫马公子?都这么熟了,叫兰久就好。”马掌柜笑道。


    张钊点了点头,却没这样喊,先说些别的:“今天县城里肯定热闹。”


    “是,人还挺多的,你们坚持让人做生意是对的,今天生意肯定不错……”


    厨房里,邓琼小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张莺笑着看他一眼:“好好,你说得都对,可现在是过年,人家是来给咱们拜年的,至少表面上有礼有节,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你可不能发脾气。”


    “我脾气有那么坏吗?”


    “你只在我跟前坏,到了大场合还是给面子的。”


    “我在娘子跟前也不坏。”


    “还不坏?动不动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我就是那么一说,娘子不听我的,我也没法啊。”


    张莺笑笑:“也是,你总体脾气还是好的,跟你在一块儿兴许不是完美的,但总得来说还是幸福的。”


    邓琼嘴角扬起:“我也很幸福。既然娘子已经明白了,那我就不再多嘴了,好好招待完他们这一顿就行。”


    马掌柜和马兰久也没待多久,村里离城里还有些距离,他们得在天黑前回到城中,吃完饭就走了。


    邓琼高高兴兴收了碗筷,高高兴兴洗碗,没高兴多久,邓家那边来人了。


    “老三,老三媳妇儿。”陈氏站在外面,“爹娘让我来问问你们回不回去吃饭。”


    张莺走到院门口:“大嫂,我们不是不想回去,是家里现在那种情况,我怕我们回去,只会让气氛更糟。”


    陈氏抿了抿唇,内疚道:“老三媳妇儿,其实先前的事我也知道,老二他们不许我说,我就没说。我……你们对我这样好,我却帮着他们一起隐瞒你们,我、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大嫂,不用这样说,你有你的苦衷,我心里明白,我们对你们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也不用放在心里。”


    陈氏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我不想跟你们倒苦水,总归我以后不会再帮着他们瞒你们任何事了,你们不在家里住,要是有啥想知道的,尽管问我。”


    前几天那番话说出后,就什么都结束了,她并不想参与到邓家那些鸡毛蒜皮的纷争中,也并不在乎邓家会发生什么,但她明白,这是陈氏唯一可以报答的事了。


    她点头:“好,那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就不过去了。”


    陈氏抹抹眼泪:“嗯,没事儿,他们就是让我过来打探打探你们的态度,你们不回去也不要紧的,爹刚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们也不想让亲戚来看笑话,已经跟亲戚们都说了,说娘生病了,今年就不一起过了。”


    “好,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莺往外送了两步,回到院里,长长叹息一声:“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闹成今天这样,也不知是开心了谁。”


    “娘子,我削了梨子,你要不要吃?”


    “好,来了,你碗洗完了?”


    “洗完了。娘子,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日头还不错。”


    日光高照,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趁着这两天休息休息,很快他们又要回到城里做生意。


    铺子里的伙计们都休假了,只


    剩下一个,幸好还有邓琼和张钊,四个人一块儿,倒是能将生意应付过来。


    又过几天,伙计们休假回来,更是清闲了,每日还能去街上逛逛,直到邓琼上学,张莺一个人逛得也没啥意思,便只在家中待着。


    “老大,马家又来请帖了。”


    “不去。”


    “来送信的说是有要紧事,让老大一定要去。”


    这段时日她已经拒绝马家的请帖好多回了,也好,是时候该有个了断。


    “好,那我就走一趟。”


    她随意收拾收拾,步行前往马家。


    先前来过一回,她也没那么好奇了,跟着管家径直往前去。


    马掌柜就坐在堂中,热情吩咐人引她坐下,给她端茶递水。


    她没有接:“马掌柜,有什么话,请你开门见山地说。”


    马掌柜笑笑:“是兰久的事。我知道兰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也骂过他打过他,可他还是执意要对你有意,我没有办法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想来跟你谈谈。”


    “谈什么?”


    “谈一谈你和兰久的事。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得偿所愿,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邓琼和离,嫁进我家。”


    张莺沉默。


    马掌柜继续道:“我们马家的条件你也看见了,当然,邓家的条件我也去看过,我认为在兰久和邓琼之间,选择兰久是一个更加明智的选择。我就只有兰久这一个儿子,如果你愿意嫁过来,往后家里的这些全是你们的,你喜欢做生意,管家权管铺子的权力管钱的权力都可以给你。”


    “您说的这些很诱人,但我就是铁匠家的孩子,我配不上您家,请您另选其余的人家吧。”


    马掌柜勾了勾唇:“你方才一进门就要我直说,你现在为何不直言?”


    “好,那我就直说了。”张莺稍稍坐正,“从您跟我介绍您家的情况开始,我就不可能答应您所提的事了,感情对于我来说,不是可以交换的,可以交换的,不是什么真感情。我明白您为啥看中我,我想说直白一些,请您不要生气。”


    “这是自然,你直白地说,我直白地听,不会生气,不会往心里去。”


    “因为您就只有一个儿子,偏偏这个儿子并不能撑起家业,扪心自问,要是马兰久他有这个能力,您还会相中我吗?不会。所以,您看中我,不是看中一个儿媳妇,而是看中一个管家,可我有自己的铺子,我不喜欢给别人当管家。”


    马掌柜并没有生气,笑容也没有消退,脸上甚至还多了些欣赏之色:“你说得对,我看中你的能力,可我对这种能力更多的是欣赏,这么大的家业,分你一半,我心甘情愿。”


    “您愿意分,可我不愿意接受,就算是您的家业能吸引得了我,您的儿子也吸引不了我。”


    “兰久他是太过稚嫩,但也不算是什么坏人,长相也不差,你要是嫁给他,他一定听你的。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不是不好,只是我不喜欢而已,对于您来说家庭条件是最要紧的,可对我来说我喜不喜欢是最要紧的,您或许会觉得我幼稚、不清醒,或许会觉得我将来会后悔,但这就是我的选择,我坚定这个选择。”张莺站起身,“请您不要再来给我送请帖了,不要再撮合我和马兰久,我绝不可能同意。”


    马掌柜看着她,未置一词。


    “我走了。”张莺起身离开。


    她长呼出一口气,她不太明白,这些常人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非要她翻来覆去讲那么多遍?


    不过,她心里也轻松很多,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聊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马掌柜不是不识趣的人,以后应该不会来找她了。


    马掌柜的确不再来找她了,那些请帖也没有了,但马兰久还在不停地往邓琼跟前晃悠。


    “邓琼,你家里不是很穷吗?这样,我给你钱,你要多少?”


    “你再来骚扰我,别怪我不客气。”邓琼瞥他一眼。


    他往后一缩,但没走:“我给你三家铺面,每年能收多少钱我不太清楚,但肯定够你一家子吃喝了的,你把张莺让给我。”


    “三间铺面?好啊,我们中午再详谈,现在我要看书了。”


    马兰久眼睛一亮,凑过去要说更多,可看到他冷冽的目光,又赶紧缩回去:“好好,中午再谈中午再谈。”


    两个小跟班围过去:“马公子,邓琼他咋说?”


    “那肯定是同意了啊,他家都穷成那样了,听说他爹还和寡妇搅和在一块儿,你们说就他这个家庭,遇到有人给钱还不赶紧想办法抓住,往后都要喝西北风了。”马兰久只敢在背后小声嘀咕,一点儿都不敢大声。


    邓琼心中却明白,他们会在背后怎样议论。可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中午吃过饭,他把马兰久引到荷塘边上,说要商量铺面的事。


    第72章 你咋那么傻?


    马兰久兴高采烈跟着他身后:“你同意了?那你准备啥时候跟张莺和离?”


    “你想我们什么时候和离?”他往水边走。


    “那当然是越快越好啊。”马兰久往水边跟,“说实在的,张莺是个挺好的姑娘,跟着你完全是误入歧途。”


    “哦?”邓琼停在水边,“跟你在一块儿才是正道,是吧?”


    “那当然了。我们家有钱,我爹也喜欢她,她嫁到我家来,我让她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让她穿金戴银,你行吗?你跟你嫁给你这么长时间,连胭脂水粉都没用过吧?我以后天天给她买。”


    “她不喜欢胭脂水粉,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兰久摇摇头:“为啥?我看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的。”


    “你过来一点儿,我悄悄告诉你。”


    马兰久疑惑往他跟前挪了两步,伸出脖子,就在这时,邓琼一把箍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水里摔去。


    他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喊叫,嘴里就全灌进去水,咕噜咕噜往外冒泡。


    “她喜不喜欢关你屁事!”


    “救……”马兰久下意识要挣扎呼救,可头刚露出水面一瞬,又被邓琼按回水里,又是咕噜喝了好大几口水。


    “我不配?难道你配?你说得对,我是穷,穷到一无所有,你敢跟我抢,我大不了弄死你而已。”


    马兰久被按进水里,又被拽出来,再被按进水里,他耳中全是哗啦啦的水声,几乎听不清邓琼的声音,只听见那一句要弄死他。


    他吓坏了,死死拽住邓琼的手臂,哭丧着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我看你不像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啊?”


    他咕噜又喝下大一口水,奋力抬着脖子往水面挣扎:“我没骨气,我是软蛋,你放过我吧……”


    邓琼抓起他的领子,狠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还敢惦记张莺吗?”


    他摇摇头,满头的水花飞溅出去,哭着道:“不敢了不敢了。”


    “我郑重劝告你一句,我今天绝不只是教训教训你,威胁威胁你这样简单,你以后再敢惦记他,我就把你按到这个水池子里,让你淹死在这儿。”


    “你别、你别,别杀我,我要是死了,我爹肯定会报官把你抓起来的,我爹就我这一个儿子。”


    “我就只有张莺这一个心爱的人,没了她,我不活了,你也别想活!”


    马兰久打了个哆嗦,彻底投降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这水里好冷……”


    县学里的学生们才发现他们掉进水里,急忙喊人来帮忙。


    马兰久哆哆嗦嗦看着他那个眼神,紧忙小声保证:“你别杀我,我不会跟他们说的,我今天就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你是来救我的。”


    他顿了顿,拎着人往岸上游。


    一群学子站在岸上等着,纷纷将他们拉上岸:“天还没完全暖和起来,你们怎么掉进水里了?这怎么得了?赶紧来个人去找夫子,看看该怎么办?”


    马兰久裹着跟班递来的衣裳,哆哆嗦嗦:“是、是我不小心掉进水里,邓琼他是来救


    我的。”


    “邓琼,你赶紧也披个衣裳。”有几个学生也脱了衣裳给他披上。


    池水太冷了,方才在水里还没有感觉,这会儿站在岸上,风一吹,几乎是冷到了骨头缝里。


    他没有拒绝,将衣裳裹紧了些。


    “你们快去厨房!夫子让你们去厨房!那里有热水,有火,他再给你们找两身干净衣裳!”


    他应一声,大步往前走,快速到了厨房里,将湿透了的外衣脱下来。


    同窗们把他们送进厨房,着急分散,拿衣裳的拿衣裳,煮姜汤的煮姜汤。


    他实在不习惯在这么多人跟前脱衣裳,但再不脱下来,恐怕真要着凉,他余光左右看一圈,硬着头皮脱下衣裳,只着一条衬裤。


    “诶,邓琼,你背后怎么那么多红印子?是不是刚刚摔到哪儿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邓琼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年纪稍大一些的学子意味深长地笑道:“去去去,什么摔的?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不是摔的那是如何弄的?看着怪吓人的。”


    “吓人?你还是年纪太轻了,往后就知道了,这可一点儿不吓人。”


    有斯文点儿的听不下去,紧忙劝:“好了好了,都先不要说这些了,他们身上的衣裳还湿着,我们赶紧把火烧旺些,免得他们真要生病。”


    马兰久也听明白了,忍不住多看邓琼几眼,被他几个眼神又吓回去。


    干净衣裳换上,姜汤也喝过,同窗们又带来消息:“邓琼,兰久,夫子说了,下午给你们放假,让你们提前回家,好好休息半天,千万不要因为生病。”


    “多谢。”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邓琼和人告别完,抬步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又回头:“你不回去?”


    马兰久吓得一个寒颤:“回、会啊,咋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跟我一起回去?”马兰久更不敢动了。


    “当然,我要去见你爹。快走。”


    马兰久咽了口唾液:“你去见我爹?你不怕我告诉我爹你干的事儿吗?”


    邓琼继续往外去:“我正是要告诉他。”


    马兰久畏畏缩缩跟上,一点儿不敢靠近,人要是停下来一步,他也要停下来一步,生怕靠得太近又要挨打。


    出了县学的门,邓琼停下,毫不客气指挥:“去,叫个车,送我们去你家。”


    马兰久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叫人去寻了送客的马车来:“你先上,你先上。”


    邓琼不慌不忙跨上马车,悠哉悠哉,闭着眼,靠在车厢上。


    马兰久却缩成一团,提着一口气,动都不敢动,直到下车,那口气才舒出来,进了宅院后,那气又提起。


    县学里早一步已将马兰久落水的事传回家中了,马掌柜只在家中等着,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邓琼也来了。


    “马掌柜。”邓琼朝人喊一声,“我送马公子回来。”


    “哦?”马掌柜眉头微皱。


    “毕竟是我推他下水的,我应该送他回来,你该感谢我,今天没有下死手,否则现在回来的会是一具尸体。”


    马掌柜拍案而起:“你!”


    邓琼稍稍抬起下颌:“可你们要是还敢再打张莺的主意,我跟你保证,下回送回来的一定会是马兰久的尸体。”


    “你!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你尽管去报官,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就弄不死我,弄不死我,我可就要弄死你们了。”邓琼说着,自顾自坐下,端起茶杯浅呷一口,“你也不必这样大发雷霆,要不是你们一直打我娘子的主意,我也不会这样对付你们。”


    马掌柜咬了咬牙:“你就不怕?你就算是读书再好,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秀才,我想对付你,也不是没可能。”


    “马兰久,把我今天给你说的话,说给你爹听听。”


    马兰久缩着脖子,瘪着嘴,小声道:“你说,你就在乎张莺一个人,没了她,你就不活了,要是我敢打她的主意,你死就带着我一起……”


    马掌柜深吸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咬着牙道:“以后我马家再不会跟你邓家张家有任何交集。”


    “那就先谢过你们了。”邓琼起身,大步离去。


    管家从后面出来,低声道:“老爷,要不要……”


    马掌柜抬手阻止:“不,这回我们是碰到硬钉子了,不要为难他,和这样的人斗,我们失误不起。”


    马兰久哇一声哭出来:“我再也不喜欢张莺了,再也不喜欢了……”


    张莺也收到县学传来的信,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回来,忍不住往外面去,不想,刚出巷子,又跟人碰了个正着。


    “你可算是回来了!”张莺急匆匆迎过去,拉着他快步往回走,“这才三月,天都还没暖和起来,下雨的时候都还要穿厚衣裳,你没事干嘛往水边走,还掉进了水里,要是生病了咋办?”


    他翘着嘴角,轻声道:“娘子,我没啥事儿,我在县学里喝了姜汤,还烤了火,这会儿没哪儿不舒服。”


    “那也不能代表没事。”张莺拉着他坐去榻上,“你赶紧在这里捂捂,我再给你煮几碗姜汤来。”


    他没法,只能听话坐好,可那碗姜汤不知道是放了多少姜多少葱,辣得简直要命,他才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


    “娘子,好辣。”


    “辣才有效果,赶紧,憋着一口气喝完,我给你吃个蜜饯儿。”


    他抿了抿唇,紧皱着眉头一口咽下。


    张莺满意点点头:“来,先喝点水再吃蜜饯。”


    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邓琼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一些:“喝完了,这下娘子可以放心了。”


    “放心啥?你就好好在这儿休息,不要乱跑,明天没生病的话才叫真的没生病。还有,你没事儿救马兰久干啥?他掉在水里,让他被掩着好了,你咋那么傻?”


    他压下嘴角:“我也不是专门去救他……”


    “好了好了,救都救了,我就不说你了,你现在得好好休息,明年八月就要考试,你可不能生病。”


    他忍不住笑:“那还有大半年呢,就算是生病,也影响不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你以为生一回病很快就能好啊?一不小心落下病根咋办?那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了。娘子,你坐下,站着不累吗?”


    张莺这才露出点儿笑意,在他身旁坐下,拉着他的手指小声道:“去年赚了差不多两百四十两,今年肯定能赚三百多两,加上后年的,你要是进京赶考,咱们就足足有一千两的盘缠,肯定够用了。”


    “肯定是够用的,也用不了那么多,要是能考上,城里也会给路费的,这些钱我们可以攒着。”


    “攒着是一方面,去了京城租房子也要钱呢。”


    “娘子想把生意做去京城吗?”


    “我现在也说不准,还得到时候去看看,我们在县城做生意就考察了一年,更别说是去京城了。”


    邓琼环抱住她:“娘子,你别担心,要是能考上,我很快就会有收入,不用娘子一个人辛苦。”


    她反手摸摸他的脸:“也不辛苦,现在不是为生计发愁,只是在想以后的路该咋走。你说,你要是考上了,会去哪儿当官?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了这里了?”


    邓琼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并不留恋这里的人和事,甚至要是能远离这里,远离他的那些亲人,他只会求之不得。可张莺在这里有家,她爹在这儿,她娘也埋在这儿。


    “让爹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得先问问爹是咋想的。”


    “爹就你这一个女儿,他不会不管你的,你放心吧,爹肯定会和我们一起去。”


    张莺不大能确认,她有时候挺摸不准老张的心思的,这种事还是要提前问问,他们也都好有个心理准备。


    端午,张钊来城里给他们帮忙时,张莺随口提起。


    “爹,明年八月邓琼就要考试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去省城吗?我陪你们一块儿去,你长这么大也没有出过远门,这还是第一回


    ,又是这么要紧的考试,我肯定是要和你们一起去的。”


    “那邓琼要是考上,去京城呢?”


    “那我送你们去,等你们安置下来我就回来。”


    “啊?”张莺抬头,“爹,那往后呢?往后邓琼要是去别的地方当官,我要跟他一起去的,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张钊很是淡然:“你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管我,我觉得长东村很好,这里有很多熟人,我就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了。”


    “爹,要是邓琼真的去很远的地方做官了,我们回来一趟都难。”


    “我知道,但你娘在这儿。”他顿了顿,“你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等我死了,我要跟你娘埋在一起。”


    张莺看着他,不说话了。


    张钊包着粽子,继续道:“你们去你们的就是,虽然隔得远,你们回不来,但我想你们了可以去看你们。”


    张莺点了点头,那种思乡的情绪在他们还没有要走的时候就开始蔓延了。


    “我一开始就想着你考个秀才,我开个铺子,咱们平平淡淡的就行,可现在铺子越弄越大,你也越考越高……唉。”


    “娘子,要不考个举人就算了,反正去了京城也不一定能考上,还要花那么多银子。”


    “那咋能行?能考上肯定就要去啊。我只是有点儿舍不得家,我多适应适应,等到考试的时候肯定就不会这样了。你好好考,别为这些担心。”


    邓琼能理解张钊,他也一样,他娘子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要是张莺实在想家,那他不考了,留在这里也好,反正考上举人也能谋个差事,只不过官职低一些,钱赚得少一些,只要能在她身旁就好。


    至于他家那边,自打那事闹开后,他家里的人就没来找过他们麻烦,他们不会去,家里也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让大嫂送些吃的来,打打感情牌。


    他是一点儿不在意这感情牌,张莺大概也不在意,谁也没往心里去。


    时隔一年,那些八卦的声音渐渐淡了,不再大谈特谈,只是见面时眼神示意,露出一脸的意味深长,王氏这个时候也不会忍着,破口大骂,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张莺跟邓琼到家时,她正在跟人吵架,吵着忽然瞧见他们,横肉齐飞的脸立即笑意盈盈。


    “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回来了啊?这是拿的啥?重不重?娘给你们拿。”


    张莺看她一眼,想着手里的东西反正也是给他们拿的,便随手递出去。


    王氏手上挂满了,乐乐呵呵进了院子,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走了一路了,渴了吧,快喝水,想吃点儿啥?娘给你们做。”


    张莺上下打量她一眼,浑身起了鸡皮歌单:“我们进屋里收拾收拾,你不用跟来。”


    她也不见生气,还是一脸堆笑:“好好,娘不吵你们,等饭做好了再喊你们啊?鸡蛋吃不吃?娘给你们炖个鸡蛋羹。”


    张莺皱了皱眉,顺手关上门,嘀咕一句:“笑得渗得慌,还不如先前那样呢。”


    “娘子,我来应付就行,你不用管她。”


    “没事,也就住几天。”


    饭煮好,王氏又来敲门,直接把饭菜端进他们屋里,甚至要直接喂到他们嘴里。


    “老三媳妇儿……”


    “别喊,你再咋讨好,我们都不可能带你去城里,别白费心思了。”


    王氏竟然也没恼羞成怒:“老三媳妇儿,你说啥呢?我哪儿是那个意思,你们一直在外面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这个当娘的咋能不心疼呢。”


    “我不管你是啥想法,这里不用你忙前跑后了,你该做啥做啥去。”


    “诶诶,好好,那娘就先出去了,有啥事儿叫娘啊。”王氏后退几步,轻声出了门,还顺手将门关上。


    张莺实在疑惑:“你娘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娘子刚才没看见,二哥和二嫂也在屋里,还晃出来过一趟,两个人脸上都有伤。”


    “有伤?我还真没瞧见,那大概是他们真的出啥事儿了。”


    她刚嘀咕完,陈氏便来敲门,说是做了两双鞋垫子,拿给他们。


    “这是我亲手做的,都用的是不差的棉布,你们将就着用。”


    “多谢大嫂,我给你们也拿了东西,方才让婆婆拎去堂屋了,你一会儿去看看。”


    “总是让你们破费,我都不好意思了。”陈氏说一句,又道,“今年估计又没法儿热闹了,老二他们出了事,家里一时半会儿是开心不起来。”


    张莺随口问:“他们出啥事儿了?”


    “去年分了那钱后,老二他们闹着要出去做生意,我们也管不住,结果赔了个底朝天,两个人就打起来了,脸上都挂了彩。”陈氏叹息,“生意哪儿是那么好做的?可他们看见你们那个铺子弄得好,就觉得自己也成,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还搭了我们五两银子,这回家里是真没什么钱了。”


    “他们俩亏了就在家里这么歇着了?”


    “也没,也零星出去干过几次活儿,可自打做了生意,就再看不上打零工了,原本下半年是攒了些钱的,又赔出去了,这挂的彩是他们前两天才打出来的。”


    张莺深吸一口气:“那他们平时吃喝都是谁在负担?”


    “自从冬月他们就没出去过,吃的喝的都是家里的。”陈氏又是叹息,“再咋说,老二也是亲弟弟,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不能不管。”


    “你……”张莺顿了顿,还是没有劝,“行吧,我知道了。不过,依照他们这个架势下去,以后恐怕要欠债的。你和他们关系好,我和他们关系可不好,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他们。”


    陈氏抿了抿唇:“是,我会想办法劝劝他们的。”


    张莺送她出门,小声又和邓琼嘀咕起来:“我就知道,按照老二他们两个那怂包样,不用咱们报复,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够呛。”


    “娘子,你方才说的有道理,我看他们两个迟早会欠债。我就担心,他们要是欠了债,跑来找我们的麻烦咋办?”


    要是有个理由能先弄死他们就好了。


    邓琼没敢直说。


    “那就不理他们,你们只是兄弟,又不是父子,你还小一些,没见过哪个弟弟给哥哥擦屁股的,反正咱们也要走了,我就不信他们能追到京城去。”


    “我就怕他们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欠钱、欠人情,那我们可就要被他们拖累惨了。”


    “是啊。”张莺也有些忧虑了,“你现在才是个秀才,你们家的亲戚就开始献殷勤了,万一以后你考了进士,他们讨好不了你,就要讨好你家里人,那老二不是能作威作福了?”


    “娘子,我有一个办法。”


    “啥?”


    邓琼停顿一瞬,脑子飞快转动,片刻后,他又改了口:“咱们就叫人去村里再多传几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们关系不好。”


    第73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莺赞同点头:“对,咱们先要做好准备,这事儿让王桩子去办,他挺能和人闲聊,我明儿就去跟他说。”


    王氏又在外面敲门了:“老三、老三媳妇儿,有没有衣裳要洗啊?你们把衣裳脱下来,我给你们洗了。”


    “娘子,我去说。”邓琼拉开门,“娘,我们的衣裳不需要你洗,也不需要你干什么活,你没事做就去歇着吧,我们想安静一会儿。”


    王氏眼泪一下来了:“老三,你是不是怪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认我了?”


    “娘,你不用哭,再哭也改变不了从前的那些事实。”


    王氏哭得更厉害了,鼻涕都要飞出来:“老三,娘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不过,我也不会不认你,毕竟你是我娘,不管我混得咋样,等你老了我也会保证你有一口饭吃,不会叫你饿死。”邓琼顿了顿,“不过我有个条件。”


    王氏一愣:“啥条件?老三,你还跟我说这干啥?娘欠你的,你让娘干啥,娘就干啥。”


    邓琼不紧不慢道:“你要跟外面的人说清楚,我爹我二哥是咋对我的。”


    “啊?”


    “娘不是知道错了吗?连这点儿小忙也不愿意帮?”


    “三儿,家丑毕竟不可外扬。”


    “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这些年受的委屈就都算了?娘既然不愿意为我讨个公道,那就算了,也不用再往我这儿凑了。”邓琼说着便要关门。


    王氏赶紧将门抓住:“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可你们毕竟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哪有啥不得了的恩怨啊?”


    “娘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我自然就不怨了,我现在心里不舒服,就是因为这口恶气没吐出来。”


    “好好,那行,那我应下。”


    “那娘回去歇着吧。”邓琼往外送了两步,退回屋里,“要说传闲话,那还得是我娘。”


    张莺瞥他一眼:“你算计到你娘头上去了?”


    “咋能这么说嘛,我也是为了我和娘子的将来考虑嘛,那不然要是他们以后打着我的名头在外面干坏事,那我们就完了。”


    “我和你说笑呢,又没真怪你。”张莺道,“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娘在想啥,非要将家里的娃们闹得貌合神离的,就老二那两口子,不说别的,就他们那样一亏本就打起来,能做成啥事儿?”


    “嗯,幸好我和娘子是一条心。”


    张莺感慨一声:“是啊,幸好咱们俩是一条心,幸好你聪明。”


    邓琼弯弯唇,用脸颊在她掌心蹭蹭。


    “咱们以后有孩子了,可得要一碗水端平,不能瞎掺和他们的事儿。”


    “娘子想要很多孩子吗?”


    “我觉得三个最好,你觉得呢?”


    邓琼皱了皱眉,小声道:“娘子,可是我不想要孩子,咋办?”


    “我记得你先前也这么说过,你能跟我说说为啥吗?”


    “我……”他犹豫一瞬,道,“要是有了孩子,娘子肯定就没那么关心我了。娘子的爹娘只有娘子一个孩子,所以把所有的关心都给了娘子,我爹娘有五个儿女,分到每个人身上的关心就只剩那么一点了。所以,我不想要孩子。”


    张莺噗嗤轻笑:“那咋能一样呢?我对孩子们关心,又不是不关心你了。要不是喜欢你,我也不会想要几个孩子啊。你看你长得好看,我长得也不差,咱们的孩子肯定特别可爱。”


    “娘子,你让我再想想。”


    “要不咱们先生一个,你先适应适应,再考虑还要不要?”


    “我还是要再想想。”


    “算了,想想就想想吧,反正就算是要孩子也得等你考完进士再要。”


    邓琼心里的那口气没能放下来,万一他不肯生,张莺就跟别人生了咋办?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能生。


    这真是难以抉择,他有些头疼,一连想了几个月都没结果,幸好张莺没催。


    邓财两口子又去做了生意,真的欠了债,连家门都不敢回,陈氏都找到他们这里来,让他们多留意,看看城里有没有人。


    邓琼才不想留意什么,敷衍应一声,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又是端午,张莺给桩子栓子放了假,让他们回家探亲,回来时带来不少八卦。


    “老大,听说姑爷他二哥欠了好些债,好多人去讨债,最后姑爷他大哥帮忙还上的。”


    “啥?大哥大嫂又给他们还账了?”


    “是啊,现在村里人都在传这事儿,说姑爷他大哥大嫂是怨种,摊上这么个兄弟。”


    “没人说我们吧?”


    “那倒是没听说。”


    张莺想了想,道:“这么下去可不行,总有人给他们兜底,他们就永远不会长记性,等着吧,他们还会再欠钱,到时候大哥大嫂要是还不起,说不定就得来找我们。”


    “啊?那咋办?”


    “你别担心,他要是来,你就说这是张家的铺子,你做不了主,他要是闹事,你就直接报官,要是能把他抓起来,关个四五年的,咱们还乐得清闲呢。”


    王桩子连连应下:“行,我记住了,老大安心跟姑爷去考试,姑爷家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就请人写信传给你们。”


    “行。”张莺点点头,又道,“邓琼这回要是考上了,我和他就得去京城,这个铺子以后可就得交给你们兄弟俩管了。”


    “啊?老大你不带我一起去京城吗?”


    “你也想去京城?你家里人都在长东,你要是去京城了,咋在父母跟前尽孝?”


    “我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呢,再说,年轻人就得出去闯荡。张叔也不陪老大去,我要是不去,连个赶车的都没有。”


    张莺笑了笑:“行吧,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去,我就是担心这个铺子没你撑不起来。”


    “让栓子留在这儿是一样的,他就是没我这么会说话,但他不笨的。栓子,你来。”王桩子把王栓子拉来,“这回要是姑爷考上了,我要和老大姑爷一起去京城,到时候这个铺子要是给你管,你能管好不?”


    王栓子一愣,连连点头:“能!能!”


    张莺笑着道:“我可先跟你说好,是要姑爷考上举人,我们去京城,这个铺子才给你管,要是姑爷考不上,那就还是我来管。”


    “嗯嗯,我知道了。”


    “要是你来管,这个的纯利润,也就是刨开成本赚的钱,咱们四六分,你那个五里还包括给伙计们的月钱,你觉得能行吗?”


    “会不会太多了?”王栓子说完赶紧又解释,“这里的糕点零嘴都是您弄出来的,我们其实就是出个力。”


    “你的钱里还包括伙计的月钱呢,这就要看你的安排了,可千万不要把我这个铺子弄垮了。”


    王栓子一本正经保证:“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压榨伙计们,会把这个铺子好好开下去,等您回来。”


    张莺拍拍他的肩:“好,我信你,好好干。”


    他嘴角弯了弯,腼腆点头。


    最要紧的一件事也交代了,张莺心中算是安定下来,只等着和邓琼去州城考试。


    南县离州城不算太远,早上走,下午天黑之前就能到。


    这还是她第一回 到襄州城来,高耸的城门几里外都瞧见,她坐在牛车上兴奋地伸着脖子朝前张望,忍不住感慨赞叹。


    “州城看着比县城大好多,我感觉从城头走到城尾得要一整日的功夫呢。爹,你跟娘来过这儿吗?”


    “来过,但我们没徒步走过,可不知道走完得多长时辰。”张钊笑道。


    张莺又坐回去,朝着两旁的牛车马车看:“这些估计都是来考试的,也不知道平时人是不是也这么多。”


    邓琼也跟着她看:“古书上说,这里是交通要道,是兵家必争之地,人多应该也是常见的,只是这两日人应该会格外多一些。”


    他们俩聊得正开心,雷明焕突然走过来:“张叔,前面在排队了,还不知道要排多久,我爹让我来问你们,要不要在路边吃点儿东西再走。”


    张莺遥遥往前望一眼,又遥遥往后看一眼,回他:“就在车上吃吧,这队伍长着,去路边了一会儿可不好插进来。”


    雷明焕犹豫一瞬,还是点了头,又回到自己的车上。


    邓琼小声嘀咕一句:“我看他是想来咱们车上吃。”


    张莺瞅他一


    眼,点点他的鼻尖,小声道:“小心眼儿。”


    “我就小心眼儿。”他小声答一句,从竹筐里拿出吃食,“娘子吃一点儿垫垫,等去了城里就有热水热饭了。”


    张莺接下,他又掰开点心递给张钊:“爹,你也吃一点儿,赶了这么久的车了,肯定累了。”


    “好。”张钊原本对码头上的事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慢慢地,又消减许多。


    邓琼是有些毛病,但也不奇怪,人都有毛病,他自己也有,但只要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对张莺好,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


    他嘴上说着让他们自己出去闯荡,可心里哪儿能不担忧,毕竟这一走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


    要说是别人,他肯定不放心将张莺交出去,可是邓琼,他还是能放心的。


    队伍排得比预料中要快,一盏茶的时间,他们顺利进入城中,前往严夫子介绍的住处。


    此处是严夫子的好友家中,家里也是只剩两位老人,孩子们都在外出打拼。院子不算大,但够住了,主人也十分热情,连饭菜都准备好了,饭桌上还跟他们闲聊起来。


    吃罢饭,天色已经不早,邓琼拉着张莺直接进了厢房,捧着她的脸就亲起来。


    她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小声劝:“干啥?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可不能乱来,没两天也要考试了,你得好好休息。”


    “我就亲娘子一下,娘子就有这么多话说。”邓琼不满瘪瘪嘴,“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你看你又想到哪儿去了?赶了一天的路了,还有心思在这儿闹小脾气,也不嫌累,看来你身体是越来越好了。”张莺瞅他一眼,抬步往里去。


    邓琼从身后抱住她:“娘子,我就是看不惯那个雷明焕。”


    “你那点儿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你方才又是给我夹菜又是给我盛汤的,不就是故意给他看的?人家老先生老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呢。”


    邓琼忍不住低笑:“咋不正经了?就是盛个饭而已,我在家里又不是不给娘子盛。”


    张莺瞅他一眼:“显眼包,收敛点儿,这是在别人家呢。”


    “知道了,我不跟他计较就是了。”


    “你还不跟人家计较,人家也没咋样,你就总是阴阳怪气的,应该是人家不跟你计较才对。”


    “娘子再为他说话,我又要跟他计较了。”


    张莺狠狠戳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我睡了,明儿一早要起来帮忙煮饭,我们借住在人家这儿不能连活儿不干。”


    老先生和老夫人起得早,张莺起时他们已经在厨房忙活,她赶忙洗漱完钻进厨房帮忙。


    “老夫人,我来吧。”


    “你怎么起得这样早啊,昨儿赶了一天的路,今儿应该好好歇歇的。”


    “昨天睡得早,已经睡好了,我们借住在您这儿,来干干活也是应当的。”


    “你们昨天不是拿了那么多东西来吗?”老夫人看她已经开始烧灶,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你要帮忙就来吧,早上弄得简单,花不了多少功夫。”


    她往灶里添了火,把稀饭煮上,又去择菜:“一会儿是不是得出去买菜?老夫人您带上我吧。”


    “我也去。”邓琼跟进厨房,夺=接过她手中的菜,“娘子,水冷,我来洗。”


    张莺看他一眼:“你去干啥?有一个人去就行了,快考试了,你就在温习温习课本吧。”


    老夫人也道:“你们就留在家里,我家老头子应该还没有糊涂,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再问问他也好。”


    “听到没?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温习,我和老夫人去买菜,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看看能不能买到。”


    “我吃什么都行,不用特意买。”


    “也好。”张莺把菜叶子往锅里一倒,滋啦啦的油声响起,她又道,“饭要好了,你去喊他们几个准备吃饭。”


    张钊和雷木匠早醒了,在院子里帮着挑水劈柴,雷木匠小声道:“你看,我们家雷明焕都要把墙望穿了。”


    “看穿也没用,你还是早点儿给他相看吧,张莺她一心就喜欢邓琼,你儿子没啥机会了。”


    “你说你,当初咋不多生几个?要不今儿也不用只盯着这一个。”


    “那没辙,就这一个,多的也变不出来。”


    “行了,端饭去,世上的好姑娘又不止张莺一个,等明焕考上举人,有的是好的。”


    张莺已经把饭端出来了:“爹,雷叔,聊啥呢?饭都不吃了。”


    张钊笑笑:“没啥,吃饭吧,吃完饭我跟你们一块儿出去,好久没来过这里了,我也出去走走。”


    张莺应下,和老夫人去买了菜,又往考场附近走了走,四处逛完才往回走。


    天好,太阳晒进院子里,邓琼和雷明焕正在院子里看书,张莺拎着菜放去厨房,朝他们道:“我看外面的馆子茶楼都坐满人了,都是些学生坐在一块儿讨论,你们要不要去?”


    雷明焕立即就要张口回话,被邓琼抢了先:“这会儿最重要的是静心,就先不去了。”


    “行,那你们慢慢看,我去陪老夫人说说话。”


    张莺刚走,雷明焕便抬眼朝邓琼看去。


    邓琼瞅回去:“这都要考试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瞪我?我看你这回是悬了。”


    “狗眼看人低。”


    “恼羞成怒,只会骂人了。你骂吧,再骂也改变不了你考不上的结果,你也不用浪费时间在这儿看书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脑子睡清醒了,说不定能好用点儿。”


    “你!”雷明焕差点儿站起来,“张莺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邓琼最讨厌这句话,斜眼看去:“如何?她就是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某些人就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你也不过是个癞蛤蟆,只是运气好些罢了。”


    “癞蛤蟆又如何?比你运气好就行了。”


    雷明焕还是没他脸皮厚,一时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看着书本生闷气。


    邓琼冷哼一声,也低下眼继续看书。


    考场离这里不算太远,考试当天,他们俩顺路,在长辈的安排下,只能坐一辆车去考场,还好张莺也在,两个人只是双眼之间刀光剑影,不敢打嘴炮。


    考完,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秋天似乎要过去,街上冷得厉害。


    雷明焕看着张莺给邓琼捂手,浑身的酸味都要冒出来了。


    “冷不冷?幸好带了厚衣裳,晚上没冻着吧?”


    “还好,没冻着。”


    雷木匠看他看的入神,戳戳他的肩膀:“咋?爹也给你捂手?”


    张钊忍不住笑。


    雷明焕恼羞成怒,别开脸不说话了。


    张莺跟着笑了会儿,道:“那我们这就回去了?还是在这儿等着排名出来?”


    “回吧,这段时日城里人多,住着也不方便,看结果再来就行,或许也不用我们自己来,县衙里就帮我们看了。”邓琼道。


    “行,那就先回去了。”张莺道,“雷叔,你和我们一起回吗?”


    “是一起来的肯定要一起回。”雷木匠年龄长了,啥事儿没见过?也不把这点儿小摩擦放心里,回去的路上还热情闲话,“你们俩感觉考得咋样?难不难?会不会写?”


    雷明焕垂着眼道:“挺难的。”


    “我看你也不是读书的料,能考个秀才就不错了,以后留在村里当夫子也比我这个木匠强,刚好,也该给你说亲了,趁放假,我就给你看看。”


    “爹!我还不想成亲!”


    “你都多大了?你比人家邓琼还大些呢,还不想成亲?这事儿轮不到你做主。”


    邓琼插话:“其实在村里当夫子也挺好的,再相看个媳妇儿,说不定雷叔过年就有大孙子了呢。”


    张莺赶紧撞撞他的手臂,示意他别说了,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雷木匠应和:“对对对,人家邓琼说得对,我看是早点儿


    相看,等过年就能有孙子了,咱也不指望去高攀人家有钱人家的姑娘了,我看村里很多未嫁的闺女都不错,回去我就找媒人给你看去。”


    “爹!”雷明焕一下恼羞成怒,“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儿了!我就是不想成亲,你要是想成你自己成去!”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看我不……”雷木匠说着就要动手。


    张钊赶忙拦住他:“你干啥跟孩子一般计较?他还小呢,也不着急这么快相看。”


    “还小?都二十了还小?人家二十都娶妻生子了。”


    “那他不是在读书吗?不论这回考不考得上,那这几年也不是白玩过去了的。”


    雷木匠瞪雷明焕一眼:“你再敢跟老子这样说话,你看看老子揍不揍你!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供出个仇人来了,又不是要打你要骂你,是给你相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脾气!”


    雷明焕垮着个脸:“我说了,我不相看。”


    “好好先别说了,你爹正在气头上呢,你和他杠什么?真要相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


    “咋就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我回去就找媒人!”雷木匠却杠上了。


    张钊笑着劝:“那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那不得好好看看?万一选了个不好的咋办?”


    雷木匠气消了些,又道:“都是你的错。”


    “咋就是我的错了?”


    “谁叫你不多生几个闺女?”


    邓琼原本翘着嘴角看热闹呢,突然就笑不出来了,跟雷明焕一样,也垮着个脸。


    张莺瞅他半天,见他不洋洋得意了,才顺眼一些,下了车就迫不及待说他:“你那会儿高兴个什么劲儿呢?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娘子说我是小人!”他瘪着嘴满脸幽怨。


    “那你不是?不是你在哪儿拱火?你以为他们长辈不知道咱们的事儿?只是不想说破罢了,真要人家说破,以后你只会更生气。”


    也是,万一雷明焕刚刚说破,就说非张莺不娶,他真是会被气死。


    但雷明焕有哪个胆子吗?


    他看没有。


    第74章 披着羊皮的狼


    铺子门前,张钊问:“你们是回村里还是在城里待着?”


    张莺没说话,看向邓琼。


    “在城里吧,回去了家里肯定又有得闹,要是考上了,也是得回去的,到时候一齐解决比较好。”


    张钊点头:“行,我得回去一趟了,出来十几天了,家里得收拾收拾。”


    “赶了两天的路了,要不爹在这儿歇一日再回去吧。”张莺劝。


    “不用,我跟你雷叔一起回,刚好顺路。”


    张莺立即往铺子去,快速装了些吃食:“雷叔你拿着回去吃。”


    “这么客气干啥?”雷木匠收下,“都是熟人,我也就不拒绝了,要走的时候记得来叔家玩,叔给你们煮好吃的。”


    “那肯定的。”


    雷明焕原本就在车边磨磨唧唧,这会儿更不想走了:“爹,我想在城里找个活儿干。”


    “找啥活儿干?你自己能找到什么好活儿?我看还是回去歇几天,多去里正和乡绅那儿走动走动,好谋个出路。”


    邓琼又插话:“是该先好好歇歇,也不着急,说不定考上了呢,到时候咱们还要一起去京城呢。”


    他这话说得还算诚恳,雷木匠和张钊都没听出什么来,还和他说笑几句,只有张莺察觉出猫腻,回到家里,踹了他几脚。


    “还跟我们一起走,我看到时候人家考上了你咋说?到时候你可别整天阴阳怪气的。”


    邓琼微微抬起下颌:“他考不上。”


    张莺恨得戳戳他的脑袋:“你看你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人家万一考上了呢?”


    他抓住她的手指,不紧不慢道:“他就是考不上。我又不是傻,平白无故诅咒他,我是根据他平时的课业和小测判断的。他帖经墨义还行,但策论差得远了,策论可不是误打误撞运气好就能得好成绩的。”


    “你那么关心旁人干啥?”


    “我才不关心他呢,只是夫子在课堂上会拿出来给我们分析讲评,我听得认真,自然就记得。”他噘噘嘴,“娘子,你冤枉我。”


    张莺拿他没法儿,挣脱他的手道:“好好,是我不对,我去问问铺子里的事,离了好久了,这回他们要是没乱套,那咱们去京城可就放心了。”


    他追上:“娘子就这么有信心我能考上?”


    “那还不是看你那么自信?我虽然是看不惯你这副得意骄傲的样子,可也知道你不是自大的人,你要不是有把握,也不能尾巴翘上天去。”


    “噢。”邓琼嘴角都压不住了,“那娘子就收拾收拾准备跟我一块儿去京城吧。”


    张莺回眸笑看他一眼,问王桩子要了账本来对。


    “老大,让栓子给你汇报吧,也好看看他合不合格。”


    “也是,栓子,你过来。”


    王栓子走近几步,邓琼也走近几步,王栓子知道他的怪脾气,不敢再往前了,隔了两三步,垂着眼回答。


    账本上的每一笔账王栓子都能说得清楚,说得有条理,不论问到什么,他都能回答得上来。


    张莺满意合上账本:“你平时不爱说话,但做事却很仔细,这个铺子有你看着,我就放心了。”


    王栓子刚抬头笑,对上邓琼的眼神立即又低下头。


    张莺觉得不对劲,转头去看,却瞧见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她瞅他一眼,回了屋里才算账:“你刚刚是不是吓唬人家栓子了?”


    “我吓唬他干啥?娘子你冤枉我。”


    “我冤枉你?那我们叫栓子来对对?”


    邓琼撇撇嘴:“谁叫他要冲你笑的?”


    “人家冲我笑你不乐意,人家凶我,对我不敬,你就高兴了?臭毛病,赶紧给我改了,再让我瞧见准给两巴掌。”


    他是看不惯王栓子,但也知道人家真没啥坏心,他倒也没那么生气,凑去张莺身旁撒娇卖乖:“娘子,你这么凶干啥?你上回还说不能那么凶,要好好说的。”


    “你前科太多,好好跟你说没用。”


    “我哪儿有啥前科?”


    “乱吃飞醋的前科。”张莺轻轻推开他,“歇一会儿准备弄饭吃了,别黏着我了。”


    “不,我就要黏着你。”


    张莺挣脱不了,只好随他去,幸好,还要准备下一场考试,他缠了两天,得继续读书了,终于是消停一些。


    一个月后,州城放榜,张莺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州城里看看,刚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赵小姐,你咋一大早来了?”


    “我爹说你相公考上了,我专程来转告你。”


    “真的啊?你爹咋知道的?快,快进来说。”


    赵小姐提着裙子高兴往里走:“我爹是听县令说的,县令是从州城那边得到的消息。”


    张莺笑着给她倒水:“我还说去看看呢,没想到你先给我来了信,多谢你了。”


    “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她喝了水,笑着问,“那你们是不是要去京城了?”


    “既然考上了,那肯定就得去。听说京城离这儿很要一段路程,还是早走比较好,免得入冬下雪可就不好走了。”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最快也要后天吧?我们还得回趟村里,从村里回来就得去启程了。”


    赵小姐蹙了蹙眉:“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我腊月就要成亲了,以后也不在南县了。”


    邓琼一直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插进去,这个赵小姐每个月都要来一趟,一来就是大半日,东拉西扯什么事都聊,霸占着张莺不放,他生气也没办法,赌气回了里屋。


    张莺没瞧见,还在跟人说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爹都说不跟去京城,他就想留在这儿,以后见面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少了。”


    “我就只有你一个闺中好友,我爹又喜欢你,准许我时常来这里坐坐,你要是走了,我连说话的人也没了。”


    “成亲了不是能出去跟各家的夫人们聚会吗?我听人家说,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这样。”


    “的确是可以多出去走动了,但都不是什么熟悉的人,心里未免还是会有些恐慌。”


    张莺笑着宽慰:“人和人也不是一开始就熟悉的,多交往几回自然就熟悉了。你看我们先前也不熟悉,现在不是很熟了吗?”


    “你和他们不一样。”赵小姐浅浅笑着,没有说出理由,“幸好他们家有丧事,拖了两年才成亲,我在家多待了两年,也和你多相处了两年。”


    “可不能这么说。”张莺赶忙道,“他家的丧事对于他们家来说是坏事,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了,恐怕要闹矛盾的。”


    赵小姐连连点头,郑重道:“我记下了,以后不会再口不择言了。”


    “这样才对。我知道你们不是自由恋爱……”


    “什么叫自由恋爱?”


    “就是像我和邓琼这样,自己先看对眼了再在一块儿的。”张莺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赵小姐笑道:“嗯,的确不是。”


    “对,虽然你们不是自由恋爱,但既然决定了要成亲就要好好过,至少先努力试试,别把自己过得太惨。”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邓琼屋里又晃出来:“娘子,我们今天是不是得回村里去。”


    赵小姐愣了下,轻声


    道:“你们要忙的话就去吧,我也先回去了。”


    “好,还是得多谢你给我们带信儿,等我们从村里回来再请你过来吃饭。”


    “真的?”赵小姐腼腆笑笑,“张莺,你们走的时候,我去送你吧。”


    “当然好啊,就是要看你爹同不同意了。”


    “嗯,我先走了。”


    张莺将人送出去,快速回到屋里,收拾收拾行李:“你说的对,咱们得早点儿回去,给我爹报个信儿,也去你爹娘那儿走一趟,还有里正乡绅也都得去。”


    邓琼凑过去黏住她:“娘子……”


    “啥娘子娘子的,赶紧收拾东西,听说北方冷得厉害,咱们不走点儿走,赶上冬天路结冰了可就走不了了。”


    “是不是要准备礼盒?我去让他们准备礼盒,多准备几份,以备不时之需。”


    张莺欣慰点头:“孺子可教,赶紧去。”


    邓琼笑了笑,和人把礼盒准备好,搭车往村里去,走到一半,刚好跟张钊碰上,又一同坐着牛车走。


    “你们从哪儿得到的信儿?这么快?”


    “是从录事家的小姐那儿知道的,她晌午就来跟我说了。”


    “那知道雷明焕的不?”


    “那不知道,也没想起来问,他们去州城了吗?”


    “去了,昨儿就去了。不知道就算了,也不打紧,反正他们会去看的。”


    张莺清点完车上的东西,好好盘算了一番,道:“这会儿村里的人应该还没得到信儿,我和邓琼先回邓家,先把他们摆平了,稍晚一些再去拜访里正乡绅。”


    张钊点头:“好,你们只管去。”


    邓家的人像是还没得到信儿,也没想到他们现在会回来,纷纷惊讶迎来。


    “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咋回来了?”王氏冲在最前面,“这拿的是啥?来来来,我给你们拿。”


    “给我放屋里去。”张莺吩咐。


    没哪个敢多嘴,就连马氏也是笑呵呵的:“老三,你是不是得到信儿了,考上了?”


    张莺瞥她一眼:“我们要去歇一会儿,别吵。”


    她一噎:“你神气啥?又不是你考上了。”


    邓琼开口:“没有娘子,我也考不上,我能考上,全是娘子的功劳,谁对我娘子不好,就是对我不好。”


    马氏连忙笑着赔不是:“是是是,我不该那么说,我这不是做买卖亏了钱,心情不大好吗?老三,你快说说,你是不是真考上了?”


    “心情不好就能对我娘子甩脸色?那下回你心情再不好了是不是还要对我娘子动手?”邓琼朝马氏跟邓财看去,“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从前就要对我娘子吆三喝四的,好几回都想对她动手来着。”


    马氏咽了口唾液:“那、那话不能这么说啊……”


    “那要咋说?不巧,我记性好,你们干得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那些欺负过我娘子的人最好祈祷我考不上,否则将来有的他们受的。”邓琼牵着张莺,越过他们往西侧屋去。


    马氏打了个寒颤,朝他们的背影看一眼,小声道:“你说他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他早就说过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你听不明白?还眼巴巴凑上去,人家理你吗?”邓财来气得很。


    马氏也火大:“你朝我嚷嚷啥?那不是怪你没有本事?你要是有能耐能考上举,我还用这么费劲巴拉地去讨好别人?”


    “我没本事?你就有本事了?你有本事你现在去找个有本事的去,你敢吗?”


    王氏听着外面的吵闹声,连忙跟邓琼求情:“三儿,娘知道错了,娘从前不该那么对你媳妇儿,是娘猪油蒙了心……”


    “娘,您说啥呢?再咋样你也是我娘,我不会不管你的。”


    “那、那你是不是考上了?”


    邓琼微微点头:“当然,我这回回来就是来跟你和爹告别,过几天就要去京城了。”


    “去京城?”王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道,“三儿,三儿,你带娘一起去京城吧?娘以后给你们当牛做马伺候你们。”


    “这不行,盘缠不够。”


    “娘吃得少,娘不花钱。”王氏又看向张莺,一把鼻涕一把泪,“老三媳妇儿,我知道,三儿最听你的话,你帮我求求三儿,就带娘一块儿去吧。你也听见了,老二两口子整天不是吵就是打,还亏了好多钱,老本儿都被他们亏完了,这家里是真过不下去了。”


    邓琼道:“大哥二哥不是还在吗?”


    “你们大哥就是个憨包!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再管老二他们了,他非要管,挣的那几个子儿全给老二他们还债了。”


    “娘从前不是挺厉害的吗?把二哥二嫂治得服服帖帖的,现在咋不行了呢?”


    “我、我……”她哭得稀里哗啦,“老三,你要是不管娘,娘就只能一头撞死在这儿了。”


    张莺瞅她一眼:“要死就死去,活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死了,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你最好赶紧去。”


    她一下噤了声,哭声都不敢放出来。


    “我告诉你,不论咋样,我都不可能同意带你去京城,你要是再哭天喊地的,别说是不带你去京城了,等你老了也不管你。”


    王氏求不动她,又去看邓琼:“三儿……”


    邓琼嗓音温温柔柔,说话不紧不慢:“娘,我都说了,咱们家里穷,没办法带您一起去京城,您非不听,还要哭哭啼啼的,还要以死相逼,一会儿真把我娘子惹生气了,以后可就真不管你了。”


    王氏没招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三儿,你以后真的不会不管我是吗?”


    “我都已经跟您说过了,您要是还不信,那我也没法儿了。”


    “我信,我信,我不吵你们了,我去给你们煮饭。”王氏后退几步,悄声出了门。


    邓财就在外面等着,朝她走去:“我都给你说了,老三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恨死我们一家了,早巴不得我们死,你还眼巴巴地凑过去,现在高兴了?人家根本就不理你!”


    王氏也气得慌:“老三就算是狼,那也是一头有本事的狼?你呢?你看看自己,你们非闹着把钱要回去,咋样?半年不到就败光了!还不如在我手里,至少还存下了些!”


    “好好好,你就看看他以后会不会管你,怕不是老了死了连口棺材钱都不愿意出!到时候你可别来找我!”


    “我就算是找老大两口子也不会来找你!”


    马氏忍不住加入战场:“你个老东西,要不是你从前总在我们之间挑事儿,我和老二现在也不会过得这样,你还嫌弃起我们来了?就你拿着我们的钱,自己偷偷吃好的,给我们吃差的这事儿,你说出去听听,你好意思不?”


    “你们的钱?你干过几天活儿?挣过几个钱?就连下个地都要装病,你好意思说你的钱?那是我儿子挣的钱,儿子孝敬老子,那是天经地义!”


    “你个老不死的你。”马氏撸着袖子就要上。


    陈氏赶忙出来劝架:“都消停消停,老三要是考上了,那村里人都是要来的,再这么吵下去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看笑话就看笑话,家里的笑话那么多,也不缺这一个了!”


    张莺和邓琼趴在窗缝边看,小声道:“咋办?去不去拦?一会儿里正他们说不定真要过来。”


    “不拦,让他们看看才好。”


    他们不看到怎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怎么同情他?不同情他以后怎么站在他这一边?他就是要家丑外扬。


    黄昏前,村里的人果然都来了,王氏、马氏邓财还在吵,还是陈氏先瞧见人,连忙劝阻。


    “里正,您来了,快里面请。”


    里正家就在村子的中心,村里发生了啥事儿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些年邓家是啥样的,他也是一清二楚的,可今儿来得不止他,还有附近的几个乡绅,他脸上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


    王氏瞧见,马氏也瞧见,一下全不敢闹了,安安分分站好。


    里长朝陈氏看去:“我们是来给邓举人道贺的,听人说他下午回来了,不知道现在在


    不在家里?”


    “在在,在屋里,我去喊。”陈氏快步跑到西屋前,拍拍房门,“老三,里正来了。”


    邓琼和张莺早听见了,这会儿才开门出去:“里正。”


    “在屋里休息呢?”里正笑着朝他走来,“城里来信了,说你考上了,我和附近的几位乡绅一起来给你道贺。”


    “多谢里正,多谢各位乡绅。”邓琼朝几人行礼。


    里正满意点头:“你和你媳妇儿一起去我家里吃晚饭吧,这几位乡绅也想和你聊聊。”


    “好,多谢里正。”


    “谢什么?你们还要再收拾收拾吗?要不用收拾,现在就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没什么要收拾的,里正乡绅,你们先请。”


    “一起走一起走。”


    那几位乡绅中,有两位是先前见过的,还有两位从前不相熟,里正笑着给他引见,一路聊聊谈谈往里正家里去。


    到了里正家,几个人更是几乎将他团团围住,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聊到月亮高挂才各自离去。


    第二天一早,里正叫人送了钱来。


    “我的天啊,一百两银子,都够我们家用多久了?”马氏看着桌子上的钱,眼睛都直了。


    张莺瞥她一眼,用布袋子将那些银子一兜,冷声道:“这是几个乡绅给邓琼进京赶考的路费,你不会连这钱都想占吧?”


    “我……”她撇了撇嘴,小声道,“老三从前可没给家里挣过一分钱,如今有钱了,一分都不给家里,未免说不过去吧?”


    “自打我跟他成亲以来,不知道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银子,要说回报,也该先回报我吧?”张莺一拎银子转头就走,“平时不咋地,有钱了第一个开口要,亏你也好意思。”


    “你!”马氏要追上去。


    王氏赶紧拉住她:“你又想干啥?那是老三去京城的盘缠,你这个做嫂子的有啥资格要?”


    一言不合,两人又吵起来,张莺拎上东西和邓琼快速往外面去。


    王氏瞧见又追出来:“老三媳妇儿,你们去哪儿啊?”


    “人家拿了钱,不得去回个礼?你问啥问?好好在家干活就行。”张莺没好气回她一句,继续往外面走。


    他们前脚刚走不久,里正后脚就上门了。


    王氏原本和马氏还在吵架,见里正来,赶紧各自站好,请人上座。


    “不用给我倒水,我今天不是来喝水的,我要跟你们说说邓琼的事,这原本是你们家的家事,我不好开口的,可你们那一出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几个乡绅看过后脸色都不好看。邓琼现在是举人了,就算是这回去京城考不上进士,那回来也能谋个差事做,你们整天这么闹,丢的是他的人!是我们长东村的人!”


    里正算是这一方的大官儿了,平时村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来主导,因此村中众人对他很是尊敬,邓财平时也是敬着避着的,可和邓琼争执上火,此刻有些口不择言。


    “他考上了我们没沾一点儿光,现在还要为他考虑不成?”


    里正一下垮了脸:“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你听听你说的这是啥话?怪不得他不愿意跟你亲近,平时看不着人的地方还不知道你咋呛他!我家里要是能出一个举人,那兄弟伙儿的都要尊敬着,你们家这是啥家风!”


    第75章 又闹哪出?


    王氏大气不敢出一声,拽拽邓财的袖子,示意他也别说了。


    里正视线环绕一圈,起身要走:“我最后劝你们一句,你们再这样闹,丢的不会只是邓举人的脸,还有你们自己的!”


    邓财看着他离开,气得将抹布往地上一扔:“他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们十岁出头就出去干活,有他的今天吗!”


    陈氏小声道:“老三的确没花咱们多少钱,那钱去年爹娘也都给咱们了……”


    “你这是啥意思?怪我不该问你们要钱做生意?看看你们这副嘴脸,我今天要是赚了,你还会是这副死样子吗!你们给我等着!”邓财转身就走。


    陈氏硬着头皮往外追几步:“老二你要去哪儿?千万别在做你那个买卖了,咱们就是普通人,这辈子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不要再折腾了!”


    “你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就自己认命,我们可和你不一样!”马氏骂一句,也出了门。


    张莺再回来时,屋里清静不少,王氏一下就凑过来:“老三媳妇儿,中午想吃点儿啥?”


    “我回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中午不回来吃了,要去河对面朋友家,不用做我们的饭。”她边收拾东西边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走,直奔州城去,你们就不用送了。”


    王氏又道:“要我给你们准备点儿啥带上不?”


    张莺拎着东西越过她:“你瞧你这话说的,你要准备就准备了,不准备就不准备,问我干啥?再说明天就要走了,你这会儿还能准备个啥?就这样吧。”


    她追了两步,又退回去。家里还真没啥能拿得出来的,要是她的钱还在她手里……那也不成,他们两个那么有钱,还要从她这里薅钱?她不干。


    张莺就知道她是假把式,也懒得跟她争辩,拎了东西跟邓琼去家里跟张钊汇合,再一起往雷家去。


    “家里还有些腌肉,张莺你帮我拿一些,拿去给你雷叔,免得放在家里坏了。”


    “欸!好!”张莺应一声,把捡鸡蛋的篮子递给邓琼,快步往厨房去。


    张钊往外看一眼,小声道:“雷明焕这回没考上,听说很是上心,你一定要跟邓琼说一声,一会儿千万不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张莺愣了一瞬,点头应下:“好,我会跟他说的。”


    她就怕邓琼不听她的,她爹根本不知道,邓琼有多爱吃醋。


    但叮嘱还是要叮嘱的。


    “雷明焕这回没考上,一会儿你见了他,千万别说些有的没的。”


    邓琼果然垮下脸:“娘子怕他伤心?”


    张莺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我咋就怕他伤心了?要不是爹说,我都不知道他没考上。是爹说的,要你不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我就个传话的。”


    “哦。”他轻哼一声,“行吧,他要是不惹我,我就不惹他。”


    “关键是人家有时都没想惹你,你非要觉得人家惹了,那咋办?”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是,经常这样,除非你今天不这样,那我就相信你。”


    “娘子为了他还真费心,还用上激将法了。行,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们明天就走了,往后他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张莺瞅他一眼,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将东西往他手中一塞:“走,拿进去。”


    “刚刚还说你们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果然来了,快进来坐。”雷木匠笑着迎出来,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顺手放在屋檐下。


    张钊往里张望一眼,小声问:“你们家明焕还好吧?”


    “昨天知道没中后就没吃啥东西,今早也没吃,我本来还想骂他几句的,这也不好骂了。”


    “你骂他干啥?那孩子还不是上进?你换了那些不上进的来,别说是没考上了,就天塌下来了他还是没心没肺的,那你就高兴了?”


    “你说得也有理,我是跟他说了,我们又不指望他当啥大官,考个秀才就不错了,我和他娘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耽搁的这两年也不算啥,可他听不进去,就是不肯吃饭。”雷木匠长长叹息一声,瞧见一旁站着的张莺和邓琼,赶忙招呼,“我和你们爹说话都忘了招待你们了,赶紧进屋玩儿去。”


    张莺点了点头,跟邓琼一起进了堂屋里。


    他们来过雷家,对这里不算陌生,自己找了凳子坐着,自己倒了水喝,只是左右看一


    圈,没瞧见雷明焕的身影。


    “看啥呢?”邓琼小声警告。


    张莺气极反笑,踩他一脚:“我还不能四处看看了?”


    他瘪着嘴,没说话。


    雷家婶子给他们寻了吃食来,朝里屋喊:“明焕!张家丫头和邓家三儿来了,你出来陪陪他们!”


    许久之后,雷明焕从屋里出来,瞧着是收拾过的,只是红肿的双眼消不下去。


    邓琼朝人看一眼,挑了挑眉。


    雷明焕瞧见,没有说话,拉来椅子坐在张莺身侧:“你啥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


    “嗯,怕天冷上冻了不好走。”


    “你还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要看邓琼他考不考得上,要是考上了,安排去处了,肯定就没法儿回来了。”


    雷明焕垂了垂眼,没有说话。


    邓琼冷哼一声:“在心里咒我考不上了吧?”


    雷明焕缓缓抬起眼,目光直视他。


    他毫不畏惧,直视回去。


    张莺赶忙撞撞他的手臂,提醒他不要语出伤人。


    “邓琼,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我们能有啥话说?”


    “你出来。”雷明焕抬步往外走。


    邓琼落在后面,小声跟张莺道:“这可是他自己要叫我的啊,一会儿我要说了什么,你可不能和我生气。”


    张莺瞪他一眼:“还不快去?”


    他撇撇嘴,起身跟上。


    张莺也跟上,只是跟到后面的柴火堆旁,没有跟上小山坡,远远能看见他们两个,听不见说话声。


    “什么事儿?说吧。”邓琼双手交握,自然垂落。


    “邓琼,你记着,你现在能过得这么好,不是因为你好,是因为张莺好。”


    “然后呢?”


    “你以后要是对她不好,我饶不了你。”


    邓琼讥笑一声:“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饶不了我?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饶不了我?这话只有我爹能说,当然,也就是张莺他爹,你算什么东西?”


    雷明焕咬了咬牙:“我不算什么,但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就是饶不了你。”


    邓琼冷嘁一声,转头就走。


    张莺看他回来,立即迎过去:“你们说啥了?咋看着又像是要吵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说啥,莫名其妙的,我们回屋里去。”邓琼拉着她走。


    她回头看了两眼,跟着离开。


    走到房子侧边,邓琼停下,小声道:“娘子看他干啥?担心他?”


    张莺在他肩上捶了下:“说啥呢?又开始在这儿乱吃飞醋了。”


    “哼,娘子以为我刚才没瞧见?”


    “我就算是担心他,也是怕他出什么事儿要赖到你头上,你整天想什么呢。”


    “噢。”


    张莺斜他一眼,拉住他的手:“你现在已经考上举人了,往后还是谨言慎行得好,若非是必要,别总跟人家针锋相对的。”


    他抿着唇,点了点头。


    “相公。”张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我还没有祝贺你呢,虽然你先前就说肯定能考上,但真考上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相公,你真的很厉害,你根本就不用跟他们计较啊。”


    他紧紧回抱住她:“要是没有娘子我说不定早就病死饿死了,现在也不能考上。”


    “也是你自己努力,我天天和你在一块儿,知道你有多用功。相公,反正你在我心里很厉害。”张莺弯起唇,踮着脚在他嘴角亲了下,“好了,不许闹了,乖乖去屋里坐着,吃完饭聊一会儿,咱们就得回去收拾东西了。”


    他翘着嘴角点头:“嗯。”


    一整天,他都没有再叽叽歪歪,晚上回了邓家,那边也是清静得很,老二两口子不在,王氏没人吵架,大嫂那边也是一如往常的安静。第二天一早,他们收拾东西要走,王氏也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多嘴。


    “老三媳妇儿,我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带上,这些鞋垫子你们拿着。”陈氏拎出一篮子的鞋垫。


    张莺不好不收,只能应下:“好,多谢大嫂,我们这也没啥东西,大嫂就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能过去。”


    “好,那我就不送了。”陈氏站在院门口目送着,两个妮儿站在她身侧,也伸着个脖子望。


    “娘,小婶婶他们还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


    大妮低头,小声跟二妮道:“小婶婶肯定不回来了,奶奶对小婶婶一点儿也不好,小婶婶走了肯定就不回来了。”


    “嘘!”陈氏拍拍大妮,“别乱说话,赶紧去干活去,早饭都还没弄呢。”


    大妮二妮撇撇嘴,又搬着小凳子回到灶台前,站在上面抡着锅铲。


    炊烟缓缓起身,二妮望着一缕一缕的烟,叹了口气:“姐姐,我们啥时候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啊?”


    回到县城,他们先去拜访过严夫子,告知出行的时间,傍晚时分才到县城的家里,家门口,一辆马车停着。


    “张莺,我还以为你们不来县城,直接去州城了。”赵家小姐笑着从车上迎来。


    张莺愣了下,跳下牛车,快步走过去:“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咋不进屋去?我家里有人在的。”


    丫鬟道:“您不在家,他们又都是男丁,小姐她不好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了。”


    赵小姐笑着补充:“无碍,车里也暖和,等一会儿不要紧的。”


    “快进快进。”张莺连忙伸手邀人进门,“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我们急着要走,这两天安排得片刻都不闲,中午刚过来,就去了严夫子那里,现在才回来。”


    “严夫子对你们那样好,你们去拜访也是应当的。”


    邓琼跟在她们身后,垮着脸听着她们的对话,也不知道张莺到底跟这个赵小姐都说了多少事,竟然连严夫子的事也知道。


    他很不开心,脸拉得老长,但人只顾着聊天,根本没回头看过一眼,倒是王桩子瞧见,问候一声:“你咋了?哪儿不舒服啊?”


    “干你的活儿去。”他没好气道。


    王桩子狠狠瞪他一眼:“呸!狗咬吕洞宾!”


    他没心情跟他吵,抬步跟进屋里去:“娘子,咱们还得收拾东西,明天可是一早就要走呢。”


    “你要收拾什么?我帮你一起收拾。”赵小姐先起身。


    “不用不用,你坐,我自己去收就行,都是我和我相公的行李,让你帮忙不好。”张莺按着她坐下,“就是些衣裳,很快就收好了,你坐一会儿,我让王桩子给你拿点儿吃的来。”


    她朝王桩子吩咐一声,快步进了里屋,快速将柜子里的衣裳都收拾出来。


    邓琼站在一旁收拾书本,小声埋怨一句:“这么着急着出去和人说话呢?”


    “啥?”张莺没听清楚,只埋头收拾东西,“你的衣裳要全带上吗?还是带几件换洗的?那边冬天比这边冬天冷,厚衣裳没法儿带了,路上我再给你做吧。”


    他抿抿唇:“娘子,你要和她聊到什么时候?”


    张莺眉头一皱,才瞧出不对来:“你又在闹什么?咱们明天一早就走了,人家特意过来,我总得招待。”


    “我没闹,我就是问一句。”邓琼低头继续收拾书本。


    张莺瞥他一眼,快速将衣裳收进箱子里,转身出了门:“都收好了。这点心咋样?是最近新弄出来的,板栗饼。”


    “挺好吃的,很香甜。”赵小姐道,“你们东西多不多?这一路上可不好走。”


    “挺多的,我们打算买个马车,再带上我们的牛车,差不多就够了,我爹已经去看马车了。”


    “那还行。”


    “我家的牛跟着我好多年了,这回也能出去见见世面了,只是不知道它能不能受得了冻……欸?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我家牛长得可


    好看了,特别听话特别乖,它还有个名字,叫豆花。”张莺拉着人往外跑。


    赵小姐有些惊讶:“豆花?”


    “对啊,它喜欢吃豆花,所以叫豆花……”


    邓琼站在窗子后面看着她们走远,脸色越来越沉。


    两人从屋前聊到屋后,又回到屋里,天色已晚,丫鬟催促过好几遍,赵小姐还是不肯走。


    “要不今天晚上我在这儿过夜吧?”


    丫鬟连忙劝:“小姐,这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赵小姐又看向张莺,“可以吗?”


    “家里倒是有屋子,你后面那间就是,不过,你还是先让人去跟你爹说一声吧,得他同意才行。”


    赵小姐高兴吩咐丫鬟:“快去,趁天黑前你赶紧去问问。”


    丫鬟不好再多说,快步往外跑。


    邓琼又从屋里冒出来:“娘子,吃晚饭吗?”


    张莺看一眼天色:“是该吃晚饭了,爹咋还没回来?你去外面看看。”


    邓琼磨了磨牙,拖着步子往外走:“哦。”


    赵小姐看他一眼,抿抿唇,小声道:“张莺,你相公他好像不大高兴,是不是因为我要住在这儿?”


    “他就这脾气,你不用理他。”张莺道,“你在我家吃晚饭吧,我们去屋里吃,我知道你们家里规矩严,我家里人多,在一块儿吃不方便。”


    赵小姐腼腆笑笑:“你真细心。”


    邓琼刚好进来,冷着脸道:“爹回来了,马车也弄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


    “先不去看了吧,先吃饭,你去和爹吃饭,我在东侧屋子里和赵小姐一起吃。”


    邓琼瞅赵小姐一眼,匆匆出了门。


    张钊也发觉他脸色不好,试探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用不用去医铺看看?明天就要走了。”


    “没。”他垂着头,脸耷拉着。


    张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肉。


    他一直垮着脸,吃饭垮着脸,洗碗也垮着脸,一直垮到进屋,两人还在屋里说笑,笑声传出来,门却紧紧关着。


    他刚要敲门,赵家的丫鬟回来了,朝他行了个礼,敲响门:“小姐,老爷同意了。”


    门开了,赵小姐笑着的脸在看到他阴鸷眼神的那一瞬消散得无影无踪。


    “嗯。”赵小姐垂下眼,“那你先回去吧,你明天早上再来接我就好。”


    “那怎么能行呢?我留在这儿伺候小姐。”


    “不用,就这一天,不用伺候,我爹都同意我在这儿过夜了,肯定是放心的,你就回去吧。”赵小姐推着丫鬟往外几步。


    丫鬟无奈,只好又离去。


    张莺收拾碗筷出来:“我去洗碗,你歇一会儿吧。”


    “我跟你一起去。”赵小姐跟在她身侧,又开始说说笑笑。


    邓琼站在原地,冷着脸看着她们,一直等到她们又回来。


    张莺看他一眼,好笑问:“你傻站在这儿做啥?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好了。”


    “好,那你早点儿睡吧,天不早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要出门。”张莺说着就和人往东侧屋子回。


    邓琼跟上:“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我和赵小姐在说会儿话,你别等我,先睡就是,晚上把被子盖好,这几天天冷了,别着凉了。”张莺叮嘱几声,退进房门里,将门关上。


    邓琼站在门口没动,很久,他退开几步,回到里屋,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地上越来越明亮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又站去东侧屋子的门口,叩响门。


    “什么事儿?”张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娘子,你还不来睡吗?”他问。


    “你睡吧,我今天和赵小姐睡这边,你别等我了。”


    门外没有声音,张莺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有再问话。


    他没走,就站在那扇透着烛光的门外,在昏暗的夜色中,看着屋里的灯熄,看着屋外的月明,站了一整夜。


    天冷,露重,张莺推开门就打了个寒颤,抬眼瞧见门口站着的人,更是一惊。


    “你什么时候起的?”


    他没说话,眼中的红,眼下的黑,回答了所有。


    张莺又惊又气:“你又是在闹哪出?”


    他仍旧不说话。


    张莺瞪他一眼,气冲冲出了门。


    赵小姐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也没敢抬眼看,只跟着张莺一块儿出门。


    她们俩一块儿出了门,一块儿进了厨房,说说笑笑,就跟从前的他们一样。


    张莺弄完饭,看见他还杵在那儿,火气更大了:“你还吃不吃饭?”


    他没说话,转身往屋里去了。


    张莺紧抿着唇,将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放:“吃饭,不用管他。”


    王桩子咬着饼,和王栓子对视一眼,又和张钊对视一眼,没寻到答案,又垂下眼。


    吃完饭就要启程,张莺带着王桩子去里屋搬箱子,看邓琼坐在窗边,也没有喊他,直接搬着东西往外去,一件件放进车里。


    东西收好,张莺又站去门口看他:“你走不走?”


    他沉默,越过她往门外走。


    张莺瞅他一眼,大步也出了门,没上自家的马车,上了赵家的马车。


    车出了县城,在城外专门送别的的一处破旧的亭子处停下,她和赵小姐一起下车。


    “送到这儿就行了,你快回去吧,你一夜没回,你爹肯定担心。”


    “嗯,我这就回家。”


    张莺笑笑:“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咱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的。”


    赵小姐点了点头:“嗯。”


    张莺也点头,转身要回自己家的马车。


    “张莺!”赵小姐忽然喊。


    “嗯?”张莺回头。


    赵小姐跑过来,紧紧抱住她:“张莺,我不想成亲了,我想跟你一起走。”


    “啊?”她怔愣着拍拍她的背,“你就算是不成亲也不能跟我走啊,你别伤心,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呢。”


    “嗯。”赵小姐缓缓松开手,用帕子轻轻擦去眼泪,“你走吧,不要耽搁了时辰。”


    张莺也给她抹抹泪:“你也早点儿回去,别耽搁了。”


    再告别一回,张莺登上马车,又朝她摇摇手,看她上了马车,轻声朝王桩子道:“走吧。”


    马车缓缓行驶出去,张莺前后看一眼,有点儿好奇:“桩子,咋是你在这儿赶车,我爹在后面赶牛车?”


    王桩子支支吾吾:“张叔说他想去赶那辆……”


    “那我去陪


    我爹。”


    “啊?”


    张莺跳下车,跳上后面的牛车。


    王桩子欲哭无泪,这叫啥事儿啊?他们父女两个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和车里这个杀神在一块儿。


    第76章 我想求娘子理理我


    牛车上,张钊低声道:“你们又在闹什么?他早上饭也没吃,这还要赶路,不吃饭咋能行?”


    “不吃就不吃,管他干啥?他是不饿,饿了就知道吃了。”张莺没好气道。


    “话也不能这样说,他先前身体就不好,别又一不小心落下啥病根儿,到时候心疼得还是你。”


    “我才不心疼,我看他现在结实得很。”


    张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算了,你们自己的事儿,我不管了,想咋样就咋样吧。”


    张莺低着头也不说话,掐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扔得一路都是。


    车不往州城走,径直朝北面行,是一个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可她没什么心思欣赏陌生的风景,一路低着头,傍晚时分抵达驿馆时,她才稍稍回神,等邓琼跟驿馆报告完,抱着行李朝厢房的方向走,进了门,两人还是谁都不理谁。


    不久,张钊和王桩子来敲门:“驿馆的晚饭好了,出来吃饭吧。”


    张莺这才瞥邓琼一眼,冷声道:“吃饭。”


    邓琼像是在椅子上入定了,一动不动。


    “不吃算了!”张莺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冲下来,夺门而出,重重甩回去,“我们自己去吃。”


    张钊皱了皱眉:“他还是不吃饭吗?他中午就一口干粮都没吃,这会儿再不吃咋受得了,我去喊他。”


    “爹!你不用去,他不会领情的!”张莺把张钊拉走,“我们自己去吃,不用管他。”


    张钊重重叹息一声:“你们到底是为啥事儿吵架?再严重的事也不能不吃饭啊。”


    “不是我和他吵,是他在和我置气,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张莺重重对齐筷子,往碗里夹了几大筷子菜,端着向嘴里赶,“这菜味道还不错,赶紧吃,明天中午可又要吃干粮了。”


    王桩子跟张钊对视一眼,低着头默默扒饭。


    张莺一口也没给邓琼留,她知道,她回到屋里后邓琼还会是那副死样子,果不其然,不仅是那副死样子,还把被子抱去了榻上,看着是要分开睡。


    分开睡就分开睡!


    张莺咬了咬牙,简单洗漱后,将帐子一拉,第二天再住驿馆时直接朝管事的道:“要三间房。”


    王桩子疑惑道:“不用三间吧?我和张叔昨晚睡得挺好的。”


    张莺大步走出去:“是我和他分开住,不是你和我爹。”


    “啊?”王桩子追上去,“为啥啊?”


    “不用你管!”张莺进了厢房,重重甩上门。


    王桩子满脸委屈:“他们吵架骂我干啥?”


    张钊拍拍他的肩:“少说几句吧。”


    这回估计得吵一阵子。


    好几天,他们互相不搭理,不睡在一间房里,邓琼也不吃饭,王桩子看他那张苍白的脸,都怕他一下昏厥过去就醒不过来了,但张莺还是没有服软,像是和人硬杠上了。


    没两天,中午下车时,邓琼真昏了过去,摔倒在地上。


    “嘭!”


    张莺惊慌一瞬,快步跑去,跪在地上将人扶起:“邓琼!邓琼!”


    王桩子和张钊也赶紧围过去:“肯定是饿的!”


    “水!”张莺要过水壶,往邓琼嘴里灌了些,皱着眉头问,“他就没自己偷偷在车里吃点儿东西吗?你们那个车上不是也放了点心的吗?”


    “没,他水都没喝过几口……”


    张莺呼出一口浊气:“你去架柴火煮点儿稀饭,快点儿!”


    他们带了小锅,只是平时不咋用,王桩子快速找出来,随意在两旁找了些树枝就地生火。


    煮稀饭慢,但米汤快,张莺先要了小碗米汤,慢慢灌进邓琼口中。


    他是饿晕了,没了意识都能把米汤喝下去,喝完脸色立即好看不少,没多久,双眼也缓缓睁开,瞧清跟前的人。


    张莺一直盯着他,看着他睁眼,松了口气,将他缓缓扶起:“终于醒了,起来吃点儿稀饭。”


    他也不犟了,靠在车轮上,一勺一勺吃着人送来的稀饭。


    “你饿了太久了,不敢吃什么油腻的东西,你先喝点儿稀饭,下午多喝点儿水,晚上去了驿馆再弄点儿好吃的。”


    “嗯。”他低垂着眼。


    “桩子煮了不少稀饭,你多吃点儿。”


    王桩子和张钊在一旁偷偷张望,也不敢上前,怕他们又吵起来,殃及池鱼。


    喝下三碗稀饭,邓琼能站起来了,张莺扶着他上了马车,王桩子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


    中午耽搁了片刻,晚上抵达驿馆时天已微微暗下来,王桩子叫了饭,邓琼也没说不吃的话,和他们坐在一起,终于是动了筷子。


    张莺往他碗里夹菜:“这些清淡,你多吃点儿。”


    他不说话,沉默地吃着。


    王桩子和张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都在心里思忖,这两人晚上还分不分开睡了。


    刚好,管事的过来问:“这位举人,你们要几间房啊?”


    张莺随口回答:“两间就够了。”


    王桩子和张钊对视一眼,又赶紧低头,快速吃完饭要离开:“我和张叔先回去了啊,老大你们慢慢吃,有啥事儿喊我就行。”


    “嗯。”张莺随口应一声,继续往邓琼碗里夹菜。


    一个夹,一个吃,谁也没说话,进了厢房,张莺默默铺好床,拎来洗漱的水,倒进盆里,这才小声道:“洗洗睡吧。”


    “嗯。”邓琼默默洗漱完,在床上躺好,空出半床被子。


    张莺把他空出来的半床被子推了推,抱了一床新被子来,吹了灯,在他身旁躺下。


    这几天每天都要赶一整日的路,还要跟老张和王桩子换班赶车,今天邓琼还出了事,她实在累得厉害,没心情再思考什么,没多久就睡着了。


    夜半,她低吟一声,恍然醒来,潮红着脸朝拱起的被子看去,沙哑着嗓子问:“邓琼,你干什么?”


    被子掀开一半,露出他漆黑的发顶。


    张莺咬着唇,收紧双腿,推推他的脑袋:“邓琼,你干嘛呀,你赶紧起来。”


    他似乎听不见,只有舌尖仍旧在动。


    张莺推不动他,只能紧紧咬着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进京赶考的人不少,隔壁的几间屋子几乎没空着,真有什么动静恐怕都能听见。


    她忍住眼前花白,不久,绚丽一瞬,她紧紧抓住褥子,大口喘息几声,可气还没喘匀,人忽然又过来抱住她。


    “咋了?”话音刚落,淅淅沥沥的泪便往她脖颈上涌,她微愣,又问,“相公,你咋了?”


    “娘子是不是不要我了?”邓琼哽咽道。


    张莺摸摸他的背,把被子给他拉上:“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还要睡去榻上,现在还来倒打一耙。”


    “我没有,是娘子,娘子要和那个赵小姐睡在一块儿,我等了娘子一个晚上,娘子一点儿不心疼我,还凶我。”


    “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早些睡,你不睡就算了,还非要站在外面等着。天原本就冷,你那样站一夜不是故意作闹是什么?我就知道你又是在乱吃飞醋,所以才生气。”


    “我没有,我没有乱吃飞醋,是她要抢走你,她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她家里那样有钱,她爹那么疼爱她,可她还嫌不够,还要跟我抢娘子。”


    张莺叹息一声,连忙轻轻拍打他的背:“我和她只是好朋友,我们才是最重要的人啊,我咋可能被她抢走?唉,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啥,我看到你在外面站一整夜我真的好生气,看到你不吃饭我更生气,你用这个来逼我来威胁我,我真的没法儿不生气。”


    “所以娘子就不管我了,就看我饿着。”


    “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还要让我爱惜你吗?”


    他哭得更厉害了:“我还以为娘子无论如何都会在意我,天底下就只有娘子会这样在意我了,可是现在没有了。”


    张莺心软了,瞬间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你以为我不心疼吗?可你太倔了,太无理取闹了,我再纵容你,你以后会更加蹬鼻子上脸。”


    “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我要是不爱你,刚才就应该一脚把你踹开。”张莺摸摸他的头,叹息一声,“你大晚上不睡,那样干啥?你今天刚晕倒过,应该好好休息。”


    他吸着鼻子道:“我想求娘子理理我。”


    “明明是你先不理我。”张莺埋怨一句,捧起他的脸,将他脸上的眼泪抹去,“这就是你的办法?”


    “嗯,我除了这个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张莺彻底心疼了:“谁说的?在我心里什么都好,聪敏勤快。”


    “娘子不是觉得我爱无理取闹吗?”


    “那的确是,不过你也有很多优点,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张莺推推他,“我去把灯点上。”


    他坐起来,凌乱的长发散落披在肩上,烛光亮起,正好照在他红肿的眼眸上。


    张莺凑过去亲他一口,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以后不许吃这种飞醋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可是娘子去和她睡,不和我睡,我很难过,我控制不住自己,就算是不站一整夜,我也睡不着。”


    张莺无奈摸摸他的脸:“你一天到晚都想啥呢?我和她只是好朋友啊,读书人不也有抵足而眠?和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他委屈道:“我没有可以抵足而眠的好友,我也不需要,我只要娘子。”


    “你……”张莺想骂他,可看到他眼角的泪珠又心疼了,“也不怪你,你从小就没有朋友,你爹娘对你也不好,所以你不能明白这些感情也正常。”


    “娘子。”他抱住她,依偎在她肩上,“那娘子还怪我吗?”


    “我不怪你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但你要答应我,往后不许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我了,好吗?”


    他弯起唇,整个人都泡进蜜罐子里了:“好。”


    张莺亲亲他的脸颊,小声又问:“你要不要漱漱口?”


    “不用,不难吃。”


    张莺脸骤然绯红,又忍不住好奇:“什么味道?”


    邓琼笑着凑过去亲她:“淡淡的咸味。”


    她也笑着抱住他:“笨蛋小琼,我爱你。”


    “娘子,我也爱你。”


    蜡烛燃尽,最后一截勉强闪烁,照亮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邓琼低头,在她鼻尖上轻轻啄吻。


    她笑得鼻子微微皱起来,指尖点点他的脸颊,悄声道:“舒服了?”


    “嗯。”


    “那早点儿睡吧,不早了。”


    “我要抱着娘子睡。”他双手双脚都缠过来,像一条巨蟒紧紧拥着他。


    翌日早,王桩子看着他们牵着手出门,长舒一口气,自语一句:“终于雨过天晴了。”


    “嘟囔啥呢?”张莺朝他看去,“驿馆有早饭吃吗?”


    王桩子笑着连声应:“有有有,我刚刚去看过了,稀饭面条都有,看老大想吃啥,我这就跟人说去。”


    “一起去就是,天渐冷了,这两天要是路过城里,都买两身厚衣裳,免得生病。”


    王桩子兴高采烈欢呼:“太好了,总算是要添置新衣裳了,这两日早上赶车都冻得手疼。”


    “那你咋不早说?吃完饭你就问问驿馆,看看有没有人卖手衣,多买几双,我来付钱。”


    “谢谢老大!”


    “路上还是还冷,需要啥你只管跟我说,你是跟我一起出来的,我总不能让你生病。”


    “嘿嘿,这不是您跟姑爷闹矛盾,我不敢出声儿吗?只要你们不吵架,我以后肯定就说。”


    张莺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行了,吃你的饭去,天黑得越发早了,不早点儿走,晚上可赶不到下一个地方。”


    他咧着嘴笑着,端了碗筷来:“姑爷,您是吃面还是吃稀饭?”


    邓琼瞥他一眼:“吃你的去,我自己盛。”


    王桩子一点儿不怕,还冲他乐:“好嘞。”


    越往北走,天果然越发冷,幸而出发得早,还没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还勉强能承受。越往北走,路上的举子也越发多,驿馆里经常有人遇见聚在一起闲话,张莺总推推邓琼,让他也去结识些青年才俊,可他总不愿意,张莺也不好再多说。


    抵达京城城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远远就能看见高耸的城墙和长长的队伍,张莺往前张望着,叹息一声:“早着呢,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进去。”


    “不着急,这么久都走过来了,还怕这一会儿?”张钊宽慰,“刚好今天天不错,在这儿晒晒太阳也好。”


    张莺又坐回去:“也是,幸好今天天气不错,你们都饿不饿?要不吃点儿点心吧?”


    “不饿,刚吃完早饭没多久。”王桩子在后面牛车上回答。


    “那行,那等着去京城里吃,就是不知道京城里的东西贵不贵。”


    “肯定贵。”这会儿队伍堵得动都不动了,王桩子干脆跳下车,站在地上跟他们说话,“我看咱们到时候还是随便吃点儿,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张莺笑着道:“只要你们不介意就行,我们进了城就去找房伢子,多找几个,多看几家,免得被人坑了,估计得花几日功夫呢。”


    “不着急,姑爷不是还要去什么报道吗?老大和他去,我跟张叔去寻房伢子就行。”


    张钊也道:“对,我和桩子去找,看房子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也行,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尽快在京城落脚。”


    排了快一个时辰的队,进城门时几人都饿坏了,在路边的摊子上吃了汤饼,进了驿馆放下行李,分成两路,各自忙碌。


    张莺和邓琼去报到完,王桩子和张钊也寻到房伢子,第二天一早一起去看房子,一整日下来都没个结果。


    “唉,我想过京城的房子贵,没想到这么贵,一个巴掌大的院子一年都要三四十两,那个天井小得雨都掉不下来。”张莺满脸忧愁。


    王桩子道:“那倒不是,雨还是能落下来的。”


    邓琼瞅他一眼,朝张莺道:“娘子,你是咋想的?”


    “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天井我不喜欢,太小了,日头都照不进屋里去,可想要更大的院子又贵,恐怕年租要得要七八十两。”


    “里正不是给我们拿了一百两吗?还有县衙里给的路费,租个大点儿的也行。”


    “不行,我们现在一年都赚不到一百两,光租房子就要七八十年,还有吃喝拉撒,迟早要入不敷出。”张莺扔下手中的野菜,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算了,就那个天井房子吧,那已经比很多房子要好了,咱们不能没本事还要享受。”


    王桩子跟着起来:“老大,东边的屋子日头好,您和姑爷睡那个屋,我睡西屋就成,反正我也不喜欢晒太阳。”


    张莺又笑起来:“其实我刚才那话也是夸张了些,也不至于晒不到日头,就是院子太小了,想想在长东的房子,在南县的房子,总觉得有点儿落差。不过,这里是京城,什么都贵。”


    “娘子,我会好好考的,会让你住上大房子。”邓琼一脸严肃。


    张莺笑着拍拍他的肩:“京城的房租已经不是一般贵了,住不上也是意料之中,你别想那样多,说不定你考上会被分去别的地方呢。行了,咱们现在去把那个房子租下来,现在搬过去,也少交一天住驿馆的钱。”


    天井小院在一条小巷子里,一整条巷子,小院挨着小院,从巷子走进去,能听进四面八方传来的说笑声。


    院子门刚刚能将马车拉进去,但院子里停不下两辆,张钊和王桩子迅速腾空马车,将车竖去杂物间里,又去拉牛车,张莺和邓琼则是将马和牛拉去牲畜棚里,往槽里扔些草料和水。


    “老大,你们睡东边这间,这里日头好


    ,我睡厨房对面,张叔就睡老大你们对面的屋子吧?咋样?”王桩子要收拾行李。


    张莺也跟邓琼过去收拾:“行,我们没问题。”


    “我和桩子睡一个屋吧,免得还要烧两个炕,浪费柴火,现在不像以前了,柴火都要靠买的。”


    张莺原本高兴了些,听这话,又开始叹气:“我看京城也没什么好的,什么东西都贵,天也干燥得很,我手上都有点儿起皮了。”


    邓琼翻翻行李,道:“带了膏子的,晚上我给娘子抹。”


    张钊和王桩子只当做没听见,搬着行李去摆放,还好,他们的行李不算多,这个小宅子还能放下。


    收拾完,做一顿热乎的饭菜,搬家仪式算是完成了。北方的冬夜尤其冷,风拍打着窗子,呼呼地吹,进了屋就不想再出去。


    烛光晃晃亮着,张莺挽着衣袖喝水,邓琼盘腿坐在炕上给她抹膏子。


    “这里实在太干了,幸好前两日下过雨,土里还是湿的,再晴两天,不知道会有多干。”


    “娘子,你难受吗?”


    “有点儿,感觉有些吸不上气。”


    邓琼放下膏子,跨下炕:“我去拎水和炉子来。”


    “拎那干啥?”张莺转头去看,只瞧见他的背影。


    他拎了炉子和水壶,手里还提着一桶水,将炉子往地上一放,从炕里掏出几根烧着的柴火放进去,把壶放上去,擦了手回到炕上。


    张莺好奇看:“这是弄啥?”


    “水烧开了有水汽,应该会好一点儿。”邓琼弯弯唇,拿着膏子继续给她涂抹。


    她翘起嘴角:“明天你要不要去拜访老先生给你介绍过卫先生?咱们也没什么好给人拿的,我明天自己做点儿好吃的,咱们拎上去拜访。”


    “好。”邓琼低声道,“娘子,这个宅子太小了,以后我挣钱了,让娘子住大的。”


    “你现在不用想这个,先准备考试就好,至于这宅子,我们或许也住不久,你要是被分到什么县城做官了,咱们在小县城里还是可以住大房子的嘛。”


    “娘子,是不是不喜欢京城?”


    张莺点点头:“嗯,这里的城墙好高,太庄严,我不喜欢。”


    邓琼在她脸上亲了亲:“娘子,以我的水平大概也就能中个进士,进不了前三甲,也不用留在京城做官,我们往后肯定不用待在这里,大概也是去个什么县城里,到时候我就给娘子买一个很大的宅子,院子里都能晒到太阳。”


    第77章 我不像以前那样瘦弱了……


    “好。”张莺抱住他,“相公,我先和你去拜访卫先生,然后我再去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在京城也做点儿生意,总不至于坐吃山空。”


    “娘子,要不了多久,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你可以依靠我。”


    张莺靠在他肩上:“相公,我现在也可以依靠着你啊。我不觉得辛苦,赚钱还挺有乐趣的。其实我很开心,虽然咱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是每天都能自由自在的,要让我嫁到什么规矩一箩筐的人家,我才会憋屈死。”


    他搂住她,用脸蹭她额头:“那我陪娘子一起去街上看看,能不能做点儿什么生意。”


    “好。”张莺抬头在他嘴角亲了下,拉开他腰间的系带。


    他脸颊微红,悄声问:“娘子,做什么?”


    张莺撑起身,跪坐在他跟前,按着他靠在床头的柜子上:“你坐好。”


    他端正坐好,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娘子,咋了?”


    “抬一下。”张莺把他的寝裤扔去一旁。


    他抿了抿唇,眼睫微颤,浑身的血无法控制全往一个地方去,哑着嗓音唤:“娘子,快上来。”


    张莺没有动,反而低下头。


    他一愣,眉头微皱,喊住她:“娘子?”


    张莺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头:“你先前经常这样给我弄,我觉得很舒服,我想让你也感受一下。”


    他双手抓紧被褥,紧皱着眉头,盯着跟前的人,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


    “哪里舒服?”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下面一点儿,对,就是那个沟那里。”


    张莺眨眨眼,舌尖动动,只是一下,便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粗喘出声。


    她露出点儿狡黠的笑,故意捉弄他,几下便弄得他上不上下不下,眼角都红了。


    “娘子,不要了……”他带着哭腔喊,他忍不住了,怕不小心弄到她脸上。


    张莺笑着搓搓他的脸,一口咬住他的唇,悄声问:“舒服吗?”


    他抱着她欺身而上:“好舒服,娘子,我忍不住了,我下回再给你舔,好不好?”


    “好。”张莺抱住他的背,闭上眼和他亲吻,把他的薄唇亲得血红,迟迟消不下去。


    寒风仍未停息,她趴在他的胸膛,笑着抱紧他:“相公,你的嘴巴很容易就亲红了,那里也是。”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他仍旧紧紧抱住她,“娘子,难不难吃?”


    “没什么味道,不过……”张莺伸着脖子在他耳旁悄声道,“那个是咸的,方才你流了很多,我尝到了。”


    他红着脸也悄声道:“娘子先前也流过,也好多,喝过都不用喝水了。”


    张莺羞臊在他肩上捶一下:“胡说八道!”


    “真的。”


    “那是什么味道?”


    “也是咸的。”


    张莺笑着抱紧他的脖子:“相公,我下回再给你弄。”


    他也抱紧她:“我下回也给娘子弄。”


    “好了,睡觉!”张莺要从他身上下去。


    他按住她的腰:“别走!”


    张莺低头看他:“咋了?还想要啊?”


    “不是。”他把人又按进怀里,轻声道,“娘子,你就趴在我身上睡,我想就这样抱着你。”


    “那咋睡?不把你压坏了?”


    “我不像以前那样瘦弱了,娘子,你放心压着吧,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你这样睡得着,我睡不着,放我下来。”张莺爬下去,往他身旁一躺,眼睛一闭,拉着他的手臂横在腰间,“你想抱就这样抱。”


    他扬起唇,轻轻贴着她:“好。”


    张莺又在他脸上飞速亲一下:“睡吧,明天咱们还得去拜访卫先生呢。”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卫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严夫子说,州城里的老先生给他们引见了,又说已经写信去打了招呼,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该去见见,那位老先生那样和蔼,想来这个卫先生也不会差。


    晌午,张莺站在卫先生的宅院前,给邓琼整理整理衣领,等着人进去通禀。


    不一会儿,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跑出来:“原来是襄州来的客人,快快请进。”


    这处宅院不算特别大,比他们在南县的家略大一些,但环境清幽,布置讲究,一看就是读书人的住所。


    沿着抄手游廊往前,在一个小厅中,书童邀请他们坐下,为他们奉上茶水点心:“两位客人稍等,我们先生正在授课,很快就来。”


    “卫先生在忙吗?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张莺问。


    “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先生特地交代过,若是你们来,叫我引你们进来坐,所以,你们不用自扰,在这儿安心坐一会儿。”书童道,“这里有些书籍,邓举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随便拿着看。”


    书童说完便离开了,张莺左右看一圈,只看见亭台水榭,没瞧见半个人影,又收回视线:“你要看书吗?”


    邓琼摇摇头:“不用。”


    “也好,这是咱们第一回 来拜访,还是规规矩矩坐着为好,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嗯。娘子,你冷不冷?我把火盆搬近一点儿吧。”


    “还好,不是很冷。”张莺忍不住又开始张望,还是只能瞧见附近的建筑,小声道,“这里布置得很好,外面的街道也很安静,卫先生应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邓琼也看两眼,目光还是落在她身上:“嗯,娘子,你别担心,夫子让我们来拜访,我们就来拜访,拜访完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


    “也是,也别紧张。”


    邓琼笑着拍拍她的手:“对,不紧张。”


    等了快半个时辰,书童又出现:“两位客人,我们先生忙完了,请你们去书房。”


    张莺点点头,拎上带来的礼盒,跟着人往宅院深处去。


    走过几条小径,穿过一处月洞门,在几间屋子前,书童停下:“两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就好,先生在书房等你们。”


    张莺又点点头,和邓琼都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书童,上前叩了叩门。


    “进。”里面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邓琼抬步进门,张莺跟在后面,往里走几步,竹制的垂帘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案前。


    “坐吧。”老者开口。


    张莺跟邓琼一齐入座,还没来得及四


    处看看,卫先生便开始与邓琼说话,说的全是些课业,基本上是卫先生问,邓琼答。


    他们从前虽然没见过,但默契得很,一个问一个答,谁都不扭扭捏捏,谁都不紧张磕巴,倒是张莺在一旁为邓琼捏了把汗。


    一答一问许久,听得张莺都犯困时,卫先生笑了笑,道:“我正在为今岁的一些举子授课,不知你愿不愿意来听讲?”


    邓琼起身行礼,恭敬道:“多谢夫子,学生邓琼给卫先生行礼。”


    卫先生抬手:“邓琼,不必多礼,丘先生给我来过信,信中已经跟我讲过了,他很欣赏你,很喜欢你,今天我见过你,也十分欣赏喜欢。我的课都在上午,你明天卯时正到,书童会带你去学堂里。”


    “夫子,学生记下了。”


    “好,那我便不留你们了,你们且去吧。”


    邓琼和人行礼拜别,张莺也跟人行了个礼,和他一块儿离开,出了宅院的门,才开口:“这就说好了?明天就来上课?”


    “嗯,明天就来。”


    “卯时正,天都还没亮呢,明天我送你来吧。”


    “让王桩子送我就行,娘子不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吗?还是多休息一会儿才好。”


    张莺皱皱鼻子:“是不太舒服,嗓子又开始干了。”


    邓琼解下水袋:“娘子,喝点儿水,我们回去歇一会儿再出来看生意的事儿,只是我从明天开始要去念书了,不能陪娘子一起,娘子让桩子陪着吧。”


    张莺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许多,笑着道:“你不是看不惯他吗?”


    邓琼轻哼一声:“我是看不惯他,但我知道他对娘子忠心耿耿,让他陪着娘子,我还算放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张莺拉住他的手,“咱们都是一家人。”


    他微微扬唇:“嗯。”


    家里有水汽蒸着,张莺在家里果然就舒服不少,下午又安心出了门,在附近街上的铺子里都溜达了一圈,有了结果。


    晚上,她叫来家里的人开会。


    “我们今天去街上看过了,京城的好吃的太多了,要像先前那样买馒头肯定行不通。”


    “老大做的馒头可特别了,咋就行不通呢?”王桩子问。


    “我倒是有办法能做出更特别的食物出来,只是成本太高,咱们支撑不起,最重要的是,我们去打听过,京城街上露天的摊位都是有主的,都要花钱,花得还不少,咱们还不知道会不会长时间待在这里,弄这么个生意,不划算。”


    张钊道:“你也不用着急去做生意,我这儿有些积蓄,这回都带上了,你们先拿着去用。”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我们有钱呢,够用很久了,只是在考虑以后的事。”


    “京城的人事可比我们那个小县城复杂多了,做生意,即便是小买卖也没那么容易得,摸清情况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你别着急,慢慢来,即便是不做生意也没关系。”


    张莺认真点头:“爹说的有道理,我会慎重的,邓琼明天就要去卫先生那里念书,我和桩子就再去外面多转转。”


    张钊也点头:“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我也把你们送到了,就不在这里多待了,这几日就启程回长东的,免得下雪了不好走。”


    “爹这就要走?”张莺惊讶。


    “我过年还得给你娘上坟呢,现在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张莺不好再劝:“好,那爹路上当心一些,要不找个商队一块儿走,来时是跟邓琼一块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回去是您一个人。”


    “好,我明天跟你们一块儿出去,顺便找个商队,花点儿钱跟他们一起走就行。你们放心,我到了会给你们写信。”


    张莺长呼出一口气,只能点头。


    她和王桩子在街上溜达了几日,没找到什么做生意的机会,倒是将张钊安全送出了城,然后又在街上乱逛。


    “京城可真大,要不是有地图,咱们俩准得迷路。”她蹲在路边,拿着地图跟王桩子看,“你看,咱们现在在这儿,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天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不然邓琼得担心了。”


    王桩子跟着他们也认了些字,看着地图惊讶道:“咱们走了这么远了啊?那是该往回走了。”


    张莺收起地图起身,揉了揉嗓子。


    “老大,你嗓子又不舒服了?快喝点儿水。”王桩子把水袋递给她。


    她有些受不了京城的气候,身上干得起皮,嗓子也不舒服,出门时一定要带一壶水,喝几口才会好一些。


    “好多了,我们快回去吧。”她擦了擦嘴上的水珠,将水袋递回去。


    王桩子挂好水袋,跟着她往前走,瞧见路对面围着的人群,好奇一句:“老大,你看那边好多人,是在看啥呢?”


    “我也不知道,走,过去看看,反正也顺路。”她朝人群走去,随意寻了个人问,“婶子,这是在看啥呢?”


    陌生的婶子看她是个姑娘,便回答:“这里是招工的布告,有些人会在这里贴下告示来招工人,我们都是来看看有没有啥活儿干的。”


    “那要是不识字的咋办?”


    “我们看不明白,但人伢子看的明白啊,人伢子看明白了就会来跟我们说,招我们去干活。”


    “原来是这样。”张莺点点头,往前面挤,“麻烦您让让,我也想看看,多谢您,祝您心想事成。”


    她带着王桩子挤到前面,看见前面的布告牌子。


    那牌子上贴着的告示不少,一眼看去眼都花了,她迅速浏览一遍,定睛瞧见其中一张,惊奇道:“一个月五十两银子?这么多?京城的人可真有钱。”


    “五十两银子?那是孟家的吧?孟家可是大官家,有钱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个差事可不好做。”有人道。


    张莺好奇:“咋不好做?我看上面写的就是找个厨子啊。”


    “他这告示贴了很久了,出手又这么大方,可这么久都没招到合适的人,能好做吗?”


    “也是。”张莺点点头,带着王桩子又挤出人群,思索道,“一个月五十两银子,有了这钱,咱们租房子的钱就赚回来了,还能把吃喝的钱赚出来,要不咱们去试试?”


    王桩子道:“就算是去,咱们也得明天再去,咱们都还不知道那个什么孟家在哪儿呢。”


    “行,那明天咱们再来看,要是这个告示还在,我们就去那个孟家看看,现在先回去。”


    邓琼中午就下学了,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煮饭,张莺听见动静,径直往厨房走。


    锅里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感慨道:“还是这里舒服。”


    邓琼回眸起身:“娘子,你回来了?”


    “是啊,今天又在外面走了一天。”张莺扭扭脖子甩甩手,往灶台前一坐,伸着双手烤火。


    邓琼在她身旁坐下,给她捏捏腿肚子:“今天有啥收获吗?”


    “我和桩子在外面看到了个布告,有人家在招厨子,一个月给五十两,我们想明天去看看。”


    邓琼皱了眉:“厨子,一个月五十两?怎么给这么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我听人家说那户人家是当大官的,这布告张贴了许久了,一直没撤下来,估计是个难做的差事。”


    “肯定是那种事多的人家。”


    “不要紧,我就去看看,就当涨涨见识。”


    “嗯,那你们一定要多注意,一旦发现什么不对,一定要立即离开。”邓琼握紧她的手,“娘子,你们要去的人家在什么地方?明天你们要是没回来,我就去找你们。”


    张莺也握住他的手:“我们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姓孟,打算明天再去问问。”


    “那我明天去卫夫子那里也问问,那里念书的人看着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卫夫子肯定也认识很多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我问问他,看看他知不知道。”


    “嗯,也行。”


    “老大!”王桩子匆匆从外跑来,手里还拿着银票,“老大,这好像是张叔留给你们的。”


    张莺接过,看了看字条,叹息一声:“爹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我们了,他自己咋办?不行,得找人把钱给他送回去。”


    “这是好几百两的银票,给谁能放心?娘子,你先收着,等我考完了,我们在找机会亲手给爹。”


    “那好吧,那先收起来。”张莺又是叹息几声,将银票收好。


    晚上睡时,邓琼像往常一样给她抹膏子:“娘子身上干皮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唉,是啊,京城太干燥了。”


    “娘子要不还是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弄水壶烧着水,还能好点儿。”


    “我最后去那个什么孟家看一趟,要是能干就干,不能干我就回家歇着,不出去了。我想着是去当厨子,厨房里一天到晚都烧着水,应该没那么干燥,还能好些。”


    邓琼点


    了点头:“好,那娘子多注意,要是不舒服了就别干了。”


    “那肯定的。其实也还好,大夫不也说没啥事儿吗?可能就是水土不服,习惯习惯就好了。”


    她倒是比从前更期待下雪了,下过雪,湿润一些,或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带上满满两大壶水,和王桩子一路寻人问去。


    孟家所在的街道住的似乎都是些有钱的人家,屋墙长长的高高的,每家每户都占了长长一段路,他们走了很久才看到孟家的牌匾,牌匾下的大门开着,但有两个人守着。


    张莺上前几步:“你们好,这里是不是在招厨子?我们来应招。”


    “去后门。”守门的指了指,“喏,从这里往前走,朝后转,再转就是后门了。”


    “多谢。”张莺带上王桩子又走回来过的路口,沿着院墙大步朝前。


    王桩子走得都累:“我看住大房子也没什么好的,从前门到后门都要半天。”


    张莺忍不住笑:“人家住在里面的人又不用像咱们一样绕路,直接从里面走了,就算是从外面走,也会坐马车坐轿子。”


    “他们可真会享受。”


    “你现在发发牢骚就行了,一会儿去了人家家里可不能这样说,当心得罪了人家。”


    “我一会儿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张莺笑了笑,拍开孟府的后门:“你好,我们是来贵府应聘厨子的,大门守门的小哥儿让我们来后门。”


    开门的是个婶子,上下打量他们几眼,不冷不淡道:“进来吧。”


    张莺带着王桩子跟着人朝里走,低着眼四处望望。


    没走多远,丰富的香味传来,前方就是厨房,不夸张地说,有他们那个天井小院那么大。


    那婶子没带他们进门,先领着他们去了院子的一角,她这才瞧见,角落里站着不少人,看穿着打扮应该不是这个府上的佣人,大概是和他们一样来应聘厨子。


    “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婶子撂下简单一句话,转头就走。


    王桩子皱着眉头,给张莺使使眼色。


    张莺知道他是对那个婶子不满,但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话,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他比邓琼听话多了,要他安静,他立即就安静下来,本本分分地站着。


    张莺左右看一眼,也不知道该咋办了,也安安静静地站着,和那些先来站着的人一样。


    稍等一会儿,领他们进门的婶子又领进来几个人,朝他们道:“我先跟你们讲清楚,府上招你们来不是在厨房帮忙的,是我们家的五少爷,他胃口一直不大好,只要谁能做出让他满意的饭菜,那就能留下来领这五十两的月钱,还有旁的赏赐。”


    有人便问:“不知贵府的少爷平时有没有什么忌口?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没有忌口,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五少爷身体不好,忌辛辣油腻重口。”


    又有人提问,张莺心里有数了,没跟着他们问,在一旁安静听着,待他们说完,跟着人有序往主厨房侧边的小厨房里去。


    在这间小厨房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锅自己的小灶,还有自己的食材,要是还需要什么,可以尽管跟管事的婶子提。


    食材非常丰富,她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想做什么都能做出来,她想了想,不能做太复杂的,万一被选上了,那不是以后天天都要做?


    第78章 小变态


    “桩子,你帮我把鸡腿肉切成小块,猪瘦肉切成小条。”她边说边倒了牛乳面粉搅拌。


    她猜这个五少爷就是个小孩,平时忌口太多,吃得饭菜都没滋没味的,所以胃口才不好,那她就给他弄点儿有味儿的,反正做差了也影响啥。


    王桩子平时在家也天天给她打下手,这会儿配合起来默契得很,一点儿时间都没耽搁,快速将一餐饭做好。


    管事的婶子看着他们盘子放着的小吃,皱了皱眉头,还是通过了,让丫鬟盖上食盒,往外面拿。


    一个个食盒拎出去,小厨房里也空下来,两个婆子搬来一大锅面,管事的道:“府上管你们的午饭,你们自己盛吧,吃完就在这儿等着,结果出来了我会来通知你们。”


    在这样气派的府宅上,一群人谁也不敢造次,排着长队一个挨一个去盛饭,盛完端去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吃着。


    “老大,这面味道还可以。”王桩子小声道。


    “嗯,是挺好吃的,慢慢吃,我看还得等段时间。”


    如她所料,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隔壁主厨房里都没动静儿了,管事的婶子才又出现,将他们叫出门。


    “你们几个,给他们十文钱的路费和辛苦费,送他们出去。”管事的指着人吩咐,跟在她身旁稍年轻些的丫鬟上前分别给了钱。


    待丫鬟发完,管事的又朝后面几个道:“你们也走。”


    张莺站在最后,已经准备领那十文钱了,管事的却突然走到了她跟前:“你们两个跟我来。”


    她微愣,和王桩子对视一眼,跟着管事的往前走了走,到了厨房小院的另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没有摆放厨房用具,堆了些杂货,还有桌子椅子,管事的在桌子前坐下,将桌上放着的纸往前推了推:“将这个签了。”


    张莺上前一步,朝纸张看去,喃喃念:“契书?”


    王桩子也凑去看一眼,连忙道:“我老大不能来你们这儿当佣人,她不能卖身的!”


    管事的看他一眼,不客气道:“你看好了,这是活契,往后你们也能赎身的,上面还写得清清楚楚,会给你们最大自由,除了要你们给五少爷做饭,伺候五少爷外,不需要你们做别的,已经很宽厚了。”


    “我看见了。”张莺后退两步,“可我就是来做饭的,不想给人当什么下人,这个差事我们不要了,告辞。”


    她说完转头就走,管事的怔愣片刻,立即起身去追:“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她停步回头。


    “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我会帮你们转达给主人家。”


    张莺略一思忖,转身道:“我来之前以为我就是来做饭的,只做饭,不去其它地方不做其它的事不在这里过夜不签卖身契。我家里还有人,我每天只能过来煮午饭,我要在天黑之前回家。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晚饭我可以提前准备,要是你们的少爷起得晚,早饭来得及,我也可以做。”


    管事的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但还


    是点了头:“好,你们在这里稍事歇息,我去问问,很快就回。”


    张莺也没打算他们能同意,但这片刻的功夫她还是等得起的,反正现在还早,不会耽搁他们回家的时辰。


    又是等了许久,管事的又拿了张契书来,卖身契换成了雇工契,上面将她所说的内容明明确确地写上了,还补充了一句,准许她随时离开


    她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在上面签字画押:“我的路引没带,能明天拿过来吗?”


    “可以。”管事的将契书收好,“你明日何时能来?”


    “我家离这里有些远,我坐车来,大概需要半个多时辰,我九点之前到,能行吗?”


    “我们少爷说了,你十点前来就好。”


    “多谢,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明日会按时来。”


    管事抬手相邀,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这边请。”


    他们又从后门出去,看见外面飞扬着尘土的路面,张莺却是松了口气:“这回咱们可不能绕路了,不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老大,咱们明天坐马车来,这太难走了。”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你早上要送邓琼,回来后又得送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晚上早点儿睡就行了,嘿嘿。”


    张莺拍了拍他的肩,也笑了笑。


    邓琼听见开门声,立即起身迎来:“娘子,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


    “日头都还没落呢,你着急什么?”张莺笑着牵住他的手,“你问过卫先生了?”


    “嗯,问过了,那个孟家好像有什么爵位,家里好些人在当官,反正挺显赫的,住的地方也是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住的。”邓琼说完又问,“娘子,你们今天去咋样?他们有没有刁难你。”


    “姑爷你不知道,那家的下人可神气了,鼻孔都快朝天了。”王桩子不服气道。


    邓琼眉头一皱:“真的?”


    张莺瞅王桩子一眼,解释:“别听他胡说,人家就是没那么热情,这也正常。和我们一起去应聘的有好些人呢,他们每天都要应付那么多人,肯定没力气一直热情。”


    “嗯。”邓琼点点头,“那娘子要去那里挣钱吗?”


    “要去,已经跟人签下契书了,明天就过去,只用做午饭和晚饭,可以不用起那么早。”


    “那就好,京城这么冷,你起那么早咋受得了?要是要早起,那就不去了。”


    张莺觉得好笑:“你都能起那么早,我不能?我比你可结实多了,我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病。”


    “那也不行,我心疼。”邓琼小声说完,又道,“娘子,你们吃午饭了吗?我已经把饭煮上了,弄两个菜就能吃,你歇一会儿,我去弄。”


    “那我去收拾收拾这两天的脏衣裳抱去洗。”


    她要洗的是她和邓琼的贴身衣裳,王桩子也不好说什么帮忙的话,先前说时就被邓琼骂了,便去厨房拎热水,让她用热水洗。


    邓琼看他进了厨房,又单独问:“孟家的人好相处吗?他们真的没有欺负张莺?”


    “他们一开始是挺神气的,但老大的饭菜一做好,他们家的主人特别满意,他们就不神气了,还特别客气。”


    “做的啥?”


    “酥肉、鸡块、薯条、面包还有果酱,反正都是老大在家里做过的,除了那个牛乳做的喝的。”


    “咋做的是这些?是给谁吃的?”


    “听厨房管事的说是他们家的五少爷,好像是个小孩儿,嘴刁得很,原本他们家的人还想要老大签卖身契、做下人,但老大没同意,他们就只签了雇工契。幸好老大没跟我在一块儿,跟你在一块儿了,就凭你举人的身份,谁敢叫老大做下人?嘿嘿。”


    邓琼瞅他一眼:“滚。”


    他一脸委屈:“我这是在夸你呢,你凶我干啥?”


    “用你夸?赶紧多拎点儿热水出去,这个天儿用冷水洗衣裳还不得冻坏了?”


    “哦哦哦,我这就拎。”他已经拎过一桶热水了,听了邓琼的话,又多拎了两桶出去,倒进洗衣裳的大盆里。


    张莺奇怪看他一眼:“弄这么热干啥?不浪费热水啊?”


    他更委屈了:“是姑爷让我拎的,老大你骂他去。”


    张莺闭了闭嘴:“算了算了,你有没有啥衣裳要洗,也顺手洗了,我看邓琼那边也不用你帮忙。”


    “哦。”他不情不愿也翻出盆子洗衣裳。


    冬天衣裳不容易干,他们马上又要有活儿干了,是得趁着天好都收拾收拾,免得没时间洗,没得换。


    没两天,天果然阴下来,天亮得也越发弯,寒风呼呼得吹,从家里到孟府冷得不得了,幸好是在厨房干活,有灶有火,稍稍烤一会儿就能暖和起来。


    孟府的活儿比她想象得要轻松一些,他们不用跟主厨房的那些人在一块儿,就在侧边的小厨房里单独做事,孟家的五少爷也从不为难人,很少提什么要求,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倒还挺自在。


    待了段时日,他们常出入,和主厨的那些人也熟了,还时不时能凑在一块儿说说话,八卦八卦府上的事,有几回也撞见过穿着讲究的,她还以为是孟府的夫人小姐,听人说才知道那也是个下人,只是受主人家喜欢,所以比一般的丫鬟要气派些。


    “我算是见了世面了,你没看到,那个丫鬟穿得有多好,幸好我没乱喊人,否则就要得罪人了。”她绘声绘色说给邓琼听,“说是丫鬟,可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手上戴着首饰,特别是指甲,染得红红的,可好看了。”


    邓琼弯着唇,搂着她:“娘子羡慕吗?”


    “也不是羡慕,我就是觉得很稀奇,他们家应该很有钱很有钱,已经不是一般有钱了。”


    邓琼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亲:“娘子,我们以后也会有钱的。”


    “其实也不用像他们家那样有钱,咱们能住个有院子的房子就行了,就和咱们在南县的一样。”


    “好,我记下了。”


    翌日,邓琼从外面买了干凤仙花瓣回来。


    晚上,他给她抹完膏子,拿出砸好的花汁:“娘子,我给你染指甲。”


    “啊?这是啥?”张莺疑惑着将手伸出去。


    邓琼握住她的手,拿着纸片对准她的手指,裁剪出她指甲的模样,盖在她指尖上:“凤仙花,娘子不是说人家的红指甲好看吗?”


    “哎呀,我就是随口提了句,你还真放在心上了啊。”她嘴上这样说,眼眸却笑得弯起来,“那你弄这个纸片做啥?”


    “遮盖住娘子的手指,免得染到手上。”邓琼将花汁轻轻涂抹在她指甲上,用布条裹住,轻轻系起来。


    烛光下,他认真的神色一览无遗。


    张莺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被包裹住的指尖,弯起的眼眸不曾放下过。


    他把她的十指包裹住,又去捉她的脚腕。


    “干啥?”张莺下意识瑟缩。


    他没有拦,只道:“花汁还有一些,不要浪费了。”


    “那行。”张莺咧开嘴,又把足尖递回去。


    邓琼翘着嘴角,握住她的足,仔仔细细又给她的脚指甲上涂满。


    “好了?”


    “嗯。”邓琼笑着将她的足底放在脸上蹭蹭,“好了。”


    她痒得五指蜷缩,直往后躲:“好痒,你松手。”


    邓琼又笑着在她足底亲了下,才松了手,可就松开一瞬,他又将她的腿按在褥子上,朝她爬去。


    她动了动,没能挣脱,又问:“干啥呢?要多久才能拆开啊?我都动不了了。”


    邓琼撑在她上方:“那我来动。”


    张莺咽了口唾液:“你别乱来啊,我手不能动,一会儿抹歪了。”


    邓琼嘴角翘了翘:“就是要娘子反抗不了。”


    “你咋这么坏啊?”张莺要将指尖上缠着的布条拆开。


    “不能拆,要涂歪了,娘子明天还要出门呢。”邓琼笑着将她抱起来,“娘子就由我一回。”


    她红着脸瞅他一眼:“哦。”


    她手脚上都缠了布条,这回算真是任人摆布了,一会儿被抱起来,一会儿又被折起来,压箱底的陪嫁册子上画着的试过,没画着的也试了。


    折腾到半宿,她喘着气窝在被子里,伸出双手:“现在可以给我拆了。”


    邓琼嘴角高高扬着,轻轻将那些布条拆去,又在她指尖亲了亲。


    “你平时看着挺斯文的,花样还挺多啊,你最好跟我如实招来,你从哪儿学的?”


    “还用去哪儿学?我天赋异禀。”邓琼双手抱着她,看着她上色均匀的指甲,“好看吗?”


    “天赋异禀个屁。”她在他脑袋上敲了下,“泼皮无赖。”


    邓琼抱着她蹭,娇嗔道:“娘子你骂我。”


    “骂的就是你,你看你把我的脖子掐的。”她扭着脖子让他看,“是不是都红了?”


    他在那些红痕上亲了亲:“娘子,对不起,我下回肯定不会这样了。”


    张莺瞥他一眼,叹了口气:“倒不是疼,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儿小变态。”


    “变态?”


    “就是心里不大正常。”张莺戳戳他的心口,“我感觉你刚才恨不得弄死我。”


    “没有,我没想弄死娘子。”他顿了顿,“我就是情不自禁。”


    “那不就是变态?”张莺摸摸他的脸,“你很喜欢那样?”


    他悄悄看她一眼,刚好看到她明亮的眼神,又飞速垂下,紧张点点头:“娘子你也可以这


    么掐我。”


    张莺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脑袋:“你要是实在喜欢,你就掐后面,别掐前面,会窒息的。”


    “娘子,我不会掐前面的。”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埋在她的胸口中,“娘子,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我就是忍不住,我想和娘子贴得更紧一些,最好是我们俩长在一块儿,永远都不分开。”


    张莺撇撇嘴,拍拍他的背:“好啦,我们原本就在一块儿不会分开的,下回不许那样用力,都把我戳疼了。”


    他点点头,又用脑袋蹭她:“娘子,我错了,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睡吧,不早了。”


    “好,睡。”他说完,掀开她的衣裳,狠狠嘬了几口,快速又把她的衣裳放下,迅速闭上眼,快得让人来不及骂。


    张莺瞅他一眼,吹了床头柜子上的灯,默默将被子拉好。


    一夜,她指甲上的颜色沉淀下来,颜色更加鲜艳夺目,王桩子一眼就瞧见了:“老大,你指头上抹的是啥?”


    她伸出双手展示:“凤仙花汁,好看不?”


    “好看,像流血了一样。”


    邓琼路过,瞥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他立即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挺好看的,特别显眼。”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我知道了,赶紧送邓琼去念书,都什么时辰了?”


    卫先生家和孟府不是一个方向,王桩子先送邓琼去卫先生那里,再回来接她去孟府,时辰刚刚好,不会耽搁。


    孟府后院守门的人已经熟悉他们了,见是他们两个,立即放行,由他们往里走。到达厨房,厨房里丫鬟们笑着跟她招呼,也一眼瞧见她的指甲。


    “哎呀,你这是从哪儿弄的?还挺好看的。”


    她笑眯眯的,大方伸出手让她们仔细观看:“我相公给我涂的,咋样?好看吗?”


    厨房里的粗使丫鬟全围过来,惊讶赞叹:“你相公涂得真好,全都在指甲上,一点儿都没漏出来。”


    “是啊是啊,你相公可真细心,还给你染指甲,你真幸福。”


    张莺心里美滋滋的,害羞笑着,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了,只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语的夸赞,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不就是染个指甲?有啥幸福的?真幸福还会来这儿给人家干活?”


    说话的也是厨房里的粗使丫鬟,因为厨艺不错,还算受器重,但再器重,也不过是个粗使的丫鬟,故而心生怨怼,性情孤僻,看谁都不顺眼。


    王桩子朝人看去,毫不客气骂:“关你啥事儿?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凭什么闭嘴?”那粗使丫鬟也不服气,“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们也不过是劳苦的命罢了!一样的佣工,你们整日里得意什么?”


    “我们咋得意了?染个指甲就叫得意了?我还没跟你说我们家姑爷的身份呢!”王桩子撸撸袖子,抬着下巴骄傲道,“我们是进京赶考的!”


    其余的丫鬟婆子们都很是惊讶:“你相公是读书人啊。”


    不待张莺回答,王桩子便道:“对啊,先前中了举人,这回是来京城考进士的,等我姑爷他考上了分配了地方,我们就不在这儿干了。”


    “呵,瞧你们这样也不过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即便是考上了也够不上孟府半点儿。”


    “瞧你这口气,好像孟家是你的一样,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按道理说,我老大她是举人夫人,你外面见到还要行礼呢,也就是我老大她脾气好,换别人早就给你一嘴巴了,看你还在不在这儿叫!”


    “你、你……”


    “吵什么呢?”管事的听见,大步走来,“都几时了?还不赶紧煮饭去?主子们怪罪下来,看你们怎么交代!”


    王桩子瞅那粗使丫鬟一眼,冷哼一声,跟着张莺回到他们专属的小厨房里。


    “行啊,桩子,嘴皮子功夫见长啊。”


    “那还不都是跟老大和姑爷学的?嘿嘿。姑爷今天要是在,只会骂得更难听。”


    “别和他说,原本就不是啥大事儿,其余人都不错,就那个丫鬟脾气坏一些,骂她一顿就算了,要是让他知道,肯定不让咱们在这儿干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唤:“五少爷。”


    张莺和王桩子一起转头朝门口看去,这才瞧见那里站着的少年。


    他极瘦,几乎弱不禁风,极白,几乎白如纸张,像极了从前的邓琼,但张莺只瞧见他身上披着的那件披风,孔雀蓝的,缝着一圈白色的毛绒边,邓琼要是穿上,肯定特别好看。


    唤人的丫鬟却不满了,瞅她一眼,高声道:“五少爷,这里油烟重,您还是快些回去吧,一会儿老夫人要担心了。”


    “无妨,你先出去吧,我和他们说说话。”五少爷抬步进门,左右看了一圈,到了张莺跟前。


    张莺看他一眼,问:“五少爷有什么事吗?”


    “你丈夫是读书人吗?”


    张莺一愣,这个五少爷看见了方才那一出?她赶忙道:“是,我相公是读书人,不过我们家确实没什么钱,我来这儿是赚钱的,不会惹事,像今天这样的事往后不会发生了。”


    五少爷笑了笑:“家里人多了,争执几句是常有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好奇问问。”


    张莺看他这样客气,也客气不少:“好,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奇,随意问问而已,你也不用把我当成什么少爷。”他在灶台边上看,“我身体不大好,家里人很少放我出门,一个人在院里也闷得慌,有人说话也不容易。”


    张莺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手,忽然想到邓琼,心中不觉放松许多:“我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身旁都会有很多丫鬟小厮,就算是待在家里也有人陪着说话呢。”


    第79章 他在打你的主意


    五少爷回眸,笑着道:“有是有,不过他们不敢跟我闲聊,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所以还是有些无聊。你做的这些菜很有意思,我从前从没吃过这样的菜,我就觉得,你应该也是个有趣的人,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张莺笑了笑,“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做的都是些小吃。”


    “不要紧,小吃也挺好的,味道很特别,很别出心裁。”


    “也不是我别出心裁,是我娘,这些东西都是我娘教我的,不过,我娘说这也不是她想出来的,也是跟别人学的。”


    五少爷看着她,带着淡淡的笑意:“原来是这样,不过,能学到这样的秘方也是一种能力。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原本还是要做小吃的,不过我现在见到你了,看见你不是小孩子,你想吃什么?我看看我会不会弄。”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甜的,酸的,辣的,还是咸的?”


    五少爷想了想,道:“我喜欢淡一点儿的,上回的鱼饼就挺好,虾仁也不错。”


    “你喜欢河鲜?那我知道了,今天刚好有鱼,就吃鱼面吧。”张莺将围裙一套,朝王桩子吩咐,“桩子,捞一条鱼来。”


    “好嘞!”王桩子应和一声,往门外去,越过五少爷时,提醒道,“您还是别在这儿站着,一会儿要煮饭,这里烟熏火燎的,别呛着您。”


    方才说话的丫鬟也劝:“是啊,少爷,这不是您待的地方,饭做好了,奴婢们会送去的。”


    “这位姑娘都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我今天出来是跟祖母说过的,你不用担心受罚,不用管我。”


    那丫鬟抿了抿唇,埋头退下:“是。”


    张莺涮着锅,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五少爷问。


    “我笑,这样被人管着的确是让人有些心烦,虽然很喜欢这个大房子,但是要我投胎来这里,我可不愿意。”


    五少爷也露出些笑意:“你方才还说家中贫苦,要是出生在富


    贵人家,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其实还好,不算辛苦,我每天就来这么一会儿,把午饭和晚上准备好,一个月就能赚五十两银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至少比隔壁那些丫鬟要好,她们卖身来这里,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所以她们讨厌我嫉妒我也正常。”


    五少爷好奇:“你不讨厌那个骂你的丫鬟吗?”


    “讨厌啊,理解她,又不代表不讨厌她,我就是觉得她挺蠢的。”张莺冲他粲然一笑。


    他微愣片刻,应和:“嗯。”


    王桩子已经将鱼杀好,张莺拿着刀边刮鱼肉边说话:“和蠢人吵架也是很蠢的事儿,以后除非是必须要跟她打交道,我是不会主动搭理她的。好了,我要刮鱼肉了,汁水会飞溅出来,你赶紧出去吧,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五少爷没动,仍旧站在原地:“你处理鱼肉很利落,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我们村里有条河,河里都是鱼,几乎每个时节都有鱼吃,要是不会杀鱼,那不是没得吃?”张莺说完,又朝王桩子道,“桩子,看看锅里的水烧开了没?没烧开就再添些火,鱼面快弄好了,得下锅。”


    五少爷又问:“做完这个还要做什么?”


    “还要弄几个小菜,我知道你们讲究得很,一顿饭得多弄几个菜才行,等这个鱼面弄好,用凉水泡着了,我就去弄菜。”


    “用凉水泡着?”


    “对啊,用凉水泡一会儿会更劲道。”


    张莺做事干脆利落有章法,一边干活一边跟人说话完全不会有影响。这个五少爷算是他们的金主,她一个月收人家五十两银子呢,和人家说说话也没什么。


    五少爷问啥,她就答啥。一直聊到中午午饭弄好,又来了个眼生的丫鬟催,五少爷才抬步离开。


    张莺收拾收拾小厨房,将晚上的饭菜准备好交代好,也要回家去。


    出了孟家的家门,王桩子忍不住嘀咕:“这个五少爷话真多。”


    “天天被关在家里没人说话,好不容易碰到个能说话的,能不话多吗?先前赵小姐不也是这样?”


    “也是。”


    “不过他身上那件斗篷挺好看的,这会儿还早,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铺子卖一样布料的,去扯几尺回去,给邓琼也做一件。”


    邓琼看他们拉着布回来,上前去接:“买这些布做什么?”


    “给你做斗篷。”张莺笑着答。


    王桩子也道:“老大看人家家的少爷穿了个这样的斗篷,觉得好看,就要给你也做一件。”


    “少爷?”邓琼当即皱了眉,“什么少爷?”


    “就是孟家的那个五少爷啊,我们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小孩子呢,没想到是个大人,看着跟您差不多大,今天跑来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


    邓琼眼眸微动:“说了啥?”


    王桩子道:“就是问了些做饭的事儿,估计是太馋了。”


    “邓琼,进屋里来!我给你量量!”张莺在屋里喊了声。


    “好。”邓琼应一句,朝王桩子低声道,“你多盯着点儿,那个什么五少爷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王桩子挠挠头,满脸疑惑,这能有啥不对的啊?他看那个五少爷还不错啊,没有少爷脾气,也不是马家公子那样的纨绔,还挺温文尔雅的。


    不过,他现在挺服邓琼的,今儿他才借着邓琼的名头逞了威风,这点儿小事干就干吧。


    五少爷日日往小厨房跑,但也没说啥过分的话,大多数时候都在探讨厨艺,偶尔也会闲话几句。


    “你做的吃食真的很特别,大概宫里的贵人也会喜欢,若是能送去宫里,你会得到不少赏赐,比我们家给得还要多得多。”


    “宫里?”张莺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不想去。”


    五少爷愣了下,问:“为何?这可是个好机会,以你的厨艺说不定还能当个女官。”


    张莺摆摆手:“我不想当什么女官,我就想自由自在的,这个京城已经让我很不习惯了,要再去什么宫里,我会被闷死的。”


    五少爷喃喃一声:“这样……”


    “我知道你们家有门路,但你可千万别把我做的吃食送去宫里,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感激你的,这已经十一月了,等明年我相公考完,有了着落,我就要和他一块儿离开的。”


    “离开?去哪儿?”


    “朝廷安排我相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刚好也跟你们提前说一声,我最多只能干到三月。”


    五少爷垂了垂眼,低低应一声,转身悄声离去。


    张莺瞥见了,但她手上还有不少活儿,没空闲搭理他,低头继续处理青菜。


    天越发冷了,大厨房里洗菜洗碗用的都是冷水,那些粗使婆子丫鬟的手都冻得不能看了,他们小厨房里的柴火和水却是想用多少用多少,这几日,她都不敢再和府上的人闲聊,就怕那些丫鬟婆子又把怨气撒到她头上。


    采买的又购置了一批新鲜的蔬菜来,她出门去看,刚好又撞上前些日子和她斗嘴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瞅她一眼,将筐里的萝卜扔去她手边,险些砸到她的手。


    王桩子火气一下冲起来:“你干啥!”


    丫鬟只瞅张莺:“不要脸,都有了男人了,还想勾引五少爷,想攀高枝。”


    “你自己想勾引人,别以为旁人都跟你一样!”王桩子龇牙咧嘴地骂人,“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一巴掌把你扇沟去!”


    丫鬟张嘴就骂:“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货!”


    王桩子撸撸袖子,上前就要和人打起来,一群丫鬟婆子却突然散开,朝他身后恭敬道:“五少爷。”


    五少爷就站在不远处,不知来了多久了,也不知听了多少,他没插话,只是朝管事的看去:“何管事。”


    管事点了点头,将聚在一起的人驱散,叫了闹事的丫鬟离开。


    王桩子好奇眨眨眼,低声道:“这也没说啥啊,眉来眼去一下就明白了?还是我耳朵不好使了?”


    张莺瞅他一眼:“别说了,赶紧拿了菜去煮饭。”


    “张姑娘。”五少爷在后头喊。


    张莺拎着菜篮子回头:“五少爷,你有什么吩咐吗?”


    五少爷上前几步:“没有什么吩咐,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将方才的话放进心里。”


    “不会,我行得端站得直,不怕旁人说闲话。不过,既然有这样的误会了,那或许是我们做得有不对的地方,你往后还是不要往这里来了,这也不是


    一个少爷该来的地方,我要去干活了,就先不陪你说话了。”张莺说完,抬步进了厨房。


    王桩子看人一眼,挥挥手,也往厨房里去。


    五少爷在原地停留片刻,跨过门槛:“你不是说不喜欢被拘束吗?我是少爷,所以我就不能来这样的地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拘束。”


    张莺有些无奈:“是,刚才是我说得不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能阻拦你,我就是不想你常来这里让我被误会。我自认为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可我是有夫之妇,最好还是不要冒风险去做这些不必要的事。你以后想来就来吧,我不会跟你闲聊了,你要是觉得我没有认真干活,也可以扣我的工钱。”


    “你的任务就是煮饭,陪我说话不在其中,我不会扣你的钱。”五少爷顿了顿,“我还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张莺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是不是就特别喜欢和我这种普通出身的人做朋友啊?”


    他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从前也有出身不错的少爷小姐特别想跟我做朋友,但肯定是没你们家这么有钱。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们随便去个村里,随便抓个人来,都能聊些有的没的,你要是实在觉得孤单无趣,可以去村里玩玩。”


    “你是不是有些厌烦我?”


    “不是厌烦,只是没空而已,你需要人作陪,而我没空作陪,那你去找别人是最合适的。”


    “你大概会以为我这样的想交朋友很容易,可我自小身体不好,家中长辈不许我轻易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有好些人盯着,不能肆意游玩。就算是能随意出门,又有几个人是真心想与我交往的呢?有些人羡慕我的家世,故意接近,有些人畏惧我的家世,不敢与我接近,这一来二去,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交下过什么知心好友,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真心与我交谈的人,又要避嫌,我心里五味杂陈。”


    张莺又是叹息:“算了算了,你想待在这儿就待在这儿吧,我不说啥了。”


    五少爷不再多话,偶尔打打下手,张莺一开始还不好让他动手,但他非要帮忙,张莺也不好说啥了,只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


    他也没干什么重活,择择菜,洗洗菜,偶尔插一两句话。


    下雪了,张莺跟王桩子兴高采烈的,他不明白,疑惑问:“你们的家乡不下雪吗?”


    “也下,但没这么大,我们也不是因为下雪而高兴。”张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呼吸都顺畅很多。


    王桩子补充:“我老大她不太适应这边的干燥的气候,下雪了就没那么干了,会好受些。”


    “不适应这边的气候?要不要找大夫看看?我们家可以请到太医,你要是有需要,我这就让人给太医递牌子去。”


    “不用不用,我看过大夫了,只是说水土不服,没有什么大事儿,犯不着请什么太医。”张莺又深吸一口气,笑着道,“况且在厨房里干活,天天水汽蒙着,也没那么难受。再说这几个月过了,我就能离开京城了,到时就好了。”


    “万一你相公入了前三甲,留在京城做官了呢?”五少爷问。


    “不会。”张莺吸过几口新鲜空气,回到屋里继续做饭,“他说他考不上,就是真的考不上,他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


    五少爷站在一旁看着她:“不是考得越靠前越好吗?你为何这样笃定他考不上?”


    “考不上那是能力问题,要是撒谎那可是人品问题,他不会骗我的。”


    “那他万一要是考上了呢?”


    “那他考完会跟我说清楚,会告诉我他考得咋样,总归他是个很有把握的人,做不成的事他不会说出口。”


    五少爷垂了垂眼,他对这个邓琼愈发好奇了,先前他就派人打听过,知道了张莺他们的来路,只是一直没有去见过这个邓琼,是时候该去碰碰面了。


    天仍旧飘着小雪花,五少爷今天没往他们这儿来,也没人来催他回自己院子,倒是清静不少。


    “这几天一直下雪,路上积了不少雪,我们早点儿忙完早点儿回去,邓琼他自己坐车回家我不放心。”


    “好,我这就赶紧收拾。”


    雪花纷飞,五少爷正乘着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马车拐进一道巷子,在卫府门口停留了片刻,从角门慢慢驶进。


    正是晌午休息的时候,卫先生坐在上首和学生们闲聊,这些学生都是名门大户里出来的,邓琼跟他们没什么话好说,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


    少顷,书童领着一位公子进门,所有人都朝他们看去,纷纷起身迎接:“孟公子。”


    邓琼抬眸看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


    那边聊起来了,说说笑笑,有些吵人,邓琼皱了皱眉,深吸几口气,心静一些,继续低头看书。


    正看得入神,忽然,他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去,瞧见那个什么公子转头。


    他没有多想,继续看书。


    翻过一页,突然,一个字眼从他脑海中蹦出来:孟。


    孟公子。


    他左右看一圈,朝后排坐着的人问:“他姓孟?”


    “啊?”后排的学生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孟国公家最小的公子,好像是叫疏桐。怎么?你认识他?”


    邓琼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他转回身,照旧低头盯着书本,但心思却不在书页上,他在等,等那道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如他所料,很快,那道目光又投来。


    他强忍着没有动,只是低头看书,他看书看了多久,那道目光就看了多久。他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指尖捻着书页,捏出褶皱。


    只是一盏茶的休息时光,他却好像过了一年那样煎熬,又上课了,卫先生开始授课,可那道目光没有离开,他能感觉到,就在他的侧后方,一直在看他,看到快下学时,他恨不得亲手去将人揪出来,但那道目光又消失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收好书本,第一回 头一个冲出学室的门,有几个同窗笑着打趣:“邓琼,平时都是你最后一个走,今儿怎么这样着急?”


    “家里有些事。”他挎上包,匆匆往外跑,坐上马车,却朝车夫吩咐,“送我去孟家。”


    “哪个孟家?”


    “孟国公府。”


    车夫不知道孟国公府的具体位置,但知道那些当官的都在哪些坊市住,稍稍绕了些路,就将他带去了孟国公府的后门。


    他下车,给了钱,叩响后门。


    开门的是个婶子,看他穿着不错,说话很是客气:“不知您是哪家的公子?是要寻我们府上的主人吗?这是后门,您要是要寻家里的主人,可以打前门走。”


    “我来寻你们后厨的厨子,她叫张莺,刚进你们府中做事没多久。”


    “你是……”


    “我是他相公。”


    前些日子后厨吵架传出不少八卦,不知道前院的人听没听说,反正他们这些后院的丫鬟婆子们知道的是清清楚楚。


    婶子忍不住多打量他几眼:“你进门来吧,在亭子里躲躲雨雪,我这就帮你喊去。”


    婶子几乎是跑着去的,迎着风雪,脸上还带着笑,路过的丫鬟好奇喊:“您高兴啥呢?”


    “没啥没啥。”她摆摆手,快步往厨房去,朝小厨房里喊,“张娘子!你相公来了!”


    这一声不仅把张莺喊出来,也把隔壁的丫鬟婆子喊出来。


    “啊?”张莺拿着锅铲出来,“我相公来了?”


    “是啊是啊,就是你相公,长得高高瘦瘦的,面皮白得很。”


    张莺茫然眨眨眼,自语一句:“真是我相公来了?”


    “是啊,真是,外头雪大,我让他在后门那个亭子下面等着了。”


    “哦,好好。”她赶紧将锅铲放下,围裙也解下,急匆匆往外跑,“我出去看看,兴许真是有什么急事!”


    那传话的婶子也要跟着跑,被人喊住了:“人家见相公,你去干啥?还不来跟我们说说张娘子她相公长得啥样?好看吗?”


    “好看,可好看,白,也俊,我觉着不比咱们五少爷差。”


    几个丫鬟婆子们一合计,也跟着跑出去凑热闹,反正厨房离后门不远。


    雪势渐大,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张莺瞧见亭子下站着的人,他穿着那件新做的印着靛蓝色竹叶的毛绒斗篷,给雪白的世界添了一抹色彩。


    “相公!”张莺冒着风雪径直跑去,“你咋来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邓琼紧忙将她头上的雪花扫去:“你怎么不从廊下走?”


    “还好,没落多少。”她握


    住他的手,“你快说,是不是出啥事儿了?你咋不回家,咋来这里了?”


    邓琼停顿片刻,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娘子,去跟这里的管事说,我们不在这里做事了。”


    “咋了?咋突然这样说?”


    “今天那个五少爷去卫先生那里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个上午,娘子,他在打你的主意,我们不在这里做事了,我们现在就去跟这里管事的说。”


    “他、他去卫先生那儿了?”


    “你觉得我在撒谎?”


    “我没有,我没这么想。”她推开他的手,“我只是在想,咋这么突然。”


    邓琼咬了咬牙,握住她的肩:“你不舍得走,是吗?”


    她一愣,皱着眉头反问:“你这说的是啥话?你突然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总要让我反应一会儿。”


    “娘子,对不起。”邓琼松了手,垂下通红的眼眸。


    张莺抿了抿唇,拍拍他的手背,语气轻了些:“好了,不做就不做了,可这些天的活儿不能白干啊,你等一会儿,我去跟管事的说,你就别去了,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


    他点头:“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张莺给他拢了拢斗篷,转头朝抄手游廊下去,躲在廊下的几个丫鬟婆子没处可藏,笑着道:“张娘子,你相公来找你干啥呀?”


    “没啥。你们知道管事的在哪儿吗?”


    “好像就在厨房里吧,我刚才才看见了的,你是有什么急事要请假吗?”


    她已经瞧见管事的了,便未回答,直往管事走去。


    “有什么事吗?”管事的先开口了。


    “嗯。我家里要紧的事,往后恐怕没法儿在这儿继续做事了,我想和你算算这几日工钱,结完后我们就离开,当然今天的活儿我会干好。”


    管事的微微皱眉:“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你稍等,我去问问几位主子。”


    第80章 凶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莺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去干活儿。”


    管事的撑上伞,快步往前院走。


    张莺想了会儿,又匆匆朝后门去。


    先前几个偷看的丫鬟婆子跟上来:“你不在这儿干了啊?为啥啊?你这不是挺轻松的吗?咋就不干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嗯,是不干了。”张莺应一声,又到了邓琼跟前,“我已经跟管事的说了,管事说要去请示府上的主人,让我等一会儿。相公,你是不是没吃饭就过来了?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儿吃的。”


    “不用。”邓琼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子,对不起,我方才太着急了,我不该那样说娘子。”


    她瞅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邓琼低头要抱她:“娘子……”


    她紧忙推:“好多人看着呢,别乱来,在这里等一会儿,等说好了,咱们就回去,嗯?”


    “好。”邓琼微微弯起唇。


    张莺拉着他坐下:“以后有话好好说,再这么阴阳怪气我就一巴掌过去。”


    他这会儿又乖巧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都是那个什么五少爷,他故意挑拨我们。”


    “人家都没跟你说过话,咋就挑拨我们了?又在这里甩锅。”


    “娘子,你为了他凶我。”他撅着嘴。


    张莺在他嘴皮子上捏了下:“再撅往上面挂个筐。”


    他轻哼一声,拉着她的手晃晃:“娘子今天在这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的烤鸡,你想不想吃?我们回去也买只鸡,在家里烤一个?”


    “娘子,你真好。”他偏头要往她肩头上搁,可个子太高靠不上,只能佝偻着背靠着,“娘子不在这儿干了,就安心在家里陪我,好不好?”


    “那肯定的啊,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天又这么冷,肯定就是在家待着,就是要多花柴火烧炕。”


    “那也花不了多少钱,可不能冻着娘子。娘子,你只管烧,烧得旺旺得才好。”他说着,抬眼间,忽然瞧见对面站着的男子,翘起的嘴角垮下来,缓缓直起身。


    张莺也瞧见人,赶忙起身:“五少爷。”


    五少爷看着她:“我都听管事的说了,我特地过来问问,你为何不愿意在这里做事了?你不是跟我说,要等到你相公考完才会离开吗?”


    邓琼咬了咬牙,也站起身:“家里有事,不便再在这里做事了。”


    五少爷好像这才瞧见他,朝他看去:“你就是张娘子的相公吧?不知你们家是有什么急事?不知方不方便与我告知?兴许我能帮上忙。”


    他沉着脸道:“用不着。”


    张莺看他一眼,向人解释:“五少爷,多谢您的关心,只是我们家的事,您帮不上忙,就算了吧。”


    “好。”五少爷顿了顿,又道,“你厨艺很好,不仅我很喜欢你做的饭菜,家里的长辈也很喜欢,能寻到这样一个合心意的厨子不容易,所以我还是想再留留你,要再加钱也好。还是,你是因为流言蜚语才要走的?那我在这里跟你赔礼道歉,往后不会再来厨房打搅你了。”


    张莺垂下眼眸,她不是会说谎的人,至少不是会在一个真挚的人跟前说谎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相公说,你今天去卫先生那里盯着他看了很久,他觉着是因为你对我有想法才会这样的,不论是不是我们自作多情,但从前他这样的感觉都感觉对了,所以我不能再在这里干活了。”


    “我……”五少爷要解释什么。


    张莺抬眸,打断:“我相公他很爱我,很在意我,我可以不要这五十两的月钱,可我不想他因为这件事影响接下来的考试,所以我必须要离开,很抱歉,没有提前给你们说,没有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寻一个新厨子。”


    五少爷眉头动了动,他要是知道邓琼是这样警觉的一个人,今天绝不会贸然行动,他后悔了。


    “我明白了。其实我已经让管家把这个月的月钱准备好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我就知道我的劝说没有用,你去管事那里领钱吧。”五少爷说完,转身离去。


    张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用手肘戳戳邓琼,小声道:“人家也没说什么,你看看你那个小气的样子。”


    邓琼磨了磨牙,耷拉着脸道:“哦。”


    张莺瞪他一眼:“你再阴阳怪气一下?”


    “我没阴阳怪气,我就是觉得他有问题,他一个大少爷,多少人捧着他敬着他,他没事天天往后厨来干啥?还总和你说些有的没的,今天打听你老家,明天打听我们俩,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你咋知道的?”


    邓琼一愣,理直气壮道:“王桩子跟我说的,我问他的。”


    张莺瞅他一眼,又往厨房去:“你等着,我先去跟管事的领钱,把剩下的活儿干完了,一会儿再来跟你说!”


    丫鬟婆子们围过来:“你真不干了啊?”


    “嗯,我相公想我回去陪他,反正他也快考试了,不干就不干了吧,他这一阵子都是自己煮饭,估计都没咋好好吃过。”


    “你相公真是举人啊,我们还以为你是在吹嘘呢。”


    “这咋能吹嘘?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况且就是个举人而已,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我还不是一样在这里干活?”


    丫鬟们连连摆手:“那怎么会是一样?你相公这是想继续考,不然考上举人也能谋个差事做了,那大小也是个官儿啊,你就官夫人呢,和我们可不一样。”


    有丫鬟附和:“是啊是啊,是官就算了,你相公还又年轻又俊俏,先前他们还说你相公肯定是个酸腐的穷读书人,今天一看,完全不是!你可真有福气!”


    王桩子刚好迎过来,顺嘴道:“他娶了我老大才是他有福气呢!你们不知道,他以前瘦得跟个猴子似的,还不知我老大对他好,供他吃供他穿的,要不然他能养成今天这样?跟个少爷似的。”


    张莺笑着看他:“厨房的活儿收拾完了?”


    “都收拾好了,老大要去检查一遍吗?”


    “一会儿再去,我先去找管事的结钱。”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几个丫鬟将他拦住:“你去干啥啊?你来跟我们讲讲故事呗。”


    他张张口,见张莺冲他摆手,他又留下,坐在廊下在一群丫鬟中侃侃而谈,张莺回来时,他正说得唾沫横飞。


    “行了,还没尽兴呢?走了,再不走把你留这儿了。”


    丫鬟们笑着打趣:“要不你就留这儿吧,每天跟我们一起做饭,多有意思啊。”


    王桩子赶紧起身,连连摆手:“那不行不行,我是要跟老大走的,不跟你们聊了,你们也赶紧进屋去,外面多冷


    啊,咱们有缘再见。”


    张莺笑着也与她们告别:“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忙吧。”


    王桩子跟上她往亭子去,小声道:“老大,咱们为啥不干了啊?在这儿干活挺好的,赚的又多又轻松。”


    “你少问,再问一会儿火烧你身上了。”她轻哼一声,叫上邓琼,“走了,回家。”


    邓琼满意了,翘着嘴角,跟在后面给她撑伞:“娘子,你慢些。”


    她瞅他一眼,停在后门门口等着王桩子赶车来,顺带跟他算账:“好啊你们两个,现在王桩子成了你的眼线了,天天盯着我,给你汇报我的一举一动是吧?”


    “娘子,你冤枉我,我不是要盯着娘子的一举一动,我是怕娘子有危险,我让王桩子给我汇报,那也是为了娘子的安危着想。”


    “你屁的是为我着想,你就是怕我跟别人好了,怕我红杏出墙,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我。”


    “娘子这样想我?”他撇撇嘴,眼睛立即红了,“我爱你,你不爱我是不是?”


    张莺深吸一口气:“你是疑心病太重。”


    “我就算是疑心病太重,那也是因为爱娘子。况且,我也没有疑心病重,那个五少爷就是有问题,他要是没有问题,我不至于要这样,我的判断从没有失误过。”


    张莺握住他的手:“好了,刚刚是我语气太重,你的判断确实没有失误过。想吃什么?我们顺路去看看有没有卖菜的?你这些日子都没咋好好吃过饭吧?”


    他抿抿唇,嘴角扬起来:“去了再看。”


    “马车来了,上车吧。”张莺笑着跨上马车,给他整理好斗篷,“穿这个冷不冷?”


    “不冷,很暖和,卫先生那里烧着地暖,在学堂里还得把斗篷脱了才行。”


    “不冷就好,雪下完,过两日更冷,你天天都要出门,可一定要好好保暖,不能冻着了,都要考试了,身体是最要紧的。”


    他笑着靠在她肩上:“和娘子在一块儿,吃得饱穿得暖,不会生病的。”


    张莺笑着摸摸他的头:“这会儿又乖了,你凶起来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吓到娘子了吗?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只要长记性就好,长记性我就不怪你了。”


    雪下得越发大了,渐渐地,路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马车都无法行驶,卫先生那边来信,让学生们休息两日,道路清理干净再去,张莺便陪着邓琼在家中待了两天,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道路上的积雪清理完后,雪也小了,邓琼又要去上课,张莺就在家里煮煮饭,缝缝衣裳,早上出门买个菜。


    早上的菜是最新鲜的,她刚好没事做,可以早早出门,只可惜冬天就那几样菜,买来买去都是一样,赶巧碰上有卖冬笋的,她赶紧抢了先,把那半筐全买了,转头要走时,碰见了孟府的五少爷。


    “五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不是孟府,你不必称呼我为少爷,我叫孟疏桐,疏叶梧桐的疏桐。”孟疏桐顿了顿,轻声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张莺微微蹙眉:“找我?”


    孟疏桐点头:“嗯,自从你离开我家后,我每日都会来这里寻你,只是今日才碰见你出门。”


    张莺深吸一口气:“孟少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雪又下大了,你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她转头就要走,孟疏桐叫住她:“张姑娘,我没有带伞,我的马车就在前面的路边,你能送我过去吗?”


    “你……”她紧紧皱着眉头,将伞递出去,“伞给你,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跑回去,淋不湿。”


    孟疏桐没接:“若是要你淋雪,那我便不要这伞了。”


    “好,我送你过去,刚好有些话我们也应该说清楚。”张莺撑起伞,“走吧。”


    他站在她的伞下,跟着她缓缓向前:“应当是我为你撑伞的,可我不确定,若我接了这把伞,你会不会转身离开。”


    张莺低着头道:“不会,我说了,有些话,应该早说清楚得好。”


    马车离此处不远,步行片刻,到了马车边上,那里有一处屋檐,她收了伞,抬眼看着他:“你喜欢我,是吗?”


    孟疏桐也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是。”


    她抿抿唇,又垂下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也不想问原因了,可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成亲了,我有丈夫了,你这样让我很苦恼,很为难。”


    “抱歉,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搅你,我没想过要做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那日,我去卫老师那里,并非是想挑衅他,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总是那样夸他,那样在意他。”


    “无论是出于什么缘故,总之,我们往后不要再见面了,我已经说过了,我很在意他,我不想让他伤心难过,他要是知道我们今天又见面了,又会闹脾气,所以,我请求你,不要再来了。”


    孟疏桐眼眸微红:“远远来看你一眼,也不行,是吗?”


    张莺点头:“是。”


    “那若是我一定要来呢?”


    “腿长在你身上,你非要来,我拦不住,但这样我只会讨厌你,厌恶你,你不来,在我心里你还是个不错的人。”


    “可在你心里是个不错的人有何用呢?我想看见你。”


    张莺重重叹息一声:“我不明白,你是国公府的公子,你条件这样好,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那么多,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为啥要盯着我不放?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已经成亲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我知道,我明白,可我就想远远看你一眼,仅此而已。”


    “你爱看就看吧,随便你!”张莺撑起伞,拎着菜篮子气冲冲离开。


    王桩子送完邓琼回来,迎面而来:“老大,这是咋了?”


    “没咋,遇到个疯子!”张莺拎着菜篮子跨进门。


    “啥?有人欺负老大?我这就给老大报仇去!”王桩子撂下马车,转头就要走。


    张莺又去拦:“没有,下着雪呢,你往哪儿走?赶紧回屋待着去。”


    “不是说有人找茬吗?我去看看。”


    “不用,我已经把他吓跑了,你赶紧把大门关上,巷子里的风怪大的。”张莺顿了顿,犹豫一瞬,还是没说孟疏桐的事。


    这事儿还是不能说,万一要让邓琼知道,又得闹半晌,兴许连书也不肯念了,反正那个孟疏桐也来不了两天,她就不信孟家的


    人不管。


    第二天她出去买菜时,孟疏桐又出现在那个巷子里,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好几天孟疏桐都在,天这么冷,他身体又不好,已经隐隐有些咳嗽了。


    张莺不想管他,干脆眼不见为净,不再出门,叫王桩子去买菜。王桩子这一去就瞧见了孟疏桐,回来就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大,你猜我在外面看见谁了?孟家的五少爷!你说他咋会在这儿呢?”


    “哦,他在不在管我们啥事儿?买了啥菜?我去弄菜去。”


    “不对啊,老大,你一点儿不惊讶……老大!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在外面,所有才叫我去买菜的?”


    张莺转身瞅他:“是又咋样?”


    他咽了口唾液,磕磕巴巴问:“你、你……他来了多久了?姑爷知道不?”


    “你不许跟邓琼说,就他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去找孟家少爷的麻烦,那孟家又不是雷家,人家是名门望族,咱们哪儿惹得起?还是避着点儿为好。”


    “也、也是……”王桩子一脸惆怅,“可他这样天天都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啊,他身体那么弱,万一出个好歹,那孟家还不是要找我们麻烦?我看他脸被冷风吹得煞白,又咳嗽个不停,真要死在我们家门口,孟家人肯定饶不了咱们。”


    “那我能有啥办法?我都说了让他走,可他非不听。”


    “啊?你们私下里还说过话啊?”


    张莺往他头上狠狠一拍:“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呢?我出去看看,让他赶紧走。”


    “老大,你放心去,我肯定不会跟姑爷说的!”


    张莺瞅他一眼,又跨出门去。


    孟疏桐还在那个巷子里,那辆马车前,他的脸被风吹得煞白,厚厚的斗篷下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朝她笑:“你来了。”


    张莺先朝他的车夫看去:“你们家少爷的身体这么虚弱,你还这样由着他这样胡来吗?他要是出啥事儿了,你们家的老夫人能饶得了你?你赶紧把他带回去!”


    车夫满脸为难,欲哭无泪:“这位姑娘,我也没法儿,姑娘要不您劝劝我们少爷吧?”


    “孟疏桐,你赶紧回去。”


    “你来了,你说不管我的,你为何要来?是因为我像从前的邓举人对吗?我听她们说,邓举人自小身体孱弱,病痛缠身。”


    “是,但不仅如此。”张莺看着他,“你是国公府的少爷,我怕你死在我家门口,你家里人要来找我麻烦。”


    他笑着,心却凉了半截,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幸好车夫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少爷!少爷!”车夫朝张莺看来,“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把我们少爷扶上马车?他现在这样子不能回去,得送他去医铺!”


    张莺看人一眼,吐出一口浊气,帮忙将人一起扶上车:“你们可别讹上我。”


    低低的轻笑声传来,张莺朝靠在车厢的人看去,躬身就要下车:“你装晕?”


    “别走。”孟疏桐隔着厚厚的冬衣抓住她的手腕,“我没装晕,方才是真有些眼花。”


    她皱着眉回头。


    孟疏桐紧忙松开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张莺抿了抿唇:“我现在送你去医铺,然后我会去你家里跟你的家人说清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车夫,去最近的医铺。”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孟疏桐靠在车厢上,静静看着她:“你还是担心我的。”


    “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和我一个有夫之妇说这话不觉得羞耻吗?”她瞪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家里有权有势,说实在的,要是你家里没这么厉害,我才不管你。”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道:“少爷,医铺到了。”


    张莺先一步跨下车:“既然醒着,就自己下去。”


    孟疏桐轻咳两声,扶着车厢缓缓落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医铺里走。


    “喏,大夫就在那儿,你们自己去看。”张莺往窗边的椅上一坐,也不管他们。


    孟疏桐看她一眼,安静让大夫诊完脉,走到她身旁坐下。


    她看他一眼:“看完了?那去你家。”


    “还在抓药。”


    “行,那等一会儿。”


    “张姑娘,你今天来了,我很高兴,可我也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厌烦加深了。”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孟疏桐顿了顿,又道:“你喜欢读书好的是吗?其实我过了童试,今年的乡试我也参加了,只是身体不大好,只参加了一场,听我父亲说,那一场考得还不错,若是能坚持考完,大概也能考上。”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考不考得上和我没有关系,我是喜欢读书好的,可不是所有读书好的我都喜欢,我只喜欢我相公。”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纨绔子弟,不是靠着家族荫庇嬉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我对你是真心的、认真的。”


    “正是因为知道你不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我才愿意在这里跟你多说几句,我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了,我相公他在意我在意得不得了,他要是知道会很伤心很难过,他家中贫寒,父母兄弟待他都不好,从小到大吃尽了苦头,现在好不容易才好一些,算是我求你,不要来打搅我们的生活,他离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孟疏桐扯了扯嘴角:“你心疼他,你觉得他比我更可怜是吗?我自小身体也不好,我的不好与他的不好不一样,听说他是穿衣少食导致的,可我是得了重病,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他正在一步步变好,而我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张莺低下头:“既然这样,你更不该来找我,你应该好好休养。”


    “我只想问你,若先遇见的是我,你会不会爱上我,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