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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娘子不爱我了


    邓家院子里站了好些人,把门都给挡住了,张莺喊了几声,才带着邓琼挤到屋里去。


    邓家老大正躺着炕上,双眸紧闭着,黝黑的脸发白,额头不停渗出冷汗,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没有人发现张莺的邓琼,王氏急得原地打转,一时连干什么都不知道了,更是没注意到。


    “这可咋办?咋办?”她已经六神无主,嘴里只念叨着这一句。


    张莺道:“他这是中暑了吧?得降温。”


    王氏竟未发现是她,嘴里应和着,手上却不知该做什么:“对对对,是中暑了,得降温,得降温……”


    张莺看得着急,冲邓琼道:“你快去拎桶水来,用手巾沾湿了给你大哥降温。”


    王氏并非不知晓要降温,是慌了神,其余人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到了这个关头,都不敢乱说什么,怕最后怨到自己头上。


    这会儿,邓琼听见张莺的话,也反应过来,立即挤出人群,拎了桶水来,拿了两个手巾一并浸湿拧干,递给王氏一个:“娘,得快点儿给大哥降温。”


    王氏好像还没醒过神,可手脚能动了,赶忙拿着手巾给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擦胳膊擦手。


    “邓琼,得擦咯吱窝和大腿根儿。”张莺提醒一声,后退几步,走远了一些。


    那些送邓福回来的村民们也散开一些。


    张莺看他们一眼,本不想管他们的,毕竟王婆子一直找她的茬儿,她也不想管邓家的事,可想来想去,这些人也是做了件好事,大热天的,跑前跑后不容易。


    “叔叔婶婶们,家里没啥东西招待,大热天的,再咋忙,都先喝一碗水再走。”


    一群人都她看去,心中都有些惊讶。


    她拿了碗出来:“到厨房的棚子来歇一会儿吧,外面现在都是太阳,人抵着晒会受不住的。”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一个挨一个地走来。


    张莺又是给他们安排坐的地方,又是给他们倒水:“辛苦你们耽搁时间送我大哥回来。”


    有个大爷摆摆手:“不辛苦,刚好要从那边回来,听说了就顺路将他送回来了。”


    “您寻个地方坐吧,别蹲着了。”


    “不用,我习惯蹲着。”


    张莺也不强求,又去给旁人倒水。


    众人见她好说话,也跟她搭起话来。


    一个大娘道:“今儿这天太热了,去服役不容易,幸亏是你大哥出事了,要不然他们这会儿还在顶着太阳干呢。”


    另一个人瞅她一眼,连忙解释:“她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


    那人也赶忙改口:“对对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都辛苦都辛苦,这个天就不该叫人去服役,要真出点儿啥事儿,你说这谁家里能承受得起?”


    张莺当没听见先前那话,只道:“您说得是,这天的确是太热了。”


    几人又随意应和几句,西侧屋里突然有了声音。


    “唉哟,唉哟,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你差点儿把娘吓坏了……”


    这一听就是王氏的声音,当即,不仅是张莺愣了一下,其余的人也都愣了下,一个接一个放下碗要走。


    “看来你大哥应该没事儿了,那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先走了啊。”


    “好,路上慢些,天热。”张莺往外送了两步,回到自己屋里等着。


    不一会儿,邓琼从隔壁走来:“娘子。”


    “咋样了?”张莺抬眸看去。


    “大哥醒了,娘还在用湿手巾给他降温。”


    “那就好。”张莺重重叹息一声,“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劳役又重,再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再咋样也得等天凉快了再说啊。”


    邓琼在她身旁坐下,小声道:“朝廷说这个时候去,谁都没办法。大哥一向老实孝顺,家里要有什么事都是他顶上,二哥是不可能去的。”


    “你大哥大嫂好像也挺乐在其中的,你们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该咋样就咋样吧,只要你没事就行。”


    “娘子,你也不用太担心,大哥他已经没事儿了。”


    “嗯,你去看看还有没有要帮忙的吧,我自己在这边待着就行,我估计你娘也不想看到我。”


    邓琼抱住她:“娘子,你好好休息就好,不用理会她们。我看二嫂好像也在家里,你一会儿把门插上,她要是来惹你,你就当听不见。”


    “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她推着他出去,将门闩了,往床上一趟。


    她来邓家的时间不久,可她也知道,邓福算是家里一半的顶梁柱了,老邓头年龄大了,邓老二喜欢偷奸耍滑,只有邓福,勤劳肯干,无论是下地还是去外面务工,从来都是干得最多的。


    方才不止有王氏慌,她心里也慌,邓福万一出事儿了,这一大家子人可是真要吃不上饭了,到时只会吵得更凶。


    越想越头疼,她干脆不想了,闭目养神,没多久,马氏果然来了,在外面敲门。


    她当做没听见,没有应声。


    “老三媳妇儿?你睡着了吗?”马氏又来拍她的窗,“我有点饿了,你能起来给我做点吃的吗?我现下怀着身子呢,不方便。”


    她仍旧当做听不见。


    马氏拍窗,又要说话时,邓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二嫂,我娘子身体不舒服,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别张这个嘴。”王氏的声音突然也响起,“你大哥差点死了,没见你关心一句,整天就只知道给我找事,你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就不信了弄个饭能要你的命。”


    马氏讪笑几声:“那我不是看娘在忙吗?老三媳妇儿又没事做……”


    “我说了,我娘子身子不舒服。”邓琼重复。


    “不舒


    服就不舒服,那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这么不理人是咋回事?”马氏自说自话,一扭又走了,“我又不会逼她。”


    邓琼瞥一眼她的背影,朝王氏道:“娘,你还是请大夫来给大哥看看吧,要是内里也伤到了,那就严重了。”


    王氏连连应声:“是是,是该叫郎中来看看。我去请郎中,你在家看着你大哥啊。”


    “娘,你去吧。”邓琼看着人走远,转身却敲响自己屋的门,“娘子,你睡了吗?”


    “咋?”张莺问。


    “娘子,你要不先去爹哪儿吧?这里还有一堆事,我怕他们打搅你。”


    里面没有回答,不久,张莺打开门:“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忙,不着急。”


    邓琼抓住她的手腕:“娘子,爹年龄大了,二哥靠不住,大哥必须要好起来。”


    她心里有些乱,一时竟未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只道:“我明白,你大哥的确不容易,这些年要是没有你大哥支撑,恐怕你也没法去念书,你去照看他几日吧,不用管我。”


    邓琼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并非表面那样单纯,便未过多解释:“嗯,娘子,你路上慢些,天热。”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张钊看见她回来,随口问一句:“你大哥咋样了?”


    “现在是醒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邓琼他娘去请郎中了,估计一会儿就有说法了。”


    “邓琼他去照顾他大哥了?”


    “嗯,家里能干活的都出去干活了,他得在家看着。”张莺收好邓琼的纸笔,趴在桌上,看着桌面。


    张钊看了她一会儿,又问:“咋了?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我就是在想,他大哥要是真出了事儿,他们家肯定就更乱了。”


    “咋?后悔了?”


    “也不是后悔,就是有点儿烦,想到他们一大家子就头疼,往后还不知道咋样呢。”


    “过不下去了就离呗,到时候爹帮你想办法。”


    张莺皱着眉头看他一眼,小声道:“我还是喜欢他的,要真下定了决心离,就没这么烦了。”


    张钊笑笑:“那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吗?还没发生的事儿,有啥好烦的,说不定等他当了官,他爹娘就不在了呢。”


    “爹!”张莺不满一句,“你咋能这么说呢。”


    “那咋?说不定他们背后也这样咒我呢。”


    “那你还同意这门亲事?我也没不许你这样想,就是别说出来,让旁人听去了免不了又是一顿麻烦。”


    “那不是你喜欢吗?再说,他是他,他爹娘是他爹娘,你们成亲之前我寻人打探过,他还不错,是个好娃。成亲后看着也还行,也没好吃懒做,也没不敬长辈,就是太瘦了点儿。”


    张钊是有点儿看不上这么瘦弱的,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他闺女咋就看上邓琼了。要他看来,不论男女,那都是得又高又壮才好,不说别的,至少能卖得动力气,也不至于饿死。


    但毕竟是父女两个,他也不好意思直问她到底相中邓琼哪儿了。


    “总归,别操心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儿,有爹在,谁都欺负不了你。那小子饭量还没你大呢,爹也养得起你们,你好好过就行。”张钊说着起身,“走,出去逛逛。”


    “啊?去哪儿?”


    “抓螃蟹,给你男人留个信,就说咱们今晚不回来了。”


    “不是说不去了吗?”张莺嘟囔一句,还是起身收拾东西留纸条去了。


    她以前和老张也去山上沟里捉过螃蟹,那沟里住了个猎户,和老张关系不错,每年过年还要走动走动的,每回他们夏天去山里玩的时候,都是住在那个猎户伯伯家。


    这回也一样,牛车赶半个时辰就到了,在一条清澈的小溪前,有一座四方的院子,那就是陈猎户的家。


    老张领着她轻车熟路从从院门进去,绕进后院:“这在干啥呢?屋里都没人。”


    张猎户惊讶看来:“诶?你咋也来了?你们俩商量好的?”


    “碰巧碰巧。”雷木匠笑着答。


    “张伯伯,雷叔。”张莺跟人打完招呼,看一眼站在雷木匠身后的雷明焕。


    雷明焕一直在看她,这会儿见她往来,扭捏打了个招呼:“张莺,你也跟着你爹来玩啊?”


    长辈们聚在一起说笑去了,没人管他们两个。


    张莺往鱼塘边上走了走,应付一声:“嗯。”


    “邓琼呢?”雷明焕朝她走近一些,也站在鱼塘边上,似乎也在看鱼,“他咋没跟你一起来?”


    “他大哥生病了,他在家里照顾他大哥。”


    “哦,原来是这样啊。”雷明焕顿了顿,没等到她回答,又道,“这里鱼还挺多的,我爹和张伯说一会儿要去钓鱼,你爹肯定也要去,你去吗?”


    张莺看着鱼塘里的鱼道:“他们都去,那我肯定也去。”


    雷明焕偏头,朝她看来:“你会钓鱼吗?”


    “之前跟我爹一块儿钓过鱼,会一些,但算不上多好。”


    “喔,我也只会一些。”


    张莺又不回答了。


    雷明焕总想跟她说点儿啥,但又想不出来,好不容易要开口,她又走了。


    “爹,我去门口的小溪边上玩了。”她喊一声。


    老张回头:“别走远了。”


    “好。”她点点头,独自一人出了门。


    雷明焕愣了下,快步追上,跟在她身后:“张莺!我跟你一块儿去。”


    她回头看一眼,没说什么。


    “张莺,你会抓螃蟹吗?我们去抓螃蟹吧。”


    张莺有点儿弄不明白雷明焕,以为他就是单纯地话多加自来熟,就没多想,应了一声:“也行,去前面那边吧,那边石头多,石头底下应该有螃蟹的。”


    她有一阵没吃螃蟹了,再者,夏天里热,她早想去溪水河水里踩踩了,至于雷明焕说了什么,她没太听进去,只是抱着捉来的螃蟹数了又数。


    “爹,你别全给我吃完了,我还要带几只回去给邓琼尝尝呢。”


    “知道了,你自己挑几只拿去盯着,要是被野猫叼走,那可不关我的事。”


    张莺羞恼瞅他一眼,转身跑了:“张伯家养了狗,哪儿能来养野猫?爹净会胡说。”


    雷木匠笑着道:“邓家那小三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被你家丫头看上了,我家小子可是羡慕坏了,一直怪我咋不给他提亲,我说提了,人家闺女没看上你。”


    “明焕挺好的,以后考了功名了,还愁遇不到个好的?我家那丫头,我是弄不懂她,村里那么多结实的,她不喜欢,偏偏相中了个又病又瘦的。可一想,那结实的吃得多,我恐怕还养不起,这个也就凑合吧。”


    那两个都忍不住笑,雷木匠又道:“我听我家雷明焕说了,你那个女婿读书好得很,明年考试,估计全村就只有你女婿能考上。”


    “你可别提前恭维我,到时他要是考不上,我可要来找你的麻烦。”


    “考上了你可得请我和老陈喝酒,好酒才行。”雷木匠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可要当心,邓家那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当心那小子往后得了势欺负你家丫头。”


    陈猎户笑道:“老雷,你这是帮你家小子打前锋啊,你这可就不仗义了。”


    “打啥前锋?人家闺女都成婚了,我还能把他们闹离了啊?”雷木匠一本正经道,“那我是实话实说,那自古以来有钱了就抛弃原配的姑爷还少啊?”


    “怕个球?真要有那一天,老张,老子跟你一起去削了他!”


    “用不着你,我一个人就去了,我无牵无挂的,也不怕摊上啥事儿,谁要是跟我过不去,我肯定让他过不去。”


    “好兄弟,就该这样!”陈猎户重重一拍他的肩,“怕个屁,老张就这一个闺女,她喜欢就让她去,往后真要受了啥欺负了,我们肯定不会放过!”


    张钊笑了笑:“是啊,我就这一个闺女,她娘在世的时候就说希望闺女能一辈子快快乐乐的,老张没什么本事,读不进去书,当不了官,可要这


    点魄力都没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们两个啊是啥也不怕,我可可不行,一大家子人呢,往后给娃儿们说亲事也不能想咋就咋,还是要考虑的。”


    “那是,一家有一家的经,没必要混为一谈。”张钊说笑过去,又和人聊些别的。


    几个长辈在厨房里忙活,张莺鱼塘边看自己的螃蟹。


    雷明焕蹲在她对面看她:“张莺,你留着这些螃蟹要带回去养吗?”


    “吃。”她道,“给邓琼吃。”


    雷明焕抿了抿唇,小心试探问:“你为啥那么喜欢邓琼啊?邓琼他这个人其实挺清高的……我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说,不知道为啥,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话,也不跟我们在一起玩儿。”


    “没啥,他就是身体不太好,没那么多精力出去玩儿,再说,他家里管得严,不像我们一样。”


    “哦……”雷明焕又道,“可他平时都不咋跟我们说话,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们,我感觉他瞧不起我们。他读书是好,可也不能这么傲慢吧。”


    “没,他气血虚,估计说几句都累,应该不是故意不理你们。”


    “啊?”雷明焕一脸茫然,“那、那……”


    那你和他成亲能幸福吗?


    雷明焕想问,可是觉得不太合适,又将话咽回肚子里,换了个说法:“他身体那么不好,不得你天天照顾?”


    “也没,他挺勤快的,我叫他干啥他就干啥。”张莺起身,“你也别想太多,他呢,身体不太好,性格又比较单纯软和,可能就是你们脾气合不来。”


    “单纯软和?我咋没瞧出来呢。”雷明焕嘀咕一句,满脸不解。


    “行了,我去厨房帮忙了。”张莺和他实在没啥话说,螃蟹安置好了,她也懒得留在外面了。


    她有点儿想回去了,但老张和两个弟兄还在兴头上呢,她也不好说回去的话,再说,邓家老大病着,估计邓琼还得照顾几日,她现在回去了,邓琼也没空和她在一块儿。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她还不如在这儿好好晚两天呢,这里比山下面凉快多了。


    摸了两天鱼,第三天变天了,一早阴沉沉的,四下里来风,风直朝车棚里灌,吹得额头上的碎发乱飞。


    “看着要下雨了,幸亏张叔送我回来,要不我就该淋雨了。”雷明焕道。


    “都是一个村的,又是顺路,没啥谢的。”张莺坐在他对面,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他看着她:“假日还有好些天呢,你打算做啥?”


    “我又不像你们读书似的,天天指望着放假,也没啥好做的。”


    “喔……要不你叫上邓琼,咱们一块儿去河里玩吧。”


    张莺没回答。


    雷明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前路黑压压的天空下那道消瘦的身影。


    牛车停下了,张莺从车上跳下去:“你咋来了?”


    邓琼双手抓着挎包的带子,目光越过她,看着车里的雷明焕。


    他不仅是来了,还来了许久了,他老远就看见张莺和雷明焕坐在车里说说笑笑。


    “你已经两晚没回来了。”他很生气,连娘子也不叫了。


    张莺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是给你留信了吗?你就这样走上来的?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快去车上坐。”


    他脸色稍霁,低低应一声:“嗯,草鞋好像磨坏了。”


    张莺低头看一眼,拉着他往车上去:“你咋不穿我给你做的鞋呢?草鞋磨脚,你走了这么远,脚上估计都磨破了,快上车,给我看看。”


    他跨上马车,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回去再看吧,走了一路了,脚上都是灰。”


    张莺拿着帕子给他擦汗:“你看你,额头上都是冷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这么劳累的。”


    他余光瞥对面的雷明焕一眼,将头轻轻放在张莺的肩上:“娘子,好几天没见你了,我想你了。”


    张莺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我也想你了。你大哥咋样了,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病了一场,瘦得厉害,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恢复不了。大嫂昨儿也赶回来了,还有大妮二妮看着,暂时用不着我了。”


    张莺点点头:“那就好。”


    邓琼跟她说着话,余光却瞥着对面的人,他现在觉得,不是他娘子和这人眉来眼去,是这人单方面地献殷勤。


    “娘子,你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去摸鱼了,还去捉螃蟹了,对了我还带了几只回来,回去煮给你吃。”


    “娘子说好要和我一起捉螃蟹的,现在却和别人一起去了,娘子不爱我了。”他抱着她的腰,怪嗔道,声音九转十八弯的,像是幽怨,又像是撒娇。


    雷明焕听不明白,但雷明焕打了个寒颤。


    第42章 他好坏


    但很显然,张莺很吃这一套。


    “没有啊,你不是在照顾你大哥吗?我爹刚好想去,我就跟着去了。”张莺在他耳旁低声道,“你好好坐着,爹还在前面呢。”


    他这才稍稍坐正,看向对面的人。


    雷明焕皱着的脸松开一些,尬笑几声:“邓琼,我方才还在和张莺说呢,咱们改天一起去河里玩,你觉得咋样?”


    “不合适。”邓琼直接开口,“男女授受不亲,旁人看到会说闲话,雷明焕,你自重。”


    雷明焕没想到邓琼能这样直截了当,脸当场红了个彻底:“我没、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想邀请……”


    “想啥?想邀请我们一起去玩儿?我成亲前你咋不叫我去玩儿呢?我成亲后你反倒热情了?雷明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我娘子对我好,你嫉妒我,你想把我娘子抢走。”


    “我、我没……”雷明焕朝张钊的背影看了好几回,希望邓琼能瞧见,能明白长辈在这儿,不要说这些话。


    邓琼一点儿不在乎,还是那个声调,不大不小:“你敢说你不是?”


    雷明焕低低垂着头,小声道:“我没有……”


    “好啊,那你发誓,你要是想过,你明年就考不上秀才。”


    “我……”雷明焕说不出话了。


    邓琼瞅他一眼,靠回车棚上,不说话了。


    张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安静收回,也不说话了。她没想到雷明焕是这个想法,她都成亲了啊。


    驾车的张钊也没说话,小孩们吵吵闹闹,过几天就好了,长辈开口那可就不一样了。


    天阴沉得越发厉害了,到张家门口时,雨骤然坠落,张钊停下车,冲后面道:“下雨了,你们俩先回去吧,我送明焕回去。”


    “好,爹路上慢些。”邓琼叮嘱一声,跨下牛车,又将张莺扶下车,一个眼神也没给雷明焕,用袖子给张莺遮着雨,头也不回地跑回屋里。


    雨大得跟豆子似的,直往人身上砸,进屋子时,衣裳已经湿了。


    “这雨来得可真是时候,刚好到家刚好就下来了。”张莺念叨着要去拿手巾,突然,邓琼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一拽。


    她没有预料,转了半圈,怔怔看着他。


    邓琼扣住她的手,薄唇突然靠近,密密麻麻的吻如同窗外的疾风骤雨一般。


    她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有眼睫闪闪,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她脖颈上时,她终于得以喘息,低声喊:“邓琼。”


    邓琼垂头抵在她肩上,忽然哽咽起来:“你两晚没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更说不出话了,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给你留信了吗?我去玩两天就回来的呀……”


    邓琼边哭边道:“雷明焕他好坏,他知道我们已经成亲了,还要勾搭你,他一点儿也没想过娘子的名声,他就是看娘子对我好,他嫉妒。”


    张莺连忙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是才知道,我以后不跟他来往就行了。”


    “那娘子还喜欢我,是吗?”邓琼抬头,双微红的眼看来,“娘子今天和雷明焕在车上聊得好开心,雷明焕他比我高,比我壮,娘子是不是也有点儿喜欢他了?娘子要是真喜欢别人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哎呀,你说的都是哪儿来的话啊?我就是礼貌性地跟他应付了几句,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你别哭了啊。”张莺着急给他抹眼泪。


    他捉住她的手,用冰凉的脸在她手心里蹭蹭,眼泪顺着流进她指缝里:“娘子,要是有一日你变心了,你跟我说好不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我不会纠缠娘子的。”


    “没,没变心,别哭了。”张莺摸着他的脑袋,忍不住


    叹息,“乖啊,别哭了。”


    “娘子。”他又低头亲她,这回温柔一些了,像从前那样。


    张莺轻轻摸摸他的脸:“咱们改天去河里摸鱼,好不好?你这几天也辛苦了,等你抄完书,咱们就好好歇歇……诶?你往床边去做啥?”


    他推着她坐下,将上衣一脱,扔在一旁的凳子,露出精瘦的腰身。


    张莺抬头看着他,悄声问:“你干啥?”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放,悄声答:“娘子,我想要你。”


    “啊?这个时候啊?”张莺说着,目光却没法从他腰腹间明显的经络上挪开。


    他太瘦了,瘦到腹上能看到隐隐的肌腠。


    “不好吧,大白天的。”


    “娘子。”他跨坐在她腿上,一整只靠在她怀里,头也放在她肩上,“娘子,我要想要嘛。”


    张莺有点儿抱不住他,赶忙道:“你是不是长高了啊?你站起来我看看。”


    他不肯动,轻轻晃了晃:“娘子,我要。”


    张莺深吸一口气:“天亮着呢,我爹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好。”


    “娘子,娘子。”他一个劲儿地喊,一个劲儿的磨,婉转清澈的声音往人耳朵里钻。


    张莺实在招架不住:“行行,你快些,一会儿爹真要回来了。”


    邓琼立即将她扑倒,扣着她的肩往下亲,一口叼住她身前的一团,用力吮吸。


    她紧紧咬住唇,低声道:“你别这样,吸不出来什么的。”


    “娘子。”邓琼扣住她的肩,“娘子,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疼。”她别开脸,“你快些。”


    邓琼缠上来,用脸蹭她:“娘子,你好厉害,我快被你绞坏了。”


    她抱住他的腰,忍不住在他光滑的背上抚摸:“哪儿有?你胡说。”


    “没胡说,娘子绞得我都快受不了了,娘子要把我弄坏了,娘子要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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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原先还没用力的,被他这么一说,倒还真不自觉用起力来,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急声拍打着屋檐,噼里啪啦,几乎听不见旁的声音。热气全闷在屋子里,人都要煮沸了。


    她仰头看着房梁,大口喘息才能喘得过气。


    邓琼用头蹭她的脖子,沙哑着嗓音道:“娘子,你好厉害,弄得我一点儿都没有了。”


    她咽了口唾液,捂住他的嘴:“别说话了,快起来,一会儿我爹真要回来了。”


    邓琼撑起身,柔软的发梢从她脸颊上轻轻扫过,眼睛红着,像是哭过一般。


    她慢慢撑起身,将衣裳拢好,伸出手,轻轻喊一声:“邓琼。”


    邓琼立即弯下腰,将脸送过去。


    她笑了笑,在他眼睛上亲了亲,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小琼,好乖。”


    邓琼嘴角翘了翘,那里也跟着翘了翘。


    张莺看一眼,推了推他:“赶紧去擦干净将衣裳穿好,一会儿爹回来瞧见多丢人。”


    “嗯。”他转过身,白皙的后背上全是指尖留下的印迹。


    张莺看一会儿,快速收拾干净,站到他身旁,用手比划比划:“小琼,你好像真长高了。”


    他系好裤子转身,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是吗?”


    “对啊,你原来不用弯腰就能靠在我肩上的,现在要弯腰了。”张莺笑着拍拍他的背,“快起来,去换双鞋子,以后别穿草鞋了,走路不舒服。”


    “娘子给我做的鞋,我舍不得穿着走那么长的路。”


    “鞋子做了不就是拿来穿的吗?穿坏了再买新的呗。好了,起来,也快中午了,我去煮饭。”张莺轻轻将他推开,出了房门,拎起走廊上的一篓螃蟹,大步往厨房去。


    邓琼换了双鞋,快步跟上:“娘子,我给你烧灶。”


    张莺把火钳递给他:“喏,那你来。”


    他弯了弯唇,坐在灶洞前往里添火。


    “这螃蟹都还活着呢,这是我昨儿去捉的,就想着你还没吃,专门留了几只带回来给你尝尝。”


    “娘子,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该不信你。”邓琼拉拉她的袖子,“都怪雷明焕,他太坏了,他就是故意黏着娘子,想挑拨我和娘子的关系,我们以后不要再理他了。”


    “好,我们以后都不理他了。”她应一声,问,“你书是不是还没抄完?过两天就要去城里还了。”


    “已经抄完了,我在家里抄的。那两天大哥是要守着,但也不用啥事都不干,我就在大哥屋里抄书了,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只当我是在温习课业。”


    张莺点点头:“那就好,那你就能歇两天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没日没夜地抄呢。”


    “那娘子,咱们也去河里玩,好不好?”


    “等去把书还了再去玩吧,今儿下了雨,河里水肯定大,危险得很。”


    “好,我都听娘子的。”


    张莺垂眸看着他笑笑,继续淘洗盆里的米。


    暴雨下过,天没有凉爽起来,太阳一晒,地上的雨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邓琼的书抄完了也没闲着,又在温习课业。


    张莺坐在一旁盘算做生意的事,忽然,门外传来陈氏的声音。


    “三弟妹,三弟妹。”


    她跟邓琼一块儿抬头看去。


    “三弟妹。”陈氏走近一些,几乎贴着院门,“你们在忙呢?”


    张莺有些疑惑:“大嫂有啥事儿吗?”


    陈氏张了张口:“我、我……我本来是不该跟你张这个口的,可我实在没法儿了。”


    张莺走去:“你到底有啥事儿?”


    “前几日你大哥不是病了吗?瘦得厉害,脸上都不剩什么肉了,我想着要给他补一补,就跟娘要了条鱼,做了鱼汤,可老二媳妇儿说她有身子了,头晕得厉害,要补补,把那碗汤给拿走了……”陈氏说着,有些哽咽,“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一向是过得紧巴巴的,可你大哥刚生过病,真是不能再只吃萝卜菘菜了。老三媳妇儿,你能不能借给我十颗鸡蛋?我给你写借条。”


    十个鸡蛋都还得写借条借,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张莺看看她那消瘦黝黑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大哥大嫂是迂腐一些,可心眼儿不坏,十颗鸡蛋对她来说也不算贵重。


    她家里养了十几只鸡,要是每天都喂粮食,一天就能下十只鸡蛋,有时家里吃不完,还要拿出去卖。


    “行,你去让邓琼给你写借条,我来给你拿鸡蛋。”她开了门,将人放进来,转头进了厨房,捡了十颗鸡蛋来,“喏,你收好。”


    陈氏在借条上按了手印,接过鸡蛋,连连道谢:“老三媳妇儿,多谢你了,我肯定在年底之前还你。”


    “行。”张莺看她走远,又坐回桌边,小声朝邓琼道,“她抱这么多鸡蛋回去,马小荷看见肯定又要想办法弄去。”


    “嗯。”邓琼也是这样想的。


    “我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看她自个儿咋应对了。”


    邓琼点头,仍旧赞同。


    张莺支着脑袋,叹息一声:“你说也真是的,大哥大嫂明明是家里最勤快的人,到头来,大哥病了,连口鸡蛋都吃不上。”


    “大哥大嫂挣的钱全交给家里了,自己身上一分没留,我要是大哥,我绝不会把挣的钱全给家里。”邓琼说完,看一眼张莺的脸色。


    张莺没瞧见,自顾自点头:“对,我要是你大嫂,肯定也不会把钱全给你爹你娘。”


    邓琼心中稍安,又道:“这些年,大哥大嫂一直很勤快,一年里除了农忙的日子,其余的时间全在外面干活,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加起来一年也能挣个十几两了,可到头来,自己却用不上。”


    他心里早就把这笔账算清了。


    爹娘分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几亩地,据说大哥二哥小时候过得更可怜,大哥十几岁就出去做工,二哥也是一样,后来再加上大嫂,三个人少说一年二十两是有了。


    这些年家里添置的地、建的房子,再加上两笔礼金,也不能花去那么多钱,至于衣食方面,家里是能省就省,能扣就扣,粮食吃的是自己种的,菜也是自家种的,基本不花钱。


    再说他读书,家里


    连几百文的饭钱都不出,更别说是笔墨纸砚了,一根毛笔他用从小用到大,坏得都不能再坏了,也没人说给他买个新的。二哥一直觉得爹娘偏心,可实际上他还不是过一样的日子,要不是他有几分天赋读书,现在也被家里赶出去做活了。


    这些钱大哥没花,二哥没花,也没花在他头上,那去哪儿了呢?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在他们爹娘那里,只不过舍不得拿出来给他们用罢了。


    他比谁看得都明白,爹娘根本谁也不偏心,谁也不爱,爹娘生他们就是为了家里多一个壮力,至于活得咋样,爹娘才不会在意。


    “大哥大嫂太傻了。”他道。


    “我也这样觉得,不过咱们也不好说啥,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自己吃了亏才能长记性,旁人说啥都没用。”


    “嗯,我猜二哥他手里肯定有钱。”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们的事我们还是少掺和为好,这回也是特殊情况,真要是平时,我是不会给大哥大嫂借东西的。”


    “娘子,我会好好读书的,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不会被人欺负糊弄。”


    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对,得自己有本事,也要聪明点儿。”


    他也笑笑,把书本递给她:“娘子,你来帮我抽背。”


    “行!没问题,那我问你答啊。”张莺高高兴兴举起书本,随意翻一页,随意读一句,让他回答另一句。


    她是看不懂那些句子都是啥意思,但让她读一读念一念还是很轻松的嘛。


    邓琼也觉得这样有意思,他能跟娘子手牵着手,你一句我一句,书背了,一整日的时间也很快就打发了。


    去还书的那天,天仍旧热得厉害,一早,他们要出门,张钊跟着也要去。


    “我跟你们一块儿,要是再碰到那伙人,看我不收拾他们。”


    “爹,没事儿的,我们自己去就成,上回是我们不小心,这回我俩会警惕的。”张莺边套牛车边道,“再说了,爹也不能保护我们一辈子,我们还得自己成长的。”


    张钊无奈笑了笑:“也好,那你们进了城里多注意些,别又被人盯上。”


    “行,爹你忙自己去吧,我们走了。”张莺牵着牛车上了大路,一甩鞭子,缓缓朝前去。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袖子卷起来,我看看。”


    邓琼边卷边道:“已经没啥事儿了,就是还有点儿发青。”


    张莺仔细看一眼,放心点头:“那就好,咱们这回可要注意些,要是他们再敢来,我们就拿擀面杖抽他!”


    她擀面杖都准备好了,打算一会儿别在腰间,随时准备跟人打起来。


    邓琼犹豫道:“娘子,你还是别冲动,他们人多,真要遇上了还是跑为上。”


    “你说得也有道理,到时就见机行事呗。”


    但她可不是好惹的,真要遇上了,不打一架,她不甘心。


    进了城,她一路注意着,随时准备着要跟人打斗,可一直到了书铺,也没见什么异动,又把那擀面杖背回包里。


    书铺掌柜看着她包里露出一截的擀面杖,觉得好笑:“你这是?”


    “喔,没啥,上回进城遇见了几个坏人,这回我背了个武器,要真遇上了,不至于没有趁手的家伙。”


    书铺掌柜仰头朗笑几声:“原来是这样。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在这南县也算是有些人脉。看到没,对面那几个铺子都是我开的。”


    “啊?原来你这么有钱啊?”张莺小小惊讶了一下,便说起正事,“你的书我相公抄完了,你可真黑心,那么厚一本书要我相公十天就抄完,他没日没夜地抄,眼睛都要熬坏了。”


    掌柜也生气,仍旧笑呵呵的:“我不是给他看过了吗?他自己说能行的。”


    “也是,也怪我们自己没经验,才贸然接下,但以后我们肯定不能再上你的当了。”


    “是是是,怪我事先没跟你说清楚,这样,我看看你相公抄得如何,要是抄得好,我再给他多一百文。”


    张莺的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啊?”


    掌柜笑着接过邓琼递去的纸张,道:“自然,我说话算话。”


    “那可太好了,谢谢您。”


    “这么高兴?你们很缺钱吗?”


    “也不是很缺钱,不过我相公明年要来县学,要提前攒一些钱存着,不然到时候不够。”


    “你那么辛苦出来卖馒头,是为了供你相公念书啊?”


    “也不是我供他念书,他也在努力抄书挣钱,我们是夫妻嘛,得相互扶持的,不然咋让这个家过得更好呢?”张莺边四处张望着边道。


    掌柜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你会算账吗?你要是真想赚钱,我随便找个铺子让你当掌柜,每个月给你结钱。”


    “啊?”张莺惊讶回眸,“当掌柜?这不好吧,我也没啥经验。”


    “我看你做买卖挺用心的,要是会算账,当个掌柜没问题。”


    “我相公还在村里呢,我舍不得他,而且我平时没规矩惯了,不喜欢被人管着,您还是请有经验的人来吧。”


    掌柜笑着点头:“瞧出来了,你们感情很好。”


    张莺不好意思笑笑,偏头看邓琼一眼。


    邓琼原还在为掌柜方才的话生气,看着见张莺笑,也忍不住扬起唇。


    “我看过了,抄得很好,没什么问题,这是一千五百文,我先前就准备好了,我再给你数一百文。”掌柜回到柜台后,拿着铜钱数,“你相公明年是头一回考吗?”


    “对啊。”


    “准备的咋呀?有把握吗?”


    “还成,不过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咋样。”


    “我有个儿子,和你们差不多大,也是明年考,我看你们亲切,你们要是有空,以后来县里读书了,可以来我这儿免费看书。”


    “真的啊?那我先谢过您了。”


    掌柜将钱数出来:“这是一百文,你们数数。”


    张莺拉上邓琼,一起站在柜台边上数钱。


    “对了,你方才说的找你麻烦的是什么人?你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上你们的忙。”


    “不用不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张莺摆摆手,将钱收好,“钱是够的,你这儿还有什么活吗?那种不着急着要的。”


    “我这儿抄书的人这么多,你还是头一个敢挑活儿的,人家都是什么活儿都接,生怕下一回我就不用他了。不过,你合我眼缘,就依你了,还是抄四书,你相公也能温习温习。”


    张莺刚要应下,忽然被邓琼抓住了手腕。


    “我们不抄了。”邓琼拉上她就走。


    她皱着眉头,回头跟人说了声抱歉,出门就问:“咋了?咋不抄了?”


    “他很不对劲。”邓琼停在了大街上,“娘子,他很不对劲,我觉得他另有所图,我们不在他那儿抄书了,到时要是没钱,我就一个人到县城念书,找个大通铺睡就行,我们不能再在他这里抄书了。”


    第43章 小琼,好乖


    “我……”张莺抿了抿唇,没说话。


    “娘子。”邓琼握住她的手,“做生意的人都很精明的,他们无利不起早,怎么会这样容易给我们寻方便?我就是以后天天吃菘菜萝卜也不能让你继续跟他相处了。”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点了头:“嗯。”


    邓琼跟在她身旁,偏着头看着她:“娘子,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怪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抿着唇道,“但你先前说雷明焕没安好心,你说对了,我觉得我应该听你的。”


    邓琼忽然有些心烦,张莺就是这样热情又单纯,对他是这样,对旁人也是这样,他能将她勾引得五迷三道,别人也能。


    长东村太小了,青年才俊太少了,以至于连他都能排得上号,还能入得了张莺的眼,可外面的世界这样大,长得好看又会读书的少年青年这样多,他要怎么办,才能留住她的目光,她的心。


    他拉住她的手:“


    娘子是不是后悔跟我成亲了?”


    “没。”


    “我知道我们现在需要攒钱,娘子,你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不用你供我念书,这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事,不该让娘子和爹操心。”


    “你、你咋能这样说呢?”张莺蹙着眉看他,“我们是一家人啊,肯定要互帮互助的,我咋能不管你呢?”


    他垂着眼也看她。


    巴掌大的脸,月牙一样的眼,皮肤白净透亮,她真的很漂亮,这会儿蹙着眉头来更漂亮了。


    “我是有点儿不高兴,我总觉得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活儿,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可这会儿一想又觉得其实我也没咋辛苦,只不过是运气好,熬夜抄书的是你。”


    “娘子,我没有故意跟你闹脾气,我真是觉得他不对劲,我不会幼稚到因为闹脾气就不要挣钱了。”


    “我明白了,”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好了,说开就好了。你是该休息休息了,好不容易放假,前段时间抄书又抄得那么辛苦,就先不抄了,以后再说。”


    他弯起唇:“嗯,娘子,我们去换银元宝吧,换了你收好。”


    张莺牵着他的手又晃起来:“你是我相公,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最清楚才对,你肯定不会因为闹脾气就耽搁正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咱们现在都快有十两了,肯定够我们在县城过一段日子了,等搬到县城,赚钱的机会多着呢。”


    “娘子,我会跟你一起想办法挣钱的,我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想把你和爹吃干抹净就抛弃你们,娘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用管他们咋说,咱们自己好好过就行。”


    邓琼弯了弯唇,跟着她一块儿走进钱铺里。


    家里的钱平时都是她在保管,来县城也是放在她的包里,她抱出五吊钱豪爽往柜台上一搁:“掌柜的,给我们换一个五两的银元宝。”


    “好嘞。”掌柜应和一声,叫了两个帮工当面来数。


    张莺转头朝邓琼笑笑,邓琼也扬着唇,等待着那颗银元宝。


    “来,这是五两的银元宝,您看好了,这称上标记的也是五两。”


    掌柜将称给他们仔细看过,张莺放心一些,小心翼翼将元宝收进包里。


    “咱们今天带着这么多钱呢,就不闲逛了,早点儿回去吧。”


    “好。娘子要不把钱放在你家里吧,我怕放我家,啥时候会被我爹娘他们摸去。”


    “没事儿,我那个箱子的锁结实得很,没那么容易撬开的。你家给我的礼金我一直放在箱子里,也没见有事儿。”张莺拍拍他的肩,拉着他出门,“放心吧,走。”


    刚跨出门,迎面来了人,她又拉着人后退几步让路,一抬头才瞧见来人的面容。


    “诶?是你?”


    录事也朝他们看来:“是你们啊。”


    张莺后退几步:“你先进吧。”


    “你们等一下,我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啊?”张莺愣了下,想想那天要工钱的事,便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在门外等着。”


    录事点了点头,往钱庄里去了。


    张莺拉着邓琼站去门外,小声议论:“你说他找我们有啥事儿呢?”


    “我也不知道,等等看,一会儿随机应变。”


    “行。”张莺点点头。


    稍等一会儿,录事从里面出来,朝他们问:“你们今儿是来城里做什么?”


    “我相公他抄的书要交,我们今儿是来城里交书的,你是有啥事儿找我们?”


    “上回我不是说想请你去我家当厨子吗?虽然是你回绝了,但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去我家里给我女儿做一顿饭,算是零工,我给你结钱。”


    “其实我饭做的挺一般的。”


    “我闺女她喜欢吃甜食,你做的馒头很符合她的胃口,你们下午要是没事,可以考虑一下,我给你们俩一人一百五十的工钱。”


    张莺偏头看邓琼,见邓琼点头,也跟着点头:“行,那我们跟你去。”


    录事点点头,走在前面。


    张莺拉着邓琼走在后面,和人搭话:“上回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肯定拿不到拖欠的工钱。”


    “不必多礼,那本来就是我分内该做的事。”


    张莺点点头,不再多说,跟着人往前走。


    录事的家就在县衙旁边,离钱庄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他们跟着从一个小门进去,稍走两步就是厨房。


    “就在这儿,你们需要什么直接跟厨房的人说,我还有事忙,就不多待了。”


    张莺看着人走远,拽了拽邓琼的袖子往厨房里走。


    厨房本就有些婆子丫鬟,这会儿全朝他们看来,但见他们是主人家带回来的,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其中有个领头的婆子还朝他们笑着迎来。


    “我是这儿管事的,你们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


    “好,多谢婶子,我们先看看有什么吧。”


    “不谢不谢,你们俩的包要不放下吧,背着怪重的。”


    张莺连忙摇头:“不用,我们自己背着就行。”


    那婶子也不多说什么了,带着他们去看厨房里的东西:“肉都在这边,菜在那边,总共就这些东西,你要是还需要啥,也可以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添置。”


    “这是牛乳吗?”


    “对,就这一小桶,平时都是用来做冰酥酪的,只是小姐用不了。”


    “那就好办了,你们把要用的倒出去,剩下的给我用可以吗?”


    “能行,你等着啊。”


    张莺站在原地,将袖子挽了挽,朝邓琼道:“走,洗手去,一会儿你也得给我帮忙。”


    邓琼乖觉将袖子也挽起来:“娘子,你只管吩咐我就行。”


    张莺冲他笑笑,接过那小半桶牛乳,拿了几颗鸡蛋,寻了两个盆开始忙碌。


    邓琼站在一旁等着派遣。


    张莺将蛋黄和蛋清分离,往里加了些蜂蜜和面粉,拿了个竹片交给他:“搅拌。”


    他接过,安静在旁边搅拌,一句累都没喊。


    张莺将其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将袖子往上又撸了撸,和他交替:“我来一会儿,这肯定累。”


    他这会儿才应和:“是挺累,都搅拌了这么久了,还要搅吗?”


    “嗯,得搅拌到丝滑才行。”


    “那娘子搅一会儿再给我吧。”


    “行,那个蛋清也得搅拌。”


    “这也可以用石磨搅拌吧?只可惜不是在家里,不然就不用这么累了。”


    “蛋黄和面粉可以,蛋清不行,蛋清得快。”


    张莺快速搅拌了会儿,又把盆还给他,拿着装蛋清的盆高速搅拌,手转得都快有残影了。


    邓琼看她一眼:“娘子,我来弄你那个吧。”


    “不用,你搅拌那个就行,这个你没弄过没经验。”她专心致志看着盆里,一点儿神也不分,直至盆里起了绵密的白泡泡,她才长呼一口气,甩了甩酸胀的手,擦了把汗,“好了,我来烧火。”


    邓琼抬手也给她擦擦汗:“娘子,你看我这个可以了吗?”


    “行了,架火。”张莺坐去灶洞前,“架完火再搅拌,不然手真要废了。”


    邓琼在一旁递柴火:“娘子,以后别弄这个了,太辛苦了。”


    “就做这一回。”张莺说着放低声音,“你是不是要过生了?咱们买不到牛乳,我就在这儿做了一会儿给吃一块儿。”


    邓琼眨眨眼,也放低声音:“娘子还知道


    我的生辰?”


    “对啊,你不是九月的生辰吗?咱们成亲之前合八字时我看过。”


    张莺对他笑了笑,问厨房的婶子要了个陶瓮,在瓮里抹了层油,将搅拌好的蛋清蛋白搅和搅和,倒进瓮里,放进没加水的锅里,盖上锅盖。


    “好了。”她拍了拍手,“去处理鸡肉,咱们做饭团,又要开始搅拌了。”


    邓琼听着都有点儿怕了:“又要搅拌什么?”


    “蛋黄酱啊,一会儿要放进饭团里的。”张莺深吸一口气,又分出来蛋黄加上牛乳和米醋,又开始搅拌,“你不用管,我来搅,你切鸡腿肉就行。”


    厨房里的人都没瞧过她这样的做法,伸着脖子好奇张望。


    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做自己,顺嘴问了句:“婶子,一会儿做好了我和我相公能尝一点儿吗?”


    厨房的婶子也不敢应下,只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问过主人家才知道。”


    “那你能帮我去问问吗?谢谢婶子。”


    婶子一时倒不好拒绝了,只得应下:“行,那我去问问。”


    已经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厨房里的人开始动起来,端着早准备的饭菜一个挨一个往外面送。


    张莺好奇张望几眼,小声和邓琼道:“有钱人家真讲究。”


    “嗯,娘子,等我以后当官了,也请这么多人来,就不用你天天煮饭了。”


    “那我干啥?”


    “娘子就歇着。”


    张莺笑笑:“其实我还挺喜欢煮饭的,就是夏天煮饭有点儿热,不想动。”


    “那以后娘子想就煮,不想煮就不煮。”


    “那还挺好的。”


    邓琼切好肉,擦了擦手:“娘子,我来搅拌一会儿吧,你来弄肉。”


    “行。”


    过了午时,厨房的饭菜送完了,人也都去歇着了,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厨房里又烧着火,更是热得厉害,厨房里的一众人即便是再好奇也实在待不住。


    厨房没人了,蛋黄酱也弄好了,邓琼就拿着个扇子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给她擦汗。


    渐渐地,厨房蔓延出淡淡的香甜气息,她寻了两个厚抹布来,将锅里的瓮捧起来,放在灶台上晾着。


    “小琼,去添火,我准备炒肉了。”


    “好。”


    她炒好鸡肉,弄好饭团,把煮好的绿豆捣烂,还没见厨房的婶子回来回话,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再不来咱们一会儿就偷偷吃一块儿,反正他们也发现不了。”她走回来,将瓮里的蛋糕整个倒出来,小声问,“香不香?”


    “香。”邓琼点头,他早就闻到了,只是不好说,毕竟是别人家的东西,他说了还要让娘子为难。


    张莺左右看一眼,将声音又压了压:“切一块儿给你尝尝。”


    邓琼也左右张望一眼,也小声:“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要不是想让你尝尝,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弄这些,就三百文,费了多少事。”张莺将蛋糕切开,往里面抹了点儿蛋黄酱,把先前切好的桃子夹在里面,左右看一眼,拉着他蹲下,“尝尝。”


    香甜的气息往他鼻子里钻,他忍不住咽口水,却道:“娘子,你先吃。”


    “你吃,我以前吃过。”


    “娘子不吃我就不吃。”


    张莺看他一会儿,咬了一小口,送去他嘴边:“你吃。”


    他轻轻咬了一口,香甜气息在口中化开。


    “好吃吗?”张莺盯着他看。


    他愣愣点头:“好吃。”


    张莺笑得灿然:“再吃一口。”


    邓琼就着她的手又咬一口,含糊不清道:“娘子,你也吃。”


    她咬小一口,轻轻将他嘴角的碎屑拨开:“相公,生辰快乐,就当是提前给你庆祝了。”


    邓琼弯着唇,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又沾了点儿碎屑:“谢谢娘子。”


    她笑了笑,在他嘴角上亲了下。


    “哎呀,你们大白日的干什么呢!”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莺和邓琼都是一惊,一起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两个女子,一个长相清秀,穿着淡雅,披散着一头长发,另一个扎着两个垂髻,正拧着眉看来。


    “你们是这个家里的小姐吗?”张莺悄悄把剩下的蛋糕背去身后。


    “你们两个偷吃府里的东西就算了,还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你们害不害臊?”说话的还是那个梳着垂髻的人。


    张莺有些心虚,这事儿毕竟是她错在先,她低声道:“我们干了一上午的活了这会儿还没吃饭。”


    “那也不是你们偷吃的理由!”


    “小蓝。”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上前几步,朝他们看来,“无妨,你们吃吧,厨房做饭的婆子跟我说了,你们想尝一尝,我已经同意了。”


    张莺抿了抿唇:“对不起,我们应该等了你们同意再吃的。”


    那小姐掩唇笑了笑:“没关系的,你弄了这么吃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你是不是要吃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能弄好。”张莺转身将剩下的蛋糕塞去邓琼手中,洗干净了手,把剩下的蛋糕胚也切好,准备夹馅儿。


    小姐走近几步,站在一旁看着:“你弄的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和先前馒头里的是一样的?”


    “对,是一样的,叫蛋黄酱,饭团里也搁了。”张莺边做边回答,“其实要是夹奶油会更好吃,只是那个太麻烦了,今天时间不够,来不及弄。”


    小姐又捂着唇笑:“我方才都听见了,不是时间不够,你是嫌麻烦。”


    张莺尴尬笑笑:“是挺麻烦的……”


    “小姐,这儿热,您还是不要在这里久待得好。”那个叫小兰的丫鬟劝。


    “无妨,你要是嫌热就自己先出去吧。”小姐温温柔柔回怼一句,又道,“你做的这些糕点好特别,你是从谁那儿学的?”


    “是我娘教我的。”张莺将蛋糕夹好,切成小块儿,盛给她一块儿,“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小姐接下,用帕子挡着,咬了一小口,品味片刻:“很好吃。”


    张莺松了口气:“还有饭团和豆沙牛乳,不知道你还吃不吃得下,也可以放在晚上再吃。”


    “给我尝尝。”


    张莺又把饮品和饭团递过去。


    小姐看那个拳头大小的饭团一眼:“你帮我切开吧。”


    张莺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做。


    小姐分别尝过,道:“牛乳好喝,饭团也好吃,你下回要是有空了再来我家煮饭吧。”


    “我不常来城里的。”


    “我给你加钱,你做好了也可以留一份给你和你相公吃。”


    张莺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


    “你有空了来就行,也不用天天都过来,你们忙完了就走吧,这是工钱,还有你们的饭钱。”小姐朝丫鬟招招手,丫鬟立即拿出一个钱袋子来。


    张莺接过钱袋子,道:“谢谢。”


    “不用谢,你们走吧。”


    “相公,走了。”张莺转头朝邓琼看去。


    邓琼这才抬起眼,目不斜视走去她身旁,拉住她的手。


    “那我们先走了啊。”张莺摆摆手,拉着邓琼往外面去。


    小兰看着他们牵在一块儿的手,低声骂:“真是没规矩。”


    小姐却没说话,只是好奇朝着他们的背影张望。


    张莺正低着头数钱,一点儿没发觉:“三百二十,三百二十一……”


    邓琼倒是发觉了,只是没回头看,只低头看着她数钱:“娘子,你饿不饿?”


    “有点儿。”


    “娘子,你吃。”邓琼拿出剩下的那块儿蛋糕。


    张莺看一眼:“你还没吃呢?你吃吧,我一会儿去买两个肉饼。”


    邓琼沉默一会儿,将剩下的蛋糕放进口中:“娘子,等我有钱了,就雇十几个丫鬟,让她们天天给娘子做这个糕点。”


    “也不能天天吃,吃多了长胖。”张莺笑着将钱收好,牵着他去买了肉饼,边啃边驾车往回走,“今天那个小姐人还挺好的。”


    “不知道,我没抬头看。”邓琼只顾着吃饼子,嘴里塞得


    满满当当,话都说不清楚了。


    张莺没太听清:“啊?”


    “我就是觉得盯着人家看不好,而且我是成了家的人了,得避嫌才对。”


    张莺这回听清了,笑着在他脸上亲了口:“你还蛮懂事的嘛。”


    他嘴角高高翘着:“娘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娘子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


    “小琼真乖。”张莺靠在他肩上,反手摸摸他的脸,“这回好了,能好好歇几天,咱们明儿就去河里摸鱼。”


    他用沾着饼子渣渣的嘴在她掌心亲了亲:“我还没下河里摸过鱼呢。”


    “对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别下水了,那到时候我去摸鱼,你在岸边坐着就行。”


    申时正,天还热得厉害,河滩上游的几棵树下还稍微凉爽一些。


    邓琼赤脚坐在石头上,帮张莺看着裙子和竹篓,张莺这会儿已挽起裤子袖子,踩在浅水滩里。


    前几日下过雨,不少鱼儿滞留在这里,个头不算大,一眼就能瞧见。


    张莺有摸鱼的经验,盯准了,眼疾手快往下一扑,一条鱼就捉上来了,放在竹篓里还活蹦乱跳着。


    “娘子,你好厉害。”邓琼目光落在她身上,跟着她移动。


    她半条裤子都被水打湿了,袖子也湿了,却还在弯腰往水里扑:“也不算厉害,我这慢得很,也扑得没那么准,不如人家拿着网捞。”


    “那也很厉害了。”


    话刚落,她扑了空,将袖子又往上卷了卷,又一下往水里扑去,一个没站稳,脚一滑往水里摔跪去。


    “娘子!”邓琼惊呼一声,淌着水急急走去,着急将她扶起来,“娘子。”


    她从水里出来,全身都溅湿了,水珠子连成线哗啦啦往下掉,脸上却还是笑着的:“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脚下滑了一下。”


    邓琼看看她湿透了的衣裳,将自己的衣裳脱下:“娘子,冷不冷?你穿我的吧。”


    “不用不用,太阳大,一会儿就晒干了。”


    邓琼抿了抿唇,低声道:“娘子,你肚兜的颜色映出来了。”


    “啊?”张莺低头看一眼,连忙环抱着胸,警惕看一圈,松了口气,“幸好这儿没啥人。”


    邓琼拉开自己的上衣,双臂圈住她:“娘子,把衣裳脱了换我的吧,我的还是干的。”


    河水从脚腕上流走,一阵风轻轻吹来,吹动层层叠叠的树叶,日光从叶片缝隙中照来,在他赤裸白净的胸膛上跳动。


    张莺抬眸看着他,一下抱住他的腰,冰凉的湿衣裳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第44章 已经尽力了


    他一怔,脸颊微红,双手缓缓落下一些,轻声道:“娘子,你快把湿衣裳换了吧。”


    张莺将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抬头含住他的下唇。


    他的脸颊迅速红了,连带着整个脖颈也几乎红了,搂住她的腰,低头用力亲吻她。


    又一阵风吹过,湿透了的衣裳凉飕飕的,他轻轻推开她,悄声道:“娘子换我的衣裳穿吧。”


    “嗯。”张莺垂着眼点了点头。


    邓琼又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裳和手臂为她遮盖住方寸天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将湿衣裳蜕下来,立即用自己的衣裳包裹住她,快速给她套好,系好腰间的带子。


    “雷明焕!你躲树后面干啥呢!”


    突然,不远处传来呼唤声。


    邓琼眉头一紧,转头看去,只看见雷明焕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紧咬牙,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张莺也瞧见那个背影了,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他应该没看见什么吧?”


    邓琼缓缓回神,轻声宽慰:“肯定没看见什么,我刚才挡得可严实了。”


    “我不是怕这个,我里面还穿着衣裳呢,我是说……”她声音放低了些,不好意思道,“他看见我们亲嘴了。哎呀,我刚才不该那样的,这毕竟是在外头,但我看你光着身子我就……你快把衣裳穿好吧!”


    邓琼嘴角翘了翘,心里还挺美的,暂时将雷明焕的事搁去一旁,故意问:“娘子看见我光着身子就咋了?”


    张莺快速给他套上那件湿衣裳,推着他去日光下坐着:“你晒晒,别着凉了,我再去捉几条鱼,今晚煮鱼汤。”


    他拉住她的手:“娘子别去了吧?都抓了好几条了,够吃了,河里好危险,我刚才看你摔进水里都吓坏了。”


    “没事儿,不危险的,那水没多深。”


    “危险,你刚才整个人都摔进水里了。”邓琼抱住她的腰,“娘子,别去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


    她顿了顿,拍拍他背:“行,那就不去了,走,我们回去。”


    邓琼笑着起身,拿回裙子给她系上,拎上竹篓:“娘子,走吧。”


    张莺拉着他,沿着河滩往回走,一路太阳晒着,风吹着,回到家里时,身上的水已经干了,她将竹篓往地上一方,拉着人回卧房换衣裳。


    邓琼衣裳一脱,窄细的腰身又露出来,故意去她跟前晃悠。


    “娘子。”


    “咋?”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娘子摸得到我的心跳吗?”


    张莺看着他,咽了口唾液,抬头亲他的嘴。


    他很是配合,还故意后退几步,倒在竹榻上,抬起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大白天的,娘子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张莺蹲在竹榻边,手在他身上来回抚摸,“相公,你滑溜溜的。”


    “娘子喜欢吗?”


    张莺盯着他的腰,认真点点头:“喜欢。”


    他稍稍抬了抬,像是在往榻里挪,腰上淡青色的血管鼓起,十分显眼。


    张莺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要顺着它们探寻。


    邓琼及时捉住她的手:“娘子,你做什么?”


    她抿了抿唇,指尖悄悄蜷缩收回。


    “娘子要是想摸,我也可以给娘子摸一下。”邓琼一只手肘微微撑着身子,就松松垮垮地靠在榻上,等着人自己动手。


    张莺咽了口唾液,忍不住盯着它看:“好漂亮,粉粉的。”


    邓琼腰眼一麻,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道:“娘子,说好只摸一下的,不能摸了。”


    张莺依依不舍松开手,又往他腰上放:“相公……”


    他故意一抬腰,又将裤子搂回去:“咋了?”


    张莺抿了抿唇,没说话。


    “娘子是不是还想摸?”


    张莺抬眸看去。


    邓琼微微起身:“也不是不能给娘子摸,我都是娘子的人了,娘子想摸哪儿就摸哪儿,就是摸了,娘子就得帮我解决了,否则坏掉了,以后可就用不了了。”


    这会儿太阳还没要下去,老张肯定还那么快回来,张莺想了想,点点头:“好,我肯定给你善后,不让你难受。”


    邓琼害羞垂了垂眼,又松开手:“那娘子摸吧。”


    许久,他额头上的热汗顺着脸颊落在张莺唇边。


    “娘子……”他沙哑着嗓音喊。


    张莺眯着眼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小琼。”


    “嗯。”他缓缓后退几步,拉着她起身,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松松抱着她,“娘子好厉害,,我现在腰都有些酸了。”


    张莺不好意思垂眼,手在他腰间捏捏:“我给你揉揉。”


    他比先前长高一些,也结实一些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张莺现在已有些没法承受他的重量,还是斜歪靠在她身上,脑袋也搁在她肩头,将她压得稍稍斜着。


    张莺也没拦着他,眼睛只顾着往下看:“好红。”


    “还不是娘子弄的?”


    “疼不疼?”


    “疼,娘子,你能给我吹吹吗?”


    张莺看着他,呆呆眨了眨眼,还是弯腰轻轻吹了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


    他后悔了,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真疼了,胀得疼。


    “好了好了,我跟娘子说笑呢,一会儿就不疼了,你快起来。”


    “噢。”


    他双手环抱住她,轻声问:“娘子,你疼不疼?”


    “我还好。”


    “喔,我刚才是感觉好多水,一下就滑进去了,娘子是什么时候有感觉的?”


    “摸你的时候。”


    “娘子光摸我就有感觉了啊?”邓琼嘴角快翘到天上去了。


    张莺舔了舔唇,突然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唇。


    他一点儿没预料,往后摔在枕头上,怔怔看她一会儿,着急忙慌道:


    “娘子,不行,不行。”


    “为啥?”张莺茫然抬头看着他,身下还紧紧挨着他。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是有点儿虚的,他怕今儿再来,真伤了元气,还不如忍这一时。


    他咽了口唾液,低声道:“娘子,我没力气了。”


    “噢。”张莺坐起身,默默将鞋袜穿好。


    邓琼轻声试探:“娘子,你是不是没尽兴?”


    “没,你身体不好,确实是不能这样放纵,这会儿也不早了,说不定爹也要回来了,咱们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去煮饭吧。”


    “娘子。”邓琼从身后抱住她,悄声在她耳旁道,“娘子要是不尽兴,我用手再来一回,好不好?”


    她回头看他。


    “娘子,要不要?”邓琼有点儿后悔,他不该这么早这样撩拨她,至少得等自己身体结实一些,眼下还真不好收场了。


    张莺收回眼:“算了。”


    邓琼手往下去:“娘子,试试。”


    张莺抿了抿唇,没有拒绝。


    “娘子怎么不亲我了?”邓琼往后躺下,衣领半敞着。


    张莺盯着他看,忍不住又扑过去亲他。


    他用手代替了,可还是在人耳旁低喘,听得人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缠,最后几乎是要把他的手洗了一遍,趴在他胸膛上低声喘气。


    “娘子,够了吗?”


    “嗯。”张莺抱住他的肩,小声道,“没有那个舒服。”


    他呼吸一紧,后腰有些隐隐作痛,再不敢乱撩人了,只应付几声:“等我身体好些了应该就行了。”


    张莺没太多指望,邓琼是长高一些了,可还是瘦得厉害,比一般的女人都瘦一些,真要到能行的时候,那得到猴年马月。


    她现在好像知道为啥大伙儿都喜欢壮的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喔,没事儿,不着急。”张莺爬起身,干脆利落穿好衣裳,“你歇着吧,我去煮饭了。”


    “诶!”邓琼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裳,人就已经出门去了。他叹息一声,不紧不慢跟去厨房,“娘子,我是不是让娘子失望了?”


    “也没。”张莺正在往灶洞里添火,头也没抬一下。


    邓琼坐去她身旁:“娘子,我先前病得太久了,现在是好了很多了,但还是得养养,等养好了,娘子要多少回我都肯定能行。”


    她看他一眼:“喔。”


    “娘子。”邓琼抱住她,声音立即哽咽了,“娘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因为我不能伺候好娘子,娘子不喜欢我了。娘子,要不你给我买点那种药吃吧,身体吃坏就吃坏吧,只要娘子能高兴就好……”


    张莺听着他的哭声,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刚才是有点儿失望,可现在一想,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别哭了。”


    “都是我不好,我没能让娘子满意。”


    “相公。”张莺放下火钳,双手捧着他的脸,“别哭了,是我错了,别哭了,其实你刚才用手弄得也挺舒服的。”


    “是我不好。”


    他的眼泪落在地上,碎了,张莺的心也跟着碎了。


    “相公,别哭了。”她亲亲他的脸颊,“是我不对,你身体不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邓琼心里有点儿梗得慌,急急忙忙解释:“娘子,我不是不行,我只是现在身体不大好,等以后养好了,娘子一天要几回我都能行,娘子,你信我。”


    “嗯。”她不是很相信的模样。


    邓琼赶忙道:“娘子,你看我才跟你几个月就长高了,就证明我先天肯定是没问题的,是后天没养好造成的。你等我养养,能养好的。”


    张莺突然被逗笑了:“好,那你好好养养,以后说不定就结实了。”


    “嗯。”邓琼抱住她,“娘子,我会好好锻炼的,你别不要我。”


    “我不会不要你的。”张莺拍拍他的背,“好好煮饭吧。”


    他这才满意点头,挽起袖子跟她一起架火。


    “这几天就不操心别的了,好好歇几日,很快就要收稻子了,还有得忙呢,你大哥病了,二嫂又怀孕了,你娘他们肯定得拉着我们干活的。”


    “娘子放心,到时你就躲在爹这儿,我去家里帮忙就行。”


    “那也不用这样,干点儿活也没啥,就是你娘,干了活还不给人吃饭,把人当傻子呢。”


    邓琼握住她的手:“娘子,我知道,插秧那会儿我都看了,娘子干得不比二哥二嫂少,娘连口稠的都不愿意给娘子吃,她太过分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反正到时候他们要是要我们去干活,就去干点儿呗,你在我家,帮着我爹都干了多少活了,我给你们家收点儿稻子也不是啥事儿。旁的事就算了,粮食可是大事,真耽搁了吃不上饭了,你们家里又要闹腾,可划不来。”


    “娘子,就是要干活,也是我先干,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干活,自己在一旁歇着的。”


    “这不用你说,我知道,你平时也不是偷懒的人。”她越想越觉得她还是很喜欢他的,就是真换了个结实的来,她也未必喜欢,她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下,“行了,反正有活我们俩一起干就对了。”


    稻子成熟的时候也几乎是天最热的时候,都不用他们主动提起,王氏端了个碗到了他们门前。


    “老三,明儿要收稻子了,不许往外面跑了,带你媳妇儿去田里干活,干完就在家里吃饭。”


    “噢,好。”邓琼应。


    王氏知道他说了不算,还得看张家丫头的,便等了等,不想并未等到张莺说话。她有些讶异,想起老邓头的话,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邓琼拉上门,小声道:“娘子你别担心,明天一早我去前面买两个烧饼,我娘要是不给你饭吃,咱们回屋了悄悄吃烧饼。”


    “不用买,柜子里不是还放着吃的吗?要不去我家吃也行,反正就几步路。”张莺拉着他坐下,“倒是你,得注意着些,别累坏了。”


    “娘子放心,我累不坏的,娘子你也多注意着点儿,干活别太实诚,得悠着点。天这样热,像娘子那样踏实干,肯定会中暑的。”


    “我记着了,不会猛干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外面就有动静了,动静声一反常态,没有太大,一点儿没吵到张莺睡觉。


    不久有人敲了敲门,轻声唤:“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起了吗?得早点去地里了,不然一会儿太阳起来了热。”


    张莺揉揉眼,朝外面回:“醒了,这就起。”


    陈氏笑笑:“那就好,饭我都给你们留了,你们起来吃了就去啊,我先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张莺轻轻推推身旁的人:“起了,去干活了。”


    邓琼立即从床上爬起,自觉去打了水来,手巾也递到她跟前,从锅里拿出饭了,也是先递给她:“娘子,你吃。”


    她往干净的灶台上看一眼,稀奇道:“竟然没把碗全留着让我洗?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邓琼小声道:“娘子,饭应该是大嫂做的,碗也应该是大嫂洗的。”


    “这样啊。”张莺心里有数了,这碗里满满当当的稀饭和粗面饼子估计也是大嫂给的。


    她点了点头,坐在厨房下的椅子上啃着饼子喝着稀饭。


    东侧屋的门响了,马氏从里面出来,倚靠在门框上,朝他们看来:“老三可真会疼人啊,什么都要以媳妇儿为先。”


    张莺背过身去,当做没听见。


    马氏急得一跺脚,要朝他们来。


    “二嫂,你以后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不合适,旁人听见也不好。”邓琼低声道,“我们虽然是一家人,但是叔嫂有别,让二哥听见,二哥也会不开心的。”


    马氏一噎,又退回去,只道:“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邓琼没接话,分了些腌菜给张莺,小声道:“娘子,你吃,你喜欢吃这个的。”


    “你不吃吗?本来就没啥菜。”


    “我觉得太酸了。”


    “拌在稀饭里就不酸了,就这有点儿盐,你不吃一会儿哪儿有力气干活?吃吧,我的够吃。”


    马氏看他们拉拉扯扯的就冒火,她也不是喜欢老三,她才看不上老三那副温吞模样,她只是气张家丫头的命咋那么好,气老二平时待他还不如老三待张家丫头体贴!


    “要说起来,老


    三媳妇儿可比大嫂懂事多了,娘三翻四次针对你,老三都直接让你养着了,你还有闲心回来帮忙干活,你也忒大度了。”


    张莺仍旧当做听不见。她和马氏吵过几回,已经确认了,马氏就是这个脑子不行的,又不是涉及到自个儿的利益,和这种人吵架只会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她快速吃完饭,将扔给邓琼一洗,拉着他往外走。


    邓琼跟在她身后,给她戴好草帽,又将事先浸湿了的手巾递给她:“娘子,一会儿要是热了就挂在脖子上,会凉快一些。”


    “好。”她弯起唇,摸摸他的脸,“你可也要悠着点儿,你气色刚好一些,千万别累着了。”


    “娘子要不我们一起干吧,我们一起割稻子,割完一起搬走。”


    张莺皱皱眉:“啥叫一起割?”


    “就是咱们俩割同一排的呀,这样我就和娘子在一块儿了,还能和娘子说说话。”


    “也行吧,就是这样会慢一些,但也不急这一时。”


    田里,邓家人已经开始收割了,张莺眺望一眼,拉着邓琼从田埂上穿去田里,弯着腰也开始收割麦子。


    正是丰收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在收稻子,可没哪个像他们俩一样脑袋几乎挨到一起的。


    中途歇息时,隔壁地里的几个婶子凑过来,聚在一起说闲话。


    “哎,你们家老三和他媳妇儿感情挺好的啊?天天黏在一块儿,打个稻子还要凑一起,也不觉得腻歪。”


    陈氏不知道咋接,只应付几声:“嗯。”


    那几人声音低了一些:“你们家老三不是身体不好吗?他媳妇儿还那么喜欢他,喜欢他啥啊?”


    陈氏左右看两眼,皱着眉头小声道:“你们别说这些……”


    “咋了嘛,都是有娃儿了的人,啥不知道啊?还怕这个?他们俩不就住在你们隔壁屋?你就听不见啥动静?”


    “隔着墙呢,也没有嫂子听小叔子墙角的事儿,你们快别胡说了,一会儿叫我娘听见,又要出来骂人了。”


    那几个婶子是不敢招惹王氏,看一眼坐在树下的年轻小两口,又聚到另一边八卦去了。


    “热不热?”张莺拿着手帕给邓琼擦擦汗,“不是带了帽子吗?咋脸还晒红了?”


    “不是晒的,是累的。”


    “那就好,这么晒得把皮肤给晒坏了,到时可就白不回来了。”


    “喔,我要是晒黑了,娘子就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哪儿有?”张莺急忙拉着他的手哄,“我只是觉得白点儿好看,但你要是变黑了我也不会不喜欢你的。”


    第45章 这么娇贵?


    邓琼看她一眼,轻哼一声:“不会就好。”


    她笑着摸摸他的脸:“别垮着脸了,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邓琼用脸在她手心里蹭蹭:“娘子脖子上的手巾都晒干了,我再拿去水里泡泡。”


    “行,你也蒙好衣裳,别晒着了。”


    “蒙好了的。”邓琼说着便要起身,一道阴影突然落下,抬头看去,是王氏过来了。他又坐回去,问,“娘,有啥事儿吗?”


    “以后再外面不要给我拉拉扯扯的,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王氏指着他骂。


    他抿了抿唇:“娘,我也没干啥。”


    王氏道:“一会儿不许凑一块儿干活,来地里是要收稻子的,不是让你在这儿显眼来的!”


    “我没耽搁收稻子,我收一早上了,也没比二哥收的少多少。”邓琼垂下眼,“娘看不惯我们就直说,何必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你……”王氏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行!你现在是能耐了,有人供你读书了,不需要我这个娘了……呜呜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坐在不远处的几个人都围了过来:“这又是咋了?娘又在闹啥呢?”


    王氏抹着眼泪道:“你问他,他是要把我这张老脸丢干净,整日在外面不知道检点,村里都传成什么样了?”


    邓老二看一眼坐在一旁不动如山的张莺,阴阳怪气道:“老三是个男人,被人说三道四就算了,你好歹是个女人,你还要不要脸?勾勾搭搭的毛病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没个正经人家的样子。”


    “你再说一句!”邓琼突然起身,猛得推了他一把。


    邓财始料未及,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震惊看着他。


    他瞅人一眼,拉上张莺就走。


    张莺也懵了,茫然跟着往前去。


    邓财反应过来,快步追来:“老三,你干啥去!”


    “我们不干了,你们自己干去。”邓琼目不斜视,大步朝前走。


    不干了?这咋能行?


    邓家人都慌了,家里有四十亩地呢,老大和老三媳妇儿都不能干重活,老三和老三媳妇儿再一走,他们剩下的这几个要干到啥时候去?


    王氏今儿那样客气,看陈氏留饭也没说什么,就是因为家里劳力不够,没那个底气。


    邓财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实在拉不下脸说软和话,一把抓住邓琼的手臂,只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你别忘了家里为了供你吃了多少苦,今天就说了你两句,你就威胁不干了,你说出去让别人听听,我倒要看看以后衙门里要不要你这种不孝的人!”


    “你敢不敢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让隔壁地里的叔叔婶子都听一听?”邓琼抿了抿唇,眼泪骤然坠落,“我知道,你早就对我不满意了,因为我身体不好,因为我上学念书要花家里的钱,可你凭啥说我娘子不正经?我看我也不用念书了,我现在就死了算了,正好合你和二嫂的意……”


    “你……”邓财只会跟人来硬的,碰上这样的还真是不知该咋应对了,张了半天口没说出一句话来。


    张莺原就不打算搭理老三的,眼下也只顾得给邓琼擦眼泪,小声宽慰:“别哭了,天这么热,一会儿哭得喘不过气来,又要难受。”


    王氏上前一步:“老三……”


    “娘子!”邓琼突然嚎一嗓子,把王氏吓了一跳,也把张莺吓了一跳,连其它地里的几个婶子都给惊动了,“娘子,二哥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连累你跟我一起在这个家里受委屈,都是我的错。”


    几个婶子几乎是伸着脖子往里看,幸亏声音大,不用走近就能听见,不然真是要抓心挠肝的,看王氏回头张望,她们几个又假模假样地好像在干自己的事。


    “老三,你声音小点儿。”陈氏也低声道。


    邓琼伏在张莺的肩上哭:“我不小声,我为啥要小声?二哥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为啥还要小声,他就是想逼死我和我娘子……”


    “我咋就要逼死你了?”邓财这会儿硬气不起来了,犹犹豫豫问。


    “你说我娘子不正经,你不就是要逼死她吗?你不就是觉得我拖累家里了吗?你讨厌我,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冲我来,为啥老是和二嫂一起欺负我娘子?”


    几个婶子都忍不住围近一些看,恨不得追问他老马家的是咋欺负老张家的。


    王氏往后看一眼,要将人驱散:“去去去,都凑过来干啥?家里地都收完了?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我们也不想凑啊,那你们家的老三又是哭又是嚎的,我们这也歇不了啊。”


    “婶儿,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二哥他张嘴闭嘴就说我娘子不是正经人,有这样当哥哥的吗?”邓琼说完,又哭着看向邓财等人,“你们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赶出家门,为啥非要这样对我们?”


    几个婶子附和:“是啊,再咋说也是一家人,你把你弟媳妇儿说的这么那个,对你有啥好处?你们家老三和他媳妇儿是腻歪了点儿,也不至于说人家不正经啊。那老三媳妇儿我们还接触过的,上回你们家老大晕了,好些人帮着送去,还是老三媳妇儿给人倒了水喝,她可比有些人懂礼数多了。”


    王氏总觉得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恼羞成怒道:“去去去,我们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们评论,赶紧去忙你们的去。”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回怼起来。


    “不是你们家老三让我们评的吗?”


    “就是就是。”


    “我们也是可怜老三,人家两口子是腻歪了点儿,也没犯啥大事儿啊?有必要这样说人家吗?那老三媳妇儿是对老三好,这自打成亲以后都穿上新衣裳了,我要有个这样的儿媳妇儿,我做梦都得笑醒!”


    邓琼眉头皱了皱,怎么说得好好儿的又拐到抢他娘子的话上来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们要是看不惯我,就将我赶出家门吧,我绝不怨你们。”


    王氏赶忙道:“三儿你这说得哪儿的话?你二哥就是这么个没头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说这话做啥?老二,快给你弟弟赔个不是。”


    邓财也奇了怪了,明明他是过来给娘撑腰的,咋就成了他的不是了?


    不过,有一点儿他想得明白,老三这小子这会儿想独立了,那是没门儿!他们吃了多少苦,就为了供老三读书当官了好享福,眼见着就要成了,他咋可能放他出去独立门户!


    “行行,我给老三赔不是。”


    “我不用你道歉,我要给我娘子道歉。”


    邓财咬了咬牙,看他们一眼,朝张莺咬牙切齿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她不正经,行了吧?”


    邓琼瞥他一眼,拉着张莺从人群中挤出去:“娘子,我们走。”


    张莺跟着走出去好一段儿,才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道:“相公,你没事儿吧?”


    “没。”他委屈道,“就是他们总是欺负我,还连着总欺负娘子,都是我不好。”


    “其实我刚才都觉得没啥,我算是发现了,你们家里的人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真要让他们干点儿什么正事儿,那是一件也不成。你看你二哥他叨叨半天,影响到我们啥了吗?咱们还是吃得香穿得好,他们还是每天过得紧巴巴的。”


    “嗯,娘子说得对,都是有娘子我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谢谢娘子。”


    张莺笑笑:“你不是也出力了?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走吧,继续去割稻子。”


    “娘子等等。”邓琼拿着她的手巾,跑去水渠边上,将手巾浸湿,搭回她的脖颈上,“娘子,这样凉快一些。”


    她笑着拉着他的手:“行,走,继续收去!”


    午时末,一天最热的时候,地里的人也不干活了,就在田外的树下歇息,大妮和二妮正拎着饭往这边走,邓家人围坐着,等着开饭。


    人走近了,后面跟着的马氏的身影才清晰一些。


    邓财跑过去:“媳妇儿,你咋来了?天这么热,你不在家歇着,来这儿干啥?也不怕累着我儿子。”


    “滚一边儿去,谁说就一定是儿子?”马氏低声骂他一句,笑着朝王氏走去,给他们分筷子,“娘,我都吃过了,你们快吃,都饿坏了吧?”


    张莺接下自己的筷子,垂着眼没搭理她。


    “老三媳妇儿,今儿也累坏了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在家里没干过活儿吧?这么晒一趟再水灵的人都要给晒毁了,嫁给咱们老三可是委屈你了。”


    王氏对这番话很是不满,他们老三就是再没出息,也没啥委屈别人的。她瞅人一眼:“没事儿你就回去歇着,来这里干啥?又不能干活。”


    马氏悄悄咬了咬牙,笑着道:“娘这话说的,大伙儿都在干活,我也得做点儿啥才是。我来盛饭吧,娘你说,该盛多少?”


    “什么盛多少?都一样的干活,都盛一样的。”王氏没好气道。


    马氏有些惊讶,她就是来看王氏刁难老三媳妇儿的,没想到这老不死的转了性了?


    张莺也是有些奇怪,却没多说,接过饭碗,往一边走了走,坐在另一棵树下吃。


    邓琼跟在她身后,和她坐在一块儿,要往她碗里夹菜:“娘子,我给你分一点儿,免得你不够吃,你平时饭量就大一些。”


    “我够吃,今天的饭都是一样的,要是不够,回去屋里还锁着吃的呢。”她说着,凑去他耳旁小声道,“你们家做饭不咋好吃,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邓琼忍不住弯唇笑:“嗯,我也觉得,还是娘子做的饭好吃。”


    马氏坐在另一边看着,用手肘拐了拐邓财,小声道:“你看他们俩那腻歪劲儿,这可是在外面呢,这么多人都在这一块儿歇,亏他们好意思!”


    “你可别乱说,今儿我说了老三两句,他又是哭又是闹的,还把别人叫来评理,最后还逼着我给他媳妇儿道了歉。”


    “啥?”马氏扭头,“啥玩意儿?你还给她道歉?”


    “你以为我想啊?他非说什么我们要把他赶出家,老娘一听这话就让我赔不是,我心想也是,赔不是就赔不是,总比养了这么多年的鸭子飞了得好。我跟你说,你以后也别招惹他们两个了,真把老三折腾走了,最后亏本的还是我们。”


    马氏眉头一紧:“你说,我咋感觉老三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呢?从前他多听话的一个人啊?从来没跟你跟爹娘闹过,现在好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有啥想不通的,肯定是老三媳妇儿给撺掇的,所以我才跟你说,现在是拉锯战,咱们不能让老三被他媳妇儿给哄跑了,不划算。”


    “就算是他读出来了又有啥用?你又不是他爹,他还能孝敬你不成?他今儿都这么说你了,未必没有真记恨你。”


    “老娘说的对,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儿会因为这两句拌嘴就不管了?你别忘了,老三不是生不了娃?到时候把你肚子里的这个过继给他,他能不念咱的好?”


    “好啊你,我都还没生呢,你就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主意!”马氏气得给他手臂一巴掌。


    他没生气,只冷哼一声:“你还不乐意了?等老三当了官,有的是愿意给他过继儿子的,还缺你一个?咱们也就沾了血脉的光。”


    马氏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老二这话说的有道理,要是他们真过继一个儿子给老三,往后可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了。就是这老三媳妇儿,主意太大,不把她弄走,往后还指不定要撺掇着老三跟他们分家呢。


    张莺和邓琼正在说悄悄话,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自顾自笑得正开心。


    “等这几天忙完了,去我爹那儿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我和娘子一起做。”张莺笑着将他头上的落叶摘去,“快吃吧,吃一会儿歇一歇还要继续忙呢。”


    四十亩的地,几口人早干晚干,又有陈氏这样勤快的,六七天就干完了,张莺和邓琼也累得直不起腰了,晌午收完最后一茬,也没跟着回邓家,径直往张家去了。


    老二和马氏看得眼红,却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凑一起嘀嘀咕咕骂了半晌。


    张莺拉着邓琼已到了自家院子,门一推,双双往树下的椅子上一坐。


    张钊正在给人磨刀,回头一看:“婆家的稻子收完了?”


    “收完了,可把我们给累死了。”


    “啥累死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张钊教训一句,又道,“去洗洗睡吧,午饭做好了我会喊你们。”


    张莺站起身,稍稍走近两步:“爹,你有没有啥要帮忙的?”


    “我能有啥要帮忙的?就是给人磨磨刀,这两天不是要收稻子吗?磨刀的活儿也多了,不过也不费啥事儿,


    你们歇着去就行,我看你们两个是瘦了不少。”


    “行,那我们洗洗去睡了,这几天是早起晚睡的,这会儿一歇下来还真困了。”


    邓琼挽着袖子起身:“我去打水。”


    张钊又喊:“厨房有热水,早上烧的,这会儿应该还是热的,洗去就行。”


    张莺看邓琼一眼,小声道:“你先我先?”


    “娘子,你先吧。”邓琼也小声道。


    张莺想起上回在厨房的事儿,脸颊有些红了,悄声进了屋,将门拴好。


    一会儿,她从里头出来,邓琼才又进去。


    这会儿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后院又种了树,正好遮在她屋上面,卧房里还是凉快的。


    她躺着等了会儿,见邓琼进门,安心闭上眼:“睡一会儿吧,晚上咱们再做饭,这两天是累着了。”


    邓琼走过去,在她身旁躺下,握住她的手:“娘子。”


    “咋了?”


    “娘子。”他微微侧身,凑过去亲她。


    张莺睁眼,皱着眉头眉头看他:“忙活了这么多天了,你不累啊?还想着这事儿?”


    他抿了抿唇,委屈道:“娘子要是不想就算了,为啥要凶我?”


    “没凶你。”张莺摸摸他的脸,“我就是觉得咱们累了这么多天了,我怕你累着。”


    “干活是干活,同房是同房,不一样的。”他低头亲她,“娘子,你愿不愿意嘛,不愿意就算了,那我就忍忍,坏了就坏了……”


    “咋就坏了?”张莺双手抱住他的脖颈,“用了也坏,不用也坏,咋这么娇贵?”


    他抿了抿唇:“娘子不爱我,不心疼我了,我又不会跟娘子撒谎,那有感觉了不弄就是会坏嘛,娘子要是不信,去问大夫去。”


    张莺笑着戳戳他垂着的眼睫,小声道:“可爹还在外面呢,让爹听见不好。”


    “我们小声点儿嘛。娘子!娘子!”他抱着她不停地蹭,脸都快蹭秃噜皮了。


    张莺招架不住,按住他的头,低声道:“那你一会儿可不许出声啊,你要是出声了就不弄了。”


    他连忙承诺:“我跟娘子保证,我绝对不出声。”


    “行,那你去把门栓好。”


    “不用,刚刚我已经拴上了。”他说着就翻身而上,躬身在她脖颈上不停亲吻。


    张莺愣了愣,戳戳他的肩头:“好啊,你一早就打算好了是吧?”


    “没,娘子咋这样想我?睡觉本来就是要栓门的。”他低头含住她的唇。


    张莺双手忍不住握住他的腰,低声道:“小琼,腰好细。”


    他故意扭腰:“娘子喜欢吗?”


    “嗯。”张莺认真点点头,将他抱紧了些,“喜欢,好漂亮。”


    他嘴角高高翘着,撑起双臂,恨不得要把腰给扭断,嘴上还说:“漂亮吗?我觉得挺一般的呀。”


    张莺只盯着他的腰看,忍不住咽唾液:“漂亮,特别漂亮。”


    再从被子里出来时,又跟洗了一遍澡似的,全身都是汗,并排躺在床上喘着大气。


    “娘子。”邓琼握住她的手,“娘子,我累了,你累不累?”


    “嗯,困了,不说话了,睡吧。”


    邓琼翻了个身,靠去她身旁,将她整个抱住,皮肤都黏在一块儿,才老老实实闭上眼。


    这一阵子确实把他们俩累得够呛,一睡就是大半天,午饭都没吃,临近黄昏才起,一人端了个碗坐在屋檐下,都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这两日你们好好歇歇,再过几天就又要上学了。”张钊朝他们俩道,“等着天凉快了,张莺也要继续去城里张罗生意了吧?都好歇歇,免得到时候没劲儿。”


    “那肯定是要去的。”张莺打了个哈欠,“爹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们自己也会歇着的,我这会儿还腰酸背疼呢。”


    张钊笑笑:“还没见你们咋晒黑,我以为你们没咋累着呢。”


    “那是往头上蒙了衣裳的,你不知道邓家的地有多少,也不知道咋平时还吃不饱饭的。”张莺说着,瞧身旁的人一眼,又闭了嘴。


    张钊倒是不在意,又问:“你婆婆这回没饿着你吧?”


    “没,她不敢,家里正缺人手呢,她再把我和邓琼气走了,还得收一个月才能收完,那会儿黄花菜都凉了。”


    “那就好,干点儿活我不心疼,就当是锻炼了,但要吃饱才成,不然真要累坏了。”


    邓琼插话:“爹,我不会让娘子吃不饱的,我就是把自己的饭给娘子吃,自己饿着,也不会让娘子吃不饱。”


    张钊看他一眼,笑了下:“行了,吃你的饭吧。”


    他抿了抿唇,闭了嘴,跟着张莺一块儿进厨房又小声道:“娘子,我不会让你吃不饱的。”


    “知道了知道了,洗碗去吧。”


    “娘子。”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满,“娘子,先前是我没预料到我娘会不给你饭吃,我现在有准备了,以后无论是在哪儿都不会让你饿肚子的,你相信我。”


    第46章 真有两下子


    张莺笑着拍拍他的肩:“行了行了,我信你信你。”


    他垂垂眼,没再接话。


    农忙过后又要去念书了,邓琼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东西,拎着自己的饭往学堂去,迎面碰见了雷明焕。


    他看人一眼,大步往学塾里去,准备上课。


    雷明焕也好似没瞧见他,头一扭,继续跟同行的人说话去了。


    严夫子不喜欢在课上讲什么有的没的,一来就直接开始讲课,讲得学生们都是头昏脑胀的,到了下课走时才清醒一些。


    邓琼盯着雷明焕的背影,收拾好东西快步追上去,走了反方向往桥边去。


    眼见着人要过桥,他喊了声:“雷明焕!”


    雷明焕回头看他一眼,跟同伴解释两句,独自一人留了下来,朝他走去:“邓琼,你有啥……呃!”


    他一拳落在人脸上。


    雷明焕捂着脸,满眼震惊看着他:“邓琼!你干啥!”


    他不说话,又是一拳朝人挥去。


    雷明焕哪里有防备?又结实挨了一拳,这才想起来用手挡:“邓琼,你干啥!你疯了?”


    邓琼又要出手,这回被拦住了。


    “雷明焕,你敢偷看我娘子,我看你是活腻了!”他低斥一声,和人扭打起来。


    雷明焕抓着他的手臂,边退边躲:“我没偷看!你误会了!我那天是凑巧遇到你们……”


    “凑巧碰到我们?那你躲在树后面悄摸不出声?你不就是想偷看我娘子吗?你还不认?”他抓住人的领子,腿一伸,将人一绊,朝地上摔去。


    雷明焕哪儿能想到邓琼力气这样大?他往地上一摔,弹起一道灰,看那拳头又要落下来了,紧忙一扭,将邓琼也往地上摔。


    “邓琼,我告诉你,我是不想和你动手,你别得寸进尺,一会儿挨了打了又哭!”


    “是吗?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哭。”邓琼也去扭他。


    “我可不像你,被老娘骂几句就哭天喊地的,也不知道张莺看上你哪儿了?我不比你结实多了,男人多了……”


    邓琼阴沉着脸,一拳将他的话打断。


    雷明焕挨了三拳,先前那点儿心虚被打没了,也往他脸上挥拳。


    一时间,两人扭打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全结结实实打在脸上了,打得嘴角淤青,满身是灰,眼见就要下死手,几个落后一些的学生紧忙跑来,将他们分开。


    邓琼被按着,还在朝人喊:“雷明焕,再有下次,我把你脖子掐断!”


    雷明焕不服气,也喊:“你有那个本事吗?”


    邓琼突然挣脱,一把拎住他的领子,狠狠盯着他,沉声警告:“雷明焕,你给我离张莺远一些!”


    雷明焕原本是要骂回去的,可盯着那双眼狠戾的眼,后背竟然突然有些发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邓琼,从来没有。


    “别打了别打了,有啥过不去的下这样的死手啊?一会儿夫子来了,你们可就要挨罚了。”


    邓琼扔开雷明焕,最后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方才那真是下死手,都往脸上招呼了,他也挨了雷明焕好多拳,这会儿嘴角颧骨都隐隐作痛了。


    他摸摸嘴角,眼眸动了动,大步朝河边去,往清澈的湖水看去。


    脸好像肿了?他不太确定,


    但眼下这样肯定是没法儿回去的。


    他抿了抿唇,磨磨唧唧往回走,到了门口时天还没黑,他徘徊在门口不敢进去。


    “诶?你站在这儿干啥?”张莺一出院门就瞧见他,惊讶了好一下,“我还说你咋还没回来,准备去寻你呢,你低着头干啥?进屋啊?”


    “娘子……”他缓缓抬头,露出嘴角和脸上的淤青。


    “你这是咋了?”张莺慌忙去看,“你脸上咋都是伤?你干啥去了?”


    指尖触碰他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委屈道:“娘子,我被人打了。”


    张莺火气立即蹿起来:“谁打的?走!我给你打回来!”


    “娘子。”邓琼拉住她,“娘子,你先听我说完……”


    张莺叉着腰,板着一张脸:“你说!”


    邓琼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低声道:“我今儿放学撞见雷明焕了,我想着跟他理论,他就跟我动手了……娘子你别担心,我也打回去了的,我没吃亏。”


    她蹙着眉轻轻触碰他的淤青,心疼道:“你看你都伤成啥样了?你没事儿找他理论干啥?你又没他高又没他壮,真要动手,你咋打得过他?”


    邓琼心头一梗,委屈巴巴道:“娘子,我就是一直对上回河边的事不痛快,才想找他理论,谁知道他会对我动手?他太坏了……”


    “走!我这就去帮你报仇!”张莺又拉着他要走。


    他哪儿敢去,紧忙道:“娘子!娘子!”


    张莺回头。


    “你别去,我刚刚也打了他的,算是扯平了,娘子再去又要扯不清了,就这样吧,我饿了,回去吃饭吧。”


    张莺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心疼道:“走,回屋去抹药。”


    “这是咋了?”张钊朝他们看来。


    “被人打了。”张莺气道。


    邓琼赶紧补充一句:“和人打架了。”


    张钊没想到他还能有和人打架的一天,扬了扬眉,道:“没事儿,抹抹药,过两天就好了。”


    “嗯!”张莺还是一肚子气,拉着人直奔屋里去,拿了药就往人脸上抹,疼得人直吸气。


    “娘子,疼……”邓琼小声喊。


    张莺瞅他一眼,拉来个凳子坐下,手放轻了些:“这样还疼不疼?”


    “这样好些了。”他小声道,“娘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外面惹事,让娘子为我操心。”


    “说这些干啥?你也不是平白无故和人打架的。”


    他抬眼,眼巴巴看着她:“我还以为娘子生气了呢,娘子刚才好凶……”


    张莺轻声叹息,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雷明焕的气,看看,他都把你打成什么样了?下这么重的手,我明儿就去找他去!”


    “别。”他紧紧环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胸前,“娘子,一桩算一桩,打都打完了,我又叫人去,那真像他说的那样了……”


    “他说啥了?”


    “他说我不是男人。”


    张莺气得摸摸他的背:“谁说的?你是不是男人我还不知道?别听他乱说。”


    他压住翘起的嘴角:“娘子,那我厉害吗?”


    “厉害着呢。”张莺在他额头又亲了下,拉着他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走,洗手吃饭去。”


    “那娘子不去找他了,是不是?”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能打完了又叫人,不叫就不叫,咱们以后不跟他来往了。”张莺按着他坐下,“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盛饭。”


    他转头看一眼,老老实实坐下。


    张钊走来,坐在他对面:“跟谁打架了?”


    他垂着眼,双手在桌子底下握紧,低声道:“雷明焕。”


    “为啥打起来?”张钊又问。


    “没啥。”


    “跟爹也撒谎?”张钊好笑看他。


    他低着头道:“爹,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我们会解决好,爹不用担心。”


    张莺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你们俩说啥呢?来,吃饭了。”


    “娘子,我去端饭。”


    “不用,就这些,吃吧。”张莺将碗筷分给他们,往邓琼碗里夹菜,“看你脸弄成这样,一会儿要是被你娘看到不知道要咋闹呢。”


    “再咋闹也是我自己弄的,怪不到娘子头上。我们晚些回去,趁天黑,就没人瞧见了。”


    “那明儿你去村塾呢?脸被弄成这样,咋去?”


    “又不是腿断了,还是能去的。”邓琼顶一句嘴,又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他脸上也挂了彩了。”


    张钊惊奇抬头:“你也把雷明焕打了?”


    邓琼看他一眼,低声应:“嗯。”


    张钊只笑不语,第二天一大早溜达去了河边等着,远远看去,瞧见雷明焕的人影了,便抬步迎去。


    “张叔。”雷明焕耷拉着脑袋。


    张钊好奇弯腰去看:“这是咋了?脸上咋弄的这样?”


    雷明焕头垂得更低了:“就是不小心撞了下,叔,我还得去上学呢,我先走了。”


    张钊追过去:“撞哪儿了啊?能撞到脸?”


    “叔,我正要去上学了,要来不及了。”雷明焕臊得跑远了。


    张钊看着他的背影,仰头笑笑,悠哉悠哉又逛回去。


    张莺正在收拾院子,看他悠哉悠哉回来,随口问一句:“一大早,上哪儿去了?”


    张钊笑着摇了摇头:“没去哪儿,在河边上溜达了会儿,去忙吧,天没那么热了,你还张不张罗你那个生意了?”


    “张罗啊,我这就准备东西了,过两天就弄,到时候还要爹跟我一块儿去呢。”


    “那没啥问题,你叫我一声就行。”张钊说完要走,走出去几步又退回来,“对了,你那男人……”


    张莺眨眨眼:“我男人咋了?”


    张钊摸着脑袋笑了笑:“没咋没咋,忙你的去吧。”


    他就是觉得,他这把年龄了,咋就看走眼了呢?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张莺弄好了馒头,一早就往城里去,天刚亮的时候就到了城门口,张钊要跟她一起进去。


    “早前那伙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去城里。”


    “那摊子谁守?爹,你就在这儿守着吧,我一个人去就行,我上回有经验了,不会被人再盯上了,你就放心吧。”


    张钊看她一眼,无可奈何道:“行,那你去,多注意点儿,你要是迟迟不来,我就寻你去。”


    “行,我记着了。”她收拾好了便径直往城里去,一点儿都没怕。上回她跟邓琼进城的时候就没啥事儿,这回肯定也不会有啥事儿。


    她想了想,先往录事府的后门去了。她虽然不想去录事府干活,但多少是个生意,她又不吃亏。


    录事府的后门开了,婆子一看是她,露出几颗牙齿来:“是你啊?”


    “对,我来卖馒头,来问问你们还要不要,打搅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没事儿,不麻烦,你进来坐,我去给你拿钱。”婆子热情邀请。


    张莺也不好拒绝了,跨进院门,在后院坐着。


    “你等一会儿啊,我们小姐吩咐了,要是你来,要禀告她一声,她想来见见你。”


    “见我?”张莺连忙拒绝,“我不能留下来给小姐做吃的,今儿是我爹陪我来做买卖的,他还在城外等着呢,要是迟迟等不到我回去,他会着急的。”


    话刚说完,录事府的小姐便婷婷袅袅地走出来。


    张莺立即起身,又解释一遍:“我今儿真不能留在这儿干活。”


    小姐笑了笑:“不让你煮饭,我知道上回做的吃食很是麻烦,我家里的婆子丫鬟按照你的法子试了好几回都没做出来。”


    “那你留我是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在府里待得没意思,想找你说说话,我给你工钱。”


    张莺又坐回去:“那行,不过我也没读过几本书,恐怕和你说不上什么话。”


    “我也不想和你聊什么书本上的事。”小姐左右看一眼,朝丫鬟婆子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这位姑娘单独说说话。”


    丫鬟婆子应一声,全退了下去。


    张莺觉得有


    意思,好奇张望着。


    “张姑娘。”小姐轻唤一声,“你家是哪儿的?”


    张莺回神:“噢,是长东村的。”


    “那是哪儿?”


    “就是咱们县下面的一个村子,在峡谷里面。”


    “好玩吗?”小姐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出过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你为啥不出门?在家里待着多没意思啊。”


    小姐掩唇笑笑,并未作答,又问:“你和你相公是一个村的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张莺眉头一皱,不高兴道:“你没啥事儿问我男人干啥?”


    小姐又掩唇笑:“张姑娘,你误会了,我已经许了人家,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和你相公之间的事,上回我看你们在厨房里那样……”


    张莺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说。”


    “你们、你们是家里定的亲事吗?还是你们自己看对眼了在一块儿的?”


    “也是家里说下的,我没出面,不过我是相中了他才同意这门亲事的,我脾气倔,说是谁就是谁,我爹也不会不应。”


    “怎么相中的?你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喜欢他了?”


    “那也不是,我家山上的地里能看见他们读书的学堂,老能看见他站在学堂里念书,人家都下学回去了,他还在那儿念书。”


    小姐眨了眨眼:“你喜欢会念书的?”


    “不是。”张莺摆了摆手,“他长得好看。”


    “啊?”


    “他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抓住书本的手指就跟玉似的,可好看了,还有他的腰,又细又窄,可有……”她红着脸,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赶忙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还没成亲了,反正我早就喜欢他了,所以才和他成亲的。”


    小姐脸也有些红,笑着道:“你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才喜欢他的?”


    “嗯,他长得好看,又会读书,也听话勤快,反正在我心里已经挺完美的了。不过肯定是不如你们这些大户人家里的人会读书了,但我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已经行了,人要知足。”


    “他家里也是村里的吗?”


    “对,和我一个村儿的,其实他们家的家业不比我家的少,不过他家人多,日子过得不咋样,爹娘还凶得不行。哎!”张莺重重叹息一声,“反正吧,也不是事事都顺心。”


    小姐朝她靠近一些:“他家里人欺负你啊?那你还这么喜欢他?”


    “那肯定是因为他向着我啊,他要是不向着我,我才不跟他过了呢。先前他娘把我气得回家了,后来拿着东西上门赔礼道歉,我才没和离的。”


    “你好厉害。”


    张莺不好意思挠挠头:“也不是啥厉害不厉害的,主要是我豁得出去。我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人家背后说就说呗,也说不死我。”


    小姐轻轻垂下眼,悄悄叹息一声:“我有些乏了,就聊到这会儿吧,你的馒头我全要了,你下回再来。”


    “这有两百个呢,你家里也吃不完,别因为咱们的交情就这样啊。我这筐里装了四十个,你要是想要,这四十个给你吧。”


    “那好,就四十个,你给她们吧,她们会给你结钱的,我先去歇息了。”小姐说着,又婷婷袅袅地走了。


    张莺好奇张望一眼,将馒头交出去,收了钱数了数,连忙喊:“不对呀,四十个馒头是四百文,咋多了一百文。”


    “那是小姐给你赏钱,你就拿着吧。”


    “赏钱?”


    “说工钱也是一样的,你收着就是。”


    “好,那我就先走了。”


    她跨上篮子,轻声往外去。


    就坐这儿,就说了几句话,就给了她一百文,大户人家的小姐真阔气。


    她脑子飞速转了转,没寻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来,才大步又往外去,继续拿了馒头在街上叫卖。


    下午,卖完最后一筐,她正要往外走,被人拦住了。


    “老大。”


    她皱了皱眉,看着跟前矮个子的男人:“你是……王桩子?”


    王桩子笑着往上凑凑:“老大记性真好!”


    张莺脖子往后一缩,挎着篮子往城门外走:“你干啥?来盯我梢的?”


    “我哪儿敢呐?老大你上回把黄工头都打成啥样了?他躺了好一阵子没出门呢。”


    “那是他活该!咋?你要来找我寻仇?”


    “你可是我老大,我来跟你寻什么仇?老大揍了黄工头之后他就骂了我一顿,把我撵走了,我这在城里晃荡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找到啥活儿,老大你可不能不管我。”


    张莺恍然大悟,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两眼:“原来是因为这来找我的。你瞧瞧你一副小鸡崽子样儿,肯定卖不动什么力气,又没啥技术,找不到活儿干也正常。”


    “老大,我是来投奔你的,你埋汰我就算了,可不能不管我啊。”


    “那你说吧,你会干啥?”


    “我、我……”


    张莺叹了口气:“会煮饭不?”


    “会一点儿,但煮得不好吃。”


    “那我招你回去不是浪费粮食?”


    “别啊别啊,我能学,你看看我手上这腱子肉,那我平时干活可是不含糊的。”


    “可你也不会煮饭,帮不上我啥忙,我招你也没用啊。”


    “我可以先不要工钱,您管我饭就行。”


    张莺思忖片刻,一点头,道:“你家是哪儿的?你要是跟我去我家,我不还得给你找住的地方?”


    王桩子赶忙道:“不用不用,我卷个席子找个屋棚下面就睡了。”


    “那咋能行?你有啥行李吗?拿上跟我走。”


    “啥也没有,这浑身上下就这身破衣裳了。”


    “行,那你跟我走。”张莺往前边走边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啊,先看看包吃住看看你的表现,要是你表现好,以后就给你算工钱。”


    王桩子连连点头:“行行,我都听老大的。”


    “对了,你不会是故意来套出我家地址,好叫人来找我麻烦的吧?”


    “那咋能呢?那不是羊入虎口吗?老大村里的人肯定都帮老大啊。”


    “也是。”张莺指指前面的老张,“看到没,那就是我爹,壮不壮?你要是敢有坏心思,他一拳就能把你的门牙打掉。”


    王桩子咽了口唾液,连连表忠心:“我都饿了好几顿了,就想着能有口饭吃,哪儿还有啥力气使坏啊?再说了,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在城里混不出个名堂。”


    “那也是。”张莺大步回到老张跟前,解释几句,“这是上回打我的那个小兔崽子。”


    男人身形魁梧,落下的影子都能罩下两个他了,王桩子吓得赶忙解释:“我、我没想打他们,那都是黄工头吩咐的额,我不敢不听啊。”


    张钊没理会,只看向张莺:“你把他领来干啥?”


    “他想来我这儿寻个差事做,我想着天儿慢慢要凉快了,做买卖得勤快些,找个人来帮我干活也行,不然就咱们爷俩,早晚得累趴下。”


    “你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吗?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吗?”


    “好像知道,但记不太清楚了。”


    “那你就敢把人往回拎?你这不是缺心眼儿吗?”张钊瞅她一眼,“行了,你收拾东西去,我来盘问他。”


    第47章 韬光养晦


    张莺哦一声,去一旁收拾东西了。


    其实也没啥要收的,她爹都收好了,她就在那儿做了会儿样子,等着人过来。


    不久,张钊领着人走来:“上车。”


    “爹,你盘问清楚了?”张莺试探问。


    “上车。”老张瞅她一眼,跳上牛车,将车压得一抖。


    她缩了缩脖子,等着往大道上去了,才凑过去:“爹?”


    张钊看着路面,目不斜视:“你就没想过问?”


    “我问了啊,就是没问那么清楚。”


    “就你这样,往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张钊没好气道,“问了,他家里是三水村的。”


    “诶?那不是离咱们村儿不远?”张莺看他脸板着,赶忙道,“爹,你说你说。”


    他不紧不慢又道:“是,离我们村儿不远,家里有几个哥哥姐姐,姐姐都嫁出去了,哥哥们在家种地,上面还有一个年长的老母亲,有病,常年卧床。”


    “噢,原来是这样啊,还是爹厉害。”


    “三水村离咱们那儿不远,也不用给他寻住的地方了,以后让他回去住,明儿我再去他家里走一趟,看看他是不是在跟我撒谎。”张钊说着,故意将声量提高了些。


    缩在后面的王桩子立即道:“没、没!我不敢撒谎,可都是句句属实啊!”


    张钊轻哼一声,甩出一鞭子,直奔前去。


    牛车刚到门口,张莺正要下车,邓琼就从厨房出来了,袖子挽着,手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娘子!你回来了。”


    张莺跳下车,笑着跑进院门:“做饭呢?”


    “嗯,稀饭煮上了,菜也切好了,就直等着炒了,我这就去弄。”邓琼说着,要往厨房里回。


    “行,那我先去把牛车卸了。”张莺撸撸袖子,“王桩子,跟我去卸车!”


    “好咧!”王桩子吆喝。


    邓琼眉头一皱,回眸看来:“啥?”


    张莺也回眸:“咋了?”


    邓琼愣愣看向她身后的王桩子,紧锁着眉头问:“你咋把他带回来了?”


    她眨眨眼:“他来寻活的,我想着的确有活要干,就把他带回来了,以后他就在我们家帮忙了。”


    邓琼看她一眼,又看王桩子一眼,身子一转,进厨房里去了。


    张莺抿抿唇,盯着厨房看了会儿,转身先往后院去了,还叫上了王桩子:“去,干活去。”


    王桩子快步跟上她,悄声问:“老大,你男人是不是不高兴啊?”


    “用不着你管,去帮我爹把车上的东西搬去前面。”张莺指挥一句,就给豆花喂了把草,啥也没多干。


    王桩子搬着东西来来回回几趟,还是忍不住左顾右盼:“老大,你家修得真好。”


    “还行吧,我家建得小,但修得确实还成。打点水把这些家伙什儿洗了,洗好就晾着,我去厨房看看。”


    张莺大步朝厨房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先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没瞧见别的,只瞧见邓琼脸上挂着的泪。


    “这是咋了?”她快步进门,要拉他的手,却被躲开了,“相公?”


    邓琼抿了抿唇,又一滴眼泪落下来。


    张莺连忙抬手给他擦:“咋了?哭啥?”


    “娘子背着我把别的男人带回家,还问我哭什么?”


    “唉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来咱们家干活的,一会儿吃完饭就让他洗碗去,这样我们都能歇歇。”张莺双手握住他的双手,“你长啥样,他长啥样?我咋能对他有想法呢?”


    他瘪了瘪嘴,哽咽道:“真的?”


    张莺笑着在他脸上亲亲:“当然是真的。”


    “那是我错怪娘子了。”他抱住她,“我不该跟娘子闹脾气,我就是怕娘子不要我了。”


    张莺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不会的,别伤心了啊,我的确应该跟你商量一声,这也是你的家嘛。你同不同意他来干活?我跟他说好的先不给工钱,等他做得好了再给,咱们也不吃亏。”


    他低声道:“要是有人帮忙,娘子就能轻松一些了,这也是好事,我也希望娘子能不那么忙,就是我看他不是什么干活的好手,我怕他帮不了忙,还会添乱。”


    “你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让他先试一段时日,要是不行,就让他走。我也不是来做什么好事的,他要是做得不好,我才不会收留他。”


    “嗯,娘子心里有数就好。”他早就觉得他娘子就是可怜他才喜欢他,搞不好也会因为可怜别人而喜欢别人,可不能开了这个口子,“我还以为娘子心疼他呢。”


    张莺疑惑:“我心疼他啥?”


    邓琼缓缓松开她,将锅里的菜盛起来,不紧不慢道:“他也怪可怜的,娘子不可怜他吗?”


    “他可不可怜的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心疼他干啥?我就是觉得刚好缺人手,他愿意来就让他试试呗,我爹刚才也盘问他的身世了,还说明儿要去看一趟,肯定是放心了才能用,不能引狼入室。”


    邓琼将碗碟给她:“娘子端出去吧,今儿的饭可能不够吃,我可没多煮饭。”


    “没事儿,不是还有馒头吗?不够吃了就给他热两个糙面馒头就成。”


    邓琼嘴角翘了翘,端上剩下的碗碟,催促一声:“好吧,那快去吃饭吧,娘子忙了一天了,估计在外面也没吃好,肯定饿了。”


    张莺踮着脚又在他脸上飞速亲了下,大步往外走:“是有点儿饿了。”


    邓琼笑着出了门,瞧见院里头看来的人时,立即又垮了脸,瞅人一眼,端着饭菜往桌上搁,只喊一声:“爹!吃饭了。”


    张钊从屋里出来,叫上杵在一边的人:“来吃饭吧。”


    王桩子看邓琼一眼,畏畏缩缩走近,端了碗,蹲在了一旁。


    “你这是干啥?”张莺奇怪道。


    “我就是个打杂的,哪儿能上桌吃饭啊?你们吃吧,我蹲地上就行。”


    张莺皱了眉,有些不耐道:“行了行了,赶紧坐好,吃完去洗碗,洗完早点儿回去睡,明儿还有活要干呢。”


    王桩子不怕她,怕对面那道阴森的目光吓得赶忙坐好,头也不敢抬一下。


    气氛诡异吃完一顿饭,王桩子自觉收了碗筷往厨房里面去:“我来我来。”


    邓琼跟上:“娘子,我去教他,你和爹歇一会儿。”


    王桩子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朝他看来:“姑爷,你是不是对我有啥意见?”


    他冷斜人一眼:“抹布水都在这儿。”


    “我……”


    “你最好洗得干干净净。”他说完,头一转往外面去,冷冽的目光又温和起来,“娘子,我们走吧,让他在这儿收拾。”


    “行,爹你看着啊,我们先走了。”


    临近河边,夜晚的风一点儿不燥,还有些凉爽,邓琼握住张莺的手,慢慢悠悠地走。


    “娘子,今儿生意好做吗?是不是有好多人跟娘子抢生意呢?”


    “还好,这回进城倒是没瞧见跟我卖的一样的了,估计是不太好做。对了,我一去就在录事家卖了四十个,录事家的小姐非要拉着我闲聊,还给了我一百文的工钱。”


    邓琼眉头皱了皱:“录事家的小姐?她找娘子说什么?”


    “也没说啥,她大概是要成亲了,心里有些紧张,找我问了点儿咱们得事儿。”


    “娘子咋说的?”


    “我说我很喜欢你,咱们算是两情相悦。”


    邓琼扬起唇,心里美滋滋的:“嗯,是两情相悦,我先前也喜欢娘子的。”


    张莺想起他的腰,拉着他突然走快了:“快点儿回去。”


    “咋了?”


    “回去弄。”张莺含糊不清一句,走得更快了些。


    邓琼忍不住低低笑出声,跟着她一起跑,笑声在风中飘荡,很远很远都能听见。


    东侧屋子里的往外看一眼,低骂一句:“整日乐啥呢?笑得那么大声,也不怕吵到别人。”


    “你又想搞啥?”邓财警告一句,“上回说的你没听进去?”


    马氏关了窗,没好气道:“我听进去了又能咋?你就这么有信心他能考上?”


    “考不考得上都是有可能的,你现在不准备着,等他考上了再献殷勤还有用吗?”


    “我是想献殷勤,可你娘那儿不愿意啊,这回收成好像还挺不错的,也没见你娘把老三叫回家吃饭。”


    “我哪儿知道她是咋想的?但我们不能啥都不做。”


    马氏眼珠子转一圈,小声道:“要不我跟娘说一声,咱们中秋吃个团圆饭吧,也好把关系缓和缓和,你觉得咋样?”


    邓财轻飘飘看她一眼,嘀咕一句:“你总算是想出个有用的招了,行了,也不用你去说了,免得娘又把你骂一顿,明儿我去说。”


    “还算你有点儿良心。”她瞅人一眼,被子一蒙,睡了。


    西侧屋里还一点儿要睡的意思都没有。


    月光皎皎,映得窗里跟白天似的,张莺正跨坐摇晃,她的腰有劲儿得很,许久都不见累,倒是邓琼被折腾得不轻,忍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再不敢说什么撩拨人的话了。


    终于,上面的人狠狠一绞,他也随之松了口气,那两三息之间,似乎灵魂出窍,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


    “相公。”张莺趴在他的胸膛上轻唤。


    他缓缓回神,沙哑着嗓子应:“娘子。”


    邓琼平时的声音都是清澈的,现下突然低沉沙哑下来,张莺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反正,别有一番滋味。


    她咽了口唾液,又去亲他的脖子,慌得人连忙道:“娘子,天晚了,明早还要去读书呢。”


    “噢。”张莺爬起身,往一边一躺。


    邓琼深吸一口气,悄声吐出:等他身体好了,他一定要让娘子哭着求他说不要。


    “我先去洗了,你要是累,就歇一会儿再去。”


    “我不累。”他就是感觉有点儿虚,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可听见人洗完,他还是强撑起身,也去洗了。


    张莺这会儿还精神得很,躺在床上,翘着腿数钱:“四百五十,四百六十……”


    邓琼眼皮子已经有些睁不开了,轻轻靠着她的肩:“娘子,我困了,明天再和你数好不好?”


    她也叹息,将钱往枕头下一搁,微微侧身抱住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声道:“相公,要不我去抓点儿补药给你喝吧?”


    邓琼一下醒了,连忙解释:“娘子,我能行的。”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种药,那种药喝了对身体不好,我说的是补气血的。”张莺将他按回怀里,“你看你,正是读书紧要的时候,还是喝一点儿吧,免得考试时体力跟不上。”


    他抿了抿唇,总觉得她在暗示些别的,又低声解释:“其实我能行,娘子,我也能来第二回 的,但我觉得我眼下应该韬光养晦,不能因为一时的放纵伤了根基。”


    张莺又叹气:“你来第二回 就会伤到根基,那还不是不能行?你就别嘴硬了,还是弄点儿药膳补补,光这么食补肯定不行。”


    “娘子是不是刚才没舒服?”


    “那也不是,是太舒服了,但不能来第二回 。”


    邓琼光听着就觉得腰疼了,但还是给自己找补一句:“补一补也行,我身体是不太好,往年冬天都要大病一场的,今年还是预备着点儿,免得病得上不了考场,可就要耽搁了。”


    张莺郑重点头:“对,这可不能耽搁,我后天去城里做生意就去买点儿药材,以后咱们吃药膳。”


    “今儿不是刚去过吗?咋后天又要去?”


    “刚好没什么事儿嘛,我也不能闲在家里玩儿,再说现在不是有个帮手了吗?兴许能做得快点儿,我多去几趟,等你考完咱们就能在城里弄个铺子做生意了。”


    “娘子,前几天开课,村里的人来说了,这回要是考上了,村里会有奖励,到时候那些钱都给娘子用,娘子别太担心钱的事儿。”


    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就算是有这个钱我也不能不干活啊,你放心,我肯定是不会累到自己的,我又不憨。”


    “那就好。”他打了个哈欠,“娘子,我困了,你哄我睡吧。”


    张莺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睡吧,小琼。”


    天已经大亮,老远就能看见张家厨房烟囱口升起的炊烟。


    邓琼高高兴兴跟着张莺一块儿走,一进院门,瞧见里面的王桩子,脸立即沉下来。


    “你这么早就来了啊?”张莺也有些惊讶。


    王桩子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不是要好好表现吗?”


    张莺满意点头:“行,那你先跟着我爹忙吧。”


    说完,她拉着邓琼进了里屋。


    她走在前面,没瞧见邓琼狠狠瞅了人一眼,自顾自道:“刚才走得急,衣裳都没整好,进屋里再整整去。”


    进了门,邓琼便抱住她,掐着嗓子喊:“娘子~”


    她只觉得挺动听的,拍拍他的背,连语气都软和不少:“咋了?还没睡醒?”


    “娘子一会儿要让那个王桩子做什么?”


    “炒肉,那一大锅肉一直翻炒着也挺累,让他去,反正他先前也是干苦力的,这点儿累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那娘子不许跟他单独共处一室。”


    “啊?那咋干活?”


    邓琼抿了抿唇,晃她一下:“就是不许,娘子自己想办法。”


    张莺眉头皱皱:“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娘子不爱我了,娘子从前没这么说过我,今天为了别的男人这么说我。”邓琼故意别开脸,“娘子和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正常吗?”


    “我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就是请他回来帮忙的,又没啥别的想法。”


    “娘子不对他有想法,那他呢,娘子确认他就会没有别的想法吗?君子不立于危墙的道理,娘子不明白吗?”


    “噢,也是。”张莺抱住他的腰,“我答应你,我会注意的。”


    他悄悄翘起嘴角:“娘子,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做不好的事,只是娘子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容易被有心之人迷惑。”


    “好,我知道,你没什么坏心,你是为我好,我不该说你无理取闹。”张莺笑着在他脸上亲一下,给他整理整理衣衫,“去照照镜子,弄弄头发,出去吃饭了。”


    他满意了,坐在铜镜前,将额头前的几根碎发整理好。


    其实他应该也算不上多好看吧?他从前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好看,就是因为不干活,比旁人要细皮嫩肉一点儿,但他娘子似乎挺喜欢他这张脸的。


    他挖一坨张莺平时用的膏子,轻轻在脸上抹开。


    管它好不好看的,他现在开始得多注意了,上回收完稻子他好像就变黑了点儿,可不能一直这么黑下去。


    张莺先一步出去了,半晌没见他来,又进屋去看:“收拾好了吗?”


    “好了。”他走来,稍稍低头,“我摸了娘子的膏子,娘子闻闻,香不香?”


    张莺鼻尖贴着他的脸嗅嗅:“香,你以后随便用,多抹点儿也好,手上也抹点儿,还能防冻疮呢。”


    他嘴角扬了扬,轻轻应一声:“嗯。”


    吃完饭,张莺给他装好饭,看着他走出去很远,才回到院子里干活。


    王桩子立即上前:“老大,我要做啥?”


    “去捡六十个鸡蛋洗干净,先捡鸡笼里的,再去拿柜子里的。”


    “六十个?”王桩子震惊。


    “我家养的鸡多,家里人又少,是攒了不少。”张莺一点儿不稀奇了,“我爹他没事儿就把它们赶到后山上,让它们自己寻食,你要是闲着可以跟着去,往后我爹要是没空,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王桩子连忙点点头:“行,我记得了。”


    “去洗鸡蛋吧。”张莺就坐在院子里,食材也全搬到院子里去了,“鸡蛋腌好,我爹肯定就把肉买回来了,到时候再弄肉。”


    王桩子也在院子里,蹲在水井边上洗鸡蛋:“老大,你腌这么多鸡蛋做啥?”


    “做月饼。”


    “啊?”


    “蛋黄味的月饼,没吃过?那到时候做出来给你吃一个。”


    王桩子眼睛一下亮了:“谢谢老大。”


    张莺轻哼一声:“只要你对我忠心,以后肯定不会让你饿着。


    赶快洗吧,一会儿我跟你说怎么做馒头,明天一早咱们就得起来做馒头,做好了要拉去城里卖。”


    “老大,我要一块儿吗?”


    “你就不去了,你天不亮过来给我帮忙,忙完你就回家歇着去,睡醒了再过来。”


    “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照做!”


    张莺满意点点头,继续处理豆子。


    买卖做多了,她也渐渐有一套流程了,两天去城里卖一趟,一趟带去两百个,基本上能卖完,一共是两千文,刨去食材成本,也能挣一千二三百文,就是辛苦些。


    临近中秋,她已经跑了三趟了,钱是挣到了,人也是累得够呛。


    晚上,邓琼盘腿坐在床上给她捏肩,边捏边道:“娘子,不能这么操劳,人会累坏的。”


    “我也觉着不能这样了,不光是我,你隔天就跟着我早起,肯定也累坏了。”


    “那娘子是咋想的?”


    “等我把中秋的生意做完了,往后就换成四天去一趟,中间也能歇两天。”


    “中秋还有啥生意?”


    “弄月饼啊。”张莺笑着转身卧下,拉着他的手,“我打算做些月饼,后日去送给经常买完包子的老客人,他们尝了要是觉得好,中秋之前肯定会跟我预订。你不知道,现在去城里去得频繁了,馒头没那么好卖了。”


    他抿抿唇:“娘子,你别这么辛苦,我去打听过了,明年三场考试,过一场就有一场的奖励,最后会奖五两银子,往后在城里念书也会有补贴。”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嗯,所以娘子不用这样辛苦了。”


    “那不行,我鸡蛋都腌好了,就等着挣钱呢,你还得帮我。”


    “帮什么?”


    “你会画画吗?不成写字也行,你帮我弄几副字,我要做月饼礼盒,卖贵点儿,卖给有钱人。”


    邓琼眉头皱皱:“这肯定是没问题,我就是怕娘子累着了,娘子不是说肩膀疼吗?肯定就是揉面揉的。娘子,你听我的,咱们的那些钱已经够我去城里念书的了,到时再加上村里给的补贴,还能过得很好。”


    “我就是想轻松一点儿才要做礼盒的呀,那个比卖馒头挣得多,还比做馒头轻松。”


    “行吧。”邓琼有些无奈。


    张莺勾着他的脖子起身,笑着道:“我想好了,再看看王桩子的表现,要是他表现得好,我就把做馒头的方子给他,他每个月给我交一定的钱,剩下的钱赚多少都是他自己的。”


    第48章 我也想做老大的男人


    “娘子,王桩子那个人不可信,他要是偷了娘子的秘方咋办?”


    “怕什么?蛋黄酱的秘方在我手里就行了,其它的他要抄抄去,没了蛋黄酱,味道可就差远了。”


    邓琼又扬起唇:“娘子,你好聪明。”


    张莺笑着戳戳他的脸:“你娘子不是憨包,我早就觉得得找点儿轻松些的挣钱的法子了,不可能把自己累着的。”


    “嘭嘭!”一阵敲门声响起。


    张莺神色一凛,稍稍坐正。


    马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睡了吗?”


    张莺和邓琼对视一眼,稍稍往床边坐了坐:“还没呢,这不是天还没黑?二嫂有啥事儿吗?”


    马氏笑着道:“没啥事儿,这不是中秋快到了吗?想叫你们中秋回来吃个团圆饭,今年收成不错,爹娘想热闹热闹。”


    “噢,这样啊,中秋白天可能不行,我们得去城里,晚上可以。”


    “那行那行,团圆饭本来就是晚上吃的,那就这么说好了啊,你们早些睡吧。”马氏的脚步声渐远。


    张莺往外听了一耳朵,确认人真走了,又坐回去,小声道:“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伎俩就那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也对。”张莺抱着他的脖子又躺下,在他耳旁悄声问,“吃了一阵子的药膳了,你感觉咋样了?”


    他咽了口唾液:“娘子,也没多久,还不到半个月呢,哪儿能这么快见效?”


    “喔,对。那算了,睡吧。”张莺往后一躺。


    邓琼侧卧看着她:“娘子,你想弄吗?”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睡吧。”


    邓琼眼眸转转,俯身去亲她的嘴。


    “干啥?”她惊讶睁眼。


    “不是要弄吗?”邓琼说着拉开她腰间的系带。


    她连忙按住他的手:“还是睡吧,这几个月给你吃的那些好的全用我身上了,算是白吃了,大夫都说你还是虚得很,不能纵欲了,还是养养吧。”


    邓琼有些臊得慌:“那娘子想要了咋办?”


    “忍着。”张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把衣裳穿好,别来蹭我,我就不会想了。”


    邓琼当即将半敞的衣裳整理好,也不敢双手双脚抱她了,只是握住她的手而已。


    她这段时日也的确是累着了,只要邓琼别来撩拨她,她也想不起来那事儿,觉都不够睡的,再说她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天热,鸡蛋十几天就腌好了,她把鸡蛋都打了,分出蛋清蛋黄,随口吩咐王桩子。


    “你去,往蛋清里倒些面粉,搅成糊糊。”


    王桩子个头不高,也瘦得很,但比邓琼结实多了,手上都是精肉,自打他来了,家里的重活都给他干了,他也没话说,要他干啥他干啥,勤快得很。


    张莺弄好了馅儿,搅和好面粉,等着老张从雷叔那儿拿回来模具,就能开始做了。


    做完,老张在后院也弄好了砖炉,直接将月饼放进砖炉里,坐在一旁守着就行了,她还想做几个竹子编的礼盒,又去折腾老张。


    老张会编一些竹编,做工不算太精细,但瞧着也不错。她直接将王桩子指派过去,跟着老张学,两个人弄的总比一个人快。


    王桩子学了几个,也顺手了,老张就起身去外头晃悠了,后院只剩他们两个,邓琼回来时,悄悄看了一眼,见他们俩离得远远的,各自在忙各自的,才抬步走去。


    “娘子。”


    “回来了?”张莺一看到他立即扬起笑脸,上前把他的包接了,“饿不饿?我去弄饭。”


    “我跟娘子一块儿去。”


    王桩子在一旁看得很是羡慕。


    吃罢晚饭,天还没黑,一群人又去后院,将烤好的月饼拿出来。


    刚出炉子月饼香得不得了,院子外面都能闻得到,张莺先掰了一小半,吹了吹,送到邓琼嘴边:“小琼,你尝尝。”


    王桩子在一旁看得都要流口水了,眼巴巴道:“老大,其实我也很听话的。”


    “咋?你要想吃自己拿一个呗。”张莺也没回头看,还在喂邓琼吃月饼。


    王桩子欢天喜地应了,拿着饼子咬一口,凑了过来:“老大。”


    张莺瞥他一眼:“干啥?”


    “老大。”他娇羞道,“我也想做老大的男人。”


    “啥?”张莺一下懵了。


    邓琼也立即眯起眼,要不是张莺在这儿,他就要上去掐死这个死东西了。


    “啥玩意儿?”张莺又问。


    王桩子羞涩重复:“老大,我也想做你的男人,我能干活,我也听话,我力气还大,老大让我干啥就干啥。”


    张莺插着腰转身:“不是?我已经有男人了……”


    “我感觉我比


    姑爷也不差啊。”王桩子看着邓琼的眼神声音越说越小,强撑着胆子道,“我干的活还比姑爷多呢。”


    “去去去,忙你的去,别想那有的没的。”张莺无奈朝他摆摆手。


    他不肯走:“为啥啊?我比姑爷差哪儿了?”


    张莺深吸一口气:“你会读书吗?”


    他摇摇头。


    “你长得好看吗?”


    他又摇摇头。


    “那你啥都没有,想啥呢?好好干你的活去。”张莺瞅他一眼,转头将邓琼嘴角上的碎屑擦去,轻声道,“天不早了,回去吧。”


    王桩子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走了:“哦。”


    张莺看他落寞的背影一眼,拉上邓琼,跟张钊打了招呼,往院门外去。


    “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娘子是咋想的?”


    “我能想啥,我就觉得挺好笑的。”


    “好笑?”邓琼撇撇嘴,悄声道,“他说他力气大,比我强。”


    张莺正要反驳,对上他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推他一把:“你胡说啥呢?”


    他瘪着嘴:“不是吗?娘子不喜欢有劲儿的?”


    “那也不是来个力气大的就喜欢啊?你一天到晚想啥呢?我都没往那个方向想,他就还是孩子,哪里懂这些?要是真有什么心眼,也不会当你的面说这些了。”


    “噢。”他别开脸,狠狠磨了磨牙,“娘子这么相信他。”


    张莺拽拽他的手:“你说的这是啥话?你是我相公,我肯定最信任的就是你啊,他就一小孩儿,长得乌漆嘛黑的,你一天到晚为他吃啥味儿?”


    “我就是看他不舒服。”


    张莺叹息一声,拉着他进了门,按着他坐下,搓搓他的脸:“那你想咋样嘛。”


    “我不想咋样,我就想你哄哄我。”他抱住她的腰,掐着嗓子撒娇,“娘子娘子,你不爱我了,你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没呀,我没凶你呀,是不是你非要想歪,你不那么想,我也不会说你。”


    “娘子明明知道我身体不好,那样的话不就是往我心里扎吗?娘子还怪我乱想。”


    张莺在他身旁坐下,亲亲他的脸颊:“又不是治不了,这不是在慢慢补着了吗?我也没怨你。”


    他咬住她的下唇,悄声道:“等我身体好些了,肯定能让娘子舒服一整晚。”


    张莺瞅他一眼,将他推远一些,嘀咕道:“不行就别乱惹人。”


    “我行,我行的。”他说着就要脱衣裳。


    “行了行了,都忍忍,你这才喝了多久的药膳,早点儿睡吧,好好歇歇。”


    邓琼平躺着,只剩叹息。


    他有媳妇儿,还是他很喜欢的,还躺在一张床上,还愿意跟他做些什么,他却啥都做不了,这叫啥事儿啊。


    他再看到那些草药时,恨不得抓一把往嘴里塞,但想想以后,还是按住了。


    他想长长久久地跟他娘子在一块儿,可不只是为了这一时的欢愉,还是忍忍吧。


    “姑爷,你抓着肉桂干啥?”王桩子好奇问。


    邓琼回头瞅他一眼,冷脸越过他,大步走了。


    王桩子挠挠头,拿了家伙什儿也往外去。


    张莺要去城里送月饼,上回送去的月饼挺受人喜欢,订了不少出去,她一早就要给人送去,免得赶不上过节。


    邓琼也想去,但村塾只放半天假,只能作罢。


    这一去一回,已经赶着时间了,到家时还是已经下午了,稍坐一会儿就得往邓家那边去。


    “爹,我们晚上不能陪你了啊。”


    “天天都在一块儿,又不是见不到了,行了要走就走吧,明儿记得过来吃早饭。”


    “行,那我们走了。”


    邓家那边也开始准备了,炊烟缓缓升起,淡淡的米香味儿散开,不知道锅里煮的是什么,她也没过去看。


    倒是马氏,瞧见他们回来,笑着扭来:“忙完了啊?”


    “也没忙啥,就去城里逛了趟,买了点儿棉花,准备给邓琼做冬衣。”


    “唉哟,这成亲半年,你都往老三身上贴了不少钱了吧?恐怕礼金都花完了吧?”


    “他是我男人,用在他身上就是用在我身上,我没细算。”张莺拉着邓琼走,“我们先去屋里放东西了。”


    马氏挑了挑眉,给邓财使了个眼色。


    邓财收到,往西侧屋走进几步,轻轻拍拍门:“老三,收拾完了就出来坐一会儿呗,我们弟兄三个好久没在一块儿说过话了。”


    屋里的邓琼看张莺一眼,朝外答:“好,我收拾完就出去。”


    邓财朝马氏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便在院子里的桌边坐下,老大邓福也坐下。他看着好一些了,瘦得没那么厉害了。


    邓琼跟张莺出了门,在他们对面坐下,朝邓福问:“大哥,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邓福道。


    陈氏应和:“老三、老三媳妇儿,还多亏了你们帮忙,你们坐吧,我来做饭就好。”


    张莺本来就没想起身帮忙,这会儿坐得更心安理得了,只答一句:“大嫂辛苦了。”


    对面坐着的马氏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和邓福交换了个眼神。


    马氏早就觉得陈氏那些鸡蛋是从张莺那儿弄的,眼下是能确认了,只是明面上没有点破。


    “老三读书才是辛苦了,也多亏老三媳妇儿平时照顾着,老三将来要是考上了,老三媳妇儿你可就是功臣啊。”


    张莺看她一眼,不冷不淡道:“不敢当。”


    她也没生气,又朝邓琼道:“咋样?老三,身子好些没有?明年上考场能捱得过吗?我听说那考试比平日里念书还难熬呢。可惜你二嫂和你二哥没啥本事,也帮不了你什么。”


    “娘子一直给我弄药膳吃,这一阵子是好些了,只是不知道入了冬会咋样。”邓琼道。


    马氏眼转子转了转:“老三原来睡的都是东屋,成了亲才盖了新屋子,也没来得及做炕,冬天没炕咋过得了呢?我看是不是要给老三屋里修个炕啊?娘,你咋说呢?”


    王氏从堂屋出来,瞅了她一眼。


    这个死女人,想讨好老三又不想出钱出力,净用她来做嫁衣了。


    “炕还是要修的,弄个土炕就行了,老大老二要是闲着明儿就能弄好。”


    陈氏突然插话:“我明天没事,我给老三和老三媳妇儿弄吧。”


    王氏和马氏都见不得她跟老三两口子好,心里都骂了她几句。


    张莺却道:“不用了,我请个小工来,我们自己弄,弄个碎砖炕。”


    马氏道:“哎哟,这有钱就是好啊,我还说弄个土炕呢,这老三媳妇儿一开口就是砖炕。”


    张莺没理会她,只跟邓琼解释:“也不是什么砖炕,是碎砖和土和在一块儿,我想着比土炕要好些。明儿我再问问我爹,到时候让王桩子来帮着弄。”


    “这个王桩子……是谁啊?”马氏问。


    “没谁,家里的一个帮工。”张莺答。


    “我是听说张家多了个面生的男人,外面传得厉害,我还只当是……”


    邓琼打断:“家里的那个帮工就是个小孩,也不过十四五岁。”


    “老三这话说的,你不也才十六岁,都还没过十七岁的生儿呢,小伙子们十一二岁就明白那事,那不是正常?就算是真没啥,也得注意些,别落了旁人的口舌才好。”


    邓琼沉了沉脸。


    马氏笑道:“咋?还不高兴了?这家里就我们几个,又没旁人,老三媳妇儿你还不赶紧跟老三解释解释?”


    “不用她解释。”邓琼道,“她和家里的帮工没啥事儿,二嫂最好不要出去乱说。”


    “你瞧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没有家丑。”邓琼又道。


    马氏一下愣住,左右看一圈,尴尬笑笑:“对对对,没有家丑没有家丑。”


    邓琼这才收回目光,又静默坐着。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菜色也比先前丰富许多,饭也比原先多了,虽然不见什么大鱼大肉,但好歹是吃饱了。


    吃罢,陈氏又一个人把桌碗收了,张莺要回屋时,她擦擦手将人叫住。


    “大嫂,咋了?”张莺停下。


    “是有点儿事儿。”陈氏声音放低一些,“你大哥身体好些了。等中秋过了,他去继续服役,我就会继续出门找活干的,欠你的鸡蛋我们会尽快还上。”


    “也不用着


    急,我爹也不缺那几个鸡蛋,按照原先说的,年底之前还上就行了。”


    “老三媳妇儿,我真是不知道咋报答你好了……”陈氏抹抹眼泪,“往后老二媳妇儿再找你麻烦,你别理她,跟我说,她要你干啥,我来干。”


    张莺皱了眉:“你这是报答她吧?”


    陈氏赶忙小声道:“老三媳妇儿,你听我解释,老三他……”


    “咋?”张莺疑惑。


    陈氏看一眼一旁站着的邓琼,将张莺往跟前拽了拽,悄声道:“老三不是不行吗?你们这以后没个孩子也没办法,也怪你大嫂我肚子不争气,不然生个儿子就送给你们,眼下也就指望着老二媳妇儿了。”


    张莺有点儿傻眼。


    陈氏却拉着她语重心长道:“妹子,你听嫂子一句劝,往后别和她置气,嫂子去安抚好她,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你。”


    张莺有些头疼:“邓琼他没啥大毛病,能治好,再说了就算治不好,我也没必要点头哈腰伺候人就为了要个儿子吧?”


    “老三媳妇儿,你不明白,你要是没个儿子,往后谁照顾你啊,你就说这家里,不都是你大哥和二哥撑起来的,你还有两个姑姐,全嫁出去了,这么多年给娘家帮过一回忙吗?”


    “那倒是。”张莺嘀咕一句,“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情况,那不能一概而论。”


    陈氏倒还先叹上气了:“咋就和你说不通呢?”


    张莺也知道和她说不通了,便换了个说法:“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要真是那个命,也没办法,你就别折腾了。”


    “算了算了,这事儿你别管了,大嫂给你张罗。”陈氏说着便转身走了。


    张莺叫了几声没将人叫住,无奈进了屋,满是不解,嘟囔一句:“你说你大嫂这脑袋瓜子是咋长的?”


    “娘子,别听她胡说,我就是虚了点儿,不是啥大毛病,肯定能好的,娘子要是想要孩子,咱们肯定能有自己的孩子的。”


    “我不着急这事儿,咱们现在啥都没有,你身子又不好,要了孩子反而是拖累。”


    邓琼将下巴放在她肩上,轻声道:“娘子,我明白的,等我以后有钱了再想这事儿,我肯定不会让娘子和孩子跟着我过苦日子的。”


    她点了点头,满意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娘子,你今儿的生意做得咋样?”


    “挺好的,礼盒都是先前订的,也没花多少功夫就卖出去了,今儿晚了,明天咱们再数数,看看对不对得上。”她说着擦了脚往床上去,又道,“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我去过那个书铺了。”


    邓琼眉头微皱,将水盆放远一些,低声道:“不是说好了吗?再也不去的。”


    “做生意嘛,总不能觉得不对就不做了,咱们别去他那里抄书承他的情就好,也不亏欠他啥,他叫我们做啥我们不做就是嘛。”


    “娘子说得也对。”邓琼卧在她身旁,“他和娘子说啥没?”


    “没说啥,只说月饼做得挺好,也没提抄书的事儿。”


    “嗯,反正不去他那里抄了,等明年进了城,我再想法子去别的书铺看看,城里又不只有他那一家书铺。”


    张莺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好,去了城里还有很多赚钱的机会呢。我明儿就叫王桩子来修炕,早点修好,免得到跟前又来不及。”


    “要不等我休假了再修吧,免得旁人看见说闲话。”


    “说啥闲话?不就是请个小工来帮忙干活吗?等你放假都得月底了,到时也得休息休息,还弄什么炕?你好好念你的书,我自己就张罗了。”


    邓琼还有些犹豫,但也知道她决定的事还真不好劝,也就只能作罢。


    一早,吃完饭,张莺就领着王桩子去了邓家。


    邓家的男人都出去服役了,陈氏出去寻活干了,王氏不知道在哪儿,只有马氏和大伢在家里。


    张莺隐隐听见东侧屋子的动静,没有理会,径直到了自己的屋子,指挥王桩子开始干活。


    “先把这些东西挪到那边去,搬好了再把材料都弄进来,争取一天就弄完。”


    王桩子边干着活边左顾右盼,还小声道:“老大,我瞧着这邓家也不咋样啊,还不如老大家好呢,老大咋想的,要嫁来这里?”


    “干你的活,话那么多。”张莺怼一句。


    “哦。”王桩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他天天都挨说,沉默一会儿,他忍不住又开口,“我觉得以老大的样貌家世能嫁个更好的,我要是老大,我肯定寻个城里有钱少爷嫁了,舒舒坦坦当大少奶奶,也不用费劲干这么多活。”


    “你以为有钱人都是傻子啊?你想进就进,想过好日子就过好日子的?”张莺瞅他一眼,“还没到晚上呢,就开始做梦了?”


    王桩子撇了撇嘴:“老大你真会骂人。”


    “你知道就好,不想挨骂就安安静静干活。”


    “哦。”王桩子又暂时闭了嘴。


    他年龄小,也就是话多一些,其余没什么毛病,张莺也懒得跟他计较,有时怼一句,有时应一声,也算和谐。


    马氏听见动静,悄声靠近,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扭头就在外面传了闲话。


    第49章 缝了你的臭嘴!


    张莺还什么都不知道,一溜忙到中午,回去吃了个饭,下午接着干,傍晚时分就把炕糊好了,还剩个烟囱搁到第二日再弄,弄好,晾上几日,烧过一遍,铺好褥子也就算完成了。


    她高兴地在炕上爬来爬去:“我感觉还不错,你觉得咋样?”


    “挺好的,比我先前睡的那个好多了。”


    “你先前睡在哪儿?”


    “正房右侧的屋子,先前隔成了两个屋子,我睡一间,大妮二妮睡一间,里面也是炕,土炕,灰扑扑的。”


    “也不方便,大妮二妮都多大了,隔出来的屋子肯定不大,分出来也挺好的,她们俩也能住得大点儿。”


    “大伢也大了,往后肯定是也要住去那儿的。”


    张莺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整的,连睡觉的屋子都没有,你二嫂肚子还有一个呢,到时候不是要四个娃挤在一个屋子里?往后咱们要是有了孩子可不能这样。”


    邓琼扬起唇:“嗯,到时候我肯定给他们每人都单独建一个屋子。”


    张莺嘴角翘起,指尖戳戳他的脸颊:“你想要几个孩子?你养得起吗?”


    “养得起就生,养不起就不生,娘子要是想要,我会努力挣钱的,不会让他们都过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声又道,“其实没有孩子,只有我跟娘子,也挺好的。”


    张莺审视他一会儿,郑重道:“你要是累了就直说,咱们不弄了就是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暗示。”


    “我没暗示。”他着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我们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么支支吾吾的?”


    “我……”他就是觉得没有孩子,只有他们俩也挺好的,但不知道咋说,怕人觉得他自私,“就是字面意思,现在还不着急要孩子。”


    张莺点了点头:“那是,不过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养养吧,免得天气冷了,你受不了。”


    邓琼一噎,也不好再争执什么,他是得多歇歇,不然入了冬,他真要生病,从前每年入了冬,他便要大病一场的,也是因为如此,才迟迟耽搁,没真上考场去试试。


    稻子收了,地养一养,就要播下麦子,麦子好种,不需要那样多劳力,他们也能轻松一段时日,说是轻松,也轻松不到哪儿去,翻过冬就要考试了,他得把那些已经滚瓜乱熟的知识翻来覆去温习巩固。


    天凉爽起来,一早一晚都有些冷,轻薄的夏衣穿不住,得穿上秋衣。秋衣也是娘子给他做的,选的都是些明亮的颜色,很是扎眼,他穿出去总有些不好意思,但心


    里还是得意的。


    学塾里的同窗都忍不住朝他看,又八卦问:“邓琼,这也是你娘子给你做的吗?”


    他高兴,脸都不臭了,轻应一声:“嗯。”


    “噢,那传言应该是假的了?”


    邓琼一愣:“什么传言?”


    同窗们立即摆摆手:“没、没啥。”


    邓琼脸一垮,上前追问:“什么传闻?”


    那几个少年都有些怕,他们都听说了先前邓琼和雷明焕打架的事,都没想到邓琼竟然能把雷明焕打得满脸是伤。


    “没、真没啥。”


    “不说?”邓琼挡住他们的路。


    他们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道:“你、你又要打架吗?你娘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和人打架,肯定会打你的……”


    “说不说?”邓琼逼近一步。


    “我们说,但你听了别生气啊,这话也是我们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少年们做好了躲藏的准备,快速道,“我们听村里议论,说你不行,你娘子和他们家的那个帮工好上了,背着你有了苟且,还在你们的屋子里就这样那样了……”


    邓琼咬紧牙关,双手攥成拳,额头的青筋凸起。


    少年们吓得齐齐后退一步:“我们都是听说的,你别打我们,打出伤来我们回去要挨打的。”


    邓琼沉着脸,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是从谁那儿听说的?”


    “我们也说不清,就是听见几个婶子闲聊时说的……”


    邓琼瞥他们一眼,攥着拳头大步往回走。


    几个少年懵了一瞬,伸着脖子喊:“要上课了,你不上了?”


    邓琼没有回答,只是疾步往前,越过张家的院门,大步往自己家中去。


    这一向劳役服完了,农活也才忙完,人都在家里,可他顾不得人在不在家,冲进院门,直奔东侧屋去,一把拉开东侧屋的房门。


    马氏吓了一跳,随即笑着道:“老三这会儿咋在这里?不用去村塾读书吗?找嫂子是有啥急事儿吗?下回可要敲了门再说,要是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可……”


    “是不是你在外面乱传的?”邓琼冷声打断。


    马氏心头一惊,装模作样道:“老三你说啥呢?啥就是我……”


    “张莺和别人好的谣言是不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的?”邓琼又打断。


    “啥?还有这事儿?”马氏继续装傻充愣,“那我是真不晓得。”


    邓琼冷斜她一眼:“你不用在这儿跟我做样子,我生不了孩子的事只有家里的人知道,王桩子来家里修炕那两日也只有你在家,不是你传的还能是谁传的?”


    “那天咋就我一个人在家呢?那娘,大妮二妮也在家呢。”马氏说着,撑着腰从他身旁越过,朝堂屋里出来的王氏道,“娘,老三媳妇儿好像和旁人有了首尾,被大妮二妮看去了,传得到处都是,老三正在跟我闹脾气呢,说是我传的,我没事儿传这些话做什么?”


    “你不认?”


    “我没干过的事,我咋能认?”


    邓琼看她们一眼,大步往自己屋去,一把捅开门锁,拉开柜门,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搬。


    王氏听见动静匆匆走来:“你这是干啥?”


    “从今往后,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王氏还没弄明白这是啥情况,只看他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收出来了,皱着眉头又问:“你去哪儿?”


    邓琼将衣裳包好,又去搬床底下的箱子,摞在一块儿,抱着要往外走。


    王氏伸手拦了下,没能拦住,一下恼火了:“翅膀硬了是吧?老娘问你话呢!”


    “你咋不问她?她在外面编瞎话,不就是想把我赶出这个家吗?”邓琼一点儿没小声,将邻居几个的目光都吸引了来。


    王氏皱了皱眉,她了解马氏的性子,这事儿未必不是马氏传出去的,但眼下闹成这样,肯定不能认。


    “你二嫂都说了,不是她传的,肯定是大妮二妮那两个死丫头在外面胡说。大妮二妮!”她嚎一嗓子,没见人出来,又道,“你说这娃子做事儿咋那么急呢?快回屋里来说,让别人看着像咋回事?”


    邓琼站着没动:“这事和大妮二妮没关系,不要什么事儿都赖去她们身上。”


    “那你说是谁?你二嫂她挺着个大肚子,哪儿有闲心说你们的闲话?赶紧回屋去,别逼我抽你!”王氏自认已给了台阶了,这会儿真有些恼了,尤其是瞧见隔壁几个凑热闹的脑袋。


    “你们以为我没证据敢这么回来闹吗?”邓琼看向马氏,“你是自己认,还是我找了证人来和你当面对质?”


    马氏慌乱眨眼,举起手就发誓:“我发誓,这事儿不是我传的。”


    邓琼嗤笑一声:“发誓总要有个誓约吧?”


    马氏眼珠子一转,突然理直气壮起来:“你媳妇儿自己做了丑事,你不去找她对质,来跟我这个当嫂子的扯皮?”


    凑热闹的听见丑事两个字更是忍不住伸着脖子往这儿看,有好事的还大着胆子问一句:“咋了咋了?老三媳妇儿咋了?”


    马氏抢着答:“还不是她家里请的那个什么帮工,还弄来家里修什么炕,结果被人瞧见丑事,传扬了出去,老三恼火了,非得说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传的。我没事儿传这些干啥?再说,她自己干出了丑事,就是我传出去那也是应该的,老三你管不住自己媳妇儿就算了,还要来找自家人的麻烦,也太窝囊了点儿。”


    王氏眉头一紧,将人往后拉了拉,低声问:“老三媳妇儿真和别人有事儿?”


    马氏生怕旁人不知道,故意拉高声音:“那肯定是真的啊,不然老三能这么火急火燎的?连书也不念了?”


    邓琼就知道她要嚷嚷,也是故意让她嚷嚷的,最好是将全村的闲人都引来。


    “你亲眼看见了?”


    “我没亲眼看见啊,但你这么着急,这事儿还能有假?”


    邓琼看人来的差不多了,稍稍退后两步,将东西放下,举手高声起誓:“我邓琼发誓,要是我娘子张莺和别人有苟且,就让我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


    围观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纷纷劝阻:“老三,这种誓可不是能乱起的,那考秀才多大的事儿啊,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就是为了考秀才?”


    “我既然敢这么说,就一点儿也不怕。”邓琼朝围观的人道,“叔叔婶子瞧见了?我这身新衣裳是我娘子给我做的,鞋子也是我娘子给我做的,我用的纸笔看的书全是我娘子新添置的,你们说,她待我这样好,能像我二嫂说的那样吗?”


    这些人背后也没少传这些闲话,但到了跟前,一个个的又开始应和起来了:“是是是,村里村外的,你家莺子是啥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吗?真说偷人,那不能够。老二媳妇儿,这可不能瞎说。”


    “啥时候是我说的了?我整天在家养胎呢,都没听说过这事儿,这不是老三自己跑回来说的吗?”马氏心虚翻一眼,梗着脖子道。


    “好啊,二嫂当众起誓,我就相信不是二嫂传的,并且当众给二嫂道歉。”


    马氏翻了个白眼,手就要举起来:“不就是起誓吗?我起誓……”


    “二嫂按照我这个起吧。”邓琼打断,高声示范,“我马小荷对天起誓,要是张莺和王桩子的闲话是我说出去,就请老天罚我这辈子只能吃豆子稀饭,萝卜菘菜。”


    马氏脸一下绿了,围观的人脸也绿了,在长东村,每家每户那都是顿顿不少萝卜菘菜,吃得人听到都能想到那股味儿,哪一天要是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全村的萝卜菘菜全拔了。


    “唉哟唉哟……”马氏突然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围观的人都惊了好一下,齐齐退后几步,生怕她真出啥事儿,赖到自个儿身上。


    邓琼倒是没动,镇定重复:“二嫂起誓吧。”


    “唉哟,我肚子突然不舒服……”


    “就说一句话而已,也不耽搁啥,二嫂不舒服不也说了这么多了吗?”


    马氏装病还是没有邓琼那样炉火纯青,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很快就装不下去了,垮着脸道:“你怀疑我,你就该拿出证据来,你要我起什么誓?”


    “不是二嫂说起的吗?这会儿又不肯了?那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了。”邓琼弯身抱起地上的行李,“


    今天人多,各位叔叔婶子给我做个见证,我自小身体不好,没能给家里出上什么力,家里的兄弟早就不愿意了,想方设法要把我赶出家门,从前我不明白,今天的事儿算是让我清醒了,那我就遂他们所愿,再不拖累他们了。”


    说罢,他抱起东西就往人群外挤。


    王氏一愣,急忙追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这是干啥?你往哪儿去?”


    “娘不用管我去哪儿,从今往后我不再拖累你们了,我是死是活都不用家里再花费银钱了,就是我死,也不用家里给我张罗。”


    围观的人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老二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呢,那老三的事儿是老三的事儿,你要是有啥不满意的你就说嘛,干啥要污蔑人家媳妇儿,张家丫头多好一个人啊。”


    马氏环视一圈,那说话的人里还有前几日津津乐道跟她八卦的,今儿就跟变了脸似的,正义伟岸得不得了了,她实在来气,破口大骂:“你们没说?你们背后说得比我还难听,现在在这儿装啥好人?”


    那几人也不服输:“那还不是你先说的?要不是你编瞎话哄我们,我们也不能在背后那么骂人啊?”


    有人应和:“就是就是,我们骂的是偷汉子的人,又不是你家莺子,眼下话说清楚了,我就在这儿跟老三赔个不是。我不该听了你二嫂的瞎话,在外面乱传,以后肯定不会了。”


    邓琼淡声道:“婶子也别自责,这事儿也不全是婶子的错,错就错在编瞎话的那个人身上。”


    “你、你们……”马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氏深吸一口气:“你二嫂的事是你二嫂的事,就算是她错了,给你赔个不是不就过去了吗?你在这儿作闹啥呢?”


    “方才她要是愿意跟我赔个不是,这事真就过去了,可她非但不认,还赖到大妮二妮身上,现在弄得人尽皆知了,再来赔不是,对不住,我不应。”邓琼转身,看向马氏,“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对,我是窝囊,自己受你们不待见就算了,还连累我娘子跟我一块儿受气,今天开始,我不受了。各位叔叔婶子,劳烦你们让让,我要走了。”


    王氏紧忙又拉住他:“你走哪儿去?就算是你二嫂有错,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你连爹娘都不要了,是吧?”


    “明明是二嫂的错,娘反倒怪上我了?”他自嘲笑笑,“旁人都说娘偏心我,这回我算是弄清楚了,娘到底偏心谁。”


    围观的人也小声议论起来,他们虽然见过王氏是咋打邓老三的,但总觉得王氏的确是有些偏心老三,今儿一看,好像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王氏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老三平时再犟,哭啊闹啊,也没说过要走的话,今天却是这么一副坚决的样子,她是真有些慌,可这么多人看着,她又有些拉不下脸安抚,说来说去,语气还是呛的。


    “那这事儿我也不知情啊,你二嫂还怀着孩子呢,你好意思这么闹?你生她的气就生她的气,非闹着要离家出走是咋回事?你几岁了?还是小崽子吗?动不动就要走?”


    “我没跟你们闹脾气,我不是要离家出走,我的意思是,分家。”


    在场之人皆是一怔,议论纷纷:“分家?父母在,没有分家的道理吧?”


    邓琼接话:“我也不想分家,可这个家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知道他们看不惯我,觉得我只读书不干活轻松得不得了,觉得家里是为了养活我才过得这么难,今天我就不当这个拖累,我什么都不要,就这些行李,从此往后各过各的。”


    王氏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你这个傻娃子,你说啥呢?我们啥时候嫌弃过你……”


    “那为啥二嫂编我媳妇儿的瞎话,为啥娘还要向着二嫂?”


    王氏看向马氏,刻意责骂:“你好端端的出去传什么瞎话?传都传了,还不认?你这不是存心让老三不好过吗?”


    马氏脑筋一转,也赶紧往回找补:“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错了,我这还不是怕老三吃亏吗?老三傻乎乎地一心都扑在他媳妇儿身上,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能看着他吃亏不是?”


    “还不赶紧跟老三赔个不是?”


    “是是是。”马氏朝邓琼走近几步,做足了样子,“老三,二嫂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二嫂这回吧,往后肯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你说你,从小没干过啥重活的,一个人出去可咋过啊?我和你二哥也没嫌弃过你,你多心了。”


    众人也道,这邓家老三的确像是没干过啥重活啊,莫不是真是误会一场?


    “不用二嫂担心,早前收稻子的时候,我不比二哥收得少。自成亲以后,我娘子带我去看了大夫,日日给我炖汤药喝,我比从前强多了。”


    他瞧着是长高一些了,也瘦得没那么厉害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原来是去媳妇儿家过上好日子了,看不上自个儿家了啊。”马氏像是说笑一般。


    邓琼严肃道:“方才还说再不会乱传了,这会儿又开始睁眼说瞎话了,还说不是要逼死我?我今天要是死了,你们就开心了。”


    “我这不是说笑吗……”


    “不用说了,我们找里正吧。”邓琼挣开王氏的手,大步便往外走,任由后面的人再怎么喊也没有停过一步。


    走到半路,张莺迎面跑来,邓琼愣了下,悄悄扬起唇,大步迎过去:“娘子。”


    张莺看一眼不远不近跟着他的人,低声问:“我听人说你家里闹起来了,这是咋了?”


    “娘子。”他放下行李,抓住她的手,“娘子,有人说你闲话,我正在和人理论。”


    张莺眉头一皱:“啥闲话?”


    邓琼抿了抿唇,小声道:“他们说娘子和王桩子偷情……”


    “放他娘的屁!谁说的?我把他嘴给撕烂了!”张莺高喊一声,撸了撸袖子,朝着来看戏的人喊,“谁乱传的!给老娘站出来!”


    那些人都有些怕,缩着脖子道:“可不是我们传的啊,是你二嫂子在外面乱说的,你男人现在要为了这个事儿分家呢。”


    “她人呢?”张莺伸着脖子望一眼,从人群中越过去,插着腰朝人走去,“大着肚子呢,还在外面嚼别人舌根,不给你自己积德,也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积德吧!”


    马氏原也没想惹恼邓琼的,只是想把张家这死丫头赶出家门,不曾想老三竟然这么向着她,这会儿是又羞又气,指着人骂:“死丫头!你咒谁呢!”


    “我可没咒你,是你自己咒自己,多大个人了,天天正事儿不干,就在外头说三道四编别人瞎话,还要脸不?看在你怀孕的份儿上,我今天不跟你动手,下回再让我逮着,你看看我把不把你的臭嘴缝了!”


    “你、你……”马氏一下嚎起来。


    赶巧邓财赶来,正好听见她的哭声,上前将她护住,指着张莺骂:“你干啥?”


    邓琼也上前来,双手挡在张莺跟前,也哭着喊:“二哥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娘子。”


    第50章 要是没有娘子,我肯定会……


    邓财一看他哭了,也不敢大声了,只道:“你们又在闹


    啥?”


    “我们闹啥?”张莺将邓琼往旁边拉了拉,“你媳妇儿在外面乱嚼舌根,说我和别人偷情,我还不能闹了?我要说她肚子里的娃不是你的,你们也得闹!”


    “你!”邓财没话说,转头又看马氏,“你真在外面乱传了?”


    邓琼哭哭啼啼道:“她就是乱传了,传了还不认,还说是大妮二妮传的,刚才都有人亲口说了,是从她那儿听来的。”


    邓财一咬牙,沉声骂:“你没事儿瞎在外面传啥!”


    马氏小声道:“她自己把人领到家里来……”


    张莺打断:“啥把人领到家里来?我和邓琼那屋没有炕,我自己找人来帮忙修炕,一文钱没花家里的,还成了我的错了是吧?中秋那晚我还提前说了,会叫王桩子来帮忙,家里人都能给我作证!王桩子,你过来!”


    王桩子从后面挤过来,有点儿畏畏缩缩的:“啥事儿?”


    张莺一把揪住他的后领:“他就是个娃儿,你咋好意思的?啊?说我和一个娃儿偷情,你要不要脸?”


    王桩子的个子还没邓琼高呢,也跟个鸡崽子似的,就是比邓琼黑很多,眼睛冒着精光,看着就是个结实的,不过确实还是个娃儿的模样。


    “长得又乌漆嘛黑的,我他爹的偷情跟他偷?我脑子有问题?”


    王桩子瘪着嘴,吵架就吵架嘛,咋说着说着又骂上他了……


    围观的人忍不住一阵笑,有婶子道:“我先前没见过这个什么桩子,现在一看,果然还是个娃儿,哪有偷情跟这样的偷的?老二媳妇儿你也太会扯瞎话了,我们都被你哄了。”


    张莺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人一扔:“马小荷,你故意招惹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家的时候就天天往我们窗外蹲,现在又编闲话。还有你,邓财,动不动就要跟我动手,我先前是不想传家丑,今儿大家都听见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就你这样的,你配当哥哥吗?”


    “娘子,你别说了,二哥二嫂就是想嫌弃我吃白饭,想把我赶出家门,我走就是,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们今天就走……”邓琼抓着她的手臂哭着道。


    邓福和陈氏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着急忙慌劝:“老三老三媳妇儿,分家可不是小事儿啊,是要里正同意的,你们这样自作主张分家,闹到公堂上去可不得了。”


    “不是我要分家,是他们逼我走!”邓琼喊。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听说了。”陈氏赶忙拉来马氏,“你快跟老三和老三媳妇儿赔礼道歉啊。”


    “他们俩不是第一回 了,从前也赔礼道歉过,有用吗?现在还不是照样作威作福?今天就算是不分家,我往后也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邓琼伏在张莺肩上哭,“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啥不让我走,非要折磨死我,他们才高兴吗?”


    分家是大事儿,村里的人乍一听也不能同意,但看他哭得这样可怜,还是忍不住同情的。


    “我这么多年,虽说是病着,可从没偷懒耍滑过,啥事儿要我干的时候,我还是强撑着精神去干,从不敢有一句抱怨,家里有啥好吃的,我也不敢抢着吃,好不容易有了个愿意照顾我的娘子,你们还要百般刁难,不是看不得我好是什么?你们不是想逼我走,是想逼我死,好,我这就死了一了百了!”他说着就往路边的树杆上冲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哪里敢犹豫,紧忙将他抱住,张莺惊呼一声,也赶忙追上将他抱住。


    “你们都别拦我,让我去死,我死了他们就高兴了。”他哭得死去活来,碎发全黏在脸上,“娘子,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跟我一起受委屈,你别拦我,让我去死,我死了你寻个好人家改嫁吧。”


    “你说的这是啥傻话啊?”张莺蹲在地上,拨开他脸上的碎发,“别哭了啊。”


    他哭得越发厉害,几乎到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地步,气氛一时悲恸起来。


    有年长一些的大伯道:“唉,老邓家过得是不容易,可也不能这么欺负小的,他生病那是自小就生病,要是养活不起就送人嘛,何苦这样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王氏气道。


    大伯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王氏大叫:“还不和我一般计较?我们家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开口?就是里正来了,我不松口,这个家也是分不了的!”


    大伯后退几步,又有婶子上来:“这家肯定是分不成的,不过邓家小三儿,你也别灰心,你明年要是考上了,那是光耀门楣的事,他们现在不待见你,你以后有出息了也不搭理他们就是。”


    邓琼抬起朦胧泪眼:“婶子,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婶子一下急了,恨铁不成钢道:“你咋这么傻呢?我们今儿都看在眼里了,他们是咋欺负你的,动不动就要跟你动手,指不定在私下都威胁过你好多回了,你还想着他们俩干啥?今儿我们就给你做个见证,你往后有能耐了和他们俩老死不相往来,村里的人绝不说你一句不是。”


    “你们也管得着我们家的事?”邓财撸着袖子上来,“少他娘地在这儿挑拨我和我兄弟之间的感情!”


    婶子一点儿不怕,插着腰上去:“咋?谁挑拨了?不是你们两口子,一个编瞎话,一个要打人?”


    “就是就是。”一群人应和,“三儿你别怕。”


    “对!你别怕,好好准备考试,不要被他们俩影响了,以后当了大官,就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你、你们……”邓财指着他们,半晌没说出话来,着急之下,又要和人动手。


    老邓头不知打哪儿来的,突然将他叫住:“老二,带着你媳妇儿回家去。”


    邓财一愣,回头看去:“爹,你咋来了?”


    “带你媳妇儿回家去。”老邓头重复一遍。


    邓财不敢忤逆,拉着马氏快步从走远。


    看戏的婶子越战越勇,高声质问:“咋?你这个当爹的也出来和稀泥?”


    老邓头没有生气,看向邓琼,不缓不急道:“家里兄弟多了,有个冲突是也不少见,你现在往后都不想和他来往,爹也管不着,可爹娘还没死呢,说分家的话不合适。”


    邓琼本就没指望只能分家,在村里,分家可不是自己的事儿,除了看长辈的意思,还要去问过里正才成,哪儿能说分就分了?他原本就是想要村里人都瞧见,他和邓财关系僵硬,免得往后被他们俩打秋风。


    只是,他没有想到老邓头这个时候会出现。


    “爹,我也不想分家,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孝敬父母这事儿还是明白的,可二哥二嫂他们容不下我和我娘子。”他刻意擦了擦眼泪,低声道。


    “你二哥平日里脾气是急了点儿,爹也不跟你们说和啥了,这种事我也掺和不了。刚才爹也说明白了,你记恨他,往后不想与他往来,不想他沾了你的光,爹都不管,但那个家你得回得认。”


    “什么怕他沾了我的光?爹是抬举我了,我这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我只是觉得,以后就算是我病死饿死,也不会再拖累二哥二嫂。”


    “那这是你们俩的事,你自己做主就成。把东西搬回去就去念书吧,别耽搁了。”老邓头说完,背着手慢吞吞走了。


    围观的人遥遥看一眼他的背影,回头转身跟邓琼小声道:“你爹平时不说个话,一张嘴还是挺有道理的,你不想搭理你兄弟就不搭理吧,可家还是要回的。”


    邓琼乖巧点头:“婶子说得对,其实我只是想要爹娘的一个态度,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劳累叔叔婶子们耽搁自己的时辰来帮我说话。”


    “有啥耽搁不耽搁的,都是农闲的时候,行了,你快收拾收拾去念书吧。”


    邓琼应声,又道了几遍谢,才往自己的行李处去,人群也散开了。


    “王桩子,搬东西。”张莺吆喝一声,拉住邓琼的手,“去


    你家还是我家?”


    “先去爹那儿吧,那边近。”


    “行,那就先把东西放那边,晚上再说。”张莺拉着他走在前面,脚步放慢了些,“你别想太多,分家没那么容易的,当年我爹还不是想分家来着?也没分成,还是我爷奶走了,这事儿才成的。”


    “爹家里也像我家那样乱糟糟的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爷奶是老来得子,把我爹看得很紧,对我娘也很好,可就是太好了,啥事儿都要亲自操办,衣裳都要亲自洗,又说不得,反正感觉比你家还窒息。”张莺笑笑,“所以我那会儿听说你娘厉害得很,我一点儿都不怕,人人都知晓的厉害还有啥厉害的,大不了闹翻脸,要是我爷奶那样的,我还真不知道咋办了。”


    邓琼抿了抿唇:“窒息?”


    “对啊,天天管着天天看着,晚一点儿吃饭,饭都要端进屋里去,啥也不让干,哪儿也不让去,啥都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要说他们有啥坏心吧,那也没有,家里的钱啊地啊也都留给我爹娘了,没啥藏着掖着的。像你娘那样天天闹也不好,像我爷奶那样太好了也不行,就像我爹这样,该管管不该管不管,才最舒服。”


    “那我呢?”邓琼小心翼翼问,“娘子,你觉得跟我在一块儿窒息吗?”


    “没有啊,你有时候虽然也会无理取闹,但总得来说还是讲道理的,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还挺轻松的。”


    “噢。”邓琼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莺没多想,拉着他道:“你还去村塾里吗?要不歇半天下午再去吧,耽搁半天也不会咋样。”


    “好,那就歇半天。”到了张家院门,他转身接了部分行李,和人一起放进堂屋里。


    张钊在打铁的棚子下坐着,看着他们回来,问一句:“又闹啥了?”


    “老二那个媳妇儿,到处传我和王桩子的瞎话,邓琼为这事儿跟他们吵起来了。”


    “王桩子?”张钊皱了皱眉,很是慎重道,“那不能吧?真要有啥,也不能和他啊。”


    王桩子还不如邓琼呢。


    王桩子刚好从屋里出来,耷拉着脑袋,埋怨一句:“张叔,我也没那么差劲儿吧?”


    张钊不紧不慢道:“叔的意思是你还小,拿你编这种闲话不仁义。”


    “哦。”王桩子才不信了,他刚刚都看到人脸上的嫌弃了,不过被嫌弃多了,他倒也习惯了,颓丧了那么一瞬又活蹦乱跳起来。


    “就是,咋也不能和他啊。”张莺应和一句,猛灌一口茶水,“不过,桩子还是挺能干的,也勤快,我宣布,你合格了,以后一个月给一千文的月钱,你觉得咋样?”


    王桩子眼睛一下亮了:“一千文啊,好啊好啊,那还包吃不?”


    “包!”张莺豪爽道,“也不是这一辈子就一千文了,你要是干得好,往后还给你涨。”


    “成成!老大你还要我干啥活不?我现在就去。”


    “那你就去弄那些食材呗,咱们过两天又要出摊了。”张莺又朝张钊道,“爹,你们那会儿是不是也没分成家来着?”


    “对,咋了?”


    “没咋,就是老二媳妇儿今天给邓琼气着了,他想分家来着,他爹娘没能同意。”


    张钊抬头,看一会儿邓琼,又垂下眼继续手上的活儿:“嗯,分家是难,其实分不分都是一样的,你们往后想读书的话肯定要去城里,也不和他们住一块儿。”


    “嗯,暂且也就这样了,不然闹得太厉害,也不是啥好事儿。”张莺嘀咕一句,盘算着去城里的事儿,要咋才能不让邓琼的爹娘跟着。


    邓琼则是还在惦记着“桩子”二字,他讨厌这样亲昵的称呼,又想起他娘子说的爷爷奶奶的事,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憋着。


    张莺琢磨了会儿,拉着他去屋里说悄悄话。


    “诶,你说,等咱们去了县城,你娘要是非闹着去咋办?难不成咱们真要去你夫子家里住啊,那不太方便吧,我还想做生意呢。”


    “让爹跟我们一起,就说是爹花钱租的铺子和屋子,我娘再咋样不会好意思跑来跟爹在一个屋里住的。”


    张莺轻笑一声:“那也是。”


    “娘子。”邓琼抱住她,试探道,“娘子有没有觉得只叫桩子太暧昧了。”


    “啥?暧昧?咋暧昧了,桩子、栓子、柱子,这有啥好暧昧的?换个好听点儿还能说暧昧,栓子,那扔一把石头出去,能砸到好几个叫桩子的。”


    邓琼忍不住翘起嘴角:“娘子咋这么说话呀,王桩子听到又要伤心了。”


    张莺戳戳他的脸:“别乱吃飞醋!”


    “我没,我相信娘子和他是清白的,否则我方才也不会那样生气。”


    “那倒也是,说到底你也是为我生气。”张莺语气柔和不少,“老二媳妇儿现在怀着身孕,我们不好动手,等她生完孩子,我们好好收拾她一顿。”


    “咋收拾?”


    张莺摸摸下巴:“吓唬她一下?我还没想好,我想扮鬼吓她,又怕她不禁吓,把她吓死了。”


    邓琼忍不住低笑:“娘子思考得有道理。”


    “不着急,她不像那个什么工头,她又跑不了,来日方长。”


    “娘子,我今天已经跟他们撇清关系了,村里人都看着呢,这会儿估计都已经传开了,以后他们别想来薅咱们的羊毛。”


    “对!你做得对!我就为这事儿头疼呢,就怕咱们以后好不容易有钱了,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他们要是对咱们好就算了,又不好,还让他们蹭到,我真要怄死的。”


    “肯定不会,二哥还想跟娘子动手,我有钱了,就是扔了,也不会给他们用。”邓琼顿了顿,摸摸她的手,垂着眼道,“我还以为娘子会觉得我太坏了。”


    她戳戳他的脑袋:“你傻不傻啊?他们对咱们不好,你不想让他们打秋风,你还觉得自己坏?”


    邓琼压着嘴角晃晃她的手臂:“娘子,我太单纯了,要是没有娘子,我肯定会被别人欺负死的。”


    她摸摸他的脑袋:“反正咱们以后不能让他们占到一分好处,至于他们从前负担过家里的,以后还给他们也算够意思了吧?”


    “嗯。”邓琼垂了垂眼,家里的钱也没花几个在他身上,他一分也不想给,不过这话不好说。


    张莺推推他:“行了,出去待着,进屋这么久,旁人还以为我们在干啥呢。”


    他飞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害羞点点头。


    邓家那边闹腾了一通消停了不少,晚上过去,他们又把行李抱回去,衣裳鞋子自是不必多说,张莺的那个箱子里还装着他们攒的钱,偶尔晚上还要拿出来数一数呢。


    早上家里也安静许多,她打着哈欠往外走,刚出院门,陈氏追了上来。


    “妹子!妹子!”陈氏悄声喊。


    “咋了?”张莺回头奇怪看一眼。


    陈氏朝一旁的邓琼点了头,小声问张莺:“你们真跟老二他们闹掰了?”


    邓琼道:“大嫂直接问我就好,我真的不跟二哥往来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娘子,实则就是欺负我,大嫂再劝我也是这个回答。”


    “我不是想劝你们。”陈氏为难开口,“我就是觉得你们也没个孩子啥的,原本还想求老二媳妇儿把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你们,现在倒是可惜了。”


    张莺有些无奈:“哎呀,大嫂,你这每天操得都是啥没用的心?邓琼他没啥毛病,就是虚了点儿,你也不看看家里天天吃的是啥玩意儿,那身体能不虚吗?”


    陈氏想想家里的吃食,也是叹了口气:“是啊,家里没啥好吃的,大妮二妮都瘦成啥样了,我和他爹还能忍着,娃儿们晚上饿了咋忍?”


    张莺赶忙道:“家里的钱可不是我花的啊,我这都没在你们家吃过饭,邓琼也好久没在家里吃过了,书本看病也都没花家里的,按理说你们这阵子出去挣的钱可都没乱花。”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今年收成不错,我和老大也是天天在外面干活,一天咋说也能拿个一两百文回来,老二也没见咋偷懒,咋就连点儿干的都吃不着呢?”


    那还不是王婆子抠门?张莺心里这样想,却不说出口,只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不是我和邓琼花的。”


    “妹子,你看你这话说的,嫂子也不是要往你们头上赖,嫂


    子知道你家里有钱,你爹也疼你,犯不着回来跟我们抢这些萝卜菘菜。”


    张莺眼珠子动了动,又道:“其实我家里也没啥钱,和你们家差不多的,也是四十亩地,只是我家人少,我爹呢又舍得在吃喝上花钱。”


    陈氏感慨:“是啊,你爹是真心疼你。”


    张莺道:“其实吃喝也花不了多少钱,可要吃不好喝不好,饿了病了花钱看病可就费钱了。”


    一旁的邓琼突然补充:“其实看病也花不了多少钱,村里的郎中人好,每回就收个药钱,药钱也比外面卖的便宜。”


    “是,那郎中人真不错,上回你大哥病了,请他来看,他也没收诊金,我这还没去谢过人家呢。”陈氏应和。


    邓琼眼睫微动:“村里的人都挺好的,村塾也没收啥钱,每年就是个书本的费用,像我这种买不起新书的,买点儿不值钱的草纸自己抄抄也成。”


    “是,大家都挺不错,老二媳妇儿你也是个好人。”


    邓琼握住张莺的手,朝人又道:“二嫂,我们得快点儿走了,一会儿读书要迟了。”


    陈氏停下:“诶,行,你们快去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我这也得出门干活去了。”


    邓琼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张莺没看出他的心思,拉着他小声道:“是啊,我们都给你家里省口粮了,咋你娘就不给家里添点儿吃的呢?她攥着那些钱干啥呢?是不是咱们成亲花的钱太多了,他们还有啥外债?”


    “不会,礼金是家里存的钱,没在外面借过,我娘还因为这在我姨那儿炫耀了好一通呢。”


    “这样啊……那他们为啥不肯送点儿指缝给娃儿们吃点儿好的呢?”


    因为家里穷,穷怕了,但也不全是穷的缘故,他爹和他娘之间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夫妻之间都相互算计着,更何况是对他们这几个孩子。


    人不怕日子穷,怕心穷,心穷了,再富裕的日子也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