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发工资了八年了,我被你骗得还不够吗……
“刚才很忙?”
兰芳拎着包包从柜台外面走进来,看着顾若手里的几个内衣包装袋,笑问道她。
“还好,卖了两个三角杯和一条内裤。”
顾若已经有小半个月没看到兰芳了,她笑露出来回道,看兰芳一身宽松的白色蕾丝裙,外面罩一件黑色大衣,卷发披散,气质绮丽,人看着神采奕奕,比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前好多了,她不由问了句:
“兰姐你才回来吗”
顾若本来想问兰芳在省城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又担心自己这样有点打听老板隐私了,就把后半段吞了回去。
兰芳显然心情不错,她也没避讳顾若,笑点了下头:“嗯,医院那边差不多了,该做的都做了,让我们回来等消息了。”
回来等消息了,那就是手术已经做了,而且是成功的,不然兰芳不会这么轻松。
顾若这一个月也算看着兰芳煎熬过来的,听到这话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
“恭喜你啊兰姐。”
顾若小脸粲然闪着光一样,兰芳看着又是一笑:“现在恭喜太早,还要等个十来天才知道。”
随后又说:“我这几天可能都需要在家休息,等确定了稳定些了才会来柜台,你和彩玲可能还要辛苦几天。”
“没关系,兰姐你身体为主。”
顾若赶忙说,“柜台也不算很忙,我们都还顾得过来。”
不算很忙,也有点忙。
大厦弄的缝纫机大赛是有效果的,好些人看到新闻和收到大厦派发的比赛传单和各个柜台借着大赛搞的促销宣传单,都没有错过这场热闹,加上参赛过初选的一群人发动了亲朋好友过来帮忙投票,这些天大厦里外人流量没有断过。
凤娇柜台虽然因为兰芳不在,没有随着大厦做促销活动,但顾若把店里相对低价的十来个款组到一个架子上挂了个促销牌后,效果也不错。
每天都能卖出四五个便宜内衣,再加上她遇到特定顾客就积极推店里的塑身内裤,这些天店里的销售业绩已经又回到她刚来那些天了。
就今天一个早班上下来,她差不多也做了七千多块销售,等下一点半左右要是能再接两单,上个八不是什么问题。
已经接来好些天,凤娇柜台因为业绩上了大厦的表扬榜了。
顾若去开早会,总能被商场管理科科长拎出去表扬一下。
整个商场几层楼加起来五六十个柜台,五六十号人,顾若每次都不好意思,开个早会还会红半天脸,不过这样也不是没好处,顾若现在在大厦认识的人多起来了,虽然只属于打招呼认识不熟,也比谁都不认识,两眼摸瞎的好。
至少顾若现在去那些柜台买东西,柜员会适当给个内部价,要是有什么福利商品也会主动给顾若说。
像顾若前天上三楼买一款商业城找不到的绢纱,柜台的娟姐就给了她一个员工价,算下来比她在商业城那边买的还要便宜些,东西却要更好一些。
这都是她努力工作给她带来的。
所以顾若是一点不怕忙和累的,工作挣钱哪有不忙不累的呢。
她觉得自己还应对得过来,猜兰芳是刚回来就赶过来,“兰姐你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柜台这边不用担心。”
顾若神色关切,兰芳心里一阵暖,她脸上笑意不减,“这边有你和彩玲我当然是放心的。”
“我是打算要回去,不过在回去之前有件事我得先做了。”
“什么事?”
“需要我帮忙吗?”顾若下意识问。
“发工资。”
兰芳瞧着顾若一副你说,我马上去做的架势,她笑一声,去收银台把上个月柜台的账本拿出来,又打开包把她早核算过的工资条和准备好的钱拿了出来。
看顾若呆呆的好像没反应过来,她抿着唇又笑:“怎么?你不会忘了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了吧?”
“不是。”
顾若不好意思一声。
发工资的日子她怎么可能忘,她前几天就在琢磨这笔钱呢,孟添的加工厂准备买机器,一台中等性能梳毛机要两万多近三万块,她那天听到他和二叔在为了凑这钱贷款的事争执。
二叔是老一辈人,借人一块钱都惦记着赶紧还,他不愿意厂子还没发展起来就投入过多,还是用这种找村里背书借贷的事。
孟添却觉得厂子要赚钱发展,光靠厂里那台二手的低功能机器很难把他们收进来的那批鸭毛利润最大化。
顾若是支持孟添的,她去加工厂看过,他们买过来厂子附带那台机器只能把大的毛羽毛杆梳出来,剩下的毛片小毛梗还杂在里面。
孟添和林显都说过,这样的服装厂那边也收,却没有什么好价,基本上就和加工厂原来那样赚个加工费了。
有了新机器却不一样,基本上能梳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大绒子,这些绒子选出来卖的价格直接可以翻倍,不止余暨服装这边会买,他们还可以拿到南方那些大厂去碰运气,没准儿价格可以更高。
而且许多如今手工干的都能用机器,他们也不用再这么熬更守夜的去挑毛。
顾若是知道挑毛有多辛苦的,看孟添每次从加工厂回来那双红血丝充满的眼睛就知道,二叔和林显也是,每次来家里吃饭一双眼睛都是红的。
她真怕这么下去,他们身体会先吃不消,视力受损甚至得更严重的眼病。
所以她就想着能尽可能的帮帮他们。
她这个月发的是上个月工资,她上个月总共上了二十三天班,二十三天班前面半个月她销售都不错,就后面一个多星期差了些,但总共提成加起来也有近三千块钱了。
三千块钱离他们买机器的钱还差一截,但至少可以让他们继续收鸭毛进来。
她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先按二叔的想法卖掉一批粗毛赚个加工费,这样他们差的钱少一些,贷款少一些,二叔那边应该不会反对了。
所以前两天她还问过彩玲,问她知不知道兰芳什么时候回来,她想着要是人回来了她试着开口看能不能预支工资。
彩玲和她说兰芳发工资这两天会回来,她早上和孟添来的时候就期待着这事了。
不过后面忙起来,再商场来和她说大赛决赛的事,她就把这事放脑后了。
“我没忘,前天彩玲姐和我说了今天或者明天发工资。”
顾若手指捏了下耳朵尖,看着兰芳手里拿着的那不算薄的一沓钱,心里莫名紧张。
兰芳倒是心情很好,她把工资条展开给顾若核对了下:
“小若你上个月上班二十三天,做了十七万八千三百四十二销售,提成三千五百六十六块八毛四,工资二十三天没休算二十四天,二百二十四块,总共三千七百九十一块。”
“我之前和你说过你表现得好给你奖励,本来打算给你买东西,但我想想咱们还是发钱更实际,所以我给你凑个好数字,给你发三千八百八十八块,我发财你也发财。”
兰芳说完把手里早点过的钱当着顾若面点了一遍,然后给了顾若。
“你点点。”
工资三千八百八十八,比顾若自己算的要多了一百多,其中九十多块是兰芳给的奖金,她十天的工资了。
而且,三千八百八十八。
顾若接过钱眼睛一霎红了,手更控制不住的轻抖着。
“对的,不用点,谢谢兰姐。”
“谢什么,你应得的。”
兰芳把钱给顾若,以为会看到她扬起的一个大笑脸,然后激动到脸红的和她说谢谢,没想到看到顾若哭了,不像是不高兴,但确实是哭了,很难受看着很让人心疼的样子。
兰芳不由问了句:“小若你怎么了?”
“遇到什么事了?”
“嗯?”
“没有,我没有遇到事。”
顾若赶忙抬手擦了把脸,轻吸了下鼻尖,整理了下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我就是高兴。”
“我就是太高兴了。”
顾若说着,眼里的泪止不住往外冒,兰芳赶紧从包里拿了手帕给她。
“谢谢兰姐。”
顾若接过来轻轻擦了下,怕给兰芳弄脏了她洗了都不好意思还,又小心给叠了起来,对上兰芳询问的眼,她顿了下,随即又抿起唇努力笑了下。
“我在家的时候,我哥赌牌欠了三千块债,我妈就想把我嫁给一个瘸子,换一笔彩礼,那钱,那钱我男人给出了。”
“加上办酒和聘礼折现的钱,刚好是这么多。”
“没想到我一个月给挣回来了,感觉自己挺厉害的!”
顾若说着又笑了下。
兰芳看着却很难受,她没想到顾若有这样一段经历,她也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太明白个中滋味。
“你本来就很厉害。”
兰芳眼圈微微红,笑着肯定了一句。
“咱们大厦拿高工资的很多,但不是谁一进来上班就能拿到这个数,彩玲刚开始那会儿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
“大厦一些老员工也就这个工资。”
“不过在兰姐这里上班,三千多工资不算什么,你只要继续努力,好好干,兰姐不会亏待你。”
“上个月咱们拿三千,这个月争取四千,后面销售旺季了再五千六千,咱们争取年底挣一辆小车的钱!”
“嗯,好!”
顾若不指望挣到小车的钱,她现在的新目标是挣到孟添买梳毛机的钱,但兰芳的话也很让她振奋,她用力应了声。
“我会努力的!”
“嗯,也不用把自己逼太紧,三月四月都算淡季,这两个月就是给我们养精蓄锐的,到了五月,余暨都开始穿夏装裙子了,咱们的内衣会更好卖。”
兰芳并不是个苛刻的老板,她这段时间虽然在省城,但对柜台情况都知道,她也知道顾若为柜台销售想了不少办法,前些天下雨她着急,她也知道。
对比她市心中路那边接连出问题的老店,这边柜台让她省心太多了,这都是招对了人的结果。
做销售压力大,她虽然想柜台销售可以做得更多,却不想自己的好员工因为销售每天急得团团转,那样上班太累了。
“总之,有生意咱们就做,没有生意歇歇也行。”
兰芳说着,想起什么,又问顾若:“我听说你参加了大厦的缝纫大赛,还过了初选?”
“嗯?对。”
顾若愣了下,没想到兰芳会知道这事,她忙应道。
“是去参加了,大厦组织的活动大,我就去凑了个热闹,在家做了个小东西交上去。”
“你凑的这个热闹可不小。”
兰芳笑起来,“你猜你参加比赛的事我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彩玲姐说的吗?”顾若疑惑一声。
兰芳笑着摇摇头,“彩玲她每天除了给我报销售和说店里都好,你给店里想了些什么法子招揽生意,可没和我说你下班后的事。”
“是楼上负责这次大赛的尚科长,她打电话和我核实,问我的这个事,她以为你直接拿的咱们家柜台的胸衣去参的赛。”
“啊?”顾若听得有些懵了,“我怎么会?”
“我们家胸衣我都买不起”
顾若想说,她们家柜台一件基础胸衣至少要一百多,她做的那款缎面的,她们柜台倒是有款全杯不带蕾丝边的面料相似,要三百多块,得奖一台缝纫机也就二百多块,她有那个钱还不如直接拿去买缝纫机了。
不过她话没说出来,兰芳先摆了下手:“我和她说了,你就算得不了奖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法子。”
“后来我也让彩玲上去和她们解释过了。”
“不过这也说明你技术好,尚科长也算咱们柜台的老客
了,她和我说,你交的那件胸衣一摸手感就很好,和咱们柜台的差不多,刚好那件也是尚科长胸型,她上身试了试,发现很贴合,原本打算直接给你过的,结果看资料你是咱们柜台的,她就以为你是拿了咱们家的新品参赛了。”
“尚科长年轻的时候想过去派出所当女公安,想得有点多,还以为咱们柜台想拿下缝纫机大赛得奖抢楼上缝纫机风头。”
兰芳说到这里,想到尚科长打她电话再三和她确定这事里有没有她的手笔,是不是想借着电视台宣传柜台,笑得眼泪花都要出来。
她这些天在省城遇到的糟心事不少,多亏了这些听着就可乐的事她才勉强保持住了个好心情。
“我听说被怀疑拿了自家柜台去参赛的还有依恋女装的柜员,不过尚科长和我更熟,先打的我电话。”
“也多亏她打我电话,不然你和那姑娘都要因为作品太好给刷下去。”
“这也。”
顾若还不知道她入初选经过这么一遭,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本事,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为人,我也要怀疑有没有这事了,毕竟我刚开始招你进来的时候,你对胸衣什么罩杯尺码都不算了解,没想到现在都能自己做出胸衣来了。”
兰芳感慨了下顾若的悟性,随后又夸道:“很不错,有本事。”
“我也是试着做了做。”顾若被夸得不好意思,回道。
“试着做都能做得这么好才说明厉害。”
“我先前还愁咱们四月夏季深城选货会的事,现在我不担心了,到时候你和我一道去,把咱们真正需要的,舒适度绝对好的产品给选回来。”
兰芳现在看顾若是越来越喜欢,她说一声,眼睛在这时瞥见了手上的表,她本来过来打算发个工资就走的,结果不知不觉待了快半小时,她不由笑了下。
“我还说等下去外面看看你做的胸衣是什么样,现在看时间不够了,你们老板还在车上等我,我还得去趟市心中路那边店处理点事情,得走了。”
“等下彩玲来你和她说,我晚上尽量过来,要是没过来,让她明天上午到家里找我,我把工资给她。”
“我大概还需要休息个十来天,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事,你和彩玲商量着。”
“嗯,好。”
顾若应下来,兰芳确实赶时间,她市中心那边的店这一个多月交给了男人的妹妹在管,结果销售连去年的一半都没做到,还有两个店员和她提出离职,一个老顾客还给她打来电话说,她们内衣质量变差了,穿上身很不舒服,比商业城的还要劣质,有一件甚至出现了严重褪色。
她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店里的上货每次都是她层层把关,几个内衣品牌她全部亲自过去盯的拆箱,所有的款式她都亲自穿过试过,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她必须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没再多说,又叮嘱了顾若几句店里的事就拎着包包匆匆出了柜台。
大厦这边在做活动,外面都是人,展台也占了广场大半位置,兰芳并没有把车停在正门,绕路停在了大厦后门停车场,离柜台有些路。
这回因为她提出接受试管,生他们自己的孩子,她和男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这趟是他陪着一起去的省城,也答应她和外面的人断干净,夫妻两算是维持了表面的平和。
避免人等久,她拎着包脚步加快了些。
但到了停车场,白色的桑塔纳边,看着车门紧锁,却空荡荡不见人的车内,她脸一霎沉了下来。
人不在车里。
从停车场凤娇柜台的路近的只有她走的那条,不存在他等不及去找她错过的可能。
上厕所,他们来大厦前在对面锦江饭店吃的饭,走的时候才去过厕所。
他除非肾虚肾亏,或者吃坏东西,不存在这么一会儿又要跑趟厕所的可能。
没有去找她,不是去上厕所,人去了哪儿显而易见了。
兰芳紧抿着唇,拎着包包的手收紧再收紧,片刻,她摸出包里的大哥大要打出去,在最后要按下通话的一霎手指一颤又停下。
电话丢回包里,拿出备用车钥匙打开车门,微抖的手把着方向盘,想打火直直开出去,却在拧了两遍钥匙都没打燃火后手一松,一个泄气瘫靠去了驾驶椅上。
腕上的表指针嗒嗒走着,五分钟后,穿着西装外面一件黑色风衣的男人匆匆从大厦后门跑了出来,注意到车里坐在驾驶位的人,他神色慌乱一瞬,很快整理了下他凌乱出现褶皱的大衣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你好了?”
“我刚才等你一直没回来,担心你出事”
“去找她了?”
进到副驾驶,男人一边关门一边温煦和声的解释,突然听到这一句,一霎,他脸上带起的温润神色一僵。
“你衣裳上沾着粉,耳边的口红也没擦干净。”
兰芳偏过头微微笑看向他,“柴新毅,别把我当傻子好吗?”
“八年了,我被你骗得还不够吗?”
第52章 揭破春萍,你对我老板娘的事是不是过……
兰芳原来不叫兰芳,叫兰艳芳。
就和之前小霞和许美芝议论的那样,她和柴新毅两个结婚七八年了都还没孩子,但她不是一直没孩子,她没告诉任何人,她曾经流过一个。
兰芳是个孤儿,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大雪压断房梁没有了,兰芳意外逃过一劫,之后就跟着叔叔叔娘吃村里的救济长大。
叔叔叔娘是好人,但他们家太穷了,穷得一家姐妹之间只有一套避体衣裳,吃不饱饭更是常事。
到她十六七岁,她模样长开了,单薄的只能避体的衣裳已经遮不住她的漂亮和身段,每次出门都会受到一番注视和打量,村里一些二流子知道她们家情况,还经常趁她叔娘堂哥们不在家翻墙进来偷看她。
好几次她都动了床边的砍柴刀才把人赶走,她不敢想再继续下去自己会不会哪天直接被一群二流子拖出去侮辱了。
七八年的时候,村里的下放老师平反了,要回城。
兰芳知道城里是个好地方,能赚到钱,更能让自己摆脱当下的窘境,就去求了下放老师,求他带她回城。
哪怕在城里给人端屎端尿扫厕所呢,也好过在乡下没有一件避体衣裳出不了门,还惹来一群二流子觊觎偷看要好。
兰芳父母生前救过那下放老师一次,兰芳求上门,又确实可怜,下放老师为难之下还是把她带上了。
兰芳算幸运的,跟着下放老师进城后不久就在他的帮助下进到棉纺厂当上一名挡车工。
只是随着她年纪逐渐长大,样貌长得更开,她新的烦恼也来了。
那就是嫁人。
女人很难能做到一辈子不嫁人,哪怕在余暨这个姑娘可以留到二十二三的地方也不可能在家当老姑娘不嫁人。
但让她嫁人,她嫁谁呢。
村里叔娘倒是几次三番给她来信说,谁谁又来家里给她做媒了。
但她不想回去了。
老家太穷了,那些年她裹着一张薄床单躲在屋子里,听那群二流子趴在窗户边言语调戏羞辱的记忆太深刻了,深刻到她一分半秒都不想再踏入那片贫穷的生她养她的土地。
她想留在余暨。
余暨这边也不是家家富裕,但村里的人勤奋,附近厂子也多,经济活泛,更是最早学南方的地方,只要肯干有脑子有想法,不说大富大贵,足衣足食没有问题,她想留下来,留在这个地方。
既然要嫁人,那就嫁在这边好了。
她长得好,厂子里有不少要给她说媒的,她原来都推脱了,在确定自己想法后,再有做媒的,她没有再推,只是拜托媒人给她找个本地的。
柴新毅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一众相亲对象里,柴新毅算不上条件好的那个,虽然是余暨人,但他家里穷,家里有五个十来岁大的弟妹,爸上山砍柴发生意外瘸了一条腿,干不了太重的活,妈是白内障瞎了一只眼。
全家他是老大,在文化宫当后勤,一个月工资只堪堪养家。
兰芳是穷怕了的人,这样的条件按理她绝不会让自己选的。
但发生了意外。
她那时候出来了,却没和她叔娘家断了联系,家里太穷了,几个堂哥都二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叔叔又得了慢性病要一直吃药,她不帮衬,家里就要把她最小的堂妹拿出去和人换亲。
为了挣钱,她每天除了在厂子里上班,还去街上摆摊赚钱,一天夜里,她收摊晚了,
被人拖去了巷子里
她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晚的绝望,黑漆漆看不见光的巷子,看不清脸的男人,捂着她的嘴和眼,从后面。
等她醒来已经天亮了。
她的衣裳裤子全破了,摆摊赚的钱也丢了,身上只留下一身的青紫和脏东西。
她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宿舍,只知道不久后厂子里就有人传出来她不知检点,和人在外面乱搞一晚上没回宿舍,有人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黏液。
她的名声彻底毁了,不但毁了,厂子里还频繁出现单身汉二流子,一等她出现就围上她,问她多少钱一晚上。
她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过的,只知道厂领导找她谈话想让她自己走人降低影响的时候,她想到了死。
她跳河了。
她在老家房梁坍塌父母都去的那晚没死,在老家被那群二流子不停骚扰的时候没死,来到这让她看到新希望的余暨她走不下去了。
她跳河了,却没死成,柴新毅下班回来听到她的消息来找她,意外撞见她跳河,把她救了。
他救了她,说愿意和她结婚。
他不在意那晚的事,不在意她身子还是不是完好,他也不在意那些流言。
他和她说,他住的村子离她上班的厂子远,他会认识她也是找的七拐八拐的媒人介绍,只要他不说,媒人不说,没人会知道。
厂子里最多会少一个因为受不了风言风语离职回老家的员工,等她不在厂里了,随着时间过去,不管什么流言都会销声匿迹。
她完全可以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事实确实也是,和柴新毅结婚后,她把老家的户口迁到他们村,把原来的兰艳芳改成兰芳,她的周围再也没了那些异样眼光。
嫁给柴新毅刚开始那几年,日子很苦。
他家里实在穷,一家九口人挤在两间破屋子里,他三个弟弟和他爸妈一间屋,两个妹妹和他们一间屋,中间只能拉一张破布帘子,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连接个吻都不敢用力了,怕发出声音被几个妹妹听见。
到下雨的天气,经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而离开纺织厂后,她也没有再进厂工作,倒不是工作不好找,找不到,她当了那么些年挡车工,只要她愿意,她完全可以另外再找一家纺织厂上班。
是那事对她产生的影响太大了,她只要一靠近那些厂子头就开始炸裂的痛,脑子里总会自动浮现出一群带着异样眼光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然后另一群浑身痞气的人出现问她多少钱一晚上的画面。
她实在没办法再适应厂子的上班了,甚至连当初的摆摊她都做不大到。
但柴新毅没嫌弃过她,他说,不上班就不上班,他养着她,他说只要她不嫌弃他穷,不嫌弃跟着他吃糠咽菜就好。
他倒是说到做到,他文化宫的收入不高,却顶住了他爸妈那边给他的压力,没有让她去找工作,知道她害怕,她要出去做什么,他总会拜托两个妹妹跟着她。
柴新毅性格偏温和甚至算得上懦弱,家里谁都能骑在他头上,让他做什么做什么,唯独在对待她的事上,他很坚持,让她感觉他似乎能为她扛起一切。
他对她那样好,她哪里可能不动容,到底舍不得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太辛苦,她鼓起勇气,继续摆起小摊做起生意。
才发生过不幸,她其实很怕,经常周围一有点动静她就吓得面色发白,控制不住想要尖叫,但哪怕那样,她也不敢停,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啊,停下一天家里可能都要断炊,柴新毅又得四处借钱借粮。
没办法,她只能那么熬着,忍着。
就那样熬了三年,他们家熬到了土地征用,拆迁。
那时候她柴新毅包括柴新毅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欣喜极了,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
但只是觉得。
没钱有没钱的苦,有钱有有钱的烦。
原来还没发现问题,拆迁赔偿下来,他们搬到安置房里,她和家里提出准备拿拆迁赔偿的钱去做生意的时候,才把所有暴露出来。
余暨的拆迁赔偿不低,柴家九口人分到的钱也不算少,但他们人也多。
彼时柴新毅的大弟已经十九,高中没考上,已经没读书进厂子里上班了,过个一两年就得娶媳妇了。
随着余暨拆迁,再市场经济的恢复,大家生活好起来,想要娶媳妇的代价也高起来,要有钱还要有房,拆迁分到的那点人头钱根本就不够。
娶媳妇要钱,嫁女儿也要准备嫁妆,原来穷的时候大家都好像很团结,突然有钱了,所有的小心思都出来了。
柴新毅的父母就说,她想把家里剩的拆迁款拿出来做生意,行的,但这样的话,不管她以后生意怎么赚钱,都必须有几个兄弟姐妹一份。
她还得签一份字据,要是做生意赔了,以后几个弟弟妹妹的婚嫁迎娶都得她负责。
如果她要离婚,那她在这个家里挣得的所有都不能带走,也就是说,她和柴新毅离婚,她得净身出户,除非柴新毅主动提出,那才能另外商量。
老两口说话直接,说她拿着拆迁款,天天在外面做生意,遇到的人多,他们担心她将来眼界高了会看不起只是个后勤的柴新毅,到时候他们人没了钱也没了。
还说他们之前去她摊子看她的时候,看到有男人对她献殷勤,他们现在相信她不会做对不起柴新毅的事,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她嫁进柴家几年了,公婆之前除了她刚开始不愿意去找工作那段时间,对她有意见,后来对她都一直很好,很体贴,她没想到他们会那么想她。
疑心她。
但那份字据,她最终签了。
一家九口人的拆迁费,她和柴新毅的那一笔拿来给家里置了大房子,已经挪不出钱来了。
她不想继续摆摊下去,没有前途,经不起一点刮风下雨,她还总害怕自己会再经历不好的事,每天稍微晚一点收摊,柴新毅不来接她或者晚了来,她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而那会儿她对柴新毅也很信任,觉得那是她能过一辈子的男人,不存在她主动提离婚的可能,柴新毅父母的防备她心里膈应却没有去过多计较。
至于她挣的钱需要分给他兄弟姐妹一份,她花了他们的拆迁款,给他们分一份也是应当。
但那
份字据,她签完就发现压力很大,一旦她失败了,她不敢想后果。
尤其柴新毅几个弟妹都大了,各处都需要用钱,那几年她几乎没有停过,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睁眼销售闭眼钱。
一直到三年前,柴新毅的几个弟妹全部在她的帮助下各自买房风风光光婚嫁,柴新毅在她不停的砸钱支持下当上文化宫的主任,她也在市中心买下一间店铺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内衣店,开始做高端,月盈利超十数万,她才总算松了口气。
但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她和柴新毅彼时已经结婚五六年了,柴新毅已经三十五,她也二十八马上三十的人了,两个人还没有孩子,该要孩子了。
她起初没把要孩子的事当事,想着家里现在条件好了,她也算稳定下来了,要孩子就要吧。
但要不上。
所有的办法试完了,他们始终没有要上自己的孩子。
一年过去,柴新毅开始着急了,三十六七马上奔四十的人了,还没有自己的孩子,那他们老了怎么办?
几个弟弟妹妹虽然好,但他们有他们的一家人,生的孩子和他再亲也不是他的孩子,将来他老了动弹不得,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们能来看望一眼已经算有心,不可能再做其他,端屎端尿更不用指望,他们还得有自己的孩子。
他这么着急,兰芳看在眼里,兰芳有个老顾客在人民医院当医生,她联系她,请她帮忙给她和柴新毅做个检查,看到底是什么问题两个人才一直要不上孩子。
刚开始兰芳和柴新毅提出要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柴新毅是反对的,甚至情绪很激动,说他身体好好的需要做什么检查。
柴新毅在家,特别是在兰芳面前一直来脾气都很好,那天他罕见的狠狠发了一通脾气,还在兰芳面前摔杯子砸了东西。
他这样反常,兰芳就疑心起来了。
她做生意几年,早就练出了一副强硬的性子,当下她也不和他商量了,直接把他拖去了医院。
医生是熟人看结果快,一个来小时不到他们就知道了结果。
柴新毅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还是这一年多想要孩子太着急压力大,出现了轻微的勃~起功能障碍。
房事不畅,柴新毅自己早就发现察觉到了,所以他每回和兰芳那个之前都会吃药,医院的诊断就像扯下了柴新毅的遮羞布,看着医生看他一眼后断下诊轮,他胀红着脸发红的眼看着兰芳丢下一句,你满意了,离开了医院。
兰芳没想到柴新毅真的有问题,反应过来后她赶紧要追出去,没想到医生却在这时叫住了她,和她说了她的检查结果。
她把柴新毅叫去医院,哪怕心里怀疑,为了不过分伤他自尊,她也跟着做了检查。
只是医生认识她太多年,知道她很多事,也心疼她的不容易,才先说了柴新毅的结果。
其实两个人里,她的问题更大更严重,她输卵管严重堵塞,不是光靠简单的药物治疗和物理疗法配合能解决。
医生还问了她,之前有没有流过产。
因为她的炎症很严重,而且明显已经很久了。
有没有流过产。
兰芳下意识想摇头说没有,但她看着医生凝重的神情,她提到的寒痛炎症,却忽然想起她被柴新毅从河里救起来的事,当时她流了很多血。
最开始她以为是月经来了,柴新毅要送她去医院,她还没让。
自己撑着浑身湿透的身体回宿舍,换了衣裳,垫了月事带。
她那会儿浑浑噩噩的,没顾得管自己的身体,用两天时间决定接受柴新毅后,第三天就去厂里办了离职,第四天就和柴新毅去了民政局领证,然后收拾东西搬去了他家里。
他们结婚,什么都没有,柴新毅借钱给她买了身衣裳。
那样的情况下,她也在乎不了那么多,有时候她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又哪里会去注意其它。
直到她月经该结束了,还淋漓不尽,她才意识到,她可能不是月经来了,是流产了。
但这是件好事不是吗?
她不可能生下强健犯的孩子,不知不觉流掉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她谁都没说,医生也没去看,就那么独自熬过了那一个多月,一直到第二个月她身上干净,月经重新来了,她才鼓起所有的勇气和柴新毅圆房。
太久远的记忆,久远到她自己早已经把它封到记忆最深处,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被翻出来。
她坐在凳子上想着那一段,想着她的问题,手脚不住发凉,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努力保持镇定,问医生她该怎么办,医生说她的情况只能进行手术试试,但手术完能不能成功怀孕她也说不准。
没办法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可能放弃,她不可能让自己好不容易有的家庭破裂。
她接受了医生的提议,和她约好了做手术的时间。
然后去找了柴新毅。
她本来不打算告诉柴新毅这个事,他那么想要一个孩子,要是知道她可能不能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当年的事,他们这些年谁也没提,已经心照不宣让它成为过去了,那是她的痛,她不想再被翻起。
但柴新毅因为自己障碍的事很痛苦,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和同事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睁眼看到她后还质问她是不是嫌弃他了,想和他离婚了。
他抱着她哭,说他难受,说他不会不行,他看过医生,医生和他说了只要吃药就行了,他也不是一直不行,只是这几月。
他醉得厉害,说话都语无伦次,哭得更让人看着就心疼。
她和柴新毅是有感情的,她哪里舍得看着他难受,何况他要是这样一蹶不振,她就算治好了又有什么用。
最终,她捧着他脸和他说了她需要做手术的事。
告诉他,不止他有问题,她也有,还严重一些。
当时他们,大概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各自作为浮木,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两个人都有问题,那就两个人一起治,只要心在一起,他们总能把这一关过去,当时她那样想着,却没想过,万一治不好呢。
柴新毅并不算心智多坚定,能承担得起事的人,两个人一起治病的过程中,他总是抱怨多,她时常需要去安抚他的心情情绪,他家里的事也总需要她去照料处理。
她做完手术,该歇息的,却没得歇。
他大弟的小儿子在医院拿石头砸坏了人眼睛,需要赔钱,她得去处理。
他二弟做生意被骗,还胡乱去当担保人背上一堆债需要她帮忙处理。
他三弟赌牌,也需要她去管。
他四妹被男人打,五妹男人外面找女人,每一件事都找上她。
她也是个人,也会累,这些事情遇到多了,她再好的脾气也会爆发,尤其柴新毅只会在里面和稀泥,当老好人,她更火。
加上她手术后效果不好,柴新毅那里也没什么成效,她烦闷下也再忍受不了自己脾气,在他三弟再一次上门来找他拿钱的时候,她爆发了。
她和柴新毅吵了一架,近乎天崩地裂的一架,她说她这些年的委屈,说她只是他几个弟妹的嫂子,不是他们的妈,她管了他们婚嫁给他们买了房子已经够意思了,没道理还要管他们的家庭。
她的钱都是她辛苦挣的,她不想拿出来养一群扶不起长不大只知道吸血的虫子。
她闹成那样,柴新毅却还在试图给她说好话,和稀泥。
但他想和,这次她不让也不许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她承受不起这么多事,她把他几个弟妹还有家里的老两口叫到一块儿,把家里目前的盈利拿出来平均分成六份,作为她这个大嫂当初承诺给他们的最后分红。
她的意思很明确,要分家,今后她不会再管这个家的任何破事。
然后她被群起攻之了,他的弟弟妹妹除了最老实的挨丈夫打的老四,其他几个都大骂她没良心。
说她有今天都是拿家里的拆迁款才发的,现在想把他们甩开没门,还说当初她自己立了字据的,休想反悔。
柴新毅的几个弟妹一直来都在她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她还是头回见识到他们那样一副嘴脸。
她不可置信又寒心,她去看老两口,老两口只帮自己的儿子女儿,也说是她自己当初答应的。
是她答应的,她后悔了不行吗?
人还不能后悔了是吗?
她扭头去看柴新毅,柴新毅却眼神闪躲半天,最后求她别闹了,说只是钱而已,没有了还可以再赚。
只是钱而已,她听到那话都冷笑,那是她熬着不睡觉挣的
,不是捡来的。
太失望伤心了,她和柴新毅提出了离婚。
结果柴新毅还没表态,他的几个弟弟先叫起来了,说离婚行啊,她一个人走就是了。
反正当初她写过字据,要是他和柴新毅离婚,她只能净身出户。
那他们市中心的店面,她买的那几套房子,名下的车子,还有她辛苦盘的店,也都是他们的。
她辛苦打拼了那么多年,到头来都是他们的了,她怎么可能愿意,怎么甘心。
她没理那几条臭虫,只去看柴新毅,问他怎么想,要让她净身出户是吗?
柴新毅看着她的眼神,急急忙说他没有,不会。
但他也不离婚。
他大概知道躲不下去了,最后他把她拉回了房间,求她,和她道歉,然后说这事他来处理。
她不知道他怎么去说的,怎么说服的那两个老的和几个小的,最终结果算勉强如了她愿,各自拿上他们最后那份,离开了。
只是,她如愿了,表面看事情也平静解决了,结束了,她和柴新毅却渐行渐远了。
撕破脸后,家里每个星期的家庭聚餐没有了,两个老的天天在家唉声叹气,而她却只想把当初她立的那份字据拿回来。
倒不是为了和柴新毅离婚做准备,只是她不想自己再受制于人。
大概她表现得有些明显,被柴新毅察觉到了,头一回他对她冷了脸,一个人出去一晚上没回来。
他们没那样冷战过,最终她去文化宫找了他,和他服了软,道了歉,他也没再说什么。
但她知道,他们之间出现问题了。
这个问题随着他们要孩子的不顺利开始极剧扩大,直到去年十一月,她发现柴新毅在外面有了女人。
她和柴新毅结婚八年,柴新毅对她一直百依百顺,除了在他几个弟妹和父母问题上有过争执,但都是他对她妥协更多,所以刚开始她发现柴新毅后颈的那个牙印,她完全不能接受也不敢信。
她发了疯一样的质问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不起她,背叛她。
离婚,她要离婚。
她当时只有那一个念头。
柴新毅没想到她会发现,也很慌措他脖子上会落下痕迹,看着她崩溃的样子,他慌乱的抱住了她,和她解释,说他只是想治病。
说他没办法了,吃了药看了医生他都还是这样,他才会想试试别的办法
他说了很多,兰芳都听不下去,她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原谅,唯独这个事。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情况,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要离婚。
只是,她要怎么离婚?
有那份字据在,她要怎么才能不把自己辛苦挣下的一份家业拱手让人,然后顺利离婚。
她想不到办法,她只知道她的东西不能便宜了别人。
哪怕是就这么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她也绝对不会愿意把自己的东西便宜给别人。
余暨拆迁户多起来后,夫妻双方各在外面找的也不是没有,依恋女装的老板娘老板就是,两口子各在外面养着一个。
兰芳试着把自己往这方面靠,她努力告诉自己可以不在意不在乎,甚至破罐子破摔想,柴新毅找那女人是为了治病,看他几次三番舍不掉的样子,多半是有点用的。
柴新毅这么在乎孩子,要是那女人本事大,怀孕了,主动和她提离婚也不错,她只要守住她的财产就行。
但柴新毅却一次又一次在挑动她神经。
他竟然把人放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每次来见她都会去找那个女人,还被人看见了。
先是被彩玲看见,后来是楼上电器,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
她兰芳在大厦活成了笑话。
她恨,她不甘心,她要报复。
那个女人既然挑衅她。
她就让她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柴新毅背叛她,她也要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所有的事情都在照她计划进行,找适合的男人,联系医院医生,她和柴新毅说他们去试管儿,柴新毅更高兴疯了,和她说他最爱的只有她,没有别人,他会改正,以后只陪在她和孩子身边。
男人的嘴,从他偷吃那一刻就不可信了。
只是她愿意装聋作哑下去,她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守住自己的一份家业,等她死的时候,把这一切给她的孩子,而不是便宜给外人。
她的孩子也不是柴新毅的血脉,所以,公平了。
兰芳试图这样告诉自己,却发现她做不到。
她真爱过这个男人,所以她做不到,做不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一次又一次挑衅她的神经。
“我们离婚吧。”
兰芳抬手擦了把眼,下定了决心。
她的孩子,她自己养,不需要一个出轨的父亲。
脏。
“既然这么喜欢,你把她娶回去,不是很好吗?”
“阿芳,你听我解释!”
柴新毅抬手擦下耳边残余的那一抹口红,再注意到他风衣衣领上的粉,听到这句他神色更慌,他急急的看向兰芳解释。
“我去找她不是要和她在一起,是她给我打电话,我想最后和她说清楚”
“我不想听。”
兰芳笑了笑。
“我也没精神听,你和她怎么样都不关我事。”
“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看到她爸爸沾着别的女人的水粉出现在她面前。”
“我们离婚,过两天我休息好了找律师联系你,财产我不会分给你,你如果想让我带着你的孩子流落街头,你就让你爸妈把我写的那份东西拿出来。”
兰芳说完,就指了指车门:“下车,现在你自由了!”
“阿芳!你别这样,我和她真的断了,我说的是真的!”
“她见到我的时候是扑了上来,但我第一时间推开她了,你相信我!”
兰芳没有闹也没有大吵,神色甚至称得上平静,柴新毅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他不想离婚,从始至终就没想过。
他心里还有兰芳,也离不开她,他走到如今,一步步路都是兰芳替他铺的,他不能想没有了她,他的方向在哪儿。
他离不开她,家里也离不开她,这个家一直是兰芳在替他撑着,他慌乱的去抓兰芳的手,和她说:
“阿芳,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去见她,下次,不,没有下次了,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下车,我让你下车!没听到吗?”
兰芳用力甩开他的手,厉声。
“阿芳”
柴新毅还试图说,兰芳却冷冷看向了他:“不下车?”
“好,你别后悔!”
兰芳说完,手上便拉下手刹换挡,她神色实在吓人,冷又带着隐隐的疯狂,柴新毅看得心狠狠一跳,“阿芳你要做什么?”
兰芳没回他,手拧了车钥匙打燃了火,再打了方向盘就要轰油门。
柴新毅吓到了,赶紧伸手拦了她:“我下!我下!”
“阿芳你别冲动!别做傻事!”
兰芳之前有过一次被柴新毅气得开车出去出了车祸的事,柴新毅实在怕她受刺激过后再做出什么,他赶忙开了车门下车,又在要关门的时候试图和兰芳说:
“阿芳,我们什么事情好好说。”
“医生说了这两天需要注意,你情绪”
柴新毅话没能说出来,兰芳探身一把带上车门,很快把车子开了出去,唇边划过微微的讽刺。
她不会再做傻事,为这样的男人哪里值得。
停车场发生的事没人知道。
柜台,顾若看着兰芳离开,收回视线又低头看了眼手里还没去放的钱。
三千八百八十八,从此在她这里成了个好数字,她人生里赚到的第一笔大钱。
顾若唇角轻轻上翘了下,手里的几个内衣包装袋还没扔,她看一眼外面过道现在没人,转身进了开票台后面的仓库。
大厦的地寸土寸金,内衣柜台三十个平方,他们
的仓库只有八九个平方大,窄窄的一长溜五层高木板货架再留出一条供人走的过道。
兰芳准备的货相对多,好些款直接一个号一个色一箱这样上,不但柜台的几个货柜堆满了,货架上一排排挂着没有一点缺漏。
仓库里满满的几层也都是货。
听彩玲说这里马上又要上夏款更薄的新款了,有好几千件,柜台和仓库没位置放,到时候店里剩下的一批冬装文胸睡衣都会做一次大促,处理不完的就只能全部封袋封箱让兰芳拉回家,等下半年再拉过来售卖。
听着是个大工程,可能需要加几个班,不过这是四月的事,现在还不用操心。
几层货架都是货,她们在仓库里几乎没有什么空间,只留了边上一溜两平方大小的空位给她们平时熨烫和放凳子休息用。
顾若来了后,卖店里睡袍睡衣多起来,那一格子空位要腾出来放熨烫机熨东西,彩玲就从家里拿了几个挂钩过来,挂店里的垃圾袋和她们的包包。
顾若把袋子扔进垃圾袋,又拿过边上的布包把钱装进去,连带着兰芳给她用过的那条手绢,打算回去洗了晾干了再还给她。
发工资了,比她预计的多一些,她今天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歇息一天,先不去摆摊了,等下去问问外面工作人员,明天决赛需要准备什么。
让孟添带她去买好,再问问他有没有空,要是有空的话,他们或许可以去哪里玩一下,来了余暨,她除了刚开始上班的两个晚上,其他时间都没和他出去逛过。
她现在连他们经常提到的市心中路在哪儿都不知道,坐公家车也只会从大厦外面坐回家,最多经过一趟商业城。
今天可以去好好逛逛。
她这些天摆摊也赚了不少,就算把工资都给孟添去买机器,手里的钱也足够他们去逛街了。
还可以去趟楼上电器,把孟添一直心心念念的电饭锅给买了。
她要带饭,早上都是他早早起来现给她煮饭,有个他们说的电饭锅方便点。
吹风机还是再等等,等她再摆一段时间摊,再去买。
一样一样来。
顾若心里琢磨着,把钱放好把布包又挂回了货架钩子上,刚要出去,又注意到搁在布包边上的粉色包装盒。
那是她做出来打算送给迟春萍的内衣。
和彩玲那件一起做的。
也是受彩玲那次的启发,她意识到都是她朋友,不能厚此薄彼,既然送了,那就都送。
只是这几次迟春萍来找她,都是说那个丽丽参赛的那条裙子得了多少票,让她放平心态,得不到奖也没关系,她东西就迟迟没送出手。
怕她看不上。
顾若也是和迟春萍来往久了才发现,可能自卑的缘故,迟春萍比小霞许美芝她们这些本地人还会拿腔调。
为了让自己身上没有外地人的标签,迟春萍吃要吃最好的,穿要穿最好的。
她手工做的东西,比地摊货还地摊货,不知道她会不会和那次给她糕点一样,收下了,说了谢谢,然后扔在一边。
顾若伸手拿过盒子,打开看了眼里面的胸衣,她特别选过的面料,用的浅青色缎面料子配绢纱做的半杯款,配搭旗袍吊带都很合适的款。
先前她给小霞看了眼,小霞很想要,说比她们柜台的更好看。
其实不会掉档次,这件内衣也花了她很多时间,光是挑和缎面相配的绢纱她都跑了好两趟商业城和楼上。
要是迟春萍能喜欢的话,她也算还了她当初特地追出来告诉她这边招人,她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的人情了。
但送礼物,总要送和心意的。
还是在店里给她挑一款吧。
兰姐人好,先前说过她们买店里的东西可以享受员工折扣五折,每个月限购五件,她先前买的那些包装盒包装袋算一件,还有四个名额,一个她留给了楼上卖她面料的娟姐,两个给小霞许美芝的对班了,还剩下一个。
刚好发了工资,把芝姐发给她的奖励拿来用了,手里做的这个正好她昨天接了个单子,那姑娘的尺寸胸型刚好合适,她也不用再去新做了。
顾若想到,把盒子放回原处就去了外面柜台挑款。
柜台的内衣款多,不过顾若这些日子都把这些款记牢了,出来没一会儿就从左边货架挑出一款和她做的那款内衣差不多的款式,只是这款是纯缎面的没有覆一层薄纱在上面,少了那么一点朦胧美感。
但这个价格应该可以了。
三百多,打完折也要一百多。
她还有些舍不得,但还人情嘛,也就这一次了。
顾若没再犹豫,去柜台下面拿了个迟春萍合适的罩杯,就去了开票台开票。
这会儿才一点多,迟春萍今天也是早班,她现在换的对班还挺好相处的,去找她也方便,等下付完钱正好绕路去趟那边把东西给她。
顾若几下把票开好,又拿出礼品盒和礼品袋包好,去仓库拿上钱和临柜台的珠珠说一声,让她帮忙看下,就要出去,却远远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穿着漂亮工装的迟春萍身影。
顾若当即停下脚,笑看向了她:“春萍,你怎么来了?我刚想去找你。”
“柜台不忙,过来看看你。”
迟春萍走近后,眼睛先往柜台看了眼,没看到有人,她眼里微暗一瞬,勉强朝顾若笑了笑。
迟春萍笑得勉强,看着就有些心不在焉,顾若本身是个情绪很敏感的人,几乎是一瞬发现了,她不由看了迟春萍一眼,意外注意到迟春萍补妆过后依然没完全遮掩住的,微微泛红的眼睛。
顾若顿了顿,“春萍,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
“嗯?”
迟春萍对上顾若透着关心的视线,她下意识撇开了眼,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发:“没什么事。”
“就是刚才丽丽来了,和她吵了句嘴。”
“你不是和她都不在一个班了吗?”
“她怎么还针对你?”
顾若对丽丽的印象不算好,听到这话,她皱了皱眉。
要是以往,迟春萍立即会说丽丽一堆话,多是她仗着认识老板娘,不好相处之类,但她今天实在没心情,本来也只是她临时找的借口,她低着眉眼说了句,“她就是这样。”
“算了,不说她了,你今天忙吗?”
迟春萍不愿说,顾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女装柜台的事她插不了手也帮不上什么忙,听到迟春萍问,便回了她:“还好,先前开了几单。”
注意到手里的内衣袋子,想着迟春萍这会儿心情不好,正好让她高兴一下,她又喊道迟春萍:“春萍,我”
“刚才大厦的人来我们柜台了。”
顾若刚想说她有东西要给迟春萍看,就听迟春萍道。
“他们是来通知丽丽进决赛的,还说你也进决赛了?”
“嗯?”
顾若愣了瞬,很快她点了点头,“嗯,是有这回事。”
“刚才也来柜台通知我了。”
“你不知道,我当时都愣了,没想到能进决赛。”
顾若对能进决赛的事还是很开心的,她刚才其实打算给兰芳说的,但兰芳明显很忙,她就没说了,这会儿迟春萍问起,她脸上便带了笑,要和她分享,但迟春萍却明显没有想听她说的想法,在她要继续说的时候打断了她。
“明天上午的决赛,你要上班吧,有时间参加吗?”
顾若有些意外迟春萍会关心这事,不过她还是回了她:“我准备让彩玲姐替我代个班,到时候我替她上晚班。”
“她不是一直上着晚班吗”
“让她突然上早班她愿意?”
迟春萍声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却莫名带刺,顾若眉心凝了下。
“彩玲姐上晚班是家里有孩子要照顾,走不开,她先前和我说过了,要是我想调班可以和她说。”
“这次大赛的事她也知道。”
顾若不想人误会彩玲,解释道,但迟春萍过来不是听她说对班有多好,她在这边上班有多轻松舒服的,她抿抿唇:
“你们老板娘呢?”
“还没回来吗?”
“我听我们老板娘说,她去省城做那个什么试管去了,做成了吗?”
接连几句话问出来,迟春萍开始等着顾若和以往那样回她,却发现突然很静,抬头,便对上顾若定定看着她的眼:
“春萍,你对我老板娘的事是不是过于好奇了。”
“你过来是来找我,还是想来和我打听我老板娘的消息呢?”
第53章 厚颜无耻你要点脸行吗?
顾若很少用恶意去揣测过谁,迟春萍是她来大厦第一天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还特地好心跑出来给她消息,让她能找到这份工作的人,她对她只有感激。
一个
多月来,她哪怕在渐渐相处里注意到迟春萍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或者说两个人很多观点性格都不一样,她也没因此疏远了她。
但,不是一次了。
迟春萍不是第一次和她打听柜台和兰芳的消息。
她也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迟春萍的“恶意”。
恶意,她想到这个词。
她其实能感觉到,迟春萍对她并不算喜欢,不是真的要和她做朋友。
顾若朋友很少,不太知道朋友之间具体怎么相处的,但她和彩玲,许美芝小霞她们相处起来的时候,总是很自在,刚开始说话聊天的时候她还会顾忌,觉得自己刚来的不要插嘴好。
这些时间熟了,她们都有什么说什么,一起在食堂吃饭,小霞许美芝她们聊的八卦不适宜的时候,她也会出声提醒了,许美芝会嘘她胆子小,但也会收敛下来,声音放小或者回柜台再拉着她们悄悄说。
但在迟春萍面前她做不到这样,她和迟春萍相处一直很被动,多数都是迟春萍说她听,迟春萍问她答。
相处不到十分钟就没话题了,她其实也疑惑过,分明和她相处得不算自在,迟春萍为什么还来找她。
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因为她们都是外地人,迟春萍可能觉得有些抱怨的话更好对她说。
结果不是。
人家不是冲着她来的。
“你当初特地跑出来给我说这边柜台招人,就是打算好要是我能顺利留下来,好给你递你想说的消息是吗?”
顾若手指紧了紧手里的包装袋带子,抬眼看向迟春萍。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迟春萍没想到顾若会发现,她来不及想自己哪一句话出了问题,她慌一瞬,很快撇开脸一声。
她不承认,顾若也不在意,她轻吸口气,继续道:
“我老板娘的事我不清楚,就算我清楚我也不会告诉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是本地人,更请不起你吃贵的糕点和饭菜,相处起来只有彼此尴尬不自在又何必呢!”
顾若说完就要回柜台,却在转身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迟春萍,其实她早该发现的,迟春萍是外地人,在大厦这边上班也还没一年,但她穿的吃的都是最好的。
她原来并不知道迟春萍的衣裳包包鞋子多少钱,她才过来这边一个月,在老家那会儿能吃饱饭都不错了,接触的衣裳面料也更多是土布,绵布,涤纶或者麻布。
什么真丝,貂毛,羊绒她只在书上见过,大厦里各个柜台的衣裳皮鞋牌子,她也是最近才把它们记牢。
但也就记牢了,具体的什么风格款式她完全不知道。
她不知道,许美芝小霞却再了解不过,许美芝不止一次问了她,迟春萍在女装那边能拿多少钱一个月。
她起初对许美芝问这个问题还感到不解,只回了她不清楚,迟春萍没和她说这些。
后来小霞告诉她,她才知道,迟春萍的衣裳没有一件低过千,脚上的鞋也是大厦最贵的鞋柜里的,一双也要上千块。
她那次看她穿的那件雪白的羊绒大衣,是依恋里面的,依恋里的外套没有哪件是低于三千以下的。
小霞说她之前去依恋逛过,也看上了一件外套,却没舍得买过。
小霞在化妆品柜台上班,她们柜台的化妆品都是外国货,价格并不便宜,一套化妆品算下来比她们柜台的内衣还要贵点,她提成没有兰芳给到她和彩玲的提成高,但也有快一个点了,每个月基本上也有个三千左右工资。
她还是本地人,吃住都在家里,又是最小的女儿,她爸妈宠她,她的钱都自己存着,给自己当嫁妆用。
也就是说小霞的工资都随意她支出取用,依然没舍得买那么一件外套。
她不舍得,迟春萍却舍得,甚至不止一件这样的外套。
她那个时候还替迟春萍找了个合适的说法,说可能是她们柜台打折促销的款,再加上她有员工折扣,会便宜很多。
迟春萍才二十,爱美的年纪,对自己舍得一些。
小霞当时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后面迟春萍每次来,她和许美芝两个都避得远远的,现在想来,她们应该是察觉到了吧。
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她和迟春萍又交好,不好直说。
之前她们在一起讨论的时候也说过,楼上电器说看到的是个头发短卷的女人,和许美芝发型有些像。
迟春萍和许美芝就是差不多发型。
只是,为什么呢。
迟春萍才二十,兰芳老公柴新毅比兰芳大七岁,都三十八快四十的人了,农村结婚早的话,他都能当迟春萍爸了。
迟春萍长得漂亮,在大厦上班,工资也不低,就算她想找个本地的,去这边的婚介所走一趟,也该很容易的事。
之前她接过一个干婚介所的顾客,那顾客很善谈,还问过她有没有嫁人,给她介绍对象,说她手里好些优质小伙,本地的外地的都有,还告诉她,余暨这边看着本地人外地人区别得开,但各自婚嫁的比边上乌市,暨城这些地方要多多了。
家里有女儿的喜欢招外地小伙当上门女婿,家里有儿子的也能接受外地儿媳妇。
看似排外其实又没那么排外。
如果说迟春萍是图钱,柴新毅也不该是她的选择。
柴新毅只是个文化宫的副主任,听许美芝说,她有个在文化宫的亲戚说的,柴新毅这个副主任是靠砸钱才上去的,而且靠的还是兰芳的关系。
柴家一大家子出息的几乎没有,也就分了点拆迁款做底子,那点拆迁款在前些年还能够看,经历了几年前的价格大闯关以后,拿到余暨也就能买套房子。
柴家的发家,其实全靠兰芳会赚会打算,在拆迁最早的时候就给柴家买了套大院子的房子,之后又拿着剩下的拆迁款在开发区那边买店面做生意。
几年前,开发区也遇到拆迁,她又拿着开发区店面拆迁的钱在市中心置换了双开间的大店面,还把楼上租给了人开宾馆。
可以说,柴家的钱都是兰芳赚的。
包括这边柜台,也不是迟春萍说的靠柴新毅的人脉关系拿到的,是兰芳自己的关系,之后再通过半卖半送内衣认识了商场其他科科长。
许美芝老公是楼上科长,对这内部的事再清楚不过。
这些,迟春萍都知道吗?
“其实你想过吗?你看到的只是你以为的光鲜,那个人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顾若盯着迟春萍柔丽青春的面庞,没忍住出了声。
女孩子在这世上行走艰难,行差踏错不能回头了更难上加难,哪怕不喜欢迟春萍这样的品性做法,她还是忍不住想给她提个醒,不想她被骗。
“柴家的情况我听说”
“你懂什么?”
“你才来这边多久?以为和几个本地人混熟了,就想教育我了?”
顾若想告诉迟春萍柴家的一些情况,迟春萍却突然神情激动的打断了她。
刚中午饭过一点来钟,大厦里逛的人不多,过道里没什么顾客走过,几个柜台也就对面一家鞋柜有一个顾客在试鞋,迟春萍不算大却绝对恼火的声音多少弄出了点动静,一双双眼睛分别注视向这边。
迟春萍也意识到,她攥着手,柔丽的脸泛着阴色,过了会儿,她才看着顾若压低声音,“你喜欢过穷酸日子,我不想!”
“你出来有男人靠,男人还认识大老板,出好几倍工资要他去干活,我呢?我有什么?”
“你知道我怎么来的余暨吗”
迟春萍是徽城人,她家里有四兄妹,她是老三,大哥二哥分别娶了嫂子,最小的妹妹因为是老小,她爸妈都宠着,加上人聪明成绩好现在还在上学,只有她排在中间不上不下,受到的关注少,家里什么累活脏活她都得干。
初中读完,她许多小姐妹各自嫁人的嫁人,继续上学的上学,她爸妈却一点儿没打算,让她在家帮着带两个嫂子的孩子,迟春萍不耐烦带孩子,刚好过年她表姨父他们从余暨回来,一家人好像在在发了大财的样子。
再看她表姐出去不过一年,身上新衣裳新皮鞋,脸上那常年风吹出的两坨红都没了,皮肤比在家的时候白净细腻很多,以前在家的时候,她们站一块儿,大家都夸她模样好,现在大家都注意着表姐去了,一个个问她衣裳,皮鞋各种。
连迟春萍偷偷喜欢的人都上了她家去提亲。
迟春萍和男的算认识,以前他们一块儿去上学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男人经常偷看她,可现在就因为表姐一家挣钱了,表姐变洋气漂亮了,他就喜欢上了表姐。
一个过年,就成了她表姐夫,还打算跟着表姐一家出来打工。
迟春萍失落又不甘心,她找上父母,和他们说她也要来余暨打工。
表姨父一家多风光回来她爸妈都知道,听到她说要出来,也动了心思,当天就去找了表姨父一家。
原本以为会很容易,哪知道他们却不同意,说外面乱,她是个小姑娘,跟着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总之就是各种推脱。
她爸妈觉得被拒绝了抹不开面子,回来还冲她一顿骂,让她死了这个心,说人家不愿意带,她也别去上赶着,说她年岁也不小了,等过段时间他们去找找媒人给她相看。
找什么媒人,她不想待在乡下,她想和表姐那样穿漂亮衣裳,挣大钱。
他们不肯带,她一个人也可以,跟在他们后面就行了。
所以,打听到她表姨父一家出发时间后,她偷了家里的钱拿上行李跟在他们后面上了火车。
她家不算富裕,家里有个读书的小妹,两个嫂子嫁进来后也当起自己小家的家,原来两个哥哥在外面做工挣的钱也不再上交给她爸妈了,哪怕她偷完家里所有的钱也买不起一张火车票。
她只能用逃票的方式,哪知道刚上车,火车刚开没多久就给乘务员发现了,让她补票她没钱补,人家还要把她扭送公安。
她听到当时就怕了,吓得腿软,慌忙喊了表姨父和表姐他们,求他们帮帮她。
她表姨父他们没想到会在火车上看到她,脸色很难看,只答应替她补个短程票,都上车了,迟春萍哪里还甘心回去,何况她哪里还能回去,她是偷家里钱跑出来的,真回去了要被打死。
她一着急直接在火车上给他们跪下了,求他们带她一段,她会报答他们的。
“你知道当着自己喜欢人的面,当着全车人的面,没尊严的给人跪下不停磕头是什么滋味吗?”
迟春萍红着眼冷笑着看向顾若。
“我跟着他们来余暨,头一晚上别说床,连张长凳都没有,一张矮凳子靠着墙睡了一晚上。”
“也没人管我饭,我自己去拿碗盛一碗稀粥还被我表姐骂厚脸皮。”
“我没有傲气过吗?没有试着做个人吗?”
“我第一份工作在棉纺厂里,进厂第一天手就搅机器里了,要不是我反应快,我已经成了个残疾。”
“我都受伤,手上骨头都看到了,班长还用我不适合的理由把我开了。”
“我没办法,又回去求她们,最后被安排去一家化工厂里面,你知道里面气味多难闻吗?”
“不止气味难闻,那些男工人还手脚不老实,看我是个小姑娘好欺负,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要不伸手摸一把我屁股,要不擦一下我腰。”
“我本来想忍的,那咸猪手都伸到我衣裳里面了。”
“结果我闹起来,你猜怎么样了,我又被开了。”
迟春萍嘲讽一笑,“我被开了回去,我表姐还骂我事精,白搭了他们家人情。”
“我在他家住了一个月,每天给他们早中晚烧饭还不敢吃饱。”
“我也和你一样来这大厦应聘过,但你有我给你提醒,我有谁?”
“人家看到我像看到什么蟑螂臭虫,不耐烦写在脸上,恨不得我赶紧走。”
“我没找到工作,身上钱也花完了,只能走路回去,从太阳落下走到夜里,还不幸的遇上了流浪汉”
迟春萍就是在那时遇到的柴新毅,当时他去了哪个朋友家开车回去,看到她被流浪汉拖着要进巷子,打亮车灯救了她。
听到她没地方去,身上也没钱,他把她送到附近的招待所,替她开了间房,还给了她一百块钱。
她偷完家里的钱都没有一百,柴新毅却随随便便能掏出一百,那一刻,她看着柴新毅就产生了一种情绪。
只是那会儿柴新毅对她没有意思,连全名都没告诉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了。
她不甘心,后面每一天,她都在那条路上等。
有那一百块钱,她暂时饿不死,也不急着找工作,就在那条路上等了十天,她总算再次等到了人。
这一回,柴新毅给她介绍了份工作,在市心中路兰芳的内衣店旁边卖男装。
迟春萍说着,看着顾若又笑了下,“你看,我自己去找工作,处处碰壁,可有人介绍,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帮了你,你就喜欢上他了?就不能把他当长辈叔叔一样吗?”
“他比你大快二十岁,你总不可能不知道他没有家庭老婆吧?”
顾若没办法理解,“你都在男装店上班了,也算安顿下来了,你”
顾若想说,你又何必那么不自爱,非要扒着个结了婚的呢,不道德,也未必能幸福。
迟春萍像知道顾若想说什么,她嗤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他有老婆,早在见面第一天就知道了,有什么关系,他对我能心软不就行了吗?”
“你说他大我很多,他如果不大我很多能看上我吗?”
“你以为男装店上班那么容易?”
“里面上班抢业绩不比依恋差,我为什么一定要扒着他,我一个刚去的想要拿工资,想要在店里站稳,不需要业绩?”
迟春萍刚开始没想过把柴新毅当长辈叔叔吗?
想过。
但长辈叔叔人家凭什么帮她呢?
而她又有什么呢?有的只有一副年轻漂亮的身体。
反正那晚要不是柴新毅,她也被流浪汉给强了,那给了柴新毅又有什么不行呢。
她在男装店上班的时候,也不是没试过找别的男人,但对比起来,柴新毅还是条件最好的一个。
年纪虽然不算年轻,但他相貌并不老,身材也没有发福,他是文化宫的主任,身上还有股文化人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初见特别,他也容易对她心软。
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想过推开她,但她一哭,抱着他不让他走,他到底是没有走。
她吃住了他对她的不忍心心软,也从里面得到了许多好处。
知道他身体问题后,她不是没有嫌弃,但她很快又想通了,有缺陷才好,有缺陷,她只要表现得非他不
可,他才会更舍不下她。
她甚至都不用完全交付自己的身体,这样以后就算他们分开了,她还能另外嫁人。
只是,她没有想另外嫁人,她想要内衣店,她想自己当老板娘。
她在男装店上班,旁边就是凤娇,和凤娇的人吃了几顿饭,她知道了凤娇有多赚钱。
她比兰芳年轻,为什么她不可以顶替掉她呢。
为了得到这一切,她从去年就在谋划着,先让他妹妹发现了她。
在他犹豫的时候,她借机和他说想换到这边大厦上班,目的就是想一步一步了解兰芳,让兰芳知道她。
只是她没想到,不管是市中心还是柴新毅嘴里的,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兰芳那么能忍。
知道她的存在了也不来找她。
甚至要和他去试那个破试管!
而他,还因为这事想和她断了!
断了,她怎么可能让,她陪了他两三年,哪里能是那么几万块钱能打发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替我转告一声兰芳,我不会放弃柴新毅,我”
“你要点脸行吗?”
顾若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破坏人家庭不以为耻还敢公然上门宣战,看得她想给她一巴掌。
“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也没堕落到你这个样子,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一颗心却丑到让人恶心。”
“你也配让我给兰姐带话,冲她宣战。”
“你哪根手指头比得上兰姐?”
“兰姐漂亮真性情,你假温柔假善良,给我个工作信息都是打着利用我的主意,瞎了眼的男人才会被你骗!”
“狗男贱女我今天算见识到了!”
“你最好是赶紧给我离开这里,别脏了我柜台的地,不然我现在让人都来看看你这不要脸的样子!”
顾若一点没顾忌这是在柜台口过道边,毫不客气的直接骂起来,本来两个人杵在这儿聊天就受人注意,这下看向她们的人更多,迟春萍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个反应,她脸色微微变:
“你!”
“我,我什么我?”
“我说的有什么错吗?”
“不要脸至极,走!你赶紧给我走!”
顾若气得手指向柜台一边,对面鞋柜的注意到她情绪激动,不禁问了声:
“小若,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第54章 迟春萍的报复既然做了小三,那就别藏……
顾若来大厦上班一个多月,和许美芝小霞彩玲她们相处最好,已经到互送礼物,互相帮忙蒸饭分着菜吃程度,和柜台别的柜员相处也不差,平时有什么都会相互帮忙,销售之间也各自推着。
顾若性子好,从没和谁红过脸,她突然这样,鞋子柜台的姑娘第一反应就是她受气被欺负了。
再瞥一眼迟春萍,这段时间她过来多了,大家也都认识,知道她是依恋女装的,只是这个人平时哪怕笑着也感觉怪怪的,就好像和谁都隔着一层,感觉不是很好相处,她们印象都不算很好。
虽然先前鞋子柜台的接着顾客,迟春萍后面说事的声音也小,没具体听清她和顾若说了什么,但人肯定是偏向自己更亲近的,鞋子柜台的姑娘便瞥着迟春萍和顾若道:
“要是有人欺负你说一声,我们可都在呢,会帮你。”
她出声了,隔壁化妆品柜台已经倚在柜台边听了半天两人说话,已经猜出个大概的姑娘也在这时开口道:
“可不是,有事就说,咱们可不怕那些没脸没皮的。”
迟春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更怕被顾若当众戳穿,柴新毅那边还没确定下来,她刚才见到人又抱又哭又亲,结果人还是推开她匆匆走了,她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大厦这边的工作她还不能没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也没人逼你,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
“好心没好报,早知道这样我当初才不会追出来。”
迟春萍丢下这么句似是而非,好像顾若对不起她的话,转身就要走。
顾若却在这时喊住了她,“你等一下。”
“我们把话说清楚了,这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吗?”
“你也不用说什么好心没好报,你跑出来和我说这边招人,本来就是不怀好意,装什么好人?”
“还有,你虽然告诉了我一声,这边招人,但工作是我自己找来的,是兰姐聘用了我,你不用一副我欠你的样子。”
“我倒是想感激你,还想着给你送礼物,可你配吗?”
“我一直觉得,有手有脚饿不死,做事无愧于心更好,破坏别人家庭能得到什么呢,长得漂亮是你的本钱,可你这本钱又能有几年,抢来的幸福又真幸福吗?”
“你又怎么能保证没有人来抢你的呢!”
顾若原本没打算当众揭穿迟春萍,所以刚才鞋子柜台的素素出声的时候她一声没吭,化妆品柜台欣欣要说的时候,她也拜托的看向了她,但迟春萍太恶心人了,故意倒打一耙,她也懒得再给她留什么情面。
既然做了小三,那就别藏着了。
而随着这话出来,附近柜台的人都一副异样神色看向了迟春萍,鞋子柜台的素素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也一脸轻蔑的看向了她:
“搞了半天,咱们大厦那个和柴老板搞在一起的是你啊?”
“可真是有脸,你怎么敢上咱们这边来的?”
“依恋老板娘知道你的破事吗?她不担心自己老公哦?”
“关你们什么事?”
一霎,迟春萍像是被人扒开皮,看透了内里,她感受着别人投注在她身上的不耻,不屑,她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一声,又倏然扭头看向她,眼里怨毒带上仇恨,“你给我等着!”
迟春萍丢下这么一句,也没管几个柜台的人对她的议论,赶紧跑了。
顾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紧抿起了唇,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没送出去的纸袋,更说不出什么感觉,她从来没想过,迟春萍会是这样一个人。
“小若,这事你别往心里去,那种没脸没皮的,你现在认清楚她了更好。”
边上化妆品柜台的欣欣看顾若立在柜台边一言不发的样子,宽慰道她。
对面鞋柜的素素也赶忙说:
“是啊,是啊,也亏你发现得早,不然让她舞到兰老板面前说不准还要连累了你。”
大厦看着大,但邻柜距离近,大厦也不是每天都忙,闲的时候凑在一起难免聊家常说八卦,柴新毅在兰芳眼皮子底下养女人的事算稀奇,加上这一个月撞上那么两回,先前兰芳还和柴新毅在柜台扯过一场,大家自然更感兴趣,讨论更多,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不过她们私底下说归说,却不会讲到明面来,兰芳毕竟是柜台老板,在大厦认识不少领导,她们在大厦上班,工资比外面都高,说到底还是打工的,打工的不可能去得罪老板,万一下一份工作恰好是兰芳这个老板娘,或者和她认识的老板娘呢。
顾若这个事更严重些,要是给兰芳知道了,她一直来交好的人就是她老公养着的人,当初能来上班,还是对方有意操作,就算再大气的老板也会心里膈应。
要是对方再利用顾若做点什么,顾若估计都待不下去了。
“嗯,我知道。”
顾若勉强笑了下,过了会儿,她揉掉要去付钱的小票,把手里的包装袋拆了,把叠装好的内衣放回了柜子里,看时间不算早,又拿了账本出来算账。
不知道是不是闹过一场有点影响,后面进柜台的顾客不多,也就开了两个小单,到两点,许美芝小霞都过来交接了,听到对班说的事,两个人第一时间来了柜台。
一直来顾若在柜台上班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哪怕再闲,她都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是搞柜台卫生,就是整理货架,或者把仓库里剩下的那个模特打出来立裁新的内衣图纸,今天却什么也没做,一个人蔫蔫的站在柜台边,看到她们两个进柜台才抬头喊了声
:
“芝姐,小霞。”
许美芝小霞对视一眼,许美芝先笑道,“干嘛这个样子,就那么个人那么点事就把你影响到打击到啦。”
“没有。”
顾若打起精神回了声,顿了顿,“芝姐,你们是不是早就看出来啦?”
“也不算,最早只是觉得那个人假得很,也没真心和你来往。”
迟春萍时不时会来一趟柜台,每次来顾若对她都很热情,有两次听到她说没吃饭,还特地跑麦当劳去给她买了汉堡薯条。
人和人来往都是相互的,她们之前收了顾若做的内衣,她给顾若买了市心中路那边的糕点,小霞把柜台的化妆品试用装捡了一袋给顾若,都是小霞自己的员工份额。
可这个人呢,享受得心安理得,也没见她哪次给顾若带过东西。
最可恶的是前几天,顾若初选过了,进入决赛,她找上来叭叭说一堆她们柜台那个丽丽多么牛逼多么牛逼,一点恭喜顾若的意思都没有,也没说要去给她投票或者帮忙拉拉票。
好像顾若过了初选是走狗屎运得来的,进不了决赛才正常。
这哪里是真心想和人来往的。
许美芝本来就看她平时的穿着打扮和那头跟她差不多的卷发疑心她,看到那些更怀疑这人没安好心。
只是这事没有证据,兰芳和柴新毅又去省城了,她们也就干脆没说,想着等这个缝纫机大赛过了再说,免得影响到顾若心情。
“其实也没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发现也不晚。”
许美芝宽抚了声,小霞也赶紧应声,“就是咯,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我今天发工资耶,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去买吧!”
“我也发工资了。”
顾若知道许美芝和小霞是不想她为迟春萍的事糟心,她把事情扔在一边,道。
“还不止发工资了,”顾若看着许美芝小霞,把刚才和迟春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我那个缝纫机大赛,刚才大厦的人来找我说进决赛了,让我准备下明天上午去参加决赛。”
“哇!”
“真的进决赛了!”
顾若话说出来,小霞立即惊喜一声。
许美芝也有些意外,她们先前虽然在大厦帮忙拉了不少票,但依恋那边的丽丽也在拉。
人有些大手笔,每个柜台一包吃的送过去拜托帮忙的。
吃人嘴软,好些头一天去帮忙投了顾若票的,又转头去投了那个丽丽一票。
大厦在公众投票这块审理算严格,一人只能领一张投票券,还是按照身份信息领取,但因为这次会上电视台报道的关系,外面拉票的激烈,好些人的家里不止是在外面拉横幅拉票,还学着丽丽那样买了些小东西过来拉票进决赛。
东西不贵,几分钱一毛钱,架不住人爱凑热闹,投过了还想去投。
工作人员看得紧,却避免不了浑水摸鱼的,也幸好这个大众投票只占四成投票,最终决定还得看大厦和一众评委,不然要乱成一锅粥了。
顾若能从里面撕出来,算很不容易。
“那这次是得你请了,我想吃鸡腿。”
许美芝笑着道,也没客气,小霞跟着报上,“我也鸡腿,还想要个新地。”
“嗯,好,我现在去买。”
顾若干脆应下来,看时间来得及,她让小霞帮忙看一下,去了外面麦当劳。
两点左右的麦当劳人不多,没怎么排队就买到了,也不止给许美芝小霞买,对班的素素欣欣和边上两三个柜台靠近的她也给买了。
她之前也吃了她们给的东西没还,现在发工资了买一点大家一起高兴下,何况不给迟春萍买内衣了,她钱也算省下来,有宽裕了。
东西买回去,挨个柜台送去,大家吃到东西都挺开心,还有人说等她明天拿到工资也请。
顾若看着,刚才被迟春萍影响的那点心情稍微缓了些。
两点二十,彩玲来了,顾若把准备好的账本和吃的一起递给了彩玲,再给她转述了兰芳的话。
彩玲倒是不意外,应了声知道了,想起她进来时在外面注意到的,公告栏上的决赛名单,她接过账本和新地的时候,主动和顾若说了明天替她代班的事。
顾若本来也打算和彩玲商量这个事,听到这话她感激地谢了彩玲。
交接班结束,顾若也下班了。
出来孟添不出意料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今天是缝纫机大赛公布决赛名额的日子,他想早点来看看结果。
这几天在外面举横幅帮她拉票,他深切感受这次大赛竞争有多激烈,孟二叔和林显一人来了两个半天,回去都在问他要不要也和其参赛家属那样准备点吃的用的,碗瓢盆什么的,买买票。
他琢磨过后还是没准备,倒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
只是顾若不会愿意。
她参加大赛的目的是想着能免费得台缝纫机,要是知道他花钱替她买票,她不但不会高兴,还会骂他,你钱多啊。
何况买票也是对她辛苦做出来的东西的不尊重。
他其实不理解参赛人那些亲人买票的行为,是对自己家人爱人多没自信才会这样。
所以这些天他每天都来,却只举横幅,就是举横幅,他也不敢让她看到了,担心她也会生气,不该为这个耽搁了正事。
但在他这里,她的事才是正事。
不用举横幅了,他一颗心反而安落不了,担心她进不了决赛会失落。
所以忙完化工路上那点刷墙的活,他换了身衣裳赶紧过来了。
看到公告栏上红纸贴着的决赛名单上顾若的名字,他脸上一霎露出了笑,盯着红纸看了好两遍,又去找了大赛工作人员,和他们了解明天决赛的详细流程和选手提前准备。
顾若出来的时候,他刚和工作人员聊完,注意到她,他忙大步走向了她:“下班了?”
“今天累吗?”
“你进决赛了知道吗?”
接连几句话问出来,沉敛英俊的面上眉目松然,让人毫不费力感受到他的松快愉悦,顾若不禁也露出个笑:“知道了。”
“先前大厦的人找我了,我还打算找他们了解下明天决赛要准备什么呢。”
“我给你问清楚了。”孟添道。
“说是什么都不用准备,你人去就行了。”
这次决赛大厦很重视,也有借着电视台宣传让更多人知道大厦的想法,决赛名单公布就开始在做各项准备了,今晚这边还搭了台子请了人过来唱戏,给明天上午的裁缝大赛预热。
十个进决赛的人,大厦也是直接找到人当面通知的。
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公正,参加比赛需要用到的面料针线,缝纫机都有大厦提供准备,选手只需要准时到场就行。
顾若听完感觉还算行,什么都不用准备减少了投入,就算拿不到前三,她的缝纫机和一百块也稳了。
“那就行,我还说又要去买面料了。”
顾若说一声,孟添却突然看着她,问了句:“你怎么了?”
“今天遇到什么了?”
顾若的反应看起来很正常,但孟添太了解她,很快发现了问题,要是以往,她遇到这样开心的事,早迫不及待从里面跑出来和他分享这个事了,今天却明显的兴致不高。
顾若有些意外他突然这么问,但她没有否认,他对她一点情绪都能感觉到,瞒不过他,她看着孟添,“你都看出来了哦。”
“是遇到点事情,不过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却被影响了心情。
孟添眉头拧了起来:“什么事情?”
晚上有表演,这会儿广场上正在搭晚上的台子,布置灯光音响什么的,人来人往的,说话不算方便,顾若注意一眼,说:
“回去再说吧。”
孟添没说什么,伸手拉过她去了摩托车边。
不确定她遇到什么了,这么不开心,孟添没多停留,载着人回了家。
今天没什么
风,车骑得也快,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三点,厂里上班的人都还没下班,院子里相对安静,只有隔壁上中班的燕子在家放着电视的声音。
夫妻两自动忽视了电视的那点杂音,拿钥匙开了新屋的门。
阴天光线暗,进到屋孟添先开了灯。
这几天屋子里顾若在菜场摆摊挣到钱,给屋里稍微添了些东西,窗户边多了张小书桌和两把椅子。
不过有坐的椅子了,顾若还是喜欢坐床上,进到屋她把鞋子一换,就坐去了床上。
孟添关上房门,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说吧,怎么了?”
顾若看他一眼,身子一懒斜靠在了他身上。
他就势圈过她腰抱住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春萍,当初从女装店追出来和我说内衣柜台招人的那个人”
顾若在小霞许美芝面前不好发泄自己的情绪,担心自己会给她们带去不开心,影响到她们,在孟添面前却没有这个顾虑,她把迟春萍的事说了说,随后有些泄气的一声:
“我就是感觉自己有点笨,这么久了,芝姐她们都看出来了,我却一点没反应到不对。”
“还想着可以和她当朋友。”
“你知道吗?今天兰姐刚走没多久,她就找过来了,我怀疑她就是来找兰姐的。”
“我都不敢想要是先前让她见到兰姐,和兰姐挑衅了,我该怎么办,兰姐会怎么想我,会不会看到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现在还很犹豫要不要和兰姐说这个事。”
“你想说就说,不用犹豫。”
孟添对顾若关心,她的工作情况他也时刻注意着,她和彩玲许美芝她们关系好,在大厦还过得去他都知道,迟春萍这个名字他也听她提过两次。
他得承认,他这次也走眼了,没注意到问题。
不过迟春萍这类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跟之前林志升养的那个女人差不多一个调调。
只是林志升比姓柴的清醒,一直提防着人,加上他很多东西都是准备留给林显的,几个工地要垫资的关系,他手头钱也不算大把,对那女人不算大方,后来发现女人和别的人在暧昧不清,他没犹豫马上和人断了。
“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她当初只是给了那么个信息,我们自己找到的内衣柜台,没必要想那么多。”
“你老板娘也不像那么不敞亮的人,不会迁怒你。”
孟添说着,伸手把她抱到了腿上靠着,有点像哄孩子那样摸着她脸宽抚道:“如果实在她介意,我们辞了这份工也没事。”
“那怎么行了!”
顾若立马从他身上坐了起来,“这份工作多好啊,要是没有了我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工作。”
“我今天发工资了,你知道我发了多少吗”
“三千八百八十八,兰姐给我发了二十四天的钱,把休息也算进去了,还另外给我发了近一百块的奖金。”
“她还让我好好干呢,争取年底有钱买小汽车。”
“她也知道我参加缝纫机大赛的事了,还很支持我,像兰姐这样的好老板,我觉得给她干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你自己摆摊生意也不错,没想过自己做当老板娘?”
孟添看着她突然恢复了精神气反驳他,他眼里掀起一抹笑意,问道她。
“我这个生意只算小打小闹,赚不到在柜台的这么多钱。”
“再说也不是每天都有人找我定做内衣。”
顾若扁着嘴说了声,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做,只是他们现在什么都才刚开始,自己做哪有这样拿着两份收入稳定。
孟添听她这么说,也没马上发表意见,她现在的所有想法都是因为他们还不稳定,要什么没什么,等有钱了,稳定了,到时候再考虑其他也不迟。
“那这样你更没必要担心了。”
“我和你们老板娘只见过两面,她既然看重你,就不会介意这件事,你把这件事给她说一声就行了。”
顾若想了想,她先前一直心情不好,除了对迟春萍的行为生气失望外,更多的就是担心兰芳的态度,现在听完孟添说的,她也感觉自己可能多想了。
“那我等兰姐来的时候再和她单独说这个事。”
“这两天先不说,兰姐她刚试管了回来,还不是很稳定,我不想去刺激到她。”
“嗯,那你就等两天说。”
“就是不知道迟春萍这几天会不会去找她。”
顾若眉头又拧了起来,“她今天还让我给兰姐带话,想宣战。”
“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顾若越说越气,“不过我们老板也不是个好东西,兰姐那么好他还在外面偷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顾若说着,眼睛突然看向了孟添,“你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有钱了就变坏?”
“不过你要是这样,我才不会和兰姐一样委屈自己,我肯定第一时间和你离婚的”
顾若的话没能说完,孟添一口咬住了她嘴,在她唇上狠狠吮了一口才松开她,“不要随便提那两个字。”
“我不会。”
“如果哪天我真那样了,”孟添顿了顿,手拉过她手探下自己腹部,又贴着她唇边吻了下,“你可以骟了我。”
“让我不得好死。”
他好不容易把她救回来,让她活成她该有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对不起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大概是他死了,身体里的不再是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捏着她手紧握了下,眸色认真,顾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有点疯,好像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可能先把他自己给解决了。
“说的都是些什么,那是犯法的,我才不干。”顾若抽回手一声。
孟添看着她不算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哄她能让她开心一些,他瞥一眼墙角的缝纫机,“明天你要比赛,今天不去摆摊了吧?”
顾若确实没打算去摆摊了,之前是想庆祝她发工资,现在是心情多少有些被影响,想休息一天,她来余暨这么久,还没有休息过。
“嗯,今天不去摆了,明天估计也摆不了,我和彩玲换班了,明天比赛完我上晚班。”
一下休息两天,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生意,顾若又有些犹豫。
孟添看出来,“那等会儿我去趟菜场,给你在摊子那儿立块牌子,说摊主准备缝纫机大赛,后天再出摊。”
“嗯,也行。”
顾若回道,随即看向他:“要说缝纫大赛吗?直接摊主有事休息两天会不会更好?”
顾若感觉这样立牌子有点炫耀的意思,感觉不是很好,但孟添本来就是想炫耀,这是她取得的成绩,对她手艺的肯定,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他巴不得越多人知道她很厉害越好。
“你才刚摆摊,有个具体名目好点,你们大厦最近也在宣传这个事,也算间接宣传了,说不定明天人气会更好些。”
“那行吧。”
顾若犹豫了下同意了,大厦人气旺,她们销售也会好些。
“嗯,”孟添应一声,
看她一眼又问她,“加工厂那边二叔林显他们熬了好几天了,身体吃不消,我让他们今天都休息了,晚上也不准备过去了。”
“你今天不用去摆摊,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或者去大厦那边看表演?”
“化工路那边的活做完了,我拿到一笔钱,去给你把吹风机和我们煮饭的电饭锅买回来?”
孟添伸手掏了下裤兜,把刚拿到手里的工钱从钱夹里拿出来交给了顾若。
“刷墙按平方算的,做了不到十天工,结了一千多多,比你的三千八工资少了些,买电饭锅吹风机够了。”
不到十天能结一千多算很好的工资了。
顾若捏着厚厚的一叠钱多少有些高兴,不过想到孟添刷墙的辛苦,那身沾满涂料洗都洗不干净的衣裳,再看一眼他被石灰灼烧得发红的手,又没那么高兴了。
但她也不想扫兴,她抬头笑看向他,说:
“我感觉我们俩还挺厉害的。”
“你的工钱加我的工资都有五千多快六千了,估计这附近很少有咱们这样的高工资了。”
“不过电饭锅和吹风机我觉得还是可以再等等,我不是进决赛了吗?缝纫机和一百块钱肯定是有的了。”
“到时候我找找缝纫机柜台老板看看能不能把缝纫机放到他们柜台卖或者直接现场便宜卖了,用这个钱去买电锅和吹风机,万一我运气再好点得个前三,再多拿几百,咱们这个月生活费也有了。”
“我知道你最近在和二叔他们商量买机器,也知道二叔不太同意你贷款,怕你背债更多。”
顾若拿过丢边上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兰芳给她的那笔钱,和她手上的叠在一起全部放回孟添手里,仰眸笑看向他。
“二叔他是长辈,说的话肯定有一定道理,但我是你媳妇嘛,我肯定更向着我男人。”
“我也觉得你的想法没问题,厂里靠人工挑毛太累人了,你们的精力应该腾出来做更重要的事,添一台机器不管从哪方面都好,所以这个钱,咱们先拿去买机器。”
“贷款你也不要着急,和二叔好好说,我现在工资不算低,就算你贷款了,咱们也还得起,不需要怕什么。”
“若丫。”
孟添捏着手里的钱和她的手,看着她喉咙发紧。
买机器的事,他和孟广德耗了好几天了,实际今天让孟广德林显休息也是他强制的。
日夜对着一堆鸭毛挑毛实在损眼睛,孟广德和林显两个的眼睛最近已经红得不成样了,再这样下去,他担心他们钱还没赚到,人先瞎了,所以一大早他就去把加工厂锁了,让他们回去休息,他这边会想办法尽快把机器买回来。
机器买回来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就能交货,他们这样挑拣,得至少再二十天。
但孟广德听到他说买机器都烦,骂了他一顿。
林显倒是支持他,但他姑父那边也不赞成他们一下投入这么大,不同意替他贷款,让他们先把服装厂要的那批鸭绒挑出来交货,再做后面安排。
/:.
只有她在全心全意支持他,做好全部准备和打算的支持着他。
背债,这两个字看着轻松,实际压力有多大他比谁都清楚。
不然他不会拿到工地的结款就先把卡拉OK那边的钱还了。
他更知道,她是比二叔更不愿意背债的一个,当初给她爸妈的那三千块,她一直记着,有一晚她做梦都在念着,要挣三千块。
这些天他和二叔为这事起争执也尽量避开她,就是怕她也不赞成,会生气。
孟添心里一霎满胀得厉害,他控制不住的抱紧了她。
他头埋在她颈窝,她感觉到颈项微微湿热,不想他因为动容哭红一双眼等下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她伸手回圈住他后腰,又笑道,“不过,不买东西,我们也可以吃完饭去大厦那边看看。”
“美芝说,这边唱的是余暨戏,我没看过,我们去见识下是什么样子。”
“好。”
孟添哑声应道她。
大厦的表演晚上六点半开始,说好了要去看戏,两人也没耽搁,去菜场放好牌子就买了菜回来烧饭。
他们这段时间都是和孟广德林显一块儿吃的,今晚孟广德还在生孟添气不肯过来,林显回他姑姑家劝他姑父帮忙去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多烧菜,只简单炒了个小青菜,再红烧了个鸡架。
吃好饭,收拾完桌子,孟添打水回来,各自洗完澡和头,已经五点四十,两人便骑着车去了大厦那边。
到的时候六点十五,还有十五分钟表演就要开始了。
余暨戏剧表演还算出名,老街那边时不时会有一场,但没怎么做宣传,平时也就是一些老戏迷去看,这回搬到大厦这边来,比老街那边更近,加上大厦又是电视台宣传,又是大赛各自的参赛人拉动亲朋好友投票宣传,知道的人更多。
这会儿广场上已经坐满了人,一些没有凳子坐的,还临时去大厦里面的百货柜台买了凳子出来。
“好像没位置了,只能站后面看了。”
顾若从车上下来,看一眼广场上密密匝匝的人群说了声。
孟添顺着她视线看一眼,“我进去买凳子,你在这边等我。”
“也行……”
“凤娇柜台的。”
顾若刚要应下,忽然听到身侧一声娇声的喊,扭头,是依恋的丽丽,端着张凳子站在大厦口子上,应该是刚从里面出来。
顾若在柜台上班以后,没怎么去过女装柜台那边,就算去,也是迟春萍的班次,和丽丽错开,她对丽丽的印象其实不太深了,只模糊记得她的样子,然后熟悉她的工作服。
“丽丽?”
天已经黑透了,广场上亮的灯并不算明亮,只大概能看清人的轮廓样貌,顾若看着她身上的工服不确定的喊了声。
“嗯。”丽丽拿鼻子应了声。
“有事吗?”
顾若不觉得她和丽丽是熟得能打招呼的关系,她甚至不知道丽丽怎么认出她的。
丽丽喊住顾若自然是有事,大厦不是个能藏秘密的地方,不过一下午,迟春萍是小三的事已经各处传遍了,丽丽自然也知道了,也从老板娘那儿知道了迟春萍离职的事。
丽丽最讨厌迟春萍,和她一个班的时候总抢她单,那次打架过后更讨厌了。
现在人走了,还是这么声名狼藉灰溜溜的走的,她心里痛快得很,对顾若这个外地人都没那么反感了。
她看着顾若也没绕圈子,“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因为你,迟春萍那婊子可算离开依恋了。”
“然后,迟春萍说,你那内衣是拿的柜台货滥竽充数,她已经和大厦举报了,我劝你啊,最好是赶紧弃了比赛,免得后面出洋相难看。”
第55章 改决赛规制把加工厂转给她,她是真正……
“其实这次大赛你参加也没什么用,进前十的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吗?”
“好些是服装一厂二厂多年的优秀缝纫师,还有两个是余暨专门做订制旗袍,订制西服的徒弟,人家都是从小拜师学艺的。”
“哪怕是我。”
丽丽说着,抬起下巴轻轻瞥了眼顾若,“你知道我姑姑是谁吗?”
“她可是服装厂的工会主席,只要她一句话,多的是师傅指导我。”
“你就是拿着你们柜台的货侥幸进了决赛,现在迟春萍把你举报了,大厦肯定要调查这事,你现在去找大厦那边说你愿意放弃决赛名额,求一求她们没准儿还不会怎么样,要是你硬撑着,等大厦查出来,到时候别说缝纫机大赛,你工作都未必保得住。”
丽丽说完,便高昂起头去看顾若反应,她不喜欢迟春萍,对顾若同样没多少喜欢,只是个穷酸的外地人,她看不起她怎么了,还敢说要去商场要说法。
那个马老板也是搞不灵清,竟然为个外地人冲她发火,害她被老板娘私下说了一顿。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顾若不意外迟春萍做出的事,她当众揭破她,让她在大厦待不下去,她什么都不做才让人感到奇怪。
但她没有做过的事没必要怕,兰姐也早在大厦科长那儿替她证实过,大厦不至于因为一个人的话就偏听偏信。
“你是去看表演吗?快去吧,等下没位置了。”
顾若和丽丽说一声,便偏头去看了孟添:“我们去买凳子吧。”
“嗯。”
孟添低眸看着她应一声,拉过她手往大厦里面去。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或者拜托她说更多,看着两人当她不存在的从她边上往大厦里面去,丽丽错愕了下,旋即有些恼,“我说的你没听懂吗?”
“
你当真不怕吗?”
“我没有做过为什么怕。”
顾若面色不改回了句,和孟添进了大厦。
孟添也没说话,直到进到大厦里面才问她需不需要做什么。
这个事不是多难解决,家里有许多顾若做的内衣,她的那些图纸都在,交到大厦那边这个举报自然就破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迟春萍会不会不止和大厦举报了,如果她还把消息透露到了电视台,或者豁出去自己亲自出面证实这事,那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如果大厦领导是怕摊上事的,说不定会选择避嫌,直接刷掉顾若进决赛的名额,那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孟添眉心慢慢蹙了起来,琢磨着他认识的人里,谁可能认识电视台那边或者和大厦领导有联系。
顾若不知道他暗自琢磨的,她转眸笑看向他,说:“不用。”
“其实这个事之前就发生过了,负责这次大赛的那个科长还特地给兰姐打过电话”
顾若把尚科长给兰芳打电话的事说了说,看孟添脸色还凝重,又拉着他手轻轻晃了晃,“没事了,不用担心,我们快去买凳子吧,等下要赶不上了。”
“嗯,走吧。”
孟添牵牵唇角回道她。
事情已经出了,担心没有用,只能等会儿找地方打个电话给林显那边,以前林志升为了拉关系人脉也做过一些亏本工程,他不介意学一学,要确实是他想的那样,只要找到关键人,也不是解决不了。
孟添仔细琢磨过后,便敛下神和她一道往里走去。
顾若在大厦上了一个多月的班,见惯了白天的大厦,却从没在晚上过来过这边,她才知道白天的大厦和晚上的大厦是不同的,氛围上的不同。
白天的大厦安静,灯没有全开,有大厦做活动的加持,顾客不算少,却相对能忙得过来,进店顾客除了偶尔交接班的时候,很少有一波接一波的顾客。
晚上却完全不一样,大厦里的灯全部开了,顶上的射灯打在各处的柜台过道,看着比白天还明亮,灯照暖黄,又让人感觉到暖融的氛围感,大厦的语音播报器里还放着轻松的音乐。
再看各个柜台,今天有表演,大厦的人特别多,外面人山人海了,里面的过道也随处可见的人,有几家生意好的柜台里面人流都爆满了。
顾若几处看看,突然庆幸自己马上要考夜大,还有菜场那边的摊要摆,不然她心里肯定要泛酸,没准儿下次兰芳再和她提跟彩玲轮流班次的时候,她都要同意了。
百货在三楼,他们乘大厦扶手的扶手楼梯上去,也到处都是人,今天大厦的凳子椅子都畅销,好些都断货了,大红色的塑料凳更看不到几张。
眼看好几个顾客在那边研究买塑料凳还是木凳,顾若眼疾手快先去抢了两张塑料凳在手里,转头笑得灿烂的看向了孟添。
孟添受她感染跟着弯了下唇,很快接过她手里的两张凳子去找柜员开票付钱。
楼上百货收银和楼下收银方式是不同的,楼下各个柜台有通透玻璃的阻隔,顾客在选中款后都是由营业员在开票台开票,让顾客走几步去附近的收银点付钱再回来取小票。
楼上却不是,楼上各个货柜之间全部畅行,顾客挑中款后,由负责这个区域的柜员开票收钱,再通过柜台和收银台中间连接的那根绳子拿夹子夹上小票和钱传送至收银处,再由收银处盖章小票找零后传送回来。
总体感觉比楼下更方便,不需要顾客走出去付钱,减少逃单率。
两张凳子买好,外面在放戏曲相关的音乐了,表演马上开始了,顾若和孟添没再多逛,拎着凳子赶紧下去了,到下面的时候整个广场都是人,一些坐着,一些站着,仔细看,广场人行道边的几颗树上都坐着人。
这时候,戏曲也开始了。
说实话,听不懂。
顾若这一个多月和小霞许美芝待久了,她们偶尔聊天会不自觉说上土话,她也能听懂一些了,但这种带着土话的戏曲,她还听不懂。
她好像也不是很爱看唱戏,看得有点昏昏欲睡,本来正襟危坐着在看,后面直接靠孟添身上去了,再看孟添,很认真的盯着看台上,但顾若注意到他眼里眨出的红和一点湿,知道他也差不多,只是这算他们来余暨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来玩,他不想扫兴那么快回去,在强忍。
她不禁笑了下。
往后面扫一眼,注意有人在卖瓜子,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上孟添询问的视线,她小声说一声:“我去买包瓜子。”从小布包里摸出零钱往卖瓜子那儿去了。
五毛钱一小包的瓜子,全部倒出来估计只有孟添大手一把,还很多人买,顾若等了一会儿才买到两小包。
回来和孟添一人一包。
不过孟添不是很喜欢这种干东西,他接下后,手上没停一直剥着,却一颗也没吃,过了会儿把厚厚一把瓜子仁递到了顾若面前。
顾若嗑瓜子还算厉害,上牙下牙轻轻一磕碰一颗完好的瓜子仁就落嘴里了,但有得现成吃她也不会拒绝,看着递到面前来的一把完好瓜子仁,她问了他声:“你不吃吗?”
孟添手上没停,对上她水润的眼,“你吃。”
她以前小时候换牙,想吃瓜子都是他给她剥的,他剥瓜子速度快,能供得上她吃。
“那好吧。”
顾若没再犹豫一把接了过来,三四颗,四五颗往嘴里一塞,和一颗一颗磕是完全不同的味道和感觉,让她想到小时候,再看着台上也不觉得无聊了。
两包瓜子磕完,又有卖辣条爆米花的来了。
顾若去各买了一包。
都是她平时从来不买的东西,孟添看着,也没拦她。
她喂给他辣条,他也没拒绝,就着她手吃了。
喜剧看完,晚上九点,大厦也差不多要关门了,明天还有比赛,早点休息比较好,两人也没再多留,两张凳子一叠,拎着凳子骑车回去了。
到家晚上九点四十,辜大姐一家都歇息了,史老师和中间的小年轻屋子门也关上了,只有隔壁燕子那屋房门还开着,里面电灯电视开着。
出去一趟,周围看戏的人有抽烟的,顾若孟添离得近,身上难免沾上烟味,不是很好闻,自从孟添戒烟以后,顾若再没闻到过这样的味道,有些臭,本来打算回来泡个脚洗个脸直接睡的,现在却感觉不再冲个澡要睡不着了。
热水壶里的水不够,孟添又拿着打水的水壶去后面水房打了一壶回来。
简单冲个澡,把衣裳过道水晾好差不多十点半了,不算早的时间,早上起得早这会儿也有些困了。
顾若原本打算再看会儿书,也没再看,等孟添上床后,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在他怀里躺下就闭上了眼。
孟添揽紧她,抬手关了灯。
第二天比赛,虽然说她和彩玲已经调了班,只需要九点前赶到大厦参加比赛就行,顾若还是起了一大早。
他们之前每天的日常,基本上是五点左右孟添就先起来了。
起来去旁边老屋打火给她煮要带的饭,再自己洗漱好,借着锅里蒸饭的功夫去小河边公厕倒痰盂洗痰盂,顺便打开水回来。
等她起来,用打回来的开水洗过脸,再接水刷过牙,孟添也把菜准备好开始炒菜了。
基本上五到十分钟吃完早饭,六点准时从家里出发去大厦上班。
今天不用去那么早,中午也不用带饭,孟添没着急着煮饭,顾若也没急着洗漱收拾,在屋子里看了会儿书,等孟添从加工厂那边给孟广德他们送完钥匙回来了,她才放下书去洗漱。
之前每天都让孟添煮的早饭炒的菜,今天她空,她下厨,让孟添打了碗面粉出来,她和面醒发后煮了两碗刀削面出来。
放过油辣子的刀削面色香味俱全。
孟添埋头吃下大半碗才想起什么,抬头说了句:“二叔显子知道你今天决赛,等会儿他们也要去大厦那边。”
顾若愣了下,“不用了吧,也不一定能拿奖。”
顾若觉得要是去太多人,得不到奖会丢人。
孟添却不这么想,他前几天在广场上举横幅给她拉票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参赛的基本上全家都出动了,好些连自家亲戚都给喊了去,什么二姨二姨夫。
他们虽然没有条件这么隆重,但支持她的人还是要有,他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上台,下面给她喊加油的人都没有。
“就去凑个热闹,拿不拿奖不重要。”
“我昨天把你给钱给我们买机器的事说了,二叔也松了口同意咱们把机器买回来,林显那边也说服了他姑父,愿意给咱们当担保人,等你比赛完,吃过午饭我们就去办这事。”
“机器那边我也联系好了,只等钱下来,快的话十五号
左右能安装到位。”
这是个好消息,顾若筷子搅着碗里的面块,立即露出了笑:“那很好啊,这样你们也能早点给服装厂那边交货了。”
孟添他们挑出来的鸭绒绒子大,比羽绒厂那边卖的要好,林显姑姑那厂子定了不少,只要能顺利交货,他们马上能有一笔钱进来,资金上不用再那么紧张。
“嗯。”
孟添应了声,手要夹碗里面条的时候又顿住,“二叔和显子都说厂子该有你的一份,我们一人拿出两个点分给你,我那份本来就是你的,等过两天重新定契的时候,我和二叔说一声,全部转到你的名下。”
一大早突然得个厂子,顾若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停下筷子,看向孟添,“转给我做什么?”
“这不是你的事业?我也没做什么。”
“我的事业就是你的。”
孟添毫不迟疑一声。
他之前就想这样做了,只是那会儿加工厂就是个空壳子,仓库里没货,也没拉到订单,还有一屁股债,给她只是给了她一堆负资产。
现在欠卡拉OK的钱还了,仓库里堆着价值差不多十万的货,只等机器到就能变现,手里也有一个两万块已经签约的单子,已经扭亏为正,给了她,她就是真正的老板。
她也不用再因为没有钱没有安全感,再什么都舍不得买舍不得花。
隔壁屋子里电视机,VCD,电饭锅电炒锅什么都有,他们收入比他们高十倍不止,屋子里还空荡荡的,别提电器,放衣裳的高柜都还没买一个。
她现在每天早上梳头擦脸都还只能对着一面小圆镜。
她跟着他实在受苦,每天起得早,做两份工,日子过得比隔壁燕子还不如,甚至现在家里开支还是她摆摊的钱,他想不到能怎么对她好,也只能把自己现有的给她。
“你不想要?怕我亏了让你一个人背债?”
看出她不是很想要,孟添说了声。
“那当然不是!”
顾若立即反驳,她要是怕背债就不会给他钱买机器了,何况加工厂什么情况她知道的,只是暂时的没起色,等机器进来,再孟添能顺利从南方拉到单子回来,基本上就是源源不断的进账了。
“我就是觉得那是你的事业,你都给了我,那不成了白干活的了”
顾若别扭一声,男人愿意给她家业,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要呢。
在村里,一个女人嫁人过后过得好不好,就看她有没有当家,说白一点,只要女人能把男人的所有家业掌了,将来就算遇到迟春萍那样的女人,也没什么好在意的,直接让他净身出户就行了,她拿着大笔的钱财,自己再会规划,什么日子过不好。
当然,她还是相信孟添不会是柴新毅,只是她担心他会后悔,可能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等以后加工厂做大了,招员工了,大家都知道他这个领头的一点份没有,全部给她掌着,他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这算什么白干活。”
孟添听得一笑,他看着她眼一眨一眨觑着他的样子,捏筷子的手动了下,还是没忍住搁下筷子,手指去轻轻蹭刮了下她细白的脸颊,又说:
“实在不行你给我每个月发点工资?”
“让我给你打工?”
“给你发工资那每个月钱不还是会回到我这里。”
顾若抿起唇笑,过了会儿,她偏偏头,像是改变了主意,“也行吧,那就给你发工资,每个月给你一点零花钱拿去请二叔,林显还有钟师傅他们吃东西。”
孟添这边工地封顶结款了,招的那两个小工和林显从劳动市场请回来的两个大师傅却没散伙,孟添给他们安排到之前林志升帮过的一个小包工头那边干活。
只等着这边加工厂弄到钱,去接个过得去的项目,直接把小包工头手里的所有人手接过来,还有了新的工地管理人。
这些打算顾若都知道,也知道他维护这些关系需要钱,所以她身上留的钱不多,却没怎么克扣过他。
只是孟添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外面接活结的钱,回来了总要交给她。
就算他有安排用处,这钱也得过一过他手才行。
久了就成了她每天给他发零花钱了。
“嗯,也行,不过请他们吃东西花不了多少,不用给我太多。”
孟添知道她这算答应了,唇角勾起弧度一声,埋头继续吃刀削面。
顾若煮的刀削面酸麻辣都有,还有红油溅过芝麻的香,面好吃,汤更好喝,孟添实在喜欢吃这一口,最后汤都没剩下一滴。
吃好早饭,已经七点四十多,孟添洗碗刷过收拾两边屋子,顾若漱了个口后回了屋换衣裳。
比赛的日子,还可能上电视台,顾若稍微收拾了下自己。
米白色的粗织毛衣配驼色的灯芯绒裙子,脚上依然穿孟添给她买的小羊皮鞋。
这一个多月她吃得好睡得好,头发也长长了些,到后背的位置,她扎辫子久了,头发自带卷翘的弧度,洗过头那自然卷曲的弧度也在,顾若对着镜子照了下,这回没有再扎辫子,拿了根她前些天拿做内衣边角面料做的发带从后面半扎了下。
杏色的发带配她身上的毛衣正好。
头发扎好,顾若又拿出抽屉里的小夹子拔了几根眉杂毛,再拿出小霞送她的那一袋子化妆品按照说明涂涂抹抹。
顾若皮肤本来就好,这么一涂抹皮肤更细嫩,水润光泽,看着能掐出水来,再给唇稍微轻涂了一层桔色唇蜜,整个人气质气色便透了出来。
她很少化妆,偶尔化都是到柜台以后小霞给她画。
小霞很会打扮,同样是编麻花辫,小霞编的就是比她更有味道,每次她带妆下班出去找孟添,孟添总能盯她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
顾若因为他这样倒是对化妆产生了一点兴趣,试着和小霞学起来,不过她才学,只能保证不把自己画丑,更多的却做不到,她对着镜子偏头各个角度照了照,镜子太小了,也有点模糊,看不太清楚。
看孟添拿着打湿的拖把进来,干脆问了他:“你看我今天怎么样?”
“没问题吧?小霞给的唇彩里有一只橘色的,不用浪费了,会不会不好看?”
孟添其实分不太清化妆品,什么唇彩唇膏唇蜜,包括它们的颜色,他都一脑袋懵,更看不出差别,他只看着她的唇,感觉依然那么艳丽,水润,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像是勾着人去吃。
“很好看。”
孟添喉结滚了滚,定定好一会儿回了句。
“那就这样,那就用这个了。”
顾若满意一笑,“我其实还挺喜欢这个颜色,就怕自己驾驭不住”
孟添到底没忍住过去捧过她脸,含着上面的蜜色吃了口。
有些耽搁时间,再收拾好已经八点,林显和孟广德已经来院子和他们打过招呼去坐公交车了,担心迟到大赛,摩托车在马路上一路疾驰,到大厦门口八点五十。
还有四十来分钟大赛就要正式开始,这会儿大厦所有负责这次大赛的工作人员都在做着各项准备工作,几个不确定是电视台的还是大厦工作人员还拿着手里的摄像头对着展台和大厦咔咔在拍。
有想凑热闹的群众也逐渐聚在了展台下面摆着的椅凳上。
展台上,昨天表演的台子上关于戏曲的那些布景全部撤了下去,变成了写着缝纫机大赛几个大字的背景。
十台崭新的缝纫机也已经全部就位,每台缝纫机前还摆着这次参赛获奖的作品。
顾若下车后扫了一眼,她正好是左侧末尾的一个。
边上是条漂亮的吊带款裙子,裙子边上是一条青绿色半袖旗袍,接着是一身宝蓝色缎面西装,再接着是一件很有设计感的男士黑白条纹衬衫,极修身的格子休闲裤,女款的工装套裙,一顶礼帽,和一个十分精致亮眼的帆布包,再右侧末尾也是一条裙子,不过是条A字版
的半裙。
好像,都挺亮眼的。
顾若突然感到了压力。
“还好等下就算输了也有台缝纫机拿,不然我可能真的要弃赛了。”
顾若忍不住转头和孟添说了句。
“别紧张,你就当在菜场摆摊。”
孟添看出她紧张,慰道她。
“我在菜场摆摊其实也挺紧张的,有时候会担心开不了张。”
顾若回了句,也是这时候,一个带着大厦工牌的工作人员过来找了她,说带她去后台选她需要用的面料工具,顺便认识下这次参加决赛的另外九名选手。
这是比赛的正常流程。
顾若没理由不应,只是这个流程走完,她就要上台比赛了,她紧了紧手指,又看了眼孟添:“那我去了?”
孟添看着她点了点头:“去吧。”
“你已经很厉害了,比赛完我们和二叔他们去吃麦当劳。”
“林显说这次他请客。”
“我参加比赛肯定是我们请客。”
顾若现在工资能拿起来还有额外收入,虽然暂时身上没什么钱,在吃上面还是比较舍得了,不然昨天也不会请大家吃鸡腿和新地,她回一声,跟着工作人员去了。
就和昨天丽丽说的那样,进入决赛的都是些老师傅或者大师的徒弟,顾若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一过去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看向了她。
丽丽看到她,脸色微微有些怪异,不过这回她什么都没说。
倒是她边上一个穿一身白色西装,身形偏瘦,头发半长,扎着个小揪揪的二十来岁男人看着她问了句:“你就是那个做内衣,还被举报滥竽充数的?”
语气不算客气,还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顾若有点不想回他。
她看了眼他身上的西装,应该是量身定制的,面料高级泛着丝光,剪裁也很得体,很贴合他身形。
不过他太瘦了,撑不起西装,穿在他身上感觉是西装在穿他。
倒是孟添,天生的衣架子,五官轮廓更俊秀,穿这身肯定好看。
“你身上这西装是你做的?”顾若反问了男人一句。
男人愣了愣,很快回道:“我爸做的!”
“我爸是多年的老师傅,我们家在市中心有一家专门的私人西装定制店。”
“这边大厦的朱经理是我们的老顾客了。”
男人语气骄矜,神色更自豪,“我来参加这裁缝大赛只是来随便玩玩,这大赛的第一名奖金也就我们家给顾客做半身西装的工钱。”
“只是工钱?”
顾若先前听到男人说市中心那边店的时候还想着什么时候赚钱了,她带孟添去做一身西装,她还没看过他穿西装的样子。
之前她在老家想给他买,但那西装并不好,她当时也买不起,之前在男装柜台,柜台员工打量他穿着的样子,她也一直记着。
出门在外,穿着是门面,孟添之后还要去外面拉羽绒单子,行头是少不了的。
但男人说的第一名奖励也就半身西装的工钱,让她一霎咋舌了。
第一名奖励大厦给得不低,足足有八百元,加上一台缝纫机的钱,有一千多了。
也就是说要订制一身西装,光工钱都要两千?
不止顾若咋舌,边上除了丽丽外的其他几个参赛选手也有些吃惊。
“现在定制西装这么赚?”
“比我师傅给人做一条旗袍还贵?”
一个穿着一身粉旗袍的姑娘忍不住道。
“那可不!”
“那西装是旗袍能比的吗?”
“现在余暨,但凡有钱的,有事业的男人,谁不穿西装啊?”
“西装,公文包,真皮皮鞋,大哥大,出门必备好吧。”
“我们旗袍也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粉旗袍姑娘忍不住反驳,“我们旗袍的面料,不提那真丝的价钱,光刺绣,那需要好的绣工师傅也要花费不少”
“西装面料就便宜了?”
“你知道一套好的西装面料”
顾若一句问话,西装男人和粉旗袍姑娘直接掐起来了,这下倒是没人注意她了,没多久,工作人员也过来领他们去边上的面料室挑面料了。
大厦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顾若进到面料室,一眼认出来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楼上面料柜台压箱底级别的面料,哪怕是缎面也比她在商业城买的缎面更精美,流光溢彩的。
服装人对高端面料是最没抵抗的,参赛的人,包括见过世面的西装男人和粉旗袍姑娘都忍不住看起自己面前的面料来。
而这时,领他们进来的工作人员说话了。
“很感谢大家能够来参加我们这次的缝纫机师选拔大赛。”
“大家也看到了,我们大厦为这次大赛也付出了很多心血和努力,面前这些面料都是大厦压柜级的货,为了匹配到各位需要的面料颜色,花色,我们工作人员也耗废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挑选。”
“而这次大赛,我们从报名到初选,再到现在的决赛都是经过层层把关,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则,但昨天呢,有人举报到电视台,说我们这次大赛涉嫌弄虚作假,包庇自己的员工入选。”
“对这个事呢,我们大厦是坚决不认的。”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这次大赛到底是不是公正,等下各位上台了就会见分晓。”
“在此之前呢,我有个事要通知到大家,鉴于有人向电视台举报我们大赛公正的问题,所以昨晚我们大厦组委临时开会商量出来一项决议。”
“决定更改这次大赛的打分规则和比赛内容。”
“更改大赛的打分规则和比赛内容?”
“怎么改?”
工作人员的话一出来,现场所有的参赛人员都疑惑出了声。
第56章 模特寒碜开局
“很简单,这次决赛我们原本的评判标准,是只要各位在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完美复刻出自己的作品,再由我们的评委组打分决出前五和前三名最佳缝纫大师。”
“现在,我们会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加一个环节。”
“那就是量体裁衣。”
“缝纫缝纫,不止要会缝,还要能纫。”
“这个纫自然是裁,这次进入决赛的各位,你们每个人的作品都非常优秀,能直接放到我们大厦售卖的程度,可能因为这样才会受到外届一些质疑,实不相瞒,在有人和电视台反应前,我们大厦工作人员也曾怀疑过这些作品是不是大家直接拿的售卖成品来参赛,结果自然得到证实不是。”
“但这事我们知道没有用,还需要让大家,让所有关注我们这次大赛的公众知道,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是真材实料,不能因为我们技术好就被怀疑作假,这对我们大厦所有准备这次活动的工作人员,和对我们的参赛选手都是极不公平也不尊重的。”
“所以这次,我们将缝纫大赛的难度升级,将会在现场临时给各位选一名观众上台,各位依据对方的身高体重现场量裁缝纫,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一件适合对方的作品,并让对方帮助展示。”
“展示完,现场所有来看这次决赛的大众都会得到一个小球和十张号码贴纸,她们觉得谁的作品更好,就投谁,当然,和初选一样,大众的投票和我们专业的评委投票依然是四比六的占比。”
众人的视线纷纷往来,工作人员手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慌不忙详细解说道。
面料架前,众人在听完这一番解说却面色不一,有两个服装厂做流水线的师傅相互对望一眼,茫然一声:
“直接对着人裁?不能用我们带来的图纸?可是我们不会怎么办”
会缝纫机不一定会做衣裳,会做衣裳也不一定会裁。
服装厂大部分是流水线式工作,许多上了十多年班的人,她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的可能只是那一个环节的缝纫。
她们拿到的都是经由专业打版师傅打版好再由专业的裁剪师将面料裁剪分包后需要完成的布片。
那个不需要她们动脑子,去设计画图剪裁。
偶尔她们可能在自家用家里缝纫机做些小东西,可能也有自己一家穿的衣裳裤子什么的,但都是相对简单的款式,打版裁剪也全靠感觉,感觉对了,这件衣裳穿出来就好看,感觉不对,那就凑合着穿。
和经由专业设计师,打版师出来的款没有办法比。
要说这里面有没有特别有天分,不止缝纫机踩得好,衣裳也做得好的,那肯定有的。
只是这种没有专门学过就无师自通,自己琢磨会的,那简直十里挑一甚至百里挑一。
至少在场有两位服装一厂的师傅就没有这个水平。
她们这次交的作品,因为之前赛制没有这方面要求的关系,都找了厂里专业的师傅帮忙的。
进入决赛了,她们也把之前打版师傅给她们的图纸带了来。
依样画葫芦的东西,她们还是会。
但现在要对着人量,重新算身高尺寸,重新裁版,她们又不是专业的裁缝师,哪会。
她们不会,依恋的丽丽也不会。
她这次大赛的作品,本身就是复刻的她们柜台一条最贵的裙子,那裙子她从老板娘手里用内部价买下来,再拿去服装厂给专业的师傅拆版,绘出来新图纸,对着图纸一块一块剪下来拼做出来的,她甚至没有自己剪裁,直接让厂里的剪裁师剪的。
确定能进入决赛了,她才拿了布在家对着图纸学剪裁,最后废了一麻袋布料,才总算能没有坑洼的剪出来一身布料。
现在让她不对照图纸,直接上身上手做,开什么玩笑,她要是这么厉害还会只是个卖衣裳的柜员?
实际丽丽这次会参加大厦举办的缝纫机大赛,不单是冲着大厦前几的奖励来的。
丽丽今年二十二,余暨这边姑娘嫁人相对晚,但多数是针对考上大学还在学业的一些姑娘,像丽丽这样没考上大学也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了,还是到了该相看嫁人的年纪。
丽丽两年前就开始在相看,她眼光高,加上自身条件不算差,在大厦上班工资拿得也高,普通的厂里的很难够得上她要求条件。
丽丽爸妈也不想她嫁给普通工人,找丽丽姑姑介绍了个对象。
男方也是他们余暨的,大学毕业有两年了,在一家外资汽车公司当工程师。
顶好的条件,相貌也是丽丽喜欢的样子。
只是丽丽看上对方了,对方却好像没看上她,第一次见面过后就没信了。
丽丽私底下去找了对方好几次,人家都用工作忙为由拒绝见她。
丽丽不甘心,问她姑姑怎么办。
她姑姑也没想到男方这么不给面子,但这门亲她姑姑也不想舍了。
实在是男方家条件太好了。
男方的妈原来只是她姑姑厂子里的一个缝纫工,因为得罪了她们车间主任被穿小鞋,最后离开厂子去外面开了家裁缝铺子,最开始是做些简单的秋衣裤卖,后来慢慢的做大自己开了家厂子。
虽然规模比不上丽丽姑姑待着的服装厂,一年收入也不是普通打工人能比的。
可以说,丽丽如果真的能嫁进这家,那是妥妥的直接享福当少奶奶了。
但人家看不上丽丽能怎么办呢?
她姑姑想到,男方妈因为以前在服装厂的经历,特别喜欢自立自强有能力的女孩子,恰好这次大厦要办这个服装大赛,如果丽丽能参加大赛拿个奖,男方妈高看丽丽一眼,认下丽丽这个儿媳妇了,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丽丽姑姑在服装厂上班,妈也是服装厂的老师傅,小时候丽丽还和她妈学过一段缝纫机,丽丽算天分比较好的,懒散的学慢慢也会基本的服装缝合拷边脚这些了,只是她嫌服装厂的活累,再长大一点懂事了就不肯碰缝纫机了。
但有基础又有天分的人,只要她肯,临时抓抓多少有点效果,也不需要她会太多,简单的边线缝合会就可以了,其她的她们会替她安排妥当。
丽丽知道这事后也愿意试试。
之后的事情进展都算顺利,有丽丽姑姑的关系,丽丽顺利做出来一件和柜台裙子相差无几的衣裳。
为了让丽丽顺利过初选甚至决赛,丽丽姑姑还通过各种关系,把一厂二厂会缝纫又会剪裁的师傅都安排进大厦当了评委,单选出来的都是她们厂里会缝纫但打版剪裁都不懂的员工。
而她们做的都是基础款的裤子衬衫,和丽丽参赛的裙子没法比。
最让人惊喜的是,丽丽初选结果出来,男方妈知道这事过后还特意过问了下这事。
问丽丽是不是缝纫很厉害。
丽丽姑姑自然对丽丽夸了又夸,把丽丽塑造成了一个工作努力上进,虽然没考上自己心仪的服装学校,却一直没放弃过学服装的姑娘。
男方妈听完后还主动说改天把两个小的再叫在一起吃顿饭。
还说她儿子也不算没有看上丽丽。
丽丽身高模样都不错,只是她儿子担心丽丽没上过大学,在服装柜台当柜员两个人没有共同话题,如果丽丽真的这么上进,拿到服装大赛名次的话,她倒是可以想办法安排丽丽去服装学校里上夜校,等毕业了直接来服装厂帮她。
她就那么一个儿子,将来什么都是要交给儿子儿媳妇的,有个能接她班的儿媳妇,她放心。
所以,这次大赛决赛前几名,丽丽势在必得,也必须要得到。
昨天迟春萍和大厦举报的事,丽丽最早知道消息,因为迟春萍不止举报了顾若,还举报了她。
原本这事给她姑姑找人压下来了,只是丽丽之前听迟春萍说过顾若做的那件内衣多好多好,她也去现场看过,甚至上手摸过,坦白讲,和凤娇柜台那些高档内衣真差不了太多,确实是有水准的。
这么一个人,要是她能提前解决掉总比到决赛再想办法强。
所以昨天她给她爸妈拎凳子出去,看到人故意说了那么一番话,就是想让顾若知难而退。
没想到这人一点反应没有,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丽丽不甘心,回去就去公共电话亭打了迟春萍现在住的地方的电话,告诉她她那点手段小把戏没用,她想对付顾若,还不如找几个人让人在回家路上发生点意外好。
哪知迟春萍没听她的,大厦不处理这事,直接把事情捅去了电视台。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次大厦谁也没通知,内部决定完就改了比赛赛制和评分规制。
量体裁衣。
她要是会量体裁衣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为了这个破大赛,她光请楼上楼下柜台吃喝,外面拉票就花了小三千块了,还不算她姑姑那边搭进去的好处和人脉。
“我不同意!”
丽丽气得死死瞪一眼顾若大声反对道。
“先前说好的赛制为什么说改就改?”
“我们参加的是缝纫机大赛,又不是做衣裳大赛。”
“还有,我们这里面参赛的人除了做衣裳的,还有做包包和礼帽的呢?”
“量体裁衣,我们量体裁衣了你让做包包和帽子的怎么量体裁?”
“这不公平!”
边上的西装男也说:“说得没错,我做
的是西装,有图纸的情况下都很难在短时间里做好,现在你让我丢掉图纸,原本的廓形全部现做,我爸来也做不到一天赶工出一套西装。”
有一个人有意见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基本上现场除了顾若没一个同意的。
连做包包和礼帽的都在问,如果是定制,他们的包包礼帽该怎么评判。
一会儿功夫,现场乱作一团,工作人员还不慌不忙。
“量体裁衣没有规定要求你们不能用原有的图纸,依然可以用,只是做出来的展现效果,需要因人而异。”
“我们是举办的缝纫机大赛,同时我们也在挑选余暨最佳缝纫人。”
工作人员说到这里,神色突然严肃下来:“还是说,各位缝纫人只会自己手上图纸那一个码?稍微调整大小尺寸都做不到?”
“那当然不是。”
西装男人强自一句。
“我五岁就跟着我爸学做西服了,我速度比我爸更快,不然我也不会选择把西服当作品。”
“只是我先前也和你们大厦沟通过了,一件好的西装廓形内衬都需要花时间功夫去熨烫定型,临时做不出来。”
“这个我们了解,所以你可以用你带来的面料,只是做出来的成品需要符合现场您的模特身形。”
大厦工作人员接一句,又和礼帽包包的参赛选手道:“上台的观众是临时抽选,二位做出来的帽子和包包需要符合对方身形穿着。”
礼帽包包的两位选手闻言各自望一眼问了句,到时他们做帽子包包的面料重新选能不能供应上。
工作人员毫不迟疑答了句,“江南大厦有余暨最大的面料柜台,里面的面料囊括各个品类,只要余暨有的,我们就供得上。”
“各位还有疑问吗?”
工作人员答完,看着大家问了声。
顾若在这时默默的举了手,“量体裁衣我没问题,只是我的是内衣,该怎么展示?”
“”
现场突然静了瞬,很快,边上的西装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当我时间不够,成品不定能完成已经惨了,这里还有一个。”
“就是咯,她做的内衣要怎么穿给所有人看”
“你们找到愿意现场只穿内衣的观众了吗?”
“咳。”
工作人员在这时尴尬的摸了下鼻子,“找到了,鉴于内衣情况特殊,我们提前两小时四处寻了愿意的对象,找到两个。”
“一个是我们大厦的清洁工阿姨,一个是正儿八经的观众,不过这位观众要求遮面。”
“你到时候看你愿意用哪个。”
“不是吧?为什么她有选择的权利,我们没有?”西装男人又抗议道,丽丽跟着附和一声,“就是。”
“你们想有也可以有,只要现场观众愿意。”
工作人员看他们一眼,不是很高兴他们的话多,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好了,各位如果没有疑义的话,可以准备下,比赛马上开始了。”
正说着,外面展台上响起一声响亮的大赛主持人和大家打招呼的声音。
而此时,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电视台,大厦自己组织的活动现场拍摄人员正举着摄像机曝光罩卡擦咔嚓各处拍个不停。
林显从大厦里面跑出来,挤过重重人群,再穿过工作人员摆放凳子的两边走道,来到最前面孟广德孟添边上的位置坐下,看一眼台上还在讲话的主持人,再扫一眼周围吵吵嚷嚷坐满了的密压压一群人,他轻吐一口气道:
“这大赛人还挺多,比我那天来人还要多些。”
孟添眼睛一直盯着看台上等着顾若的出现,过了会儿,他才眉梢动了动,问道林显:“问了吗?”
“大厦那边准备怎么处理?”
顾若被人举报的事孟添一直很上心,看表演的时候他一直在琢磨着办法,还在脑子里搜索着他跟着林志升时,认识的一堆人里有没有和大厦电视台关联的人。
最后还真给他想起来,这边江南大厦的地基就是当初林志升工地打的,只是当时他为林显挨了一刀,在医院养伤,没参与这事,只听林显提过一嘴。
和林志升相关的工地,这边大厦的相关人,林显多少知道一些,说不定他姑父也认识。
表演到一半,他借着上厕所去给林显打了个电话。
不出所料,这边大厦的一个经理林显姑父认识,还是同学关系,林显还和人见过两次。
只是为这么个事,不好直接开口找林显姑父帮忙,林显脑子比较活,不好找帮忙他自己联系啊。
他拿出他爸留给他的电话本一翻,还真翻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之后打过去,他按照孟添说的,也没叫对方通融知道顾若的存在,只和对方提了提,他知道对方大厦在办大赛的事,他有个朋友在电视台工作,说有人和他透露这大赛有水分,他听到这事担心会影响到他们大厦声誉,就想给他提个醒。然后在对方表达感谢后帮忙出了几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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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的动作还算快,差不多表演结束就商量出了结果,也大致按孟添想的法子在走。
只是他们说电视台知道这事原本是猜测,没想到会猜中,既然猜中了那肯定不能放过造谣者。
所以林显一来,孟添就让他去里面走了走。
也不需要去见那个经理,只需要抓住一个负责大赛的人关心几句,再说一说造谣人的可恶,大厦的人后面自然会有动作。
随意污蔑也是犯法的,或许罪名不算大,但能让对方去派出所走一趟也是给了教训,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妥了!”
林显立即一声。
“这又不算多难的事,我这张嘴,黑的都能说什么白的,何况我过去把我武叔的名头一报,人家马上毕恭毕敬问我有什么事。”
“听完我说的,人家立即说等赛后会严肃追查这事,该怎么弄怎么弄。”
林显说着,瞥了眼边上也盯着看台的孟广德,凑近孟添小声问了句:“这事就这么结了?”
“那女的从一开始就算着弟妹,要不要我找人去查查她,把她底全部刨出来,让她小三儿都没得当。”
林显现在没钱了,身边围着的狐朋狗友都散了,但偶尔想喊两个人帮忙做事还是能喊到,他也想给顾若出口气。
孟添却不打算做更多,他不想顾若在这事牵扯更深,没好处还容易烦,那种女人只会把自己路走窄,不教训也早晚出事,没必要去费心思。
“不用,就这样。”
孟添回一声,眼睛又落到了展台上,林显还要说什么,这时,台上主持人说出一声有请后,顾若一行人陆续从后台走到展台上了。
工作人员也把他们可能用上的所有面料搬到了展台上,放在他们缝纫机后面的位置。
而这时,主持人又说话了,和先前工作人员说的那番话差不多一个意思,只是多了两项,着重介绍了下他们这次请过来的评委班子,保证了这次比赛的公开公正透明。
另外就是这次愿意上台给参赛选手当模特的,大厦将给与一份礼品做参与奖励。
要是他们展示的作品进前五了,还有一份额外奖励,进第一的,直接奖励吹风机一台!
现场参与投票的人,也和之前一样,每人可得一个苹果。
这话出来现场一霎沸腾了,台下的人纷纷表示他们愿意配合当模特。
这种气氛下,林显都有些心动了,“这大厦够舍得的啊,不知道参与奖是什么,你说我身材这么好,上去当当那个什么模特怎么样?”
孟添没理他,只看着台上的顾若那边。
量体裁衣,顾若七八岁的时候就在张家帮忙打杂,她人勤快又有天分,除了没有专门设计过衣裳款式,平裁立裁这些她却不算陌生,加上这段时间内衣单子接了不少,已经多少练出来,所以这个新增赛制对她不算难。
难的是要展示。
怎么把她的内衣在大赛上展示出来。
余暨前几年撤县改市发展起来,风
气逐渐贴靠南边港城,穿着时髦大胆起来,但再大胆也没有人敢直接穿胸衣出现在人前的。
不穿出来怎么展示。
孟添眉头皱了起来,再看一会儿功夫,所有缝纫机面前都站满了愿意当模特的观众,只有她的缝纫机前,半天了才出现两个人。
一个是个快六十的阿姨,身上还穿着大厦的保洁服。
另一个应该是二十多岁,不确定,对方肩背佝偻着,齐耳短发耷下去遮了半张脸,还戴着个白色纱布口罩,看不清什么模样,只是穿着很土气,破破烂烂又肥大臃肿的花布袄,大而肥的带补丁土布裤子,前面张口子的黑布鞋。
这场面对比边上已经在各种问问题,挑选起来的九个选手,怎么看怎么寒碜,林显直接嚷了出来:“卧槽,弟妹那儿也太惨了吧?”
边上一直等着看比赛没出过声的孟广德都忍不住附和了声,“这比赛对若丫也太不利了。”
现场太吵了,顾若没听见林显孟广德的话,她在瞥一眼孟添方向后,便看着面前唯一能选的两个人,琢磨着该选谁。
第57章 决赛她已经完成了
“阿姨,你们怎么称呼啊?”
面前不管是大厦的清洁阿姨还是穿着花袄子的姑娘,都很拘谨,今天阴天,有一点风,但不大,不算冷,顾若今天外套都没有套。
但清洁工阿姨和花袄子姑娘却似乎很冷,一个两手揣在工作服袖子里,一个双手紧紧环着自己胳膊,都埋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比赛的作品需要展示的,这会儿都这样了,等下让她们展示估计连话都说不清,结果都不用猜,输定了,但没到最后,顾若不想放弃,她想了想,主动招呼了清洁工阿姨和花袄子姑娘,想了解下她们为什么能答应来她这儿。
阿姨和花袄子姑娘听到这声明显的紧张了下,片刻,阿姨张了张嘴回道:
“俺叫张秀芬,你叫俺老张就行。”
张秀芬说着,抬头看了眼顾若,舌头舔舔嘴唇,“那个,你这个内衣展示要穿出来,外面还不能穿件衣裳吗?”
“多少还是给俺穿一件衣裳吧?不然多丢人啊?”
顾若其实没打算不让人穿衣裳,至少没打算让人和她这一个多月在柜台杂志上看到的那些外国模特和港城女星那样只穿一身内衣裤大秀。
她自己接受不了,现场的人也不定能接受,何况她不觉得让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做这个事,能展现出她内衣的美。
不过这些话顾若没立即说出来,她笑着安抚道张秀芬:“张姨,你别紧张,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大厦的人他们怎么和你说的啊?”
“他就说上来配合着你做件内衣,可能要穿出来给大家看。”
“俺本来不想来的,俺虽然一把年纪了,也知道羞啊,但他说不一定要脱衣裳,主要还是看你怎么安排,还和俺说了,要是俺不想要那个什么礼品,可以换成五十块钱给俺。”
“俺就想来问问你,要是真和那个小汪给俺看的那个册子那样,俺就下去了,俺还要在这大厦上班的,不好为五十块钱这么丢人勒。”
张秀芬眼睛一边瞅着顾若一边说,顾若没什么意外,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姨。”
又看向花袄姑娘,不过她还没说话,花袄姑娘先出声了,“俺叫三妮。”
三妮声音很小,但她看一眼边上的阿姨,像是鼓起勇气,攥着手心道:“俺可以不要脸穿那个,就是五十块钱剩下的那四十五块一定要给俺。”
“俺爹还等着钱治病呢。”
“你爹怎么了?什么病啊?”
三妮声音快哭出来,顾若忙问道。
她看三妮穿着就知道她可能遇到困难了,不困难的人也不会来她这儿,哪怕清洁工阿姨都害怕丢人,何况三妮这样的年轻姑娘。
“发高烧,俺和俺爹才来这边,住在那边桥洞底下,俺爹着凉了,已经很烫很烫,喊不应人了。”
“俺真怕他钱还没挣到,俺哥也还没找到就这么没了。”
三妮是阜城人,和家里她妈早年就生病没有了,只剩她和她爹还有一个有脑病的哥哥三个人生活,他们那个村是阜城最穷的一个村,一年产息还不够一家人吃饭,日子过得贫寒。
半个多月前,三妮哥哥不知道听谁说外面赚钱,吵嚷着要出来挣钱买糖吃。
三妮和她爹一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是他们镇上,哪里敢上外面来,两个人都没把傻子哥哥的话放在心上,傻子哥哥闹得厉害,三妮爹生气,把她哥哥打了一顿,当天夜里,哥哥就一个人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三妮和她爹急坏了,到处去找,有人说这几天都看到三妮哥在他们附近那条铁路上转悠,那天晚上,铁路上的运煤车停了一会儿,很可能她哥是扒上运煤车走了。
三妮和她爹打听过,运煤车是往余暨这边来的,三妮和她爹想把哥哥找回家,变卖掉家里东西凑够路费就买了火车票往余暨这边来了。
他们的钱只够买两张车票和几天的饭钱,想着有人说这边好挣钱,到了地方找个活做做就有钱了。
哪知道下了火车,她和她爹都不知道往哪儿去,在火车站附近的餐馆问了人家都不要人。
到了陌生地方,不认路,还没什么文化认识不到两个字,两眼一摸瞎的父女两,屡次找工作碰壁后也不敢再鼓起勇气去问,只能沿着街边走。
到天黑,没地方去,就在桥洞下面把身上背的铺盖卷一摊,睡上了。
哪知道余暨夜里风大比他们老家似乎还冷些,不适应,第二天她爹就病了,三妮拿出身上剩下不多的钱去给她爹买了药,不知道是不对症还是买到假药了,她爹吃完没好,反而病得更重了。
今天早上起来,人躺在那儿已经不省人事,浑身和炉子一样烫了,三妮急死了,一路沿街跑求人行行好,给她一点钱让她带她爹去看病。
但理她的人不多,偶尔有理的,也就给个五毛一角,她拿着这钱带她爹上了诊所。
诊所的人说她爹的情况要挂吊瓶才行,三妮的钱不够。
没办法,三妮只能求诊所的人先救她爹,再出来讨钱。
早上街上人不多,三妮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边大厦,看这栋大厦楼最高,还有一个大广场,还搭着棚子摆着机器,不停有人进出。
三妮去垃圾桶捡了块碎纸板,再从垃圾桶里找到一只墨没完全用完的笔,写下了歪歪曲曲的一行字:【求求你,借俺十块钱给俺爹看病。】
就拿着那张破纸板到广场上跪下了。
结果还没五分钟,工作人员过来了,说他们这儿今天做活动,不能在这儿讨钱。
还让她有手有脚的去找份工作是正经。
三妮听出来对方是把她当成骗子了。
她赶紧和人解释,说她不是骗子,只是她确实需要钱救命。
她只要要到十块救命钱就会走,不信的话她可以身份证拿出来压给她,要是她骗人了可以报公安抓她。
三妮穿得落魄,因为着急她爹出事,路上绑头发的头皮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掉了,头发枯稻草的散着,脸更一团花,看着就落魄可怜,不像撒谎的样子。
工作人员动了恻隐之心,但又不确定她是不是真骗人的,正好他们在找内衣模特找不到,就问她愿不愿意做这个内衣模特,要是愿意,他可以先给三妮五块钱拿去给诊所医生,让他先帮忙挂盐水。
等这边结束,还会再给她四十五块。
五块加四十五块在三妮的认知里已经很多钱了,她没犹豫,立马答应了。
听到工作人员说可能只能穿个胸罩站在人前,还要给电视台的拍照,她胆怯了一下,但还是救她爹更重要,她还是咬牙应了。
之后她拿着工作人员给的五块钱跑了趟诊所,又听工作人员的,花两毛钱到这边的公共澡堂洗了个澡和头,再去理发店把稻草头卖了就赶紧过来了。
工作人员心好,看到她守信过来,再看她实际模样不算差,担心她这事后会遇到不好的人,去旁边药店给她买了个白口罩,让他上台后不用露脸。
“俺没关系的,你怎么用俺都可以,只是要快一点儿,俺爹还在诊所等着呢。”
三妮在这时抬头看向了顾若,白色口罩外的一双眼带着焦灼和慌乱。
张秀芬没想到三妮这么惨,她也有些慌的看向了顾若:“那俺还是下去吧,她比俺更需要这钱。”
顾若心里也偏向三妮了。
论起来,三妮也确实更适合一些,年纪上合适,身形上也合适。
虽然三妮穿得土气臃肿,但从她的脸型,
手,脖子可以看出她并不肥胖,甚至算得上瘦,只是三妮是北方人的关系,身架在那儿,就算瘦也不显得枯瘦,至少从表面皮相上看,还算骨肉停匀,并且,三妮身高很好。
她比顾若还高至少半个头,和顾若之前在柜台看的杂志模特的身高差不多。
“那麻烦阿姨你跑一趟了。”顾若抬头和张秀芬说了声。
“不麻烦不麻烦,俺反正也没事,当来充个人气。”
张秀芬连忙摆手两下,赶紧下去了。
“你选择用俺了?”三妮有些惊喜又有些无措和不敢相信的一声。
顾若看着她,笑着点了下头,“嗯。”
“你别担心,我不会只让你穿个胸衣就展示,那样也不好看。”
三妮听到这话果然很高兴,她看着顾若也用力点了点头,“嗯,好。”
主持人给大家选人时间只有五分钟,顾若这里好了,很快,礼帽,包包和几个服装厂的师傅那边也选好了人,没选上的人分别在主持人那儿得到一个苹果后下了台。
现场只剩下丽丽,西装男人和旗袍姑娘还没选好人了,这时,主持人看一眼还没选好的三人拿着话筒和台下互动一番后适当的提了醒:
“好的,现在咱们选搭档环节已经过去三分钟,比赛即将开始,咱们剩下的选手们也请抓紧,选出你们最合适的搭档!”
粉红旗袍的姑娘听到这声慌了一瞬,她看看面前的一群大姐大妈大姨们,最后眼一闭选了个里面最年轻,看起来也相对洋气的大姐。
她选好了,西装男人也跟着有些急了,正想学她随便挑个年轻的,这时边上的丽丽却抬头喊了台上的主持人:
“一定要选上来这些人吗?”
“不能选其他人?”
“我感觉她们都不太适合。”
丽丽参赛的这条裙子是店里的镇店裙,香槟色的真丝长裙,下摆还坠着流苏,及其华美,也极挑身材也极挑人,没有那个身形气质甚至一定的底蕴气势,根本穿不出效果。
她看着台上的人左看右看都觉得不适合,而且要是选面前这群人她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她根本做不出来,她没做他想,提出了要换人。
而她出声后,西装男人也紧跟着一句:“我也觉得不合适,想重新选。”
大厦这次组织活动的人全都是大厦楼上的工作人员,包括主持现场的主持人也是,同事之间消息都是通的,丽丽和西装男先前在后面抗议的事,同事早和主持人说过了,现在他们又提出疑议,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持人当即有些不高兴了,她神色凝了凝,过了会儿才微笑着道:
“选人环节只有最后两分钟,要是二位能在这个时间段有合适的也愿意配合二位的人选,大厦这边不予干涉。”
意思是要是没有,就凑合着用。
但丽丽不听这些,她确定可以自己选人后就下台去了。
西装男看她下台,也跟着下去了,不过他目标比丽丽明确,径直去了孟添坐着的那一行那一排,站到孟添面前就是一句:
“你跟我上台去。”
孟添理都没理他,他看着台上顾若已经选好人,琢磨着要不要去弄一身像样的女装,不然就那身花袄子,粗布裤子,顾若做出的内衣多好看都会被埋没。
孟添不理人,西装男有些恼了,他又喊了声:“喂,你听不到吗?”
“喂什么喂?”
“不想搭理你怎么了?”
“谁规定来现场了就得搭理你?”
边上,林显先孟添开口骂道,他看不惯西装男颐指气使的样子,更不允许有人对他兄弟不尊重。
边上孟广德也不是很高兴西装男的冒犯,“求人没个求人的样子。”
西装男脸上挂不住,但他看着孟添的身形,哪怕坐着在一群人里也鹤立鸡群,标准的衣架子,脸更好,是在场最适合当他模特的人,他忍下气,又一声:
“只要你愿意配合我,给我当这次的模特,我身上这样的西装送你一件。”
孟添今天穿的是白衬衫配一件牛仔夹克衫,相对酷帅的扮相,至少顾若很喜欢。
但在西装男眼里,西装才是顶级,再加上他也算出自裁缝世家,见惯了好料子,一眼认出来孟添身上的衣裳都是市场货,而他身上的西装价值好几千,绝对能让人心动,他不由透着几分高傲道:
“我身上这件西装,要花一个月时间才能做出来,光工费就要三千,再加面料,没六千块拿不下来。”
“多少?六千块?!”
林显手指挖了下耳朵,他以前也算见过世面,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玩的时候,卡拉ok一晚上就要上千,但他穿着上相对嘻哈随意,更喜欢电视剧里古惑仔老大穿的机车衣裤,或者牛仔衣牛仔裤,这些在大厦里价格也贵,但也没到五六千地步。
他不由看了眼西装男身上的西装,又看向孟添。
孟添眉都没抬一下,丢下一句,“没兴趣,你找别人。”
六千块的西装当然诱人,要是其他场合,他肯定去找来纸笔让人签字画押了,西装他不要他只要钱,但现在顾若在台上,他怎么可能为这个钱和她打擂台。
“六千块的西装你都不要?”
西装男不可置信,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向孟添,随后自己想到什么,又恍然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人?”
“我告诉你,我不可能骗人,市中心那家定制西装雅蒙就是我家开的,一套西装而已,对我来说小意思。”
“要是你不想要西装,我给你钱也行,一千块,只要你让我得第一,我把大赛的一千块给你。”
“嗤,”林显笑了出来,“我还以为六千呢,结果就一千啊。”
“行了,赶紧去找人吧,你,这一千我们不挣。”
林显说着,就要起身赶人,西装男却不肯走,他看着孟添一咬牙:
“两千,只要你愿意给我当模特,就算拿不了奖,两千块我也给你。”
“你可想清楚了,两千块可是厂里普通工人好几个月工资了。”
孟添却依然一句:“不去。”
“你这人!”
西装男顿时有些火了,他想说什么,这时,台上主持人却在催了。
“真是不识抬举。”
西装男愤然骂一句,随即瞥向边上比孟添的九头身身形差
一些,却算拿得出手的林显:“那你呢?”
“我?”
林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就是你,他不愿意,你呢?”
“两千块,就给我量下尺寸再衣裳做好穿一下。”
别说,林显有些心动了,西装价值多少可能由人随便说,钱却是实打实的,他们工地上拿到的钱一部分拿去还卡拉oK那边了,剩下的都拿来买加工厂的鸭毛了。
身上只留了几百块生活费,这钱他昨天回去找他姑父帮忙出面弄贷款,买了瓶好酒再下酒菜,身上还剩十二块五,马上得穷得叮当响,摊开手心问兄弟拿钱或者二叔借钱了。
他正准备答应,瞥见台上的顾若,他顿了下,头转向西装男,说:“兄弟,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啊,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你看到台上最漂亮的那个妹子没有,她是他的媳妇,是我弟妹来着。”
林显抬抬脸示意了下台上,指了指孟添又指了指自己。
“你怎么不早说!”
西装男脸色微变,赶紧转头另外去找人。
他开价的声音响亮,好些人都听见了,一会儿功夫好些人站起来问他,自己行不行,两千块他们愿意干。
但两千块是用孟添,林显的价格,西装男还没那么傻白掏出一笔钱请个普通人,在主持人提醒时间到之际,他愤愤然回台上随便挑了个。
那边丽丽挑人也算不顺利,她硬生生在台下磨了会儿,才勉强拉上去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人都挑好了,发生了点小插曲,但不影响后面进程,随着主持人一声激昂的喊和哨子声,所有人准备就位开始量体裁制。
这次活动电视台也来人了,广场上人更多,围满了人,连大厦里面的员工都时不时溜出来看热闹,主持人为了不冷场还在各种和台上台下互动,场面并不安静,这样的氛围下寻常人很难集中精力。
一号,二号的礼帽选手和包包选手就因为紧张出现了两次裁剪失误。
服装一厂二厂的几名选手在厂里被领导们盯惯了,倒是不紧张,但她们却有些搞不清楚该怎么调整衣裳比例,手忙脚乱的。
而西装男和旗袍姑娘则是担心时间不够有些急躁,只是越急越容易出错,才开始西装男就发了火。
丽丽是各种不顺心,挑的人不顺心,剪裁得也不顺心,好几次她都想崩溃到大叫。
最后瞥见台下评委席后面一排坐着的一群人,她姑姑,未来对象和他妈,再注意到她姑姑对上她视线的一个口型,她才强行忍下了。
他们什么情况顾若都没注意,从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并且计时的时候,她就全身心投入到做衣裳上面了。
有些出乎意料,谁都想不到三妮的大花袄下是一副绝佳的模特身材。
顾若避着台下观众的视线,隔开三妮的花袄把她没穿内衣只一件薄秋衣的三围量出来后,人都懵怔了一瞬。
她第一反应是好有料。
第二反应是好有型。
第三反应是,什么样的文胸才能把这样一副身材美而性感又不带色情,欲俗的展现出来。
顾若冥思一分钟后,果断舍弃了自己原本交的作品款式,再迅速拿了边上工作人员给她准备好的需要用到的打版模特,图纸开始现场打版画图。
她速度实在是快,边上丽丽放弃打版直接对照图纸剪裁还没一半的时候,她已经打版好去挑选了需要的面料工具回来,再对照着图纸咔嚓几剪刀下去,剪好了内衣分片,开始调整罩杯宽度深度,形状。
大厦准备的东西实在周全,不但准备了她需要的钢圈,搭扣,调节扣,连做塑身内衣需要的钢片都配了,这是她交的内衣没用上的,却是她这件内衣需要用上的,必须要有的支撑。
坐在缝纫机前咔咔缝合的时候,顾若脑子有些亢奋。
塑身内衣。
和她之前在菜场给雪洁和她朋友们做的内衣都不同,这件将是她最特别也最成功的一件内衣,也是一件真真正正的塑身内衣。
新款,第一次做,就在大赛上,有些冒险了。
但顾若顾不得,她想做,量出三妮的三围,估出三妮的胸型尺寸,她脑子里适合三妮,并且能大方美丽又性感不失色情展现出来的款式就像放电影一样形成了。
而她这些天摆摊也没有白摆,每天上班研究罩杯构型,下班踩缝纫机到夜里十点的各种实际操作也没白费,所有的布片到了她的手上缝纫机机器下很快就有了一个她需要的型。
她长得好,细白秀丽一张脸,做事神色认真的样子更吸引人,三妮在她身侧站着,看着她手上快速的动作,下意识敛声屏气不敢打扰她。
主持人本来在和台下互动各种发红包小礼物的,以免观众太过无聊等不及走了,注意到她这边都不自觉的停了停。
她一停,观众席以及评委席注意到也下意识看向了顾若的方向。
“十号可以啊,够专注的,她那缝纫机使得比咱们厂子里那些工人还顺溜的样子,看她选的面料还不是台子上原来那款啊?”
“这是临场设计,现做?”
大厦被人曝光说这次决赛有水分后,为了证明自己也算下了血本了,除了增加了一次大众投票,评委团也变了,原来只是由负责这次大赛的科长和几个工作人员加服装一厂二厂的老师傅做评委,现在工作人员全部撤去,直接增请了服装一厂二厂两位副厂长过来,以及市缝纫机厂的一位副厂长,和电视台的一位领导并大厦的一位副经理,两位科长过来。
总共十几号人坐在一排,看着就场面重大。
看着顾若忍不住说话的是服装一厂的厂长,和他身边一个专业女师傅在说。
“这样的人才应该到咱们厂子里来上班,你给带带,没准儿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接你的班了,你也能轻松点。”
女师傅还没出声,边上二厂的一个老师傅抢先道:“这样的苗子适合我们二厂,我们二厂现在年轻人更多。”
“诶,我说李师傅,”一厂副厂长听到这话不高兴扭过头,就要说人,他身后穿着一身工装套裙,一头利落齐耳短发的女人轻笑着出了声:
“二位还是别争了,安心看比赛吧,这位可是大厦的员工,这次大赛被举报到电视台,说咱们裁判不公正就是因为她。”
“咱们都看看人水平怎么样,大厦和咱们两家厂子的师傅们能不能洗清这次冤,就看她了。”
随着这句话出来,在场好几个服装一厂二厂的缝纫师傅眼神闪了闪,盯向了顾若那边。
另外几个因为这事被请到这里来的领导也感兴趣起来,纷纷看向了一处。
现场忽然安静了。
小霞和许美芝总算找到代班的人赶到现场,就感觉到安静得很,除了台上因为哪里又失误了在骂人的西装男,大家视线都时不时集中在最左侧,好像那边缝纫机咔咔的响声更好听。
一个小时二十分,顾若的作品已经完成了。
但是她没有声张,三妮是穿的花袄子和土布补丁裤子上的台,她不能让她穿着这一身展示,她先前已经问过工作人员,这里的布她可以随便取用,所以她轻手轻脚去旁边又取了一块儿和她内衣颜色相近的一块缎面料子,和一块白色薄纱。
拿到手后,她也没做多余事,确定是自己要的尺寸,她看一眼四周,朝从台下热场回来的主持人举了手。
主持人先前就关注着顾若,看到她举手马上过来了,看着她桌上已经做好,一眼漂亮的内衣,立即一声:
“完成了?”
第58章 第一名公布立体式塑身衣
“做好了?”
“怎么可能!”
随着主持人一声问话,展台上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纷纷看向了最左侧,丽丽刚把裙子布料裁出来边角拷好开始缝合,听到这话,她踩着缝纫机的脚一重,手上一个用力,一条歪斜的线出现在了裙子上,她却顾不上管,不可置信
的猛然转头。
她边上的西装男也不敢相信,他今天算速度快的了,虽然慌了点乱了点,但大厦允许他用自己带来的已经定出大致廓形和熨烫过里衬的面料,相当于已经是半成品。
剩下的只需要他根据量裁人的身高尺寸进行放量减量,就可以快速裁出布片进行锁边缝制。
而为了加快,他还省了中间许多道工序,可以说,他做的已经不是一件合格的西装了,甚至比地摊上卖的还要粗制滥造,但没办法,这是比赛,为了赢尽量缩短成品时间,他只能用特殊手段。
结果他手上的作业也才进行到一半,顾若那边却已经完成了
她是什么鬼怪,这么快?
西装男不由探着脖子去看了看顾若做的东西,但他对女人的文胸不懂,看不出个名堂,只是发现她做的不是她展台上的作品,她临时改款了,面料也换了。
现场看着她做的,不存在水分问题,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确实在短短时间里临时画图打样,裁制出了个新款。
做内衣这么省功夫?
西装男瞪着眼睛,一脑门子的问号。
“你这是做的胸衣?怎么和见看过的不一样?”
半天,西装男问出这么一句。
“是胸衣,塑身衣,量体裁衣因人而异,三妮她不适合我之前提交的款型,我改了款。”
顾若不慌不忙回一声,伸手拿过缝纫机桌上的塑身衣收了起来,要拿来展示的作品,还是保持点神秘感好。
西装男注意到她动作,有些不高兴,藏起来做什么,一件胸衣能耍出什么花样。
西装男重哼了声,边上丽丽紧抿抿嘴脸色难看道:“她做好了,那我们还继续吗?”
“这个赛制不公平,内衣就那么几片布,当然可以最快时间做完了,我们都是些衣裳,光裁剪都要不少时间。”
“就是丫,像我们的旗袍,平时都要十天半个月才出一个精品,这根本没法比的。”
没有人愿意就这么输了,丽丽的话出来,旗袍姑娘和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又是老话重提,但这次不是在台下,是在台上,底下还有一群观众,要是不解决好,大厦还是洗不清质疑,主持人脸上的笑不由有些僵了。
台下,孟添,林显和孟广德他们听到这话也很不高兴。
“什么意思啊?”
“我弟妹手快,提前做好了,这群人开始喊不公平了?”
“早干嘛去了?有本事他们也做这个啊。”
林显嗓门大,小霞许美芝找人换了位置,就坐在不远处,听到这话也说:“就是咯,输不起的样子。”
孟添抿直了唇角没作声,顾若被质疑,他当然不高兴,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没办法做什么,只能等大厦那边给反应。
今天大厦在场的领导多,除非他们真不在意大厦声誉,不然不会坐视不管这事。
不过,还没等到大厦领导回复,顾若先出了声:
“内衣几块布,它也需要三十多道工序,它也需要设计,画图,裁制,压边定型这些工序,这其中没有哪一道工序的难易程度低于做衣裳,甚至更需要去注重细节,因为稍微不注意,这件小东西可能就做毁了,出现垮塌,不舒适各种情况。”
顾若说着,眼睛看向了丽丽和其他参赛人员:
“我快,只是因为我很熟悉它,每天吃饭睡觉都在琢磨能怎么样更快更好的锁边收边。”
“要只是因为胸衣用料少就觉得它简单,我是不服气的。”
“之前工作人员也说过,要是觉得做外套,旗袍,裙子工序复杂耗时了,可以另外选作品。”
“既然给了机会,没有做出另外选择,就不该再来指责大赛归置不用公平。”
现场突然静了静,几个参赛选手各自看一眼没吭声了,丽丽却还是不甘心的一声:
“要不是大赛没有提前通知改赛制了,我们怎么会这么被动。”
“大赛改赛制好像和成品做出时间没有必然联系。”
丽丽这话出来,评委席最边上一个穿深灰色套装西装,一直没有出声过的女士在这时接话道,旋即她朝台上的主持人招了招手:“雅玉,你把话筒给我,我来说两句。”
主持人听到这话赶紧跑下台,把话筒双手递给了对方。
对方接过话筒后起了身,面向观众席,“十号选手说得很对。”
“我们在这次决赛前,分别致电了箱包厂,帽子厂,服装厂和内衣厂,问过他们一个熟练缝纫工单独独立制作一件文胸,一件衬衫,一条裤子,帽子,包包需要多少时间。”
“得到的数据是基本一致,耗费时间工序几乎是差不多的,当然西装外套旗袍要特别一些,所以在参赛前,我们也给了西装和旗袍选手一些特殊。”
“我们有提前让他们挑选面料去设计琢磨,包括提前进行内衬缝合定型,准备盘扣一应,毕竟要完整的做出一件西装和旗袍没有一个星期不行,我们和观众没办法在现场等上这么七天。”
“所以,总体而言,在时间上是相对公平的,当然了,时间快慢只是我们裁定作品的一个参考数值,具体的还要看我们选手做出来的成品展示,大家更喜欢哪件,它的工艺款型设计如何。”
说话的是负责这次大厦活动,先前任由一厂二厂领导议论没说过话的尚科长,尚凌云,大厦这次办活动是她牵头的,能不能完美收关对她很重要。
她也属于比较硬气的一个人,哪怕她知道台上的丽丽是一厂工会主席的侄女,对方就坐在后面,之前还特地给她打过招呼,她也没给什么面子,她抬手看了眼手上腕表。
“现在距离比赛也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的顾客朋友们看到现在应该也累了,等下主持人再给大家发一些礼品。”
“另外大厦还准备了水,零食和水果,等下工作人员派发一下,大家可以放松放松。”
“我们的参赛选手们呢,也趁这个时候,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作品做出来。”
“当然了,实在做不出来,不愿意,觉得赛制不公平呢,弃权也没有关系。”
“我只能在这里,用我的人格保证,整场比赛,我们都是秉着公开公正透明的原则去办的,一发现有任何疏漏的地方我们也及时去补了,我们欢迎指正,却不接受没有道理的发泄和指责。”
尚凌云的话出来,展台上一下没声了,都到这时候了,谁肯放弃,主持人从尚凌云手里接回话筒后也适时的给了个台阶。
“好的,那么下面我们完成作品的选手呢可以先去后台准备休息下,等着接下来的展示。”
“没有完成的选手请继续,争取也早些完成了作品下去做准备。”
“工作人员现在帮忙发一下水果,送一些水。”
主持人说完,就有工作人员从大厦里准备了茶水端出来,台上,顾若往台下孟添在的方向看一眼后,和三妮一起去了后台。
她一走,只差最后一道工序就完成作品的箱包礼帽两个选手抓紧时间动起来,紧跟着,服装厂的几个师傅也动起来。
西装男左右看看,也坐了下去,旗袍姑娘向来识时务,也没再耽搁,没一会儿,台上几台缝纫机又咔咔响起来。
而丽丽在收到评委席后面一排,她姑姑张蓝娟主席的警告眼神,再注意到未来对象和他妈明显不算好的脸色后也咬咬嘴,坐了回去。
几分钟后,礼帽箱包选手也和主持人举手表示他们作品完成了。
接着是服装一厂二厂的几个师傅。
又过去半小时,旗袍姑娘在手里作品有了大致的型后也表示完成了。
台上只有一个人完成的时候,大家可以等,大部分都完成后,就很难再等。
主持人在接到领导示意后,便在这时宣布,没完成的继续,完成了的开始下去准备展示自己作品。
鉴于有先前一出闹相,主持人没有宣布原本计划的先完成作品的,先展示这一项决定,她直接按排号叫的人,同时还提醒了丽丽和西装男,要是叫到的时候,他们还没完成,就要视作弃权了。
两个人一听果然急了,又省下好几道锁边工序,在旗袍姑娘带着人上台展示之际举手表示他们也完成了。
顾若到后台后就没再注意台上发生的事。
趁着休息棚只有她和三妮,她赶紧拉着三妮去工作人员临时搭的更衣间里去试内衣。
刚进去,小霞和许美芝来了,拿着一包衣裳裤子,说是孟添让她们给她送来的。
三妮穿那套不适合上台展示,先前她专心做内衣的时候,他让林显骑着摩托车去商业城那边买了一套衣裳回来。
顾若打开看了一眼,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衫,倒是正好配她的塑身衣。
只是林显不知
道三妮尺寸,牛仔裤的腰大了三个号不止,白衬衫也买得和男人穿的一样大。
不过,顾若还是接下衣裳谢过了许美芝和小霞。
后台休息棚,旁人是无法进来的,多半是许美芝用了关系,担心这样不合规,顾若没有留她们,送她们出去后,她去了更衣帘那边和三妮继续试内衣。
第一件尝试打版做出的样衣,成品还算成功,穿在三妮身上非常贴合。
和顾若当初到柜台面试的时候一样,三妮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穿内衣。
三妮属于个高,又非常有料的类型,顾若给她做的罩杯做到了第四个等级,按国外的内衣型号尺寸排是D杯,真正的大胸姑娘。
在老家的时候,三妮每年都很怕夏天来,因为老式的背心什么都遮不住,稍微干点活出点汗什么都透了。
家里穷还有个傻子哥哥,村里谁都能欺负她们,有过路的二流子看到,总对着她吹哨子,还哄三妮,让三妮给他吃一口,他给她和她的傻子哥哥糖吃。
三妮气得拿镰刀追着人砍了好几次,那群人才没再敢乱说了。
但三妮干活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周围有许多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在盯着她。
所以每到夏天,三妮出去都不敢抬头,总是双手环抱在胸前走路。
这是她头一回知道,原来有东西可以遮住她一向的羞耻,可以随意跑跳都不会弹来弹去。
三妮本来心里很怕穿这个东西,她今年也才十八岁,知道羞耻,更怕穿着这个东西出去后,台下的女观众会鄙夷她有伤风化,男观众会和村里的二流子一样对着她出哨子,用带色气的眼睛看她。
但顾若给她穿的这件内衣和展台上她展示的那件完全不一样,穿上后她甚至感觉这样穿比她夏天的时候有尊严,她可以抬起头看人,再也不用担心薄薄的衣裳凸起出痕迹,也不用再担心因为走路过快晃来晃去。
这次的作品都要穿出去展示给观众看,工作人员贴心在更衣间放了一面半身镜,三妮立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穿着塑身衣的自己,都忘了在顾若面前羞赧,也是头一回她没有双手横在胸前遮挡自己。
顾若拎着手里的缎面布围着她腰绕一圈,再一扎做出一条裙子,让她把身上的粗布裤脱了,只穿布裙和花布袄出去的时候,她没犹豫立马照做了。
换穿一件内衣很快,三妮戴着口罩也不需要再做别的化妆打扮,于是等包包礼帽和半裙选手从展台下来,到休息棚准备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裹着花布袄子的三妮。
三个人莫名松口气,三妮一看就怯弱,这样的姑娘让她抬头挺胸出现在台上都难,更别提只穿件文胸出现,但顾若却没有给三妮别的衣裳换,不知道她是没有家里人帮忙准备,还是三妮并不配合,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不止她们这么想,后进来的几个师傅和旗袍姑娘也这么想。
而为了赢,接下来的休息棚非常热闹,换衣裳的换衣裳,打扮的帮忙打扮。
礼帽和包包选手还大手笔的让自己家人去附近买了一身行头给搭档穿,打算展示完后再拿去退。
一厂二厂几个师傅也喊了她们家一个小姑娘进来给模特化妆打扮。
旗袍姑娘准备得更隆重,一回到后台,她的师傅师姐妹们就出现了,围着模特又是帮忙编头发,又是化妆,有真功夫在手的师傅还趁着人多没人注意,拿了别针替徒弟遮掩着作品不足之处。
大家都在忙,三妮坐在唯一一张休息桌的凳子前反而有些不安了,她不由问道顾若:“我需要和她们一样吗?”
三妮是看着几个在化妆擦粉的模特说的,顾若跟着她视线看一眼,随即笑着道:“你不露脸就不用。”
虽然自己的塑身衣并不暴露艳俗,顾若也没打算让三妮露脸。
不是三妮长得丑,相反,三妮长得很好看,应该说是很有特点,方长脸大五官,乍一看觉得普通,却越看越耐看,艳丽到让人惊艳的样貌。
姑娘独自在外生存不容易,迟春萍之前说你爸妈多,她别的没往心里去,却记住了她找工作回去晚了被流浪汉抓住要拖她进巷子里的事。
三妮和她爹两个人刚从老家过来,她爹还病着,要是她在台上露了脸被人盯上了,那这个奖她还不如不要拿。
何况三妮就这样戴着口罩也很好看,她生着一双古典细长的瑞凤眼,顾若看着觉得很漂亮。
“你如果想化妆的话,后面你到大厦来找我,我叫小霞给你化,就是刚才来找我的姑娘,她在大厦里面卖化妆品,很会化妆,她最喜欢的就是帮人变美。”
注意到三妮又看了眼那边,以为她对化妆好奇,顾若摸了下小布包,她早上出门急,连润唇膏都没带,别的擦脸的更是没拿,只能和她约定道。
“没有,我没有想那样。”
三妮赶紧一声,她还有些怕人,虽然她感觉到顾若是个好人,也很想亲近她,但她还不太敢和她亲近。
“我就是看大家都化了,我要是不化会对你有影响。”
三妮说着,抬起手摸了下脸上的口罩,她其实想问不露脸会不会对比赛有影响,但她还没做好露脸的心里准备。
“不会有影响,你现在这样也好看,等下再上去不要怕就好了。”
三妮看着顾若带着柔和笑意的脸,眼睛突然有些热,她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嗯。”
说话的功夫,展示开始了,随着前面主持人一声喊,休息棚一霎乱作了一团。
顾若和三妮也起了身,本来以为会第一个被叫到,三妮都准备脱掉身上的花袄子了,谁知道没叫她们。
被喊道的是一号半裙选手和二号礼帽,三号包包选手。
三个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先被喊道,匆匆忙再整理过一遍搭档的着装,赶紧去前面了。
多少有些好奇,顾若三妮不由往前跟了几步,透过后台幕布析出的那条缝看了看外面情况。
只见展台上,一号模特捏着自己身上的半裙转着圈,再大夸特夸着,说它舒服,轻盈,穿着感觉自己能飞起来。
接着是二号礼帽选手和他搭档,夸的是帽子洋气,时尚,戴上它一下有了自信,三号包包选手和她搭档务实一点,先介绍了他们包包的能装,好看,再百搭。
两个姑娘在台上唱双簧一般,全方位的展示着,嘴也甜,姐姐们大哥们的喊着。
接下来的四号二厂师傅套裙师傅,五号衬衫师傅,六号旗袍姑娘上去后有前面打的样更有经验了,出去后先是嘴甜的对着观众朋友们一声亲切的喊,再由模特穿着作品摆着各种姿势展示,再进行解说。
“她们都好能说。”
三妮看着心里不觉紧张,担心起自己等下上台会怯场,顾若做的内衣很好,她觉得比他们的那些衣裳更好,她很需要,也更喜欢,要是因为她怯场连累到顾若不能得奖,她就罪过大了,她张张嘴不由说了句。
“嗯。”
顾若认同的点了点头,她这一个多月销售做下来,也算能说了,但这种在台上拿着话筒的她还没试过,不知道等下会怎么样,不过她看出来三妮在紧张,她什么都没显出来,只笑着道,“我们学着点,等下依样画葫芦。”
三妮闻言看得更认真了。
这时候西装男,丽丽和他们各自的搭档也到后台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分别是西装男的师兄弟,丽丽的爸妈再带着四五个人,里面还有个拿着化妆包的化妆师,她们还自己带了帘子,一进来,丽丽爸就拿了凳子从棚顶拉了根线就把帘子装好了。
让模特去里面换上了丽丽做的那身裙子。
在西装男和西装模特出去展示的时候,化妆师对着年轻的模特姑娘一阵涂涂抹抹,再出去的时候,原本的秀气姑娘变成了让人惊艳的大美人。
和旗袍姑娘的温婉佳人有得一比。
丽丽比完,这时候该轮到她们了。
顾若赶紧替三妮脱下身上的花袄,再
替她穿上了林显帮忙买的白衬衫。
白衬衫实在大,为了展示里面的塑身衣又不能扣扣子,顾若只能在下摆打了个结,看三妮一句话没说,她不由问了句:
“紧张吗?”
“有点。”
三妮回道,捏着手指,好一会儿又说,“她们都好漂亮。”
顾若本来很紧张,但她今天做出来的作品她很满意,她觉得就算进不到前五也值了,所以到这时候,她反而静下来,她伸手给三妮顺了下黏在口罩上的发丝,宽抚道:“你其实也很漂亮。”
“别紧张,平常心就好了。”
话音落,就听外面主持人捏着话筒喊道:“好的,那么,下面轮到我们本场缝纫机大赛的最后一位选手,十号!”
“有请十号!”
“好!有请!”
台下,林显烘托气氛的喊了声,小霞许美芝在一边应和鼓掌,孟二叔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孟添更聚精会神的盯着展台一眼不错。
一分钟后,展台帘子拉开,顾若从后台先出来,之后才是三妮。
众人只见到一个身材高挑,身着一条雪白缎面半裙,上身一件松垮的白衬衫,戴着口罩遮面的曼妙女子出现在了展台上。
拿缎面布直接裹的裙子,有点鱼尾的设计,开口小,走不快,担心太大步把裙子崩开了,三妮注意力都放在了走步上,而身上胸衣让她不用再担心丢丑,她头也能抬起来了,少了那股胆怯瑟缩,几步路走出了一种曳曳生姿的感觉。
她身上的白衬衫实在宽大,随着她的每一步往前行走,衣边都会被扯动着外边上隙开,渐渐衬衫领子往后背垮下去,露出里面穿的塑身文胸。
三妮在家干农活多,她皮肤不白,是健康的小麦色,顾若没给她挑过于大红大紫或浅蓝浅黄的颜色,选的百搭的杏色。
塑身内衣要塑形,也要舒服,选面料的时候,顾若也特别注意过,没再用没什么弹力的缎面料子,而是选了带着微弹的蕾丝和网纱。
考虑到要展示,款式设计上用的是半杯设计,宽肩带,下围到肚脐,从胸腹到后背那一块用了钢片做支撑塑型,起到一个立体提拉塑型作用,因为下围够宽,哪怕外穿穿着也不影响。
此时三妮因为紧张把顾若给她打的衬衫结扯散了,里面整个显出来,也没有丝毫的暴露感或者艳俗感,只让人感到好看,让人惊艳的特别。
“卧槽!”
台下,林显瞪大了眼。
“这是先前那个花袄子?”
“她这么好看的?”
“弟妹她化腐朽为神奇?”
林显忍不住一声,孟添也有些意外,随即他眼里漾出笑意,她果然有办法,普通文胸没人敢穿出来,这种和背心没区别的文胸却可以。
但它又和文胸有不同,这个明显的更贴合,把人的身段整个包裹起来,却没有那种束缚,只让人感觉到一种立体有型的漂亮。
孟添没多看三妮,他眸光转向顾若,眼里的柔情快化不开。
自从来了余暨,她整个人都开始在发光,就好像玉石磨开了那层外壤,微小的沙砾再也掩不了她的聪颖和风华。
“内衣还可以这样做?”
“那下面的一条一条的线条还怪好看?”
旁边的小霞也忍不住和许美芝知道。
这几年市场开放了,文胸类型多起来,凤娇柜台的塑身衣更是柜台的镇店亮点,但凤娇的塑身衣只是塑身胸型,想塑身腰腹,只能再买条塑身裤。
没人想过,可以直接这么一件胸衣搞定。
“若若做的内衣可比凤娇的好看多了,也好穿多了啊,你看这穿出来,胸是胸,腰是腰的。“
小霞盯着三妮身上的胸衣不转眼,从上面的有料的大胸到下面的掐掌小腰。
“嗯。”
许美芝心不在焉应一声,已经琢磨着花钱让顾若给她做一件了,她自从生完孩子,肚子上一堆肉,每天都得穿塑身内裤,但塑身内裤穿了,她就不能穿太低腰的裤子,不然露出来难看。
这种塑身胸衣却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止她这么想,现场好些有肚子的女人都这么想,连主持人都对这件塑身产生了极大兴趣,她走过去围着三妮转了一圈,主动拿着话筒问了三妮:
“这个穿在身上舒服吗?”
三妮正发愁怎么开口和大家展示,她先前背了很多前面那些人的话,但一上台全忘了,她僵着脸都想和顾若求救了,听到这声她下意识回:“舒服。”
“你身材原来这么好的吗?”
主持人瞥一眼三妮的身形,忍不住又问了声。
“嗯?”
三妮一时没懂,不过主持人没问她了,直接问了边上的顾若:“能说下为什么这件胸衣吗?”
“怎么感觉它和普通内衣不一样,特别的”
“立体?”
“对,就是立体。”
主持人把话筒拿到顾若嘴边,顾若回道。
“这件胸衣参考了以前欧洲国家妇女们会用到的束腰设计,但为了减少束腰对人体的缚锁,我在那个基础上做了点空间上的设计和塑形。”
“下面这些线条里面用到了小钢片,起到一个支持保护作用。”
“它既可以塑身,也可以支撑胸型。”
“也就是说,有肚子的穿上也可以起到这样的效果?”
顾若想了想,她其实目前不知道这胸衣效果怎么样,因为三妮身材本身就不错。
“这是我刚做出来的款,目前我还不确定效果有多大,但可以确定它确实可以塑型。”
“这是你刚做出来的款,也就是说你们柜台还没得卖吗?”
“你的作品都是你自己的设计,不是你复刻的柜台?”
主持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问出这么一句。
“不是。”
顾若毫不犹豫摇头,“我们柜台款式很多,我也在柜台看过很多相关杂志,可能设计特点上我会有所参考去碰撞,但具体款式还是我自己根据顾客胸型身形想出来的。”
“然后我们柜台目前有塑身内裤,塑身文胸,还没有这种立体结构的塑身衣。”
“了解了。”
主持人眼里划过一抹遗憾,很快又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你的作品,或者说,你要不要给自己拉个票?”
展示环节,自然是能给观众留下的印象越深越好。
“拉票肯定要拉的,我来参加这个大赛,就想得奖,能多一个人支持我,我都很高兴。”
顾若顺着主持人话回道,想了想,她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
“我知道我做的这件东西在大家眼里它很不起眼,只是几张薄薄的布片组成。”
“但想做出一件舒适又有塑型作用的胸衣并不简单,我先前说过,它需要很多道工序,甚至它还需要考虑到力和胸型各方面。”
“而胸衣对我们女人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件好的胸衣,能让我们身体得到伸展,起到支撑保护的作用,也能让我们更自信。”
“相反,一件不好的胸衣,她会让人感到缚锁,挤压,不适,甚至疾病”
顾若把她第一次在柜台穿到第一件胸衣的经历和
后面她晚上测试好的胸衣和市场胸衣的感受都说了说,也说了长期穿差的胸衣会有的危害也说了说。
随后又道:“我不能说我做的胸衣是最好的,但我会继续努力。”
“我是十号,希望大家投我一票,就算不投我,也希望在场的姐姐妹妹阿姨们和大哥大叔家的姐姐妹妹阿姨们,以后能穿好的,贴合自己的胸衣,身体健康,谢谢大家。”
顾若说完,给大家鞠了一躬,把话筒还给了主持人。
接下来就是评委席的评委和领导们问话和近距离看作品的时间了,总共五分钟。
时间不多,评委领导们也算和善,几乎没什么为难的问题。
只有一个一厂的师傅拿着话筒问道顾若,“听说这次大厦是因为你的作品被怀疑,然后被举报到电视台,才有了改赛制的事,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这个事情?”
顾若有些没想到会被问道这个问题,她过了会儿才实话实说道:“我觉得挺开心的。”
“我做的东西我自认为和我们柜台几百块钱的东西还是有差别的,没想到有人觉得我的作品已经可以媲美了。”
一厂的师傅听完这话,下意识往身后瞥了一眼,没再说话。
而此时询问缓解也终于结束,主持人开始组织大家投票了。
到投票环节,所有选手的亲友们都站了起来,大声拉票道:“请支持一号一票”
“请支持二号一票”
顾若注意到林显小霞二叔他们也在替她拉票,孟添还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张一米长的横幅,上面写着,请支持十号,谢谢。
顾若看到,眼眶热热的,却又忍不住笑。
观众投票唱票统计的时候,评委也开始投票。
十分钟后,主持人手里拿到了最终的结果统计,开始公布这次比赛前五的名次。
从第后往前开始念,第五名是礼帽选手。
第四名是,包包选手。
第三名没什么意外,是旗袍小姐。
第二名有些爆冷,是先前一直不算出彩的衬衫选手。
顾若意外了下,随后想想又不奇怪了,旗袍小姐的旗袍哪怕后面有她师傅帮忙,也能看出和她原本作品的差异和瑕疵。
西装的更不用说了,差了百倍不止。
唯一让顾若有点意外的是丽丽的作品,她走的时候注意到丽丽做的裙子线都扯歪了,结果展示的时候那条裙子从做工到效果都堪称完美,比柜台货还柜台货。
看来第一是丽丽了。
陪跑了一趟。
不过重在参与了,好待还有台缝纫机和两百块钱。
顾若心里想着,就听主持人语速慢下来,“下面,我们来到大赛的最后一个名次,我们的第一名,也就是我们这次大赛的最佳裁缝师,本场得分无论是观众票还是评委票,都得到了最高的分数。”
“那么,她是谁呢?”
“她会是谁呢?”
主持人卖了个关子,把全场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丽丽在这时看了眼评委席后面她姑姑张蓝娟,见对方对她轻轻点了个头。
丽丽手一下攥紧了,姑姑点头了,是她没问题了。
她是大赛第一,马上她就要得奖上电视新闻,还能有个工程师老公,还会去上大学,今后还要接手婆婆的厂子。
丽丽越想越激动,她眼睛紧紧盯着主持人,眼里闪烁的兴奋要压不住。
却见主持人在这时把脸转向了顾若:
“她就是,我们的十号选手,顾若!”
第59章 她作弊!偷鸡不成蚀把米
“卧槽!”
“第一!”
台下,林显一个没注意,屁股下的塑胶凳歪一下坐地上去了。
“你媳妇第一了?!”
“我弟妹那么牛的啊?”
十个人比赛选前五,五个最差五个最好,主持人把最好的四个念完,只剩下一个,顾若的内衣新奇,出场也让人惊艳,但也掩不了它只是件胸衣,比不上旗袍和裙子的华美,让人下意识忽视,没人想到她会是第一,林显在听完第二名是衬衫选手后都感觉没戏了。
多少有些错愕不平,不太能接受,毕竟顾若的表现或许算不上最优秀,至少排得上前几。
她先前拉票时那番关于自己穿文胸做文胸,再劝人穿适合自己的文胸的话,现场许多人都挺受触动的。
尤其那些从七十年代八十年代苦过来的女性,她们如今生活好了,一些靠着做小买卖,一些靠着拆迁发达了,外面穿着注意了,内里却依然节省,好些还在穿老式的背心,稍微注意些的就买菜场或者地摊上凑合,再讲究一点的,去工商城买,十五元以内搞定。
买到不合适的,穿着勒不舒服,忍忍就过去了,反正苦日子过过来的人,最能吃苦,身体上的病痛不舒服都能忍,何况只是那么一点小小的挤压勒。
没人和她们说好文胸差文胸有什么区别,更没人和她们说穿差文胸容易害病,听到的人信了的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胸衣,不太信又感觉有可能的,还忍不住拉了旁边的人小声讨论。
林显的位置靠中间,他耳朵灵,基本上什么话都能听到,投票的时候他四处窜跳也看到附近好些人把票投给了顾若。
看着感觉前五是没问题了,谁知道念到第二了都没她。
眼看边上的兄弟气压越来越低,甚至开始坐不住的焦躁,他也开始犯嘀咕,琢磨着等人下来了怎么缓和气氛宽慰人。
他一想事就喜欢屁股乱动的人,主持人的话把他砸了个结实,这一摔摔得不轻,但他没顾得上爬起来,赶紧去看孟添。
孟添也有些没想到,他忍不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台上,主持人语音带笑,还在说:“有些想不到吧?”
“这算不算咱们这次大赛跑出的一匹黑马?”
“我也有些意外,但又不算意外”
“什么黑马?”
“这怎么可能有黑马?!”
“这是有内幕,我要举报!”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主持人正要解释顾若得奖原因,丽丽突然疯了一样叫出来。
“她凭什么?”
“就一件破胸衣,凭什么得第一?”
“就因为她时间快了点儿?”
“别搞笑了!”
“她画图裁剪的时间和我们大差不差,只是占了几片破碎布缝合得快的便宜,和我们比,她也配!”
“电视台的呢?谁是电视台的人?”
“我要举报,这个大赛有内幕,你们不是先前接到过人举报吗?”
“那人以前是我们柜台的,她和十号关系最好,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人就是个滥竽充数的。”
“她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推销她们柜台的内衣,所以她们老板娘支持她,你看着她这个内衣可能新,但可能就是她们的柜台货,只是还没上呢!”
“你们听她说的那些话,她就是想让大家去买她柜台的内衣。”
“我这样说是有依据的,你们不知道吧,这次大赛的负责人,就是刚才帮她说话的尚科长,她和她们老板娘熟悉得很。”
“尚科长一年不知道要在她们柜台拿多少内衣去穿!”
丽丽气疯了,她先前有多高兴激动,这会儿就有多火大愤怒,就像个充满臭气的皮球,直接炸开了。
她没去看台下拼命和她使眼色的姑姑,也没去看随着她闹出来,一霎黑了脸的未来对象和他妈,她不顾一切发泄,骂顾若不配,骂主持人故意偏袒,骂评委组不长眼睛,还到处找电视台的人各种攀咬。
她在大厦上班,听到的各路消息多,真的假的她全都掺在了一起,为了给自己一个驳击顾若得第一不符合的理由,她不知道是自己脑补的还是意识不到得罪大厦领导的严重性,她口无遮拦的把大厦招商科的领导都咬了一遍,还暗指大厦领导受贿。
她姑姑张蓝娟听得都急死了,赶紧起身喝止道她:
“丽丽,你都胡说些什么!”
但来不及了。
尚凌云在这会儿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我还站在这儿呢都感觉要洗不清了。”
“要我没站在这儿,我是不是该被你直接判刑去坐牢了?”
“我在今天之前,没有见过你们台上的任何人,这次大赛,我是负责人没错,最早十号作品初选进来却不是过的我的手。”
“实不相瞒各位。”
“在我助理阿梅把初选作品拿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对十号作品提出疑义的。”
“也亲自当着所有人面,打电话去给凤娇柜台老板娘核实过。”
“之后她们柜台另外一个员工还上来做过澄清,这一点,工作组全体人都可以作证。”
“退一万步讲,就算前面的各位看不到无法证实,咱们今天的看台上,小姑娘的作品是靠自己正儿八经完成的,从画图到裁版,大家亲眼所见,也拿得出证据。”
“还有,咱们江南大厦从招商到人事到财务宣传,保卫清洁总共十几个科,我尚凌云只是其中一个科的科长。”
“今天在场的评委,除了我尚凌云,还有我们的副经,服装一厂,服装二厂,缝纫厂,以及电视台的领导,我尚凌云没那个大本事能同时使唤动这么多领导。”
“还是说,我们台上的十号选手那么大能量,把我们现场所有领导和专业裁缝师傅全都拿下了?”
尚凌云是真动怒了,平时也算左右逢源,不轻易与人为难为敌的人,这次直接把请来的一群人都架了起来,随后又喊道主持人:
“既然被疑义质疑了,咱们也都回应一下,雅玉,你把咱们十号选手和九号选手的观众分分别报一下,看看差别在哪里,差距在哪里,咱们这群坐在这里的再回应下为什么这
么打分。”
“什么为什么这么打分啊?”
“十号的票我有投,为什么投她,简单得很,我看上她裁的胸衣了。”
“小姑娘实诚,长得乖,说的文胸不好容易害病也很中肯,我以前也不信,做了手术,听医生交代了也信了。”
尚凌云话刚说完,观众席一个穿着真丝裙子,玉米烫卷发的阿姨不高兴的出了声。
不过她坐在后排一些,说的话只有周围和她一样投了顾若应和了她。
主持人也在这时把顾若和丽丽的观众投票和评委打分公布了。
丽丽的观众票不算低,她那条裙子的确漂亮,有化妆师给模特打扮的关系,效果更拉满,好些人都把票给了她。
她和顾若的观众投票就相差一票,一个九十五票,一个九十六票。
差距在评委票,顾若的评委票综合所有的平均分有九十分。
丽丽却只有六十。
主持人把票数公布出来,最不能接受的是丽丽,“怎么可能?”
“我评委分怎么会那么低?”
“姑姑!”
丽丽控制不住冲张蓝娟喊了声,张蓝娟也脸色微微变。
评委席十多个人,有一半人都是服装一厂二厂的人,在比赛前她还特地和这些人包括一厂二厂的副厂长打过招呼,着重提了她是来看侄女比赛的,也隐晦的提了张丽丽的号数。
她是一厂工会主席,位置不算低,哪怕二厂副厂长,也多少会给她几分面子,不保证给满分,给个高分还是没有问题。
何况丽丽的作品也不算差,怎么打分也不该才六十分,除非这里面有人给了超乎寻常的分数。
“评委分数低,是因为我们有两位评委给了零分,另外两位评委弃权没打分。”
主持人其实也有些意外有选手评委分这么低,她翻开,工作人员给她递上来的评委详细打分分数,略带迟疑的看了眼评委席道。
两个给零分,两个弃权。
丽丽更不敢相信了,“怎么可能?”
“谁会给我打零分,谁会弃权?”
丽丽追问道。
这时,评委席上,坐中间一个穿深蓝色外套的师傅在看一眼两侧后出声了,“你的零分是我打的。”
“为什么打零分,你自己当真想不到吗?”
“我老李在服装厂干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有“天分”的选手,两个小时不到,你独立完成了裁版,缝合,手工缝制流苏,并且做到了一点线头没有!”
“什么意思?”
“她作弊?”
李师傅不客气的话出来,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林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重新过了遍李师傅的话才算明白过来。
他顿时惊了:“她怎么作弊的?”
“不是当着大家面做的衣裳吗?”
怎么作弊的,自然是通过后台。
顾若总算知道她刚才感觉到怪异的地方在哪里了,丽丽的作品太完美,完美得不像是临场赶工。
不是临场赶工,那只能是她在做完衣服回后台做准备的时候,偷天换柱了。
那她怎么偷天换柱的呢?
顾若也是在许美芝小霞走了才知道,她们想从外面进后台需要经过工作人员,带的东西也要给工作人员检查。
在那样的情况下,除非贿赂工作人员,不然很难做成这个事。
不,也不用。
只需要一张帘子就可以解决。
工作人员是要检查物品,但如果是那么一大块帘子,最多看一眼,不可能整面打开去检查翻看,而丽丽的裙子是真丝的夏款,轻薄,不容易被发现。
她们把成品裹在帘子里,很顺利的带了进来。
顾若不由看向丽丽,有些难以置信,昨晚还买了提醒她被举报的人,竟然自己干出了这种事。
“我没有!”
张丽丽脸色白了白,她没想到竟然被人看出来了,但她哪怕不能拿奖,也绝对不能承认自己作弊的事。
“那裙子是我自己一针一线踩的,我怎么可能作弊?”
“何况我怎么作弊?”
“现场大家都看着,后台也有专门的人守着,带点东西都要检查,我怎么做得成弊?”
张丽丽说着,好像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她说完,又硬气的看向李师傅:“为什么就不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了?”
“十号速度比我更快,她成品也不差什么,怎么我做出来的裙子完美是作弊,她的就不是了?”
“十号的缝纫那件内衣花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在内衣厂,一个熟稔的缝纫工完全可以做到,你的裙子不行。”
李师傅没见过这么蠢,还这么固执不肯认错的人,他也有些怒了。
他知道丽丽是张蓝娟的侄女,但他是二厂的人,就算不给张蓝娟面子,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他绝不可能让一颗老鼠屎进到这个行业里来。
他压着火,“这件事原本我们几个师傅发现后立即上报了尚科长。”
“尚科长想着你年纪轻才想给你一次机会,不当众拆穿你,事后调查,但你到现在了还不知悔改,我们也不能再给你机会。”
“我刚才就说了,那裙子的流苏是需要手缝上去的,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还是说你第一件作品也不是你自己的?”
“那你来参加什么缝纫大赛?”
“别的问题都可以忽视,你在台上做衣裳时间都不够,大家压根儿没看到你拿针缝东西,你裙子上的流苏是凭空出来的?”
“我,我”
张丽丽再也说不出话,她慌乱得眼睛直眨,眼泪水滚出来,却想不到什么办法,她下意识去看她姑姑,却见她姑姑颓然的捂住了脸,边上她爸妈也是一脸的慌乱和无措。
而另一边,她未来对象和他妈直接在这时起了身走了。
张丽丽看着,急得一下抱住头大叫大哭起来,“我没有!”
“我没有!”
“什么流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第60章 她火了小若,你想赚更多钱吗
“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不知道,你们冤枉人!”
“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台下几百位观众看着,讨论着,各种鄙夷的眼神和声音,电视台不愿意错过这么大个新闻,举着摄像机拍个不停,曝光板闪出的亮光快把人眼睛闪瞎。
张丽丽长这么大,一直被宠着护着长大,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她抱着头尖叫着,人都有些不清醒了。
主持人自从大厦开业,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乱子,看着台上台下都不知道怎么控场。
这时,尚凌云从评委席走出来上了台,和边上的两个工作人员吩咐一声:“把她先带下去,找一找她的家人在不在,先把她交给她家里。”
尚凌云从丽丽在台上闹起来,就知道今天没办法善了,不破不立,所以这会儿她并不慌忙,看着工作人员把人带下去,她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对着台下先鞠了一躬:
“我先为九号选手的事给大家致个歉,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俗话说,台上一针一眼,技术水平如何咱们看一看就知真假,所以九号选手上台展示,我们有经验的几
位师傅就发现了不对。”
“只是这次大赛流程我们很确定不该有这样的失误,为了避免冤枉了选手,我们立即组织了工作人员去调查,结果表明,九号选手确实存在调换自己作品可能,大家知道,我们选手在完成作品下台后有十到十五分钟下台准备时间,这期间”
尚凌云把张丽丽和她父母调换作品的大致情况说了说,就和顾若推测的那样,早在得知大赛比赛赛制变了,张丽丽手忙脚乱裁布的时候,张丽丽父母便做了两手准备,提前回家拿了一条之前张母指导张丽丽时,做出来的裙子。
张母也算一厂老员工了,手艺不差,在看过张丽丽选的人后,她依着人的身形比例在最短的时间改好了那条裙子,再拿家里差不多色的帘子包裹好带到了现场。
之后两人借着给女儿送化妆师傅为由,进到后台做了替换。
只是他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大赛改这个赛制,不是为看所有选手的作品有多完美,是为了看她们的临场发挥,临场发挥时间那么紧,出来的作品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瑕疵。
不提西装男那套偷工减料的西装,就是顾若的内衣,因为没有经过反复的试验测试,它也是有不足之处的,这点外人看不出来,一群有经验的内行却能在细看后发现问题,尤其是细节方面,匆忙赶工的作品肯定比不上准备了好几天的成品。
但张丽丽呢,她临场发挥的作品和她展台上准备的那条裙相差无二,甚至更完美贴合,连裙摆的流苏都没有出差错。
只是她在台上缝流苏了吗?
众目睽睽下,有仔细的人自然留意了,她没有,能在两小时里做出那样一条裙子的形都很难了,哪里顾得上。
然而大概时间太赶了,她自己都忽略了那小小的流苏,然后暴露了自己。
事情已经发生,抵赖没用,大厦该认的失职失责都认,也表明会对这件事继续追加调查下去,然后对经由这次大赛遭受到损失的选手做出弥补补偿。
尚凌云态度好,也没有放一个作弊者进入名次,观众们倒也没有抓着不放。
场面控制下来,尚凌云又让主持人给台下的观众发了一回小礼品,再宣布本次比赛颁奖开始。
有先前的一系列事情,大厦想掩盖那些风波,再次下了血本,给前五名都增加了奖励,原本前五名的奖励金分别是八百元,伍佰元,三百元,现在直接增加到一千元。
跟着一起获奖的模特,除了奖励原有的礼品外也额外奖励了二十元的现金奖励。
全场都有奖品奖金拿,最后大赛收得还算热闹,至少散场的时候,人人都是一副笑脸。
顾若也很高兴,多得两百元,怎么可能不高兴。
不过因为这多得的二百块,她都不好再去找大厦说把缝纫机折现的事了。
从本心上讲,这算她第一次得奖的战利品,她也有些舍不得,只是家里放两台缝纫机合适吗?
顾若看着工作人员搬到她面前的大件犹豫,孟添立在她身边注意到,提议道:
“这是你第一次得奖的东西,别拿去折现了,留下来吧?”
“可家里已经有一台了,两台放着不用也浪费。”
“这还不简单?”
边上小霞听到这话插了句嘴,“你缝纫机用不上可以去换个别的啊。”
“他们缝纫机柜台也不止这种脚踩的一个型号,不是还有那什么电动的,带拷边的?”
“你天天要裁缝,工具不备齐怎么行?”
小霞小姐妹在缝纫机柜台上班,对那边柜台的情况都知道一些,包括这会儿大赛散场,缝纫机柜台的人开始搬他们柜台的新品来现场做活动的事。
“他们摊子马上摆出来了,我小姐妹也在里面,你要是想的话,我去给你问问,能不能换个贵货回去”
“折现估计没戏,老板扣得很不会愿意,但他要能卖新货再进账,那指定高兴。”
“听说现在还做活动,买那个电动的还能送个小电熨斗。,等下让我小姐妹给你争取一下?”
“我觉得这个可以。”
孟添本来也想给她添个电动的,更方便轻松,还有她现在用的电熨斗,是在旧货市场买的,别人家线烧坏了,老板闲置收下来换了线再卖的五十年代老款,笨重又不好用。
要是换了电动缝纫机能再得个电熨斗,那再好不过,他不由继续劝道:
“早晚得换电动的,早换早用上。”
“确实是,还更有意义,自己得奖挣来的,换个大件回去,比拿去花了好。”
边上孟广德也插了句嘴,早上孟添和他说,顾若把发工资的钱和她最近摆摊攒的钱都拿了出来给他们买机器的时候,他就特别感叹感动,现在侄儿媳妇还这么争气能干,比赛竟然拿了第一,有个好工具是必须要有的。
要不是他的钱都拿进厂子里周转了,换这机器的钱他都直接帮人出了。
顾若也有些心动,缝纫机柜台最便宜的缝纫机是八百多块,要是用她这台拿奖的去抵,还需要再补个六百多近七百块,这个钱听起来很多,但电动的机器比脚踩的更快。
她现在大赛拿奖了,刚才电视台的人还重点采访过她,她要是能借着这个风头在菜场那边多接几个单子,没准儿很快能赚回来。
家里有电动的了,她那台机器也可以就放在菜场那边,不用再每天让孟添给她搬来搬去。
太辛苦也麻烦。
“那小霞,你帮我去问问?”
“行啊,没问题,你等我消息,马上回来。”
小霞应一声就赶紧拖着许美芝一起去找她小姐妹了。
许美芝本来想和顾若问她那塑身衣的事,想想买机器也挺重要,顾若要上班要摆摊还马上要上学,忙得很,有了电动的,她才能尽快穿到她的塑身衣,也就随着小霞拉了。
不过小霞做事风风火火的,她穿着高跟鞋跟上她吃力得很,怕给她摔了闪了老腰,只能不停喊着人慢点。
顾若看着不由笑,转头注意到已经换上自己衣裳,拿着吹风机还没走的三妮,她从孟添手里拿过刚才林显买的两件衣裳走了过去,“你吹风机要带回去吗?”
“或者你拿不了的话可以先把它抵给我,这个型号我之前在大厦看过,我正好需要买一台吹风机,你看行吗?”
“你要买吗?”
三妮眼一亮看向顾若,工作人员刚才已经把那剩下的四十五块和额外加的二十块给她了,她爹还在诊所,不知道人现在醒了没有,她着急回去看人,但手里这个得第一名奖励到的东西,她刚才问了下工作人员,说是很值钱,要一百多了。
她现在需要钱,想把这奖励换钱,但工作人员说这个吹风机是电器柜台这次活动赞助他们大厦的,想把它拿去抵钱,只能去问电器柜台那边。
电器柜台在大厦里面,她穿得这么破破烂烂的人家也不知道会不会理她。
三妮脱下了那件能让她抬头的塑身衣,又变得胆怯,她想到自己之前穿着这身花袄子去饭店找工作,人家像看苍蝇一样,手挡在鼻子前看她,巴不得她赶紧走的情形,她有些不敢进去大厦里面。
要是顾若能把吹风机买了,那再好不过,这个东西在她手里没用,不如钱实在。
“你要是要的话,我可以便宜些给你。”
三妮说着,低头看着手里的吹风机又纠结起来,她该便宜多少合适。
她也不知道她爹这回生病还要花多少钱,先前她把五块钱送去诊所,才发现诊所老板还没给她爹挂盐水,只是拿了酒精在急救。
她五块钱给出去了,老板才拿了盐水出来给她爹挂上,然后也告诉她,
五块钱只能挂今天,要她爹好起来,还至少要挂三天。
那就是还要十五块,他们还要吃饭,她爹在病里,需要吃点好的补一补,不能再捡垃圾桶里的了,她怀疑她爹会突然病得厉害,也和吃了垃圾桶坏掉的食物有关。
除了这个,他们好起来肯定也不能再睡桥洞下面了,至少得找一间房子,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钱,她还得把自己收拾一下,不能再穿得破破烂烂的了,不然人家把她当成叫花子,很难给她工作。
到处都要钱,她手里的四十五块加二十,肯定不够。
“你要是要的话,一百,不,九十,我只要九十就好了!”
三妮知道,她能得到这台吹风机全靠顾若,就算是更便宜都是应该的,但她确实很需要钱,她咬咬唇:“要是你觉得贵的话,八十”
三妮想说,八十也行,却听顾若笑着和她道:“刚才你帮我得了奖,我还没感谢你呢,哪里能占你的便宜。”
“这个吹风机在柜台一百八了,我本来就要买的,把钱给你是一样的。”
顾若说着,从包包里把刚得到的大赛奖励拿了二百块出来递给三妮。
三妮看着递到面前的两张崭新的蓝色一百元,她迟疑着把钱接了下来,把手里的吹风机给了顾若,又说:“不用一百八,本来这个也是因为你才得的,只是我现在缺钱,没办法很便宜给你,我收你一百七吧,再找你三十。”
“不用了。”
顾若拦了她,“剩下的当我请你吃饭的钱,本来我也打算比赛完请大家去吃饭,但你爹不是生病了吗,需要去照顾他,我今天就不请你一起了,下次,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你爹如果醒了,你们也不要继续再住桥洞下面了,去找个招待所住下。”
“我听她们说,靠老街那边的招待所便宜一些,还只需要五块钱一晚上,你问问路。”
“然后你们现在不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吗?”
“市中心这边租房都挺贵的,我们出来打工的基本上都住在村里,那边房子便宜,附近也有许多厂子。”
“你们可以去厂子里问问活,很多地方都招人的。”
“我们现在住柳条那边,那边还不错,住房比周围村子都便宜些,交通也还算便利,你可以和你爹说下去柳条那边,看他愿不愿意。”
“我把我在柳条的地址写给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我虽然也才来这边一个多月,但我男人在这边待了七年了,对这边还算熟悉,别的忙帮不上,可以带你们去找找房子。”
“不过我今天晚班,明天早班两点半上班,三点钟我到家就要去菜场那边摆摊了,你如果找我的话,上午可以来大厦找我,我在内衣柜台。”
“下午三点以后你到柳条那边的话,可以直接上菜场来。”
顾若知道没亲没故出来很难也很苦,看到三妮,她不由得想到当初孟添和二叔出来,孟添和二叔都不是爱说以前的事的人,但偶尔,他们晚上喝一点小酒,或者吃老家的一些吃食的时候,二叔会提几句。
只是只言片语,她也能想象他们当时有多难,那个时候孟添才十几岁,却吃了成人都很难忍受的苦,她每次想到都忍不住心疼,所以现在看到有人经历和他们一样的难,她想尽可能的帮一帮。
她把吹风机给孟添帮忙拿着,从布包里拿出纸笔来把现在住的地址写了,又和三妮说了说从这边怎么去柳条村,坐几路几路公交车,到地方往哪边走,再大概给三妮说了说那边有哪些厂子,可以分别在里面找到什么活儿。
“我说得有些多,可能不容易记,记不住也没关系,你可以随时来找我问的,或者问问附近的人也行。”
“胆子大点,不要怕,刚出来都容易碰壁的,我以前上我们老家县城找工作的时候也不顺利,没有关系,多问问几处就是了。”
“这边机会还是比在老家多的。”
顾若把写好的字条给到三妮手里,又把手里的袋子给了三妮。
“这套衣裳是新买的,本来就打算给你穿的,就是有些大,你不嫌弃的话把它带回去,再找个裁缝帮忙改改尺寸做换洗的穿。”
三妮捏着手里的字条,再拎过那塑料袋装的衣裳,只感觉沉点点的,她眼睛发烫得厉害,顾若是她来到这边,除那个工作人员外第二个对她表达善意的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到了,更有耐心。
“谢谢。”
三妮吸了吸鼻子,“我记着了,等我爹好一点我们就去柳条村。”
三妮想说她会来找顾若的,会报答她的,但最终她没有说,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没办法报答,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但她记在心里了。
担心在诊所的爹,三妮没有多留,收下东西一步三回头走了。
“我今天有点会花,大赛得的奖,一下要花精光了。”
顾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转头笑看向孟添。
她刚才哄人了,大厦奖励的这个吹风机,没有一百八那么多,大厦最便宜的款,只要一百零八。
她是特意多给了一百给三妮,她们想在这边安顿,光找房子交三押一就可能需要六七十,没有房子,办不到暂住证,也很难找到工作。
而就算找工作顺利,前面一个月也要生活吃饭,她爸还病着,余暨什么都好,就是看病最费钱,要是拖着一直不好,还不知道要花多少。
只是吹风机那一百块加她赚的那几十完全不够,都想帮忙了,干脆帮到底,只是多出一百块,三妮也算帮了她忙,她没什么舍不得。
但这事她没问过孟添就决定了,感觉不太好,担心他生气。
他一直很节约,开春了,他怕热,已经不穿线衣了,但他的白衬衫还是两件换着穿,让他买,他总说够穿,她却轻松送出去一百。
孟添却没想那么多,他心里还在高兴她拿第一的事,他不在意一声:“花了就花了。”
“本来也是该花的。”
“多花的一百块没事?”顾若继续试探的看着他一声。
“嗯。”
孟添顿了瞬,才明白过来她是为什么,他在花钱上不算大方,对她还算好,对自己用她的话讲太抠搜。
他伸手拉住了她手,低眸看她,“没有事,你男人没那么小气,这是做好事,咱们家的本来也由你支配。”
“这不是越支配越少了,怕你说我败家嘛。”
顾若翘起唇角,她喜欢她做什么事,他都支持她。
说话的功夫,小霞和许美芝回来了,比较顺利,小霞去找她姐妹的时候,老板正好在,听到说大赛第一名想把缝纫机换成电动的回去使,他小眼睛咕噜一转,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立马同意了,连活动的那个小电熨斗也愿意送。
顾若便让孟添和林显帮忙把这台缝纫机抬去了外面已经搭好的缝纫机摊子。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大家都饿了,顾若先前就和大家说了她请客的事,她把电动缝纫机的差价补好,没着急拿走东西,先和孟添孟二叔林显小霞她们进了旁边的麦当劳。
请客肯定要请好的,这个点儿饭点儿过了,快餐店饭菜都冷了,去饭店临时张罗,估计两点了才能吃上,她们下午还要上班,来不及,只能吃麦当劳。
外国人的餐馆请客也不算丢面子,平时许美芝小霞也很喜欢。
林显更乐意了,自从他被骗光家底后,还没进过这外国人的餐馆。
毕竟在里面吃一顿不便宜,他今天也算占了光了,而且因为大赛出的那一档子事,后面主持人拼命的在往台下扔礼物小红包,他和二叔在下面各种抢,捡,最后捡到一袋子吃的用的和十几个小红包。
红包全部拆开有三块多,加上孟添之前喊他去商业城给那三妮买衣裳得的五块八跑腿费,他兜里又多了近十块,又能多撑一阵子了,再礼品也都是些实用东西,毛巾牙刷牙膏香皂这些,够他用一年不用买了,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拎去柳条那边的小店换钱,估计可以换到一顿下馆子的钱。
白捡了一天钱。
进到里面林显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一个劲儿的夸着顾若:“还是我弟妹牛啊。”
“我们在这边几年不如我弟妹在这边一个月。”
“瞧瞧,现在又是大厦员工,又是大赛第一名,等晚上咱们电视台的新闻把采访弟妹的新闻一放,还会有名了。”
“我估计啊,弟妹你菜场摆的那个摊子要火起来。”
“到时候都忙不过来,让我们添儿两头跑去打工去。”
顾若听得
忍不住笑,“哪有那么夸张。”
林显看着顾若一副他夸张,不相信的样子,他薯条沾着酱汁嘿了声,“你还不信我,那咱们等着看吧。”
顾若确实不信,她知道缝纫大赛办得隆重,但决赛上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能勉强收场已经是大厦领导竭力挽回,不停撒礼品红包的结果。
为了降低这事的影响力,说不得大厦还要各处疏通,让大厦的热度淡下去,不太可能再火爆起来。
她现在只希望大厦的人流别受太大影响,让她不要再和上个月下旬那几天,每天担心不开单吃蛋,再菜场这边能再每天接个两单内衣单,够他们一个月生活费房租费就够了。
要是能再多一点,让她再把孟添心心念念的电饭锅买回家,那更好了。
那家里带电的东西又能多一样。
顾若琢磨着,却没想到这次给林显说中了。
她真的有名了,火了。
大厦出现了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事件,大概知道没办法遮掩这事,当天就在公告栏出了公告详细说明这件事。
之后又把他们这次台上的作品和上次他们进决赛的作品,在公告栏边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展示。
目的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大厦对这次比赛的透明度。
比赛出问题是大厦的疏忽,却绝不是他们想要的,把自己放到了弱者这边。
而路过公告栏看热闹的顾客们却一眼看中了顾若涉及的塑身衣,在知道顾若在内衣柜台上班,还特意找上去找顾若商量,让她帮忙做一件。
当天下午上班,顾若就遇到好几个这样的顾客,到晚上,电视台那边把大赛的新闻和对她采访的报道爆出来,找到她的人就更多了。
有顾客甚至愿意花一百块一件的工费自备面料请她做。
这些单子要是她在菜场摆摊,那肯定毫不犹豫接下来了,虽然她手里没有大厦准备的那些钢片,塑身衣也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测试,做到能塑形又舒适不伤身的时候才能进行售卖,但只要顾客能等,她肯定接。
但现在人追到柜台来了,这个生意她能接吗?
接了柜台的内衣就卖不出去了,一单两单还行,多了肯定影响店里,影响到店里了,她不就成了为吃饭砸了锅吗?
不提兰芳对她那么好,她不能恩将仇报,哪怕为了自己的饭碗,她也不能干这事。
所以哪怕她很想接,很心动顾客开的那高昂工价,她还是忍痛拒绝了。
她拒绝了,顾客却不乐意,觉得她有钱不赚傻,还浪费自己的手艺,天分。
她解释她是柜台员工,需要卖柜台的产品,单独接单是违规的。
顾客却不听,一些顾客生气走了,一些顾客不甘心,就留在店里和她磨。
接连几天,她别说做生意了,连开单都艰难。
还不止她的班,连彩玲的班都受到了影响。
人家找过来都想让她帮忙做内衣,而不是买柜台的内衣,她和彩玲又不能撒谎骗顾客,说柜台的内衣就是她做的,主要也骗不了。
顾若没想到得个大赛第一会造成这样的影响,她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怕影响到柜台销售,她这两天甚至不敢去菜场摆摊了。
毕竟要是她这边卖内衣拒绝顾客,那边接单子的事传出去,只怕更不好。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天天这么销售受影响,这个工作她估计也干不长了。
只是她该怎么办呢?
辞职回去摆摊吗?
可谁知道这个大赛的热度什么时候过去,一旦过去了,她还能接到单?
要只是原来那点摆摊收益,她肯定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顾若想不好该怎么办,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兰芳来了柜台找她。
兰芳自从那天给她发完工资离开,后面没有再来过柜台,彩玲的工资都是彩玲上她家拿的。
几天时间,张丽丽赛场作弊的事在大厦传得沸沸扬扬,迟春萍是柴新毅小三的事同样人尽皆知,顾若不知道兰芳知道这个事了没有。
她感觉应该有人和她说的,毕竟听说这事的不止大厦员工,还有一些柜台老板娘,兰芳平时和她们都有来往,会告诉她再正常不过。
只是她该怎么和她说呢。
她是因为迟春萍才来应聘的,现在这样多少有些尴尬。
尤其因为她,这几天柜台业绩也出现了严重滑轨。
她甚至怀疑,兰芳过来也是想追究这事。
顾若捏着刚接完顾客收拾完的内衣袋子,看着兰芳进到仓库把包包放下再出来,心里踌躇不已,半天,她硬着头皮喊了兰芳:“兰姐。”
“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以往兰芳要听到这句,她肯定是干脆一句回,“说。”
但今天,兰芳却没这么回,她看顾若一眼,笑道:“正好,我也有个事想和你说。”
“小若,你想赚更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