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可以吻你吗?


    蒸腾的热气好似不散的游魂, 无声无息地盘踞在水面上,浓白的雾气模糊了池边林立的摄像机轨道和反光板支架,还有更远处的监视器。


    为了方便入戏, 药泉附近已经清场,两人身上也做了防护, 可是这样亲密的距离里,再多的准备都无济于事。


    陆聿宁的脊背抵上冰冷的石, 尖利的角滑过他的皮肉,但又被裴砚的手温柔地隔开。温热的泉水顺着他身上仅剩的单薄纱衣流过,在脊椎上带来密密匝匝的痒,却消磨不了浑身被湿衣服贴着的粘腻感。


    裴砚的吻如羽毛般落下,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唇角,极尽耐心。暴露在水面上的手指收紧又舒张, 像是在模仿什么动作一般, 在贪婪又冰冷的摄像机镜头下暴露无遗。


    但陆聿宁此刻其实已经快忘记了剧本上写的那些文字, 事实上剧本上对这段的描写简洁得只有短短两三行字, 但留给他们揣摩的空间就不止于此。


    已经拍到第三条了,前两条顾雪声都不太满意。顾导有时候很像一种刁钻的甲方,说不清自己的要求,满嘴都是“感觉”,能满足他的大概只有五彩斑斓的黑。


    陆聿宁也有感觉,他感觉自己快要成为一条泡发的鱼,温泉是真温泉, 熏得他的脑袋晕晕乎乎,浓稠的雾气像是要将他和裴砚围困在这一隅之地里,被抚摸过的那片皮肤的感官悉数放大, 耳边也只剩下了他的喘息,除此之外,其余的、细碎的声响都遥远得像在天际,无法影响他分毫了。


    泉水很清澈,摄像机大概能拍到裴砚在水中游走在他腰腹与前胸的手,像是探索、像是安抚,也像是挑逗,缓缓地抚摸过朝闻冰冷僵硬的身体,等待着他的允许和沉沦。


    陆聿宁也不知道自己这回表演出朝闻的痛苦没有,反正再这样拍下去,他生理上的痛苦倒是能成倍增加。


    月光不知何时挣脱了云层的束缚,穿过水面的雾气倾泻而下,拂过水面,拂过湿漉漉的青石,拂过青石上交缠的、晃动不安又斑驳陆离的影。


    陆聿宁被迫仰头,裴砚的下颌抵在他的肩窝,这个姿势让他看不到裴砚的脸,只能感到滚烫的气息在他光裸的皮肤上游走,似乎是鼻尖擦过了一滴水珠,陆聿宁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泄出了一声难耐的、模糊的叹息。


    就好似是朝闻在生理的苦痛被缓解与心理的脆弱渴望解脱的双重夹击下,发出的应允。也是晏无咎等待许久的,猎物咬钩的信号。


    于是他不再忍耐。


    裴砚的手骤然收紧,勒得陆聿宁腰腹生疼,呼吸都跟着凝滞。他的身体被折成了一个极其困难的姿势,但在雾气缥缈中、在镜头下,他身体的曲线被柔光描摹得漂亮异常。


    陆聿宁感觉自己从一条泡发的鱼,变成了另一条濒死的鱼,死前还要被人压在砧板上胡乱地折磨。


    得亏他为了下半年的巡回演唱会没落下基础练习,但凡换个男演员来,生硬的身板可能都会被卡成对折。


    他听见顾雪声调度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并不真切,但这个语调,应该是在满意。


    “可以吻你吗?”裴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晏无咎这个人是只一等一的狐狸,嘴上虽然在询问,可动作却毫不客气。


    陆聿宁的声音淹没在这个吻里,晃动的池水扑上他的后背与大腿,即使隔着一层防护和裴砚刻意保持的微小距离,也让他生出了一丝好像已经被人吃干抹净的错觉。


    浓密湿漉的眼睫掀开,眼底坠着一片茫然的水光,映着池边摇晃的树影与清冷的月辉。混乱的光影在他瞳孔深处跳跃、旋转,他望向水面倒映的、被月光和灯光揉碎的、两张模糊不清却无比靠近的脸,快要分不清与真实的距离。


    ……


    顾雪声的声音响起,监视器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层层涟漪的水面,和水下交缠得死紧的衣带上。


    禁锢在腰间的手臂猛地一松,陆聿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裴砚的气息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腰腹上一圈的灼热印记还在隐隐作乱。


    他的身体因为骤然失去支撑晃了一下,但很快便借着冰冷的石头道具站稳。


    “辛苦了。”裴砚说道,但与在戏中时的音调不同,此刻更像是刻板的、近似公事公办的冰冷,“我先上去,你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再进车里,别着凉。”


    诡异的落差一下子把陆聿宁撞醒,裴砚上岸的动作干净利落,对着跑过来的助理微微颔首,接过对方递来的浴巾披上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想要走。


    陆聿宁低头扫了一眼,水面下,他松散的衣襟敞开着,轻薄的布料漂浮在水面上,胸口大片大片的皮肤暴露在夏夜潮湿的空气里,被裴砚扣过的地方更像是留下了几道鲜明的印。


    无声无息交缠在一块的衣带近在咫尺,像两条交尾的蛇,难解难分。


    “陆哥,要上来吗?”


    一股无名的火焰“腾”地在脑袋里窜起,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理智。


    “哗啦——”


    陆聿宁撑着池壁翻出水面,助理慌忙用浴巾裹他,他一把抓过,潦草地挂在身上。


    “我找裴砚有事,你别跟来。”


    他的语速飞快,助理只感觉自己听到了嗡嗡两声,陆聿宁就快步走得不见踪影。


    陆聿宁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不远处那个背影,湿透的戏服贴在裴砚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水珠沿着他冷峻的侧脸线条滑落,又淹没在浴巾之下。


    裴砚走得太快,陆聿宁几乎是跑着才能跟上。


    “裴砚!”


    裴砚有些意外地回头,眉宇间还有几分不解和疑惑。


    但陆聿宁没有丝毫的停顿,几步冲上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裴砚的手腕。


    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紧绷,陆聿宁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双眼里=亮得惊人,又像是还没从戏中出来一般,带着浓烈又迷离的水光。


    “我觉得你刚才的反应不太对,过来,我们讨论一下。”陆聿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口吻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裴砚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上下唇一碰,打算拒绝。可陆聿宁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恶狠狠地把人一拽,几乎是拖着他就往离得最近的休息室走去。


    “砰!”


    休息室的门被粗暴地撞开又反脚踢上,发出一声闷响。外界的声音和视线被彻底隔绝,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以及陆聿宁身上滴落的水珠砸在地上的啪嗒声。


    裴砚被陆聿宁甩在门口:“有什么不对……”我们迟点再谈。


    可话还没说完,陆聿宁用力揪住他湿透的衣襟,在裴砚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猛地贴了上来。


    “你最后一句台词是什么?”


    裴砚:“……”


    “快点说!”


    裴砚根本不知道他想要闹什么,但如果不把陆聿宁安抚好的话,他大概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离开这个房间。


    于是他无奈地拢了一下额前的湿法,一字一句地说:“可以吻你吗?”


    刚说完,他的心就猛地跳了一下。


    “准了。”


    陆聿宁凶狠地、毫无章法地咬了上来。


    ……


    门外,顾雪声坐在监视器后细细品味了一番刚刚拍到的场景,镜头下的一切都像是朦胧的月光与薄雾,其实没有太多血脉偾张的互动,更没有皮肉冲撞的粗暴,但就是这般隐晦含蓄的、混乱模糊的画面,把他想要的、剧本想说的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好像得再补几个裴砚下水的镜头和陆聿宁反应的特写。


    想到这里,顾雪声喊来助理,让他去通知那两人一下。


    然而助理在片场中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两位主演的影子,只得悻悻地跑了回来。


    “没找到?”


    助理点了点头:“裴老师的助理说,陆老师说他演得不对,把认拉到休息室里讨论去了。但我去敲了门,里面也没有声音,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顾雪声沉吟片刻,说:“算了,等会看到他们再通知吧。”


    ……


    陆聿宁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两个人身上都湿得差不多了,衣料笨拙地撞在一起,皮肤都沾上了属于对方的粘腻。


    陆聿宁能感觉到裴砚的身体在僵硬,可又不知道他在僵硬什么,在水里虽然没有这么密不可分,但该碰的、不该碰的基本都碰了一遍,有什么好在这里犯一些洁癖的毛病。


    直到一秒、两秒……


    陆聿宁的呼吸一顿,拽着裴砚衣襟的手松了一些,打算和他分开。


    但裴砚的身体却忽然松弛下来,一直垂在身侧、被陆聿宁忽略的手,猛地抬了起来,扣着他的后脑,迫使陆聿宁仰头的角度更大,更深地迎向自己。


    双唇被撬开,alpha的气息长驱直入,疯狂地扫荡、吮吸、纠缠。另一只手则箍住了陆聿宁的腰,将他整个人用力地按向自己湿透滚烫的身体,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比那天晚上的那个吻要粗暴得多,比以往每一个吻都要粗暴得多。


    因为下水拍摄,裴砚的手上没有带手环,不经克制的信息素铺天盖地逸散出来,陆聿宁被动地承受着,好像濒临窒息。


    身体因为快感和缺氧在微微颤抖,双腿发软,只能借着裴砚的手和身体堪堪站稳,揪着裴砚衣襟的手最终无力地松开,转而攀上了对方同样湿透、坚实滚烫的后背。


    拇指不小心擦过了炙热的后颈,随后,裴砚的膝盖卡进了他酸软的腿里。


    蓦地被烫了一下,陆聿宁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裴砚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但双手还是死死地禁锢着他。


    “你要是没拉住我,已经解决完了。”他把额头抵在陆聿宁的肩窝,略带惆怅地说,“现在可怎么办啊,陆聿宁。”


    第72章 第 72 章 不是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能怎么办?


    亲都亲了, 总不能还要我留下来帮你解决吧?


    陆聿宁无情地想道。


    身体的战栗尚未平息,呼吸正在不受控制地起伏,衣服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尤其是裴砚的手还扣在他的腰上,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头缝里。


    陆聿宁仰了仰脑袋, 像是急于要挣脱这样过于亲密的距离。


    “放开我。”他说,“你自己解决。”


    裴砚幽幽地盯着他,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他又埋进了陆聿宁的颈窝里,闷闷地说道:“好无情啊。”


    陆聿宁感觉自己的大腿都要烧着了,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但意料之外的,裴砚其实也没有打算久留他,没多久, 便意犹未尽地挪开了禁锢在他腰上的手, 说:“这次也没有喝醉, 又是为什么亲我?”


    陆聿宁凝视着他, 他觉得裴砚应该是猜到自己的心思的,可该死的东西像是故意地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准话,所以才要这样试探。


    “很难猜吗?”陆聿宁勾着眼尾,“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裴砚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说:“我不知道。”


    陆聿宁其实也有无数种方法蒙混过关,诸如放在平时,陆聿宁可能会直接骂他一句“脑子有病”就这样接过,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本能地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告诉他一句准话。


    他摸了摸鼻尖, 眼神往旁边一瞟,又强行扯回了裴砚身上:“不是你想和我谈恋爱吗,现在我同意了。”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别扭,像是嘴硬惯了的人突然学着坦白,不擅长、不自然,却又真心实意地把那四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裴砚怔了怔,随即嘴角一点点翘起,眼睛弯起来,像是藏不住的月光从云层背后泄出来。


    “是吗……这么容易就通过了啊?”


    陆聿宁翻了个白眼:“不乐意啊?不乐意我会揍你。”


    裴砚抿了抿唇,指尖控制不住地在陆聿宁脸上的湿发上蹭了蹭,半晌,才轻飘飘地说道:“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然后又说:“你先出去吧。”


    陆聿宁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感觉姓裴的像是吃错了什么药。这个时候不应该在捧着他的脸大吻特吻吗,就像他之前每次都喜欢在自己反抗剧烈的时候吃自己豆腐,可为什么现在却是这个反应?


    这么平淡也就算了,还这么容易地就放他走了吗?


    然而深觉自己此刻一点都不平淡的裴砚看他还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睁着一双猫儿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叹了一口气:“还不走吗?你在这,我不一定方便解决。”


    陆聿宁一下子被他点醒,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垂了眼皮瞥了一眼,但是由于护具和层层叠叠的衣服遮挡,他完全看不到什么,只有那东西贴上来的时候,才……


    想到先前的触感,陆聿宁感觉后颈也要烧着了。


    他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我为什么不早点走”、“我就不应该受不了诱惑开这个头”的后悔念头。


    “那你自己慢慢解决吧!”


    然而等他撞过裴砚的肩膀,正要去摸门把的时候,后者又突然说了一句:“啊,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问题。”


    陆聿宁一顿:“什么?”


    “能留一张照片吗?”


    陆聿宁猛地回头瞪他。


    他就算不用脑子,都知道裴砚要照片干什么。


    “没有,没带手机,一张都没有。”陆聿宁咬牙切齿地说完,立马就压上了门把。


    但在准备开门的那一刻,他又回过头来,一掌拍在了裴砚的脸上,飞快地说了一句:“你手机里那么多你还找我要?”


    然后没等裴砚回应,就火速开了条缝钻了出去。


    门被摔上的声音一响,裴砚仍站在原地,笑意却一点点从眼底泛了出来,手指搭在自己唇角,像是刚刚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残留的信息素气味还缭绕在他的鼻腔,连同陆聿宁掌心的温度一起,织就成一个香甜浓烈到不真实的梦境。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依旧明显到令人烦躁的生理反应,踉跄地往后退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陆聿宁故意施舍的信息素非但没能缓解半点症状,反而让他的渴望又重了一分,本来是想躲避对方快速解决的行径,没想到最后居然会闹成这样。


    当真是心软小猫的意外之喜。


    裴砚扯起了肩上浴巾一角,上面也残留了一点气味,略微粗糙的布料落在鼻尖,他仰着头,静静地吸了一口,后颈都在烦躁地跳动。


    ……


    另一头,陆聿宁刚冲出休息室,就被导演助理拦了下来。


    “陆老师,顾导喊你过去再补几组镜头。”助理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着,视线却不自觉地往他发红的耳根和有些狼狈的衣角扫了一眼。


    陆聿宁强撑着面无表情:“嗯。”


    “您知道裴老师去哪了吗?刚刚听说你们俩在讨论剧本,裴老师那边也有几组要补的镜头。”


    陆聿宁的脚步虚浮了一瞬,很快又跟没事人一般,干咳了几声,说道:“不太清楚呢,我们聊得很快,他可能去上厕所了吧。”


    见助理瞥向卫生间的方向,似乎还打算去找,陆聿宁赶忙说道:“不用去找他,他应该很快就来了。”


    应该会很快……吧。


    陆聿宁也不是很确定。


    助理只道了一声“好的”。


    陆聿宁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去拍摄现场找了顾雪声。顾导如同鹰隼般尖锐的目光在他干涩的唇上拐过一遭,陆聿宁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舔了舔,好在顾雪声并没有问些什么,只是指着监视器又和他说了一下等会需要呈现的状态,便让他到药池边上准备去了。


    陆聿宁的镜头倒是补得十分顺利。他要展现得无非是朝闻的心态转变,他困囿于那段惨烈的记忆太久,想不通,看不透,想走出来,却又不敢走出来,但其实不过是差一个契机。


    晏无咎给了他这个契机。


    腕上的旧伤被犬齿啃噬,被软舌□□,那个人要用自己的印记覆盖掉明虚子在朝闻身上留下的关于痛苦的痕迹。于是朝闻被诱惑、被引导,半推半就,逐渐沉溺。


    事实上,这段戏的戏眼主要是在朝闻身上,反倒是晏无咎的演绎,并没有太大的困难。至少在顾雪声的眼中,对于裴砚来说,是这样。


    然而,也不知道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休息”了一趟回来的裴砚,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下水的动作补拍了三四次,次次都不让顾雪声满意。


    “你是不是有点太高兴了?”顾雪声问,“我怎么感觉一个小时前你不是这么阳光开朗的啊。”


    陆聿宁大概也没想到裴砚这辈子还能有和“阳光开朗”四个字扯上关系的一天,披着浴巾在监视器后哈哈大笑。


    然而,等到镜头里的那个人不经意地朝他看过来时,陆聿宁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你这不像是要去勾引朝闻,你这像是已经把他勾到手了,在乐不思蜀了。”


    陆聿宁刚喝了一口水以做遮掩,就被顾雪声的评价呛得直咳嗽。


    顾雪声闻声,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陆聿宁尬笑:“看他被骂,我高兴。”


    顾雪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对裴砚说道:“你再调整调整,实在不行让小陆在下水陪你演一次。”


    陆聿宁不是很想下水了。大热天的泡温泉,即使是在温度稍低的晚上,他这火爆的体质也有点吃不消。


    但好在,裴砚最终也没扯他下水,拍到第五次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把状态调整了回去。


    陆聿宁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等到彻底收工,已经过了十点。


    远处场务们拆轨道的声音叮叮当当,灯光师正在收巨型柔光罩,陆聿宁换下湿哒哒的戏服坐回保姆车,没等到助理,却先等来了裴砚。


    车门被人一把拉开,车外的虫鸣声一股脑地窜了进来,裴砚的身形挡住了大半的光,没等陆聿宁开口,他就登堂入室般地坐了上来。


    “你干什么?”


    “我的车空调坏了。”


    陆聿宁眨了眨眼,不觉得几百万的车会这么花瓶。


    “顺路带我一下?”裴砚似笑非笑地说着,忽然伸出手,勾了勾陆聿宁的手指。


    陆聿宁被他摸得直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正要开口骂人,又听见裴砚状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都在一起了,应该不能再扣我分了吧?”


    陆聿宁:“……”


    “坐,喜欢坐我的车你就一直坐。”陆聿宁扭过头,“最好晚上也在车上睡了哪也别去。”


    裴砚不置可否,只是手指又往里游移了一点,顺着陆聿宁的掌心,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陆聿宁挣了两下,没挣动,索性就放着不管了。


    只是——


    “马晓鸿,你为我省什么油钱,空调开低一点,热死了。”


    “陆哥,已经是最低了。”助理不解地说道,“风口都调到最大了。”


    陆聿宁:“……”毁灭吧。


    他瞪了一眼在旁边弯着眼睛偷笑的裴砚,想说还不是你的错,还敢在这里偷笑,却见裴砚往前靠近了些。


    “又干什……”


    话还没说完,裴砚便侧过头,吻了吻他发红的耳根,而后挪开一点距离,打量了几秒他怔忡的脸和微张的唇,说:“你知道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别人,很像是在索吻吗?”


    说完,也不给陆聿宁反应的时间,直接吻在了他的唇角。


    第73章 第 73 章 这么想出去约会吗?


    保姆车的车窗贴了防窥膜, 坐在驾驶位上的助理眼观鼻鼻观心,陆聿宁的身体被裴砚牢牢笼罩,从他的视角里其实只能看见裴砚的后脑勺。


    这个吻比休息室里的还要缠绵, 起初只是柔柔软软地含着,鼻尖在他的脸颊上蹭过, 像是暗示,也像是恳求, 随后轻轻啄咬两下,下唇被撬开,等陆聿宁被逼得张嘴喘息,温热的舌便找准了机会长驱直入,然后又不急不缓地扫过每一片腹地,如同讨好一般。


    陆聿宁觉得自己后腰都在发软,指尖死死扣着座椅, 甚至短暂地忘了要推开。


    裴砚察觉到他没有第一时间挣扎, 呼吸明显重了些, 捧着他的脸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逼着他整个上身都靠过来,吻得更深。


    唇瓣被吮得发烫,甚至带着一点湿润的响。


    狭小的车厢里,氧气都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抽离,陆聿宁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只在砧板上被人折磨的鱼,但这会缺水和窒息带给他的奇异感在蒸腾的升高,但更多的, 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


    前排开车的助理沉默如死,但陆聿宁却觉得自己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可新任男友的接吻邀请无法拒绝,不难难保对方回头又要发什么疯——当然, 这只是陆聿宁为自己的反抗无能找的一个小小借口。


    好一会儿,裴砚才终于松开禁锢在他脑袋后的手。


    陆聿宁呼吸紊乱,瞳孔微微放大,唇被吻得泛着水光,狼狈又好看。


    裴砚看了看,没忍住,又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


    陆聿宁的眼睛瞪得更大。


    “你这副模样,很像我之前养的那只猫。”半晌,裴砚才哑声说道。


    陆聿宁一下子哑了火,分不清这是裴砚故意为之的试探,还是无意识的有感而发。他昏沉的大脑清明起来,飞速地运转了好几秒,开始思考和裴砚坦白的可能性,然而,最后他还是决定先隐瞒这件事。


    倒也不是说不愿意信任,只是两个人才刚在一起,好像怎么都不是提这件事的最佳时机,更何况他做猫的时候还在裴砚家里犯了那么久的蠢,怎么都害怕这人要拿着那段时间的把柄对他上纲上线。


    “你把我当宠物?”于是,陆聿宁发动了他最擅长的技能——倒打一耙。


    裴砚对他的多种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说道:“不知道它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明明是受不了流浪的生活想来投奔我,但最后又走了。”


    这句话更像是在问雪饼,而不是后来的陆聿宁。


    陆聿宁想到他之前怀疑自己身份的举动,似乎在裴砚的脑子里,自己家的猫有一个很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之前是雪饼,分界线之后则是性情大变的不明人士——也就是被怀疑的陆聿宁。所以想了想,陆聿宁模棱两可地说道:“它那么开朗,会遇到很多朋友的。”


    如果裴砚还在怀疑,那么听到这句话后应该就会明白。如果裴砚不再怀疑,那么这句话也算是一个安慰,希望他的心情能好一点。


    裴砚说:“如果是这样就好。”


    也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陆聿宁心虚地“嗯”了一声,搓了搓自己的鼻子。


    开车的助理不明白这两人的话题是怎么在几秒之内转移到猫身上的,偷听得一头雾水。然而他偷瞟向后视镜时,却不小心撞见了陆聿宁投过来的通红目光,顿时吓了一个激灵,慌忙撇开。


    但很快,他就小声问道:“陆哥,你们什么时候……嗯……和程哥说了吗?”


    陆聿宁的助理跟了他好多年,相处起来就像是朋友一样,所以有的话想问就直接问了。只不过,还有一些当着裴砚的面不好明说,毕竟陆聿宁那几年和裴砚针锋相对的事他都有目共睹,平日里更是没少观摩陆聿宁因为随便一条双人热搜就暴跳如雷的场景,要不是因为确认了自己今天并没有食用菌子,也没有乱吃拼好饭,马晓鸿都要感觉刚刚见到的场面是自己中毒后产生的幻觉。


    而且还是极其恐怖的幻觉。


    虽然现在也很恐怖。


    陆聿宁不自然地用手背抵了一下嘴,说:“还没有,过几天我自己跟他讲。”


    裴砚琢磨了一下这个“过几天”,盯着陆聿宁没有说话。


    “怎么,你还想昭告天下?”


    裴砚无辜地说:“可是我经纪人已经知道了。”


    陆聿宁心想,就你房间里那么明目张胆的“罪证”,你经纪人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那现在我助理也知道了……”陆聿宁一顿,“江临舟也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裴砚眨了眨眼,有点疑惑。


    陆聿宁见状,只好把手机掏了出来,点进和江临舟的聊天记录,把屏幕怼到裴砚的面前。


    消息是十几分钟前发的,应该是陆聿宁在保姆车上等助理来的时候。


    【欠他三首歌,好烦:你们剧组休息,那你是不是要回A市了?过几天有个外国乐队来大剧院巡演,我搞了两张票,一起?】


    【陆:可能没空。】


    【陆:但你有没有什么不容易被拍到的适合约会的地方……】


    【欠他三首歌,好烦:?你拒绝我的邀请也就算了还要和别人出去玩,是谁这么大面?裴砚啊?】


    【陆:……】


    【陆:嗯。】


    【欠他三首歌,好烦:在一起了?】


    【陆:[屁股带火别惹我.jpg]】


    裴砚忍俊不禁。


    但陆聿宁很快就把手机收了回去,表情有点别扭,喉结滚动了下,像是要说什么,却最后只闷声丢下一句:“看完了就别笑了。”


    裴砚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笑意:“好,不笑。”


    “……你在笑。”


    “嗯,不笑了。”裴砚干脆闭了闭眼,像是强行把那点藏不住的愉快压下去,可他唇角还是有点抖。


    陆聿宁恨不得一拳锤过去,但马晓鸿正尴尬地缩在前面,像只假装没有感情的雕像。他又咬着后槽牙忍了。


    车厢里短暂沉默下来,只剩下空调低低的嗡鸣。


    陆聿宁舔了舔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裴砚的温度,让他的心里又烦又乱。


    裴砚垂着眼看了他两秒,突然慢慢伸出手,像之前那样并不急着碰到,先停在他脸旁,像是给了个机会让他躲开。


    陆聿宁没动,呼吸却有点快。


    于是裴砚才真正碰了上去,指腹顺着他发烫的侧脸骨慢慢抚了抚,轻声说:“刚才那段话,我看见了。”


    “……什么话?”


    “你跟江临舟说的确,‘有没有不容易被拍到的适合约会的地方’。”


    裴砚轻轻笑了下,声音低哑得像是要把人吞掉,又压得很温柔:“你也会想这种事啊,陆聿宁。”


    “……”


    “这么想出去约会吗?”


    “……”


    “不想。”


    “但我好想。”裴砚说道,“让我想想,该找一个什么地方,不让陆大明星被人发现,又可以和他约会的地方。”


    不知道怎么的,被他这么一说,陆聿宁的脑袋里倒是迅速冒出了几个选项,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他觉得自己也是疯了。


    “怎么?”


    陆聿宁咬牙:“没有。”


    裴砚瞅了一眼他又泛红的耳根,没有说话。


    不一会,车子驶入了酒店的地下车库里。下车前,裴砚特意松开了陆聿宁的手,又状似无意地整了整他被自己蹭歪了的一点领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到电梯的那段路程里,也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外人眼中根本看不出什么,就如同一个剧组中正常工作的同事一般。


    连进了电梯,都是各站两端。


    陆聿宁抬头瞥了一眼摄像头,莫名就生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想法。


    像在偷情一样。


    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装成普通同事的关系,说熟悉又不熟悉,全程都是社交距离,等到了楼层,故作镇定地走到同一间房间里,但房门关上,隔绝外界,天雷顿时勾动地火,情欲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陆聿宁被这个念头雷得外焦里嫩。


    然而,在他意料之外的,裴砚并没有要跟着他回房间的意思。


    陆聿宁开了门,在门外停顿了好几秒,都没有察觉到对方更进一步的脚步。他诧异地偏了偏头,就只听到对方说:“晚安。”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陆聿宁:“?”


    搞什么?他有时候是真觉得裴砚难以捉摸。


    不过等他一头雾水地进了房间没有多久,裴砚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江临舟的备注那么奇怪,那我的备注是什么?】


    陆聿宁盯着顶上的四个字,嗤了一声,回:【你想是什么?】


    【孝顺猫奴:希望独一无二一点,不然作为男朋友,会很伤心。】


    陆聿宁反手就发了个截图过去。


    【陆:那你伤心去吧。】


    不过,他还是点进了头像里,把对方的备注修改成了一个emoji符号和一个表情符。


    做完这些,他也没看裴砚回复了什么,就要去研究江临舟给他发来的那些约会地点。


    A市好玩一点的地方他大多也都去过了,其中一半以上都不适合用来和裴砚约会,他俩但凡被拍一次,估计微博上的那些粉丝都得欢天喜地热烈庆祝,脑补出的同人文情节更是可以产五六十篇粮。所以一直把江临舟的建议翻完,陆聿宁都没找到一个好去处。


    思忖片刻,他决定求助万能的网友。


    然而求助的方式却十分另辟蹊径。


    【@猫踹了你一脚:别再脑补了他俩要是真谈了还能不约会,约会了还能不被发现?A市就那么大点地随随便便都被拍了,本人在A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就不相信A市还能有那么隐蔽的约会地点#裴聿鸣銮超话#】


    发完这条,陆聿宁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等待评论暴涨。


    半分钟过去,手机振动了一下,但微博上跳出的第一条通知并不是cp粉的回复,而是一条热搜推送——


    【你关注的@陆聿宁上热搜啦!】


    【#陆聿宁 遗落在外的豪门长子#】


    这他爹的是什么傻|逼热搜?


    第74章 第 74 章 给我个临时标记,快点……


    和陆聿宁想的一样, 热搜里都是模棱两可的文字,一半是不明身份的所谓高中同学在爆料他的家庭情况,一半则是营销号在深扒他背后的资本路径, 从林听絮母亲代表的周氏一路衍生到了与周氏联姻的林家,还顺带分析了他和林柏川的外貌相似点, 再脑补出了一段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陆聿宁的上半张脸和林柏川像了十足十,下半张脸则完全继承了母亲, 把他和林柏川的照片放在一起,的确一眼就能看出血缘关系。而那段恩怨情仇半真半假,多半是掺了不少当事人“供述”的真相,不难猜到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


    可能是林听絮那边的动作太快,被林柏川察觉到了,所以迫切地需要公开自己的身份,像五年前那样把自己绑回去站台, 又或许只是林柏川因为自己的无动于衷按捺不住, 打算强行助推一把。


    但这对于陆聿宁来说着实不算什么好事。


    怕就怕那群喜欢吃人血馒头的狗仔、网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闻风而动, 开始事无巨细地扒起他的背景, 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意,唯独涉及陆女士的那部分……


    陆聿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要给程煜发消息,经纪人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你现在是不是刷到热搜了?”程煜那边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在控制情绪,“你先别骂人,听我说, 狗仔放这料也不是空穴来风,我们查了下,背后十有八九是有人授意, 热度起得太突然了,推波助澜的营销公司也是业内比较知名的,估计是有备而来。”


    陆聿宁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目前的舆论导向不算坏,至少豪门长子还算是中性词汇。就怕我们贸然发声明会弄巧成拙,所以商量了……”


    陆聿宁说:“先不用回应,只要没提到我妈,随便他们怎么猜。”


    “我们也是这样想。”程煜说道,“正好你这个月的物料还有很多,我们可以让顾雪声那边配合下炒炒《剑回》的热度……就是你过几天回A市,恐怕会在机场被问到相关的问题。”


    陆聿宁想了想,说:“那不如把水搅浑一点,别的事情热度高了,谁还会在乎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就公开你是omega的事?我们前期的铺垫还没结束,一下子放出去恐怕你的粉丝没办法那么快接受,而且我们也考虑过这个路子,就怕到时候焦点没转移走,反而还加重了现在的讨论。”


    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陆聿宁刚张开的嘴顿了一下,揉着脑袋起身下床。


    “我说的不是这个事,”他说,“我说的是我和裴砚在谈恋爱的这件事。”


    “……你说什么!?”


    开门的声音被经纪人突然拔高的嗓音掩盖,陆聿宁吓得连忙把手机拿远,站在门外的裴砚也没想到前来迎接自己的居然是陆聿宁经纪人的咆哮,也稍微愣了一下。


    陆聿宁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时候和裴砚谈上的?你他爹的没有在蒙我吧?”


    裴砚瞥了一眼陆聿宁的手机,抬手指了指。


    原来是看到了热搜。陆聿宁想着,给他让出了位置,用眼神示意他先到沙发上坐着。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吼:“好啊你个陆聿宁,上次问你你还矢口否认,这才过了多久,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我就说你血检里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alpha的信息素,敢情你小子表面对人嗤之以鼻实际上早就暗通款曲,说吧你谋划这件事多久了?”


    “我他么的就没谋划过!”陆聿宁骂道,“我什么时候为这点屁事跟你绞尽脑汁过?”


    程煜冷笑:“你小子之前也没有可以跟我绞尽脑汁的对象。”


    说完,他话锋一转,声音顿时冷静起来:“但我不建议你们这个时候公开,舆论环境还没有成熟。不过确实可以考虑和裴砚团队联系,放点路透,搞个双人营业之类的,到时候控评转发词条净化套路一上,豪门长子屁大点事,谁在乎。”


    陆聿宁“嗯”了一声,垂下眼看着坐到沙发上的裴砚。


    裴砚慢慢地弯了弯眉眼,极轻地勾了下嘴角,室内光线温吞,他单手搭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指节微弯,另一只手支着侧脸,眼皮半垂,目光却落在陆聿宁身上,像是要把人看得很细。


    陆聿宁抿了抿嘴,用脚碰了一下他的脚踝,说:“我们团队想让我跟你炒个cp,把那条该死的热搜踹下来——你怎么说。”


    程煜疑惑:“你在和谁说话?”


    裴砚说:“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我靠裴砚怎么在你旁边?陆聿宁现在都几点了你们俩在一块干什么?”


    程煜的声音吼得太大,一五一十地传入了裴砚的耳朵里,他朝陆聿宁又笑了一下,在对方的注视下,凑近了,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就辛苦程哥,联系我的经纪人蒋重行商量一下营业方案。”


    程煜:“?”


    陆聿宁这才回神,慌忙把裴砚拨开。


    “那就这样,麻烦你了。”陆聿宁冲着手机说完,立马挂断了电话。


    和程煜的通话界面一消失,屏幕上顿时就出现了其他人发来的消息。


    “我发消息看你没回,所以就直接过来了。”裴砚解释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陆聿宁撇了撇嘴,用膝盖顶开裴砚的大腿,在他旁边坐下,“出道的时候就想过他会不会突然给我来这一手,但可能是我当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但现在却不一样——他需要我,去笼络别人。”


    他这一回倒是难得的坦率,不由地让裴砚有点纳罕。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裴砚问。


    “请你不要小看我的团队,我一年那么多钱不是白花的。”陆聿宁说。


    裴砚笑了一声,突然就朝陆聿宁靠了过来:“这么厉害啊?”


    陆聿宁抬手想把他推开,可手刚碰到裴砚的下颌,就被抓了个正着。裴砚先是用唇在他的手指上碰了碰,随即缓缓挤进他的指缝,将他牢牢扣住。


    陆聿宁扯了两下,没扯动,索性就直接把自己的爪子丢给他玩了。


    不过——


    “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陆聿宁恍然想起。


    裴砚问:“什么?”


    陆聿宁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上下唇一碰,嗓音有些哑。


    裴砚的瞳孔不可思议地收缩了一瞬,目光霎时间幽深起来。扣着陆聿宁手指的手骤然收紧力道,他的喉结不太自然地动了动,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聿宁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发烫的后颈:“我知道。拜托你了。”


    ……


    晚上十一点半,正好是社畜和大学生们上网冲浪的绝佳时间,热搜下不少人还在乐此不疲地谈论着陆聿宁的家世究竟如何,而另一款软件里,正主却悄悄上线,发布了一条视频。


    陆聿宁的某抖不常营业,发布的大多都是一些唱歌视频,这次也依旧如此。他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没有专业的设备,只有一把吉他,随性地弹了一首《烦恼风》。旁边的落地窗开着,夜晚的风徐徐吹进,撩起他额前的碎发。拨弄吉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他微微垂着眼睑,嗓音干净又慵懒。


    这条视频状似与他平日里发的那些没什么差别,但眼尖的粉丝很快就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细节。


    首先是画面角落里模糊不清的一截黑色裤脚和鞋子。那肯定不能是陆聿宁自己的,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吉他横在腿上,那只鞋子却斜倚在地毯边缘,懒洋洋地搭着,像是随意踩在那里的。


    然后是视频的开头几秒钟,陆聿宁在低头调弦时,有个极轻的声音在背景里响起:“原来是这首歌。”


    嗓音低沉,好像离得很近,却分明不是陆聿宁的声线。


    粉丝们把这句话截出来、反复调音放大,论坛上很快就出现了楼层:


    【……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像裴砚???】


    【救命,这什么时间点,这俩人居然还待在一块吗?】


    【啊啊啊啊kswl!】


    弹到副歌那段时,陆聿宁嗓音里透出一点轻飘飘的笑意,和他前面的那种懒散味道完全不同。像是被人逗乐了,又像是被人盯得没办法再维持原来那副表情。


    甚至最后一帧里,他手指在吉他弦上顿了顿,眼神瞟向屏幕外,嘴角有点压不住地抿起,像是在盯着谁,想骂又忍住。


    【草啊他那个笑什么意思!】


    【他看向镜头外那一下谁懂!!谁懂!!】


    【后期剪掉啊你怎么不剪掉啊啊啊!!】


    【不是,他是不是跟谁在一起?背景那个声音真的很像裴砚……】


    更有甚者把画面截图放大,亮度拉满,硬是把背景里的那截裤脚和鞋子对比出了裴砚前几天上工图里的同款。


    【我疯了……该不会真是裴砚吧?】


    【cp粉拼尽全力不如蒸煮轻轻一麦……】


    于是#陆聿宁裴砚深夜弹唱视频#迅速冲上微博热搜榜首,成功把那条豪门长子给踹在了脚底下。比起cp粉的狂欢嗑糖,唯粉则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迅速统一口径,对其余的事不做评价,只一心宣传陆聿宁的视频中的那首《烦恼风》,解释背景的解释背景,安利专辑的安利专辑,那叫一个井然有序。


    而在第二天,一大早赶到拍摄现场的《剑回》站姐又拍到了一组神图,图片中上的陆聿宁坐在太阳下,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眼尾微红,打哈欠时下意识地就抬起手中的剧本往脸上一挡,偏偏坐在旁边的裴砚像是在和他对戏,没有等到回应,便伸腿勾住了陆聿宁的椅子。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陆聿宁被带到裴砚跟前,裴砚的膝盖若有若无地抵着他的大腿,俯下身说了一句什么。


    从口型上看,应该是: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这种几乎不需要任何剪辑就能让人脑补出剧情的画面,比前晚的视频还要直截了当。


    热搜不到半小时就炸了锅。


    【救命,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裴某真是好强的攻击性,这就是顶A的实力吗,谁懂他用膝盖顶着陆聿宁那里真的快要把我涩死了。】


    【脑补一下某人可能这会都控制不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勾引,但是lyn是个beta完全闻不到,只能被沾了一身alpha味还若无其事地到处跑……】


    【陆雨凝最后瞪配演那一下也好绝呜呜,这俩一定是谈上了吧一定是!】


    陆聿宁团队这一套组合拳打得算是熟门熟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工作室也接连放出了不少新鲜物料,包括什么现场走位背词、在武指引导下进行排演,笼络了一票事业粉和慕强批的心。再加上裴砚团队和剧组的配合,以及铺天盖地的双人路透与官方花絮,大众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就算再想聚焦于陆聿宁个人,能想到的也只是《剑回》拍摄进展,和裴聿鸣銮层出不穷的细节糖。


    最初发微博的营销号并没有继续深扒,这件事好像如陆聿宁所愿,终于逐渐淹没在茫茫的互联网信息流中。


    而《剑回》剧组终于放了开拍后的第一次假。


    陆聿宁和裴砚做的同一班飞机回A市,因为隐瞒了行程,机场并没有接机的粉丝,但在地下车库时,两人还是警惕地审视了一下周围的状态,确认安全之后,才一前一后,从不同位置上了同一辆车。


    车门“砰”一声关上,陆聿宁抬眼望着刚刚坐下的裴砚,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过昏暗,衬得此刻的裴砚情绪难辨。他那双灰色的眸子看过来时,像是无尽黑夜下的暗潮,表面风平浪静,可水面下无数漩涡翻涌,让人一时间生出了好像稍不注意就要被吞噬殆尽的错觉。


    但可能也并不是错觉。


    裴砚抬起手,指尖绕过陆聿宁的脖颈,在他的发尾上轻轻一勾,嗓音磁性又低沉:“你确定吗?”


    陆聿宁像是被他的温度灼伤,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随即缓缓地点头,撩起贴在后颈上的头发。


    手背擦过裴砚的指尖,腺体贴暴露在空气里,陆聿宁没有犹豫,捏起贴片的一角,利落撕开。


    “给我个临时标记,快点。”陆聿宁沙哑地说,与裴砚对视的眼更是通红得不像话。


    第75章 第 75 章 绝不是哪个野alpha……


    撕下的腺体贴被陆聿宁攥进掌心, 皮肤在冷风的轻拂下泛起细小的战栗。


    裴砚没有第一时间动作,他偏头盯着他的腺体看了许久,眸色像是浓稠的、化不开的墨。


    临时标记是他们早在几天前就商量好的事情, 为了让陆聿宁去应付糟心的林柏川,但真到了这个时候, 即使裴砚早就做了无数次的准备,也难以控制自己涌动的本能。


    毕竟没有一个alpha听到这样的请求还能保持心平气和, 他又不是什么柳下惠。


    “裴砚,”陆聿宁拨开头发的手抬得有些酸,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地出声提醒,“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还要挑一个下口的角度吗?”


    裴砚被他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撩拨得心头发痒,嗤笑一声后, 骤然抬手捂住了陆聿宁的嘴。掌心的力道很重, 把陆聿宁后续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两个人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空调出风口“呼呼”地吹着冷风, 车内却像是被火点着一般燥热,空气都在瞬间粘腻起来。


    裴砚指尖缓缓从他下颌到喉结,像是摸索,像是克制。他看陆聿宁的眼神没什么好意,像是盯着什么早晚要被吞吃入腹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低下头,鼻尖轻飘飘地在陆聿宁的脖颈上蹭过,陆聿宁垂着眼帘, 呼吸被捂得发闷,眼尾因为缺氧而红得更厉害。


    “唔唔唔唔唔。”


    ——别浪费时间。


    说完,陆聿宁缓缓抬手, 搭着裴砚的手腕,摸索地在手环上一抠——下一秒,手环“咔哒”一声从裴砚的腕上弹开,掉在了他的大腿上。


    alpha的信息素再不受约束,铺天盖地地侵占了车内所有的空间,严丝合缝,不留一点可以逃离的余地。


    下一秒,裴砚的犬齿贴上他的腺体,安抚般地蹭了蹭,像是在等陆聿宁放松警惕。


    陆聿宁确实被他磨蹭得有点失去耐心。就在他准备转头催促的时候,裴砚捏着他下巴的手兀地收紧,随即后颈传来刺痛。


    这一下咬得绝对不算轻。


    alpha信息素猛烈地注入腺体,难以言喻的入侵感让陆聿宁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喘息。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开,可裴砚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他的后脑,不留一点退路。


    裴砚的信息素没有什么温柔可言,清冷又尖锐,像是冰刃切开血肉,带着最原始的掠夺性和占有欲,留下清晰到无法抹去的alpha烙印。


    直到他确认标记完成,那双如同烛火幽微般的眼才终于抬起来,看了陆聿宁一眼。


    陆聿宁像是被抽干力气似的,整个人软到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失了血色。他抬手按着自己的后颈,眼神发狠又发虚:“……好了吗?”


    裴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盯着陆聿宁,像是要把人拆开仔细看清。


    良久,他抬手拇指碾了碾自己唇角,把沾到的那点血抹掉,声音沙哑:“好了。”


    “嗯,谢了。”


    裴砚微微眯了眯眼,像是要再说什么,可最终只是倏地偏开了视线,开门下车。


    他从后座上到了驾驶位,点开陆聿宁发来的定位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发动引擎。陆聿宁缓缓滑落到车窗与椅背的夹角里靠着,指尖颤抖地在自己的腺体上碰了碰,刚被咬开的腺体发红发胀,像是血管在里面滚着火。他感觉到alpha信息素还在里面扩散,好似要把他整个人一点点吞进裴砚的气味里。


    车里的味道也是裴砚的,冷冽、凌厉,他有些喘不过气,呼吸短促,脸上也泛起了浓艳的红。陆聿宁咬着后槽牙想把那点声音都憋回去,可偏偏临时标记正在刺激他,本能地想要寻求alpha的信息素和接受安抚。他越想冷静,身体就越是发热。


    这些渴求的念头像是蛇缠在骨头里,甩也甩不掉,太可怕了。


    倘若换成永久标记,恐怕还要再……


    陆聿宁不敢再想。


    直到车开到林家老宅外,陆聿宁才终于缓过来一点,撑着椅背坐直了。


    “要我陪你进去吗?”裴砚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陆聿宁摇了摇头,哑声道:“我自己去就可以,谢谢你送我过来。”


    “陆聿宁,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像你的司机。”裴砚搭着椅背,无奈地说。


    “难道不是吗?”陆聿宁撩起眼皮看他,“是你赶走了我的助理,主动说要送我的。”


    看着他这副带刺的模样,裴砚稍微放心了一点。他解开安全带,撑着中间的扶手朝后边探来。


    陆聿宁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在这一瞬间他也想过无数种躲避的方式,可临到那一刻,还是不受控制地仰起头,接受了这个吻。


    后颈刚被临时标记标记过的腺体还在微微发烫,信息素像是顺着血管爬满全身,滚得他耳朵都在发红发热。陆聿宁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哪怕裴砚的吻没用太多力气,信息素还是从两个人唇齿缝隙里慢慢渗进来。


    给他带来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怪异体验。


    裴砚在他唇上重重碾了一下,像是有意无意地在确认自己的气味。


    陆聿宁眼尾红得不像话,声线因为短促的喘息和信息素的作用沙哑破碎:“……你放开,够了。”


    裴砚言听计从地撑着椅背起身,眼睛扫过他的唇。


    “去吧,后天见。”


    说完这句,他便重新坐回了驾驶位上。


    陆聿宁缓了几口气,确认完自己此刻的状态,才开门下了车。


    陆聿宁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虚浮,后颈的不适还没完全消散,体内的alpha信息素像一层看不见的薄雾,将他整个人都裹住,叫他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一点裴砚的气味。


    他站在林家老宅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来开门的佣人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神色有点奇怪地垂下视线:“您回来了。”


    陆聿宁扫了他一眼,嗓子因为刚刚被吻得太狠还有点哑:“嗯,麻烦给我倒杯水。”


    他换了鞋,行过冰冷的走廊,进入客厅,林柏川已经坐在餐桌主位上。男人年仅四十四,脸上依稀可以看出一些年轻时的俊朗风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面那双眼睛冷漠非常。


    他抬头,皱起眉,语气里是掩饰不下的不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陆聿宁身上的信息素毫不遮掩,后颈上的牙印更是明晃晃地暴露人前,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猜到发生过什么。


    陆聿宁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故意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动作里带着点挑衅意味:“闻不出来吗,alpha的味道。”


    他有意朝林柏川靠近,裴砚的信息素等级太高,普通同类一闻到就避之不及,好似狼群见了狼王一般。果不其然,在他身上闻到了更加浓烈的alpha信息素后,林柏川的五官都要拧在一起,alpha的自尊在本能地抗拒。


    “是沈筝的?”林柏川还在抱有侥幸。


    陆聿宁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地一坐,吊儿郎当地说:“不是,是我男朋友的。”


    林柏川沉默了一会,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半晌后,他缓缓说道:“外面的人随便玩玩就行了,到时候断干净,别让沈筝发现——既然你分化成了omega,正好物尽其用,早点和沈筝把婚订了。”


    陆聿宁轻声品了几遍“玩玩就行”,戏谑地说:“看来你挺有经验的……不过很可惜,我玩不了一点,也断不了一点。”


    说着,他探身,与林柏川拉近了距离。身上属于裴砚的信息素毫无保留地扑进男人的鼻腔,被标记的腺体也刻意暴露在他的视线中:“都是alpha,你应该闻的出来吧,标记我的人等级不低,不是简单做个手术就能清除掉的。”


    林柏川盯着他后颈那一口鲜明的咬痕,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聿宁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叩了叩桌子,“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和我男朋友上床了、睡了,情到深处心甘情愿让他进入生殖腔把我标记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跟我装纯了吧。”


    ao之间的完全标记与临时标记不同,只能在alpha成结时完成。裴砚留下的信息素太浓,肉眼又无法分辨临时标记与完全标记的区别,陆聿宁撒这个谎,林柏川基本没有怀疑的依据。


    林柏川的手指缓缓握住了桌面,指节发出“咔嚓”一声的轻响。他眯着眼,冷冷扫过陆聿宁,鼻腔里嗅到的信息素气味浓烈而冰冷,像是凌厉的寒刃,透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这么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他见识过。


    绝不是随便哪个野alpha能有的攻击性。


    他的脸色慢慢变了,从怒意转成了迟疑,指尖在桌上慢慢敲着。


    “……是谁?”这一次,他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盛气凌人,像是冷静下来了。


    陆聿宁似笑非笑,眯着眼没说话,似乎是故意要吊他胃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一声:


    “……是裴砚吗?”


    林柏川猛地转头。


    林听絮安静地靠在门框上,对着陆聿宁颔首打了招呼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林柏川,喊了一声“爸”,只是此刻她的神情一改往日的柔和与乖顺,像一只漂亮但带毒的蛇。


    林柏川没有理会她的招呼,但她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是裴砚标记你的吧,这个气味我在网上看到过,最近也都在传你们俩是不是谈了恋爱。”


    陆聿宁看着她,像是默认。


    林柏川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彻底冷下来,问陆聿宁:“裴砚……哪个裴砚?”


    林听絮说:“就是B市的那个,上次合作招标会的时候,您说难缠的那位,他就是裴砚小叔。”


    餐厅里忽然安静了。


    林柏川慢慢靠回椅背,目光锐利得吓人,像是重新估量眼前这个儿子,久久没有再开口。


    陆聿宁终于抬眼,撑着脑袋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你知道,你叫人发出来的那些其实并不影响我什么,只是稍显碍眼而已。就算你后面想强迫公开我和沈筝的婚讯,也无所谓,大不了我退居幕后,毕竟才华和天赋是稀缺物品,我也不愁没饭吃。你既没有办法完全逼死我,又没办法让我乖乖就范,难不成再找一个郑林夕让我恶心一次?但裴砚这么爱我,应该不舍得我受这样的委屈。”


    这段话半真半假,如果了解陆聿宁的话,就会知道他绝对舍不得放弃目前闯出的大好前途退居幕后。林柏川的种种手段虽然无法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但只要和这人牵扯上一点,都让陆聿宁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撕破脸皮不是上策,所以只能从另一个方向上切断他这些念头。


    裴砚是饵,让他看到眼前更大的利益,同时也是威胁,告诉他自己身后还会有人保驾护航。


    至于以后……陆聿宁看他现在对林听絮的态度,估摸着便宜妹妹架空他的计划已经快要完成,等撑到了那个时候,林家的一切就和他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良久,林柏川低低笑了声,声音冷极了:“好,很好。”


    第76章 第 76 章 原来是我的秘密被你发现……


    陆聿宁没在林家老宅住过, 倒也不是林柏川担心把他这没名没份的儿子贸然接回会引得妻子反感,而是陆聿宁不愿意。他高中转学后便随意找了个由头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反正钱也是林柏川出, 只在周末时会和林听絮一起过来吃顿饭。


    和林柏川吃饭并不算是很困难的工作,至少餐桌上的每样菜都是精挑细选后的产物, 挑不出毛病,放在外面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免费的大餐自然不吃白不吃。


    对于林柏川这个人, 陆聿宁的态度一向明确,有用的时候就用,没有用的时候就丢,从某种地狱笑话上讲,他和林柏川确实有点一脉相承的基因在。


    这次也依旧如此。


    他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饭,还挑挑拣拣地将自己喜欢的菜盛到碟子里,嚼得很香。


    S级alpha的标记很难清洗, 除非将omega的整个腺体摘除才有可能完全消去, 那种手段太极端, 等于彻底废掉他这枚“工具”, 林柏川不可能冒这个风险。更何况,如果这个标记真的是裴砚留下的,那么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以裴砚的家境,他比沈筝能带来的联姻利益更大。


    所以林柏川没有再抓着这件事不放,陆聿宁的豪赌大获全胜,当然, 其中有一部分也要得益于林听絮。


    因为林听絮的到来,林柏川本就被陆聿宁惹得烦躁的情绪更被火上浇油,偏偏这个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亲闺女全然没了虚与委蛇的意思, 于是吃到一半,他便突然发作,摔下餐具上了楼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陆聿宁和一脸无辜的林听絮面面相觑,几秒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闷笑起来。


    陆聿宁的车被裴砚开了回去,他只能蹭着林听絮的车离开老宅。也是在这段几十分钟的路程中,他零散的话语中拼凑出了林家的近况。


    集团的资金链出了大窟窿,几笔投资连续亏损。财报一出,董事会里那几个老狐狸立刻嗅到血腥味,联手施压要求“重组”管理层,几次临时会议下,不少人都当面逼林柏川拿出解决方案。而林听絮不知道哪来的本事帮这些股东先把资金窟窿填了个七七八八,用来交换他们手里的股份,或是在股东会上投她一票。林柏川目前还没摸清她收了多少,但是远在岛上养老的林老爷子都开了口,要求他把股份交给更能稳住局面的人——其实就是逼他签转让协议,把位置交出去。


    陆聿宁想,难怪林柏川急于想要推进自己和沈家的事,就算不能成功,把他正式认回来,也好分担林听絮带给他的压力。


    林听絮点了根烟,手腕虚虚地搭在车窗上,说:“这是他欠我和我妈的。”


    陆聿宁不置可否。


    “你身上的气味太重了。”林听絮说道,“市面上的alpha信息素喷雾,应该做不到这个份上吧?”


    陆聿宁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后颈,不太自在地说:“谁跟你说是喷雾?”


    林听絮诧异地看了一他一眼:“我以为你让我来配合你,只是为了演场戏。”


    陆聿宁嗫喏了几下,没有说话。


    林听絮猜到他是不想细说,也没有多问,只是话锋一转:“不过你闹过这番后,大概可以不用担心他还会有什么后手了。爸爸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但也知道芝麻和西瓜孰轻孰重,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真把你逼死了,只是鹬蚌相争,让我这个渔翁得利。”


    陆聿宁:“那就借你吉言。林家的饭是好吃,只可惜我是个俗人胃,再吃几回,也要遭不住了。”


    林听絮没再说话,车内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红绿灯变了几次,车终于拐入了市区那片熟悉的灯火里。


    “这里好像不是你的住所,换地方了?”车稳当地在路边停下,林听絮朝窗外看了一眼,好奇地说道。


    陆聿宁的手刚搭上门把,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回来得太急,家里没来得及收拾,不想住。”


    林听絮也不知道他家还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他是去拍戏,又不是出国好几年,实在不行找个酒店住几天也就算了,不至于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一趟,还没带任何行李。但他和陆聿宁的关系也不算深厚,问这些太超过边界,所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道:“哥,我们的协议结束了,你自由了。”


    陆聿宁下车的动作一顿,偏过头张了张嘴,本来想问:你和林柏川的股权转让书都还没签,提前放过我不怕节外生枝?可话还没说出口,林听絮便招了招手,车子再次启动。


    陆聿宁只好把这些挑衅咽了下去。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夏日湿润的闷热,他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想不开报了这里的地址。


    可能是上车前突然看到了裴砚发来的消息。


    【??:委屈我们小宁了[图片]】


    裴砚说的当然不可能是他,因为图片里是一只趴在晾衣杆上的棉花娃娃——就是陆聿宁之前睡过一次的80cm好大儿。因为身形过于“庞大”,它并没有办法像之前那些娃娃那样一次性完成洗烘一条龙,只能委委屈屈地被裴砚挂在服务阳台的架子上,屁股朝天,两个爪子用夹子固定,乍一看很像一个正在被严刑拷打的架势。


    【陆:你完了。】


    虽然这么骂着,但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好大儿讨回公道,不是因为不想回自己家或者想来裴砚家,虽然后两者是同一个中心思想。


    他绕着那栋楼转了两圈,终于还是认命地走了进去。感应灯亮起,陆聿宁的手指在电子门锁上停留了片刻,最终按下了门铃的标记。


    门里没有立刻应声。


    他抿着唇,肩膀贴着门站了一会,皱着眉低头看手机,想发个“开门”过去,又觉得丢人,打了一半还是删掉了。


    等了半分钟,门锁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暖黄色的灯光泄了出来,照在他的鞋面上。


    陆聿宁不禁在想,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裴砚单手扶着门边,没开口,眼神落在他脸上,沉默的神情中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陆聿宁的嘴巴动了动,开场的话想了很多,最终演变成一句:“开个门这么久,你在里面干什么?”


    裴砚挑了下眉,嘴角往下一压,好像在忍笑。


    门缝开得大了一点,陆聿宁终于看清了裴砚身上的装扮,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此刻几乎被水浸透,隐隐能看到里面的肉色。陆聿宁猜他应该刚从浴室出来,因为要见人,才匆匆套上一件衣服,连身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


    因为临时标记,扑面而来的信息素甚至让陆聿宁生出了一丝眷念的情愫。


    但他又很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了,用胳膊肘顶开裴砚的胸膛,擦过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客厅。


    屋里空调开着,冷气裹在身上,把外面那股湿热逼退,陆聿宁打了个轻微的寒颤,眼神扫了一圈。


    “我儿子呢?”


    “你是为它特意过来一趟的?”


    裴砚跟在他的身后,目光落到他后颈,眼神顿了顿。腺体上的牙印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裴砚下意识地舔了下虎牙,似乎能在上面找到它对应的痕迹。


    “是准备把它从我身边带走吗。”


    像是在争夺什么奇怪的抚养权一样。


    陆聿宁腹诽着,察觉到裴砚赤裸的目光,身体不自在地僵了一下,先前请求临时标记的冲动回落,此刻在面对裴砚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这个标记,更是让他们之间的气氛生出了一点诡异的暧昧来。


    “它好看,我喜欢,送我不行吗?”陆聿宁一边嘴硬地说道,一边抬手想挡住裴砚的视线,却被后者一把扣住手腕。


    “别动。”


    陆聿宁骤然屏住呼吸,像是被揪住尾巴的猫,连眼尾都泛起了红。


    裴砚的体温从身后贴近,他感觉到对方低下头,凑在自己的后颈上,不知道在观察什么,温热的呼吸犹如柔软的羽毛撩过皮肤,陆聿宁开口问道:“你要干什么?”


    “好像有点肿了,上点药吧。”裴砚的指尖在牙印旁轻轻碰了碰,又问:“疼吗?”


    陆聿宁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缩脖子:“……还好。”


    “怪我咬太重了。”裴砚像撸猫那样揉了把他的头发,然后把人往沙发上推,“你坐一会,我去找药。”


    陆聿宁仰着头盯着他,抿了抿唇,罕见地没有反抗,也没有骂人,只是在裴砚转身时,把自己手腕刚刚被握住的地方揉了揉,然后眼神随意地在屋子里又扫了一圈。


    最后停在了那扇虚掩的门上。


    应该是没想过陆聿宁会来找自己,也可能是想到了,但是故意打开了门,裴砚的心眼比莲藕的孔窍更密,他做与不做陆聿宁都会怀疑他另有图谋。


    但能怎么办,陆聿宁思考了几秒钟,还是咬上了这个钩。


    以人的形态看那间屋子,和以猫的形态看那件屋子是截然不同的感觉。陆聿宁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了那扇之前困扰了他好几次的门,屋内的景象再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满床的娃娃,满柜子的专辑与写真,贴了一墙的海报与小卡——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再看到这一切,还是会感到震撼。


    而更多的,则是难以言喻的羞耻,和莫名其妙的悸动。


    陆聿宁僵硬地往前挪了两步,指尖抚摸上一面墙,心脏骤然跳得厉害,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在血肉中撒欢。


    这算什么,和裴砚待在一起久了,他也要变成变|态了吗?


    被临时标记的腺体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突突直跳,他强大的意志力维持不了面上的“冷若冰霜”,想要压抑下多少情绪,都会在下一刻以更迅速、汹涌的态势涌回耳根和脖颈。


    任谁瞧了,都能看出他心里掀起了多少惊涛骇浪。


    自然也包括裴砚。


    他早在陆聿宁推开门时就听见了声响,却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在远处静静地注视着陆聿宁缓缓走入那间屋子,像是猎物走进为它精心设计的陷阱,又像是圣物降临神殿。


    陆聿宁与那间屋子格格不入,又分外融洽,海报、吧唧、镭射票、娃娃簇拥着将他包裹,裴砚心中涌动起近乎扭曲的兴奋,他把手上的药水放到一边,走上前,一掌握住了陆聿宁的腰。


    陆聿宁被吓了一跳,触电般地弹了起来,下意识回头张望的眼像一只无措的鹿,眼眶都是羞耻的红。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裴砚无辜地凑近,贴着陆聿宁的耳朵,轻飘飘地说道。


    “啊,原来是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了,这该怎么办。”


    他压得很近,浑身上下都是被热水蒸腾过后的信息素气息,四面八方地朝陆聿宁涌来,像是要渗入骨髓,让他的脑袋有些发昏。


    握住腰的动作变成了搂,裴砚轻而易举地把陆聿宁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一字一顿:“要把你灭口吗,陆聿宁。”


    第77章 第 77 章 说了不做,你还要干什么……


    陆聿宁胡乱地扫着屋内的陈设,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呼吸也像是被浓稠的水雾阻隔,半点都不顺畅。


    他张了张嘴, 很想开口骂一句“你是不有病”,可喉结滚动了好几下, 最后只挤出了一句嘲讽的:“……你还挺能搜罗。”


    这句话其实没多大攻击性,反而还引着裴砚顺杆子向上爬去——各种意义上的, 尤其是手,察觉到裴砚的手掌揉过自己的小腹,陆聿宁几乎是瞬间挣脱出来,红着眼瞪他。


    “干什么!?”


    裴砚没有回答,往前靠了一点,伸出的手撑在陆聿宁身后的书桌上,偏过头, 目光在身侧的柜子上扫过, 问道:“没有别的评价吗, 对这间屋子。”


    评价什么?满屋子都是他自己的脸, 他羞耻得都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


    陆聿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从耳膜里震出来,故作镇定地呼吸了几口气,凉凉地说:“甲醛挺高的,应该不会把我俩毒死在里面吧。”


    裴砚闻言,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即一头扎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笑了出来。他笑得脊背都在颤动, 呼出的热气毫无保留地扑上陆聿宁的颈窝,让他泛起密密匝匝的痒。


    “笑屁啊?”陆聿宁气得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力道不算重, “不然你还想听我评价什么,哪张照片角度找得真好,还是夸赞我的全球限量典藏版专辑制作得十分精良?”


    裴砚的另一只手也擦过陆聿宁的腰,落在书桌上,右腿也跟着往前靠近了一步。陆聿宁被迫被抵在了书桌边缘,挣扎着想要把他推开,但嵌入腿间的大腿让他连往旁边挪的机会都不曾有。


    “我应该骂我,”裴砚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我变态,问我为什么早就关注你却还要惹你生气——现在这样,就好像你早就知道这个房间里放了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他又在试探。


    陆聿宁瞬间反应过来。他还是觉得那只狮子猫是自己。


    “我都已经被吓死了,还不算惊讶吗?”陆聿宁仰头看他,“还骂你……裴砚你怎么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他的语气很冲,可不稳当的尾音却在发虚。陆聿宁单手抵着裴砚的胸口,不敢太用力,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下跳得近乎与他同频的心。


    “癖好?”裴砚慢悠悠地复述了一遍,然后一低头,鼻尖蹭着陆聿宁的,“可能确实是有一些,毕竟你骂人的时候,总是……”


    陆聿宁想堵他的嘴,但裴砚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伸出的手被人捉住,按在了桌沿上,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腰摸上脊背,又按住了他的后脑,炙热的吻落下,牙齿不轻不重地碾过他的下唇,舌尖掠过上颚时带起一阵细麻的快意。


    陆聿宁被按在桌子上的手指紧紧曲起,但没抵抗住裴砚下压的力道,反而被迫与他十指相扣。


    一个恍神,腿就被挤得往两边分开,臀被顶在书桌边缘。


    他猛地喘了口气,还没开口,唇又被堵住,下一秒腰被裴砚搂起,顺势往后一按——


    他整个人坐到了桌沿上。


    “你……”他气急败坏地刚要说话,整条大腿就被托着抬了起来,抵到了裴砚的腰侧。


    “你那样撑着会很难受。”裴砚说,“容易抽筋。”


    “你放我下去就不会……唔。”


    裴砚低头去亲他的锁骨,舌尖和牙齿一下一下地留下痕迹。


    陆聿宁被吻得脊背发紧,颤着声骂道:“……你咬轻点……疼死了!”


    “好。”裴砚含笑着应下,但下一秒,又捏着他的下颌凑上来吻他。


    好什么好,又咬!


    “……你属狗的吗?”陆聿宁别开头,抵在他的肩膀直喘气,“也别放你的信息素!”


    因为这个该死的临时标记,裴砚的信息素只要放出一点,他的本能就会立刻背叛大脑,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迎合上去,现在房间里铺天盖地都是他们的味道。


    裴砚猜他大概还是有点抗拒omega的身份,贴着他的嘴角蹭了蹭:“放心,没有在压制你,只是放了一点点,会很爽的,宁宁。”


    “别喊那么肉麻……”


    可事实确实如裴砚所说,清冽的信息素漫进口腔,理智渐渐土崩瓦解,血液像被骤然点燃的油,呼啸着奔涌沸腾。


    难怪网上总有人吐槽,等级越高的alpha信息素越像是烈性春|药。


    直到喘息无力,陆聿宁的另一条腿也不受控制地贴在裴砚的腰侧勾紧,后者与他拉开距离,黑沉沉的眼垂落,静静地注视着他。


    生理性的眼泪模糊里视线,睫毛上沾着的水珠还在一点一点地颤,陆聿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下意识地动了动腿。


    “……别乱夹。”


    贴合的身体让他真切地感受到隔着两层布料传来的温度,腿间一阵酥麻,像是被电流劈开。陆聿宁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灰色棉质裤子上的弧度让他彻底宕机。


    不仅裴砚,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半晌,陆聿宁才干涩地开口说道:“……不行。”


    裴砚没有说话,只见陆聿宁搭在他肩膀的手慢慢收拢,揪住了他的衣领:“我不做。”


    裴砚的喉结顿了顿,哑声应了个“好”,突然无声无息地从他上身滑了下去,埋在了他的小腹上。


    就像从前吸猫那样,脑袋埋着他安静地蹭了又蹭。


    陆聿宁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往后倒去,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皮肉,他的小腹在一抽一抽地收紧。


    他抬手抓住了裴砚的头发,反抗的脚踩在他的大腿上:“说了不做,你还要干什么。”


    裴砚垂眸扫过一眼,手掌按在他大腿内侧:“陆聿宁,可以有别的选择吗。”


    是什么选择,陆聿宁觉得也不必再问了。


    ……


    肌肤摩擦时带起一阵战栗,陆聿宁下意识抓着桌沿,眼睛睁着,满眼是压不住的水意,嘴唇因为亲吻而泛红,胸膛一起一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抖。


    满屋子不可见人的爱意窥视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快感多些,还是羞耻多点,他失了气力地靠在桌面,还没休息一会,就被掉落的毛绒钥匙扣砸了个清醒,而后,沉默了好一会的裴砚搂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想去亲他,又被陆聿宁扭头躲开。


    “你自己的,嫌弃什么?”


    被亲了一嘴的陆聿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谁有洁癖。


    “你呢?”陆聿宁顿了顿,搂着他的脖子僵硬地说,“……不是说让我帮忙吗。”


    裴砚脚步一滞,调侃道:“只是换个地方,别着急。”


    随后,陆聿宁便跌在卧室的床上。


    过了一会,他发出一声呜咽似的低叫:“裴砚……”


    “嗯?”裴砚贴得近,一边动作一边轻轻吻他的脖子,“乖,马上就好。”


    陆聿宁张了张嘴,无声骂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鬼。


    狗东西坏得很。


    被褥被蹭得窸窸窣窣的响,最后又全归于一片悄无声息的喘息中。


    ……


    半个小时后,陆聿宁像一头落水的猫,顶着一头被汗水浸透的、湿漉漉的发侧身摊在裴砚的床上。


    裴砚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小心地触碰着他后颈那块已经肿得厉害的腺体,低声问:“疼吗?”


    陆聿宁头都没抬,只是闷闷地“嘶”了一下。


    “早知道刚才不碰了。”裴砚叹口气,想把他从床上扶起来,“我给你上点药。”


    “……别碰我。”陆聿宁声音沙哑,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红的。尤其是腿,虽然裴砚把他那些玩意给擦干净了,但陆聿宁还是觉得粘腻得难受。


    “好,不碰你。”裴砚吻了吻他红得发烫的耳根,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了药水,用棉签沾了一点后,温柔地碰了碰腺体上的牙印。


    “疼死了,轻点。”


    裴砚从善如流。


    “今晚要留在这里吗?”


    陆聿宁看都不看他:“不留,我要回家。”


    裴砚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便说:“但你的裤子应该是没法穿了,要穿我的走吗?”


    陆聿宁这才瞥着,恶狠狠地睨了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裴砚没有否认,只是说:“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好一个惊天渣男语录。


    腺体上完了药,陆聿宁感觉到身后的重量一轻,是裴砚离开了。他动了动腿,大腿内侧诡异的酸软和灼烧感让他完全不想动弹,空调里吹出来的风又凉飕飕地在他小腿肚上刮过,激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他翻身想抓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可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收了手,直到裴砚放好药水回来,陆聿宁还维持着拿被子的姿势。


    然后冷冷地撩起眼皮,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洗澡。”


    裴砚骤然笑了一声,说:“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陆聿宁最后还是在裴砚家留了宿。


    狡猾的裴砚没有在睡衣上害他,除了略显宽大一点,基本挑不出毛病,是正常的短袖短裤。只是陆聿宁刚躺进被子里,就被一双手混乱地扯进怀里,明明那么大的一张床,姓裴的非要跟他挤在一块,这让陆聿宁实在难受。


    可这样熟悉的感觉,又让他生出了一股久违的舒适感——毕竟裴砚的手臂实在是枕头的绝佳选择。


    “我的猫之前很喜欢躺在我身上睡觉。”裴砚贴在陆聿宁的耳边说道。


    陆聿宁腹诽,你的猫还喜欢趴在你脸上睡觉,要不你现在给我压一个?


    裴砚见他没有回答,也不着急,只是收紧了搂住他腰的手,作乱一般地捏了捏他薄薄的皮,然后感叹道:“陆聿宁,你好像一只小猫。”


    不过很快,裴砚就为他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不是陆聿宁主动出的手。


    变回人形的陆聿宁睡相着实没比做猫时的陆聿宁好到哪里去,甚至还因为身体优势多了几倍的破坏力,在被一胳膊拍醒的时候裴砚还以为是他装睡下的故意使坏,然而下一秒,他又被对方扫过来的腿狠狠踹了一脚。


    裴砚:“……”这四仰八叉的睡相还真是和当初一模一样。


    没过多久,伸展完拳脚的陆聿宁把被子一卷,心满意足地面对着裴砚呼呼大睡,微张的唇中传来几声听不真切的呓语,柔软的声音顿时就让裴砚没了脾气。


    但这样下也不是事儿,他顶着惺忪的眼睛盯着陆聿宁看了一会,思忖片刻,抬手一推,用被子把他裹成了一个寿司卷,然后也满意地搂着他重新躺下。


    至于第二天,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地睡在床中央,挣扎了半天才从被子里爬出来的陆聿宁会怎么发脾气,并不是裴砚现在该操心的事。


    第78章 第 78 章 (含戏中戏900字)你……


    陆聿宁醒来的时候, 天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落进来,在床铺上洒下细碎的斑。他侧身蜷缩在床中央,只露出了一半乱翘的头发。


    空调还在嗡嗡运作, 即使被这样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也感觉不到热,但皮肤稍一裸露, 清晨的凉意便立刻乘虚而入,带来一阵寒意。


    陆聿宁闭着眼睛, 想要把腿缩回被子,却发现无比艰难。


    “……?”


    他猛地睁开眼,挣了几下都没从被子里出来。黑色的头发在与枕头的磨擦间炸成一团,像个刚进烘干机的狮子猫,脸上除了迷茫就只剩下暴躁。


    更糟糕的是,唯一能解救他的裴砚还没了踪影。


    “裴砚!”陆聿宁嚎了一嗓子,客厅都仿佛能听到他声音的回响。不知道是昨晚叫唤的次数太多还是今早醒来口干, 他的嗓子很哑。


    陆聿宁像蠕虫一样蛄蛹到床边, 终于像脱壳的毛虫一样滚了出来。


    “人呢?!把我裹成春卷是不是有病?”


    陆聿宁骂骂咧咧地吼了一会, 终于听到了遥远的地下室方向传来了几声脚步, 半分钟后,裴砚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头上的汗还没擦干,过来的脚步慢悠悠的,肩上搭着毛巾,肌肉线条因锻炼略带薄红。


    “怎么醒这么早?”裴砚见他一副潦草又凌乱的模样, 不由失笑。


    陆聿宁的目光扫过他上半身充血的肌肉,眼神清明了一瞬,人也不知怎么地, 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你猜呢?”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撇开头,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后,伸出手朝裴砚晃了晃。


    裴砚猜他大概是要报昨晚的仇了,一边上前,一边解释道:“你昨晚可没少对我拳打脚踢,这不能怪……”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扒拉上了他的腹肌。


    “你……”裴砚低下头,表情震惊。


    陆聿宁又打了个哈欠,点评道:“手感不错。”


    指尖丝毫不见外地在那片结实的肌肉上蹭了蹭,然后又拍了两下,一副“我摸完了,你跪安吧”的姿态。


    裴砚:“……”这是新的报仇方式吗?


    裴砚大清早的差点犯错。


    他注视着陆聿宁收回去的手,看他终于像是清醒过来一般,粗暴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那些像小狮子鬃毛一样的碎发按顺了几缕,又嫌不够似的揉乱回去。


    怪可爱的。


    陆聿宁掀开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正要下床,看他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说道:“干什么,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故意让我摸的吗?”


    “……好个倒打一耙。”裴砚感叹,陆聿宁似乎还开辟了新的技能。


    然而裴砚还想再说些什么时,门铃突然响了。


    “谁?”陆聿宁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


    “应该是助理,我下午有工作。”


    陆聿宁挑了挑眉,应了一声“哦”后,不以为意地走出卧室。


    于是等到裴砚开了门后,刚走过玄关的助理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自己老板睡衣、头发乱成鸡窝、从浴室里冒出来的陆聿宁,脸上顿时如同见鬼一般:“陆、陆老师……早上好?”


    “嗯你也早上好。”陆聿宁冷淡地说完,偏过头,睨了裴砚一眼,“我的衣服呢?”


    “烘干机里。”裴砚说道,“你要是着急走,去衣帽间里先找几件我的穿?”


    陆聿宁瞥着他,眼里写满了狐疑、冷漠和“你骗鬼呢”。


    但他有扫过在裴砚身后极力缩小存在感的助理,瘪了瘪嘴,忍耐着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进朝衣帽间走了过去。


    垂落在脖颈上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两下,依稀可以看见后颈上一点青红色的痕迹。


    助理不可思议地看向裴砚:“哥……”


    裴砚垂眼看他。


    助理动了动喉咙,说:“早餐给您放桌上?您早说陆老师在我就迟点来了……哈哈。”


    裴砚:“我说过了。”


    助理突然想起一个小时前收到的消息,心想你说的明明是“早餐多带一份,没有忌口”,这谁能看出来是金屋藏娇的意思,正常人第一个反应都会觉得是今早食欲大开好吧。


    但嘴上还是“嗯嗯嗯”地点头示意。


    陆聿宁在衣帽间里磨蹭了好一会才挑了一套衣服换上。白色的无袖T恤,很少见裴砚穿,不知道是不是尺码不太合适,至少穿在他身上刚刚好。裤子倒是特意用皮带栓到了最紧,略微宽阔的裤腿乍一看还有些滑稽,不过因为大部分都被衣摆遮着,整体瞧着又别有几番混搭的意趣。


    他一头杂乱的头发用帽子压住,没拿之前变人时戴的那顶,怕又让裴砚想起了什么。


    裴砚在餐桌边上坐着,慢条斯理地剥着茶叶蛋,对面的椅子已经给他拉开了,陆聿宁想也不想就坐了上去。


    “你下午打算去哪?”裴砚把一整个茶叶蛋剥完,放在了陆聿宁面前的碗里,“在家里,还是……”


    陆聿宁不知道他这指的是哪个家,或者说根本不想深究,只道:“《田野之歌》的节目组联系我,问我打不打算做第二季,下午我正好去公司一趟。”


    “你打算做第二季吗?”


    毕竟是因为自己“生病”没能履行第一季的合约,陆聿宁确实是起了一点补偿的心思。


    他正打算开口,就瞥见裴砚喝了一口豆浆,又抿过下唇沾着的那点泡沫。


    陆聿宁目光一闪,断断续续地想起了昨晚的那些记忆,茶叶蛋上的筷子差点戳歪。


    “……你,”陆聿宁的喉结动了动,“你能别……”


    “什么?”


    陆聿宁摇了摇头,闷声不吭地低头把夹碎了的蛋白塞进嘴里。


    很要命,刚开荤脑子就不正常了,以后要怎么办?


    “……看情况吧,有档期就接,感觉还蛮好玩的,就是下半年事情比较多,拍完戏还要开演唱会,之前也签了一个竞演类的音综。”陆聿宁含糊地说道,“本来想直接拒的,但之前放他们鸽子那事……有点不地道。”


    “所以之间是生了什么病?”裴砚语气平淡地问道。


    陆聿宁犹豫了一会,才说:“可能是撞鬼了吧。”


    裴砚:“?”


    “就是那种怪力乱神?诸如突然看到娃娃成精这种,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大让我休息一下。”


    “陆聿宁……”裴砚托着下颌,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有人说你撒谎的时候很可爱吗?”


    “谁跟你……”


    “好了,逗你的,就当你是因为精神压力去休假了吧。”


    话落,裴砚又突然转了话题:“你出去的时候把腺体遮一下。阻隔剂在玄关的柜子上,你身上的气味太重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陆聿宁一愣,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筷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但最后还是演变成一句:“知道了。”


    “晚上还会回来吗?”裴砚又问,但他似乎也没给陆聿宁思考的时间,紧接着继续说,“你家里还没收拾过,明天就走了,回家会不会太麻烦?”


    他这话说得又轻又缓,乍一听好像真有几分在为他着想的意思,但陆聿宁敢断定他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陆聿宁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琢磨个来回,最后变成一句:“再看,谁稀罕待你家。”


    然而等到忙完事情从公司出来,陆聿宁没在车上坐一会,还是让司机改了方向回了裴砚家里。


    回剧组的机票订在明天下午,确实是像裴砚说的那样,没必要为了一个晚上为难自己。


    一路上,陆聿宁都在用这个借口规劝自己。


    裴砚比他回来得还早上一点,餐桌已经摆上了做了一半的菜。陆聿宁有时候感觉裴砚对他其实和对之前的雪饼没什么两样——任劳任怨地准备好晚餐,无聊的时候顺手喂个零食,然后强行把他锁在身边,腻腻歪歪地不让离开。


    陆聿宁逃脱不能,只好被迫在裴砚身边打了一会游戏,也算是明白了他之前那句“我很会”是什么意思,如果能不在指导自己压枪的时候故意贴过来耍心机就更好了。


    等两人回到剧组的时候,#陆聿宁裴砚四排战绩#的词条已经在热搜飘飘扬扬了两个小时。起因是陆聿宁在机场被粉丝问起的时候无意识地炫耀了一下自己昨晚的突击训练成果,甚至在问到队友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瞟了旁边的裴砚一眼,于是战绩图就这么明晃晃地被人扒了出来,甚至还因为陆聿宁前期飘零的人头在热搜上引发了粉丝好一通“哈哈哈哈哈”的嘲笑。


    陆聿宁本来气得想花钱撤热搜,结果两边团队一合计,一致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营业宣传,陆聿宁的一票否决被众票否决,最后只能让裴砚登上他的号大肆炫技,然后“不经意”地把这个战绩分享到了微博——


    但很可惜,根本没人相信。


    不过陆聿宁也没有了力挽狂澜的气力。


    剧组的拍摄工作紧锣密鼓地推进,陆聿宁基本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化妆、赶场、拍戏,一天下来只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台词都差点背不完,更别说还要刷手机关注网络舆论。


    于是很快就把这点子插曲抛到九霄云外。


    《剑回》整部电影,都是朝闻重新寻找自己剑道的故事。他的半身剑骨虽然已经废去,拿剑的右手手筋被挑,但并非毫无转圜的机会。只是他这些年过得浑浑噩噩,再强的剑修,如果没了道心,那他的剑也不过只剩下花架子。


    所以历经静水村一事与客栈伏击之后,朝闻时常在夜里偷偷练习左手剑,也尝试着想要接起断裂的筋脉。半身剑骨还有余力,但对此抱有希望的并不止他一个。


    因为明虚子没有死。


    那个在山林中救起暗杀之人的邪修,半身白骨的邪修,就是当初在他手下侥幸逃过一命的明虚子。他被朝闻一剑穿心,但因为及时将先前抽离的剑骨吞入体内,侥幸留下了一口气,但祭练邪修法器不可能不受反噬,半成品的剑骨也保不了他太长的性命,于是他只能用邪修的功法吊着,最终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而只有朝闻身上剩下的半身剑骨,才有办法让他“拨乱反正”,重登大道。


    但栖霞山中的阵法毕竟是大能所留,任凭他们如何尝试,都无法强行闯入,唯有让朝闻自行出山。


    明虚子联合了柳随风,趁机偷盗云水针,一方面是为了嫁祸朝闻,一方面是为了遏制邪修功法对他身体造成的异变。


    只可惜,他们并不知晓,朝闻在十几年前对天机阁如今的首座有过救命之恩,深居简出的晏无咎从第一次踏入栖霞山时,就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晏无咎在疫村之时就察觉到了疫病源头的不对劲,而在经过刺杀之后,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他心中已有一计,通过柳随风逼明虚子现身,只是在上天衍宗之前,还是被玲珑心思的朝闻察觉,于是有了棋盘上剑抵手腕的那一番博弈。


    顾雪声跟他们简单地过了一遍戏,拍摄正式开始。


    裴砚撑着桌子,冰冷的剑柄抵在他的腕心,他安静地听陆聿宁说完台词,不疾不徐地扣住了剑鞘,然后向前一步,眼尾挑起。


    “云水针失窃当天,我一直都在。”


    “我早就知道是柳随风拿走了它,历届首座都在定界罗盘上落过心头血,甚至最后它到了哪里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聿宁还保持着角色的情绪,直勾勾地审视着眼前的晏无咎,心里却不由地想,这个角色和裴砚很适配。


    他想不出谁还能把晏无咎演成这样,明明是水波不兴的平静语调,却让人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稍不注意就要被吞吃入腹。


    片刻的失神导致裴砚抬手摸上他侧脸的那一刻,陆聿宁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


    裴砚勾住他的一缕头发,像是牵着一道月光,手指虚虚一握,攥进掌心。


    “只是朝闻,见你一面这么难,我要何时才能独占少年时的月亮。”


    陆聿宁一时间分不清这句是谁说的。


    第79章 第 79 章 修身养性,早日暴富……


    剧组连拍十个小时, 临到今天最后一场,大家多少都有些恍惚。


    顾雪声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监视器,没喊“卡”, 而是缓了半天才出声:“可以了,先保一条, 剩下的你们俩商量下自由发挥看看效果。”


    场子里的工作人员顿时松了口气,副导演冲摄影挥了下手示意改机位, 场务举着场记板喊重置。


    顾雪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搓了搓眼睛。


    副导演凑过去看了眼回放,先是“啧”了一声,然后说道:“陆老师这进步不得了啊,这几个月下来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等《剑回》上映之后,估计他的片约得排到大后年。”


    “原本选他的时候, 我也犹豫过。形象适合是适合, 但没有经验, 他之前参演的几部电视剧表演要求不高, 人物完成了就好,可电影表演却不一样,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会被荧幕放大……”顾雪声伸了个懒腰,“不过也好,没经验就可以肆意雕琢成我想要的样子,有时候比那种表演已经固化的演员用起来舒服。”


    说着,他又把视线投向了片场中央。


    陆聿宁被这天热得不轻, 拍摄已结束就立刻把袖子挽到了肩膀,露出两条皓白结实的手臂。他一手叉腰,接过助理递来的水瓶, 没灌几口就被呛得直咳嗽,然后脸色憋红地闷头继续喝。


    裴砚站在他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陆聿宁点点头,垂下来的视线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落在了裴砚的手腕上。


    剑鞘的红印还留在裴砚的皮肤上,不深不浅的一个坑,陆聿宁眨了眨眼睛,用手指点了一下,问:“痛不痛啊。”


    裴砚闻言,顿时弯起了眼睛,张合的嘴唇像是在说“痛”,随即,他又往前凑了凑,贴在陆聿宁耳边说了几句话。


    于是陆聿宁握着拳头怼在了他的眼前——只是这个场景看起来既不像威胁,也不像生气,反倒有点小猫挠人的既视感,甚至乍一看,两人之间还颇有几分打情骂俏的味道。


    想到这几天在工作人员堆里听到的那些八卦,副导演尴尬地清了清声,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和顾雪声说:“您之前定他的时候,大家嘴上不说,私底下多少都在担心。但谁也没想到他一个歌手出身,能把台词和表演练成这样,这几场的同期声都能直接用了。”


    顾雪声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他天天和裴砚对剧本对到半夜吗?老吴说他们俩的房间经常亮到两三点。”


    副导演心想,那可不吗,有的时候彻夜都没人出来,要不是因为剧组的人口都严,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陆老师是挺敬业,偶尔还能看到他在休息时候练舞哈哈,听说马上要开演唱会了。”


    两人说着,就见场内那俩已经被现场制片催着去对最后那条自由发挥的机位。


    陆聿宁把台本折了几道口子,边走边皱着眉看,裴砚在旁边慢悠悠说了句什么,像是提醒他“那句要收点”,陆聿宁斜他一眼:“我知道,你别念叨。”


    裴砚不恼,伸手捏了捏他胳膊上的一小块瘀青:“行,知道你最厉害。”


    陆聿宁被他冰冰凉凉的手指碰得一抖,抿着嘴想要打掉,结果又想起人刚才给自己递了冰袋降温,就动作慢吞吞地、轻飘飘地在裴砚手背上拍了两下。


    副导演和顾雪声对视一眼,有点看傻了。


    半晌,顾雪声才说:“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开辟一个新业务?”


    副导演抠了抠嘴角,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谈上的?”顾雪声问道。


    副导演竭力装作无辜:“谁知道呢,反正没说过,也没人敢问……不过看这状态,怕是早就有点意思了。剧情写成这样,不生情也难吧。”


    顾雪声没有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陆聿宁和裴砚在谈恋爱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过剧组,毕竟这俩无论上下工成天都待在一块,周身那股第三人勿近的化学反应更是掩盖不住,尤其陆聿宁还经常被裴砚一句话激得暴跳如雷,然后又一边被他从后面搂着一边骂骂咧咧,实在是剧组一道极其别致的风景线。


    不过他俩似乎也没打算掩盖关系,单是被粉丝发上微博的双人路透就已经不计其数,更不要说是狗仔专门拍的——甚至有些知名狗仔号发的照片数量都要赶超他们俩cp站子发布的那些,直接被cp粉当成了编外人员。


    而《剑回》的拍摄即将进行到尾声,陆聿宁总算是得了点空,终于在经纪人的要求下同意了粉丝们的探班活动。


    演员进组拍戏后,后援会举行探班活动是常有的事,只是陆聿宁一来没时间,二来嫌大热天的跑来跑去麻烦,所以之前都是再三拒绝。


    粉丝探班定在周末,剧组在棚里拍夜戏,探班时间提前到下午五点。那天一到,程煜特意派了人去接后援会的应援车,十几个大箱子里装着饮料、零食、鲜花和横幅,一群小姑娘眼睛亮得吓人。


    陆聿宁被堵在布景旁,没地方躲,只能硬着头皮往中间走。周围的粉丝一片欢呼,叫他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往前挤了挤,举着手机拍,语气软得像要化了:“宁宁,给个挥手嘛!”


    他脸被太阳晒得微红,抬手在空中晃了两下,又低下头去拿笔签名。几个粉丝凑过去说想合影,陆聿宁偏头看了眼程煜,见对方点头,就随手接了手机。


    签名的时候,有个女孩子犹犹豫豫举着一只小本子,嗫嚅了几下都没报出自己的id,陆聿宁还当对方是太紧张,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要签什么啊?”


    小姑娘一下子被鼓了勇气,捧着手机,眼睛亮得像两盏灯,嘴里吐出了一串让陆聿宁十分熟悉的网名。


    陆聿宁:“……”哦,是他那个爬了墙的唯粉,裴砚还在她那约了不少图,哈哈。


    陆聿宁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有绷住,嘴角抽了几下还是压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在本子上签上了她的名字,然后又写:修身养性,早日暴富。


    小姑娘也不知道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词怎么就凑在了一块,但嘴上并没有说什么,接过本子,目光还在跟随着陆聿宁。许是陆聿宁的签名给了她底气,没过一会她便继续问道:“那个……您和裴老师平时,是不是、嗯……关系特别好呀?就是,比一般同事还要好一点……”


    陆聿宁很想说,你这已经算是贴脸了知道吗,嗑cp圈地自萌不准贴脸!


    旁边几个粉丝都没忍住,有人迅速补充:“我们都特别喜欢看你们俩的对手戏,真的好有默契!”


    说着,便拿出了《剑回》官方号发在微博上的花絮视频,正好是温泉那场戏前,顾雪声指导他们俩姿势的那一段。


    陆聿宁怔了下,手指无意识地在签字笔上转了一圈,话到嘴边却没发出声。


    不远处,裴砚本来在和顾雪声聊着什么,听到骚动,抬起头,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上,陆聿宁先别过眼,干巴巴回答:“……拍戏嘛,肯定要熟一点。”


    “那、那除了拍戏呢?”小姑娘声音又小了点,字斟句酌,“私下也……关系很好吗?”


    陆聿宁抿了下嘴角,没说话。


    半晌,他在幽幽地说道:“我和他的四排战绩现在在互联网上随处可见,你说我们私下里关系怎么样?”


    话落,他就压着嘴角,打定主意不再回答这些奇怪的问题。


    至于后续,这个粉丝回去之后,是怎么样狂画24h爆肝出一张镇圈神图,他说的这些话又被多少剪刀手放进了cp向视频里,陆聿宁完全不想关心。


    程煜没在拍摄现场留多久就飞回了A市,因为还要应付郑林夕的上诉。二审开庭正好在他们杀青日的前一天,陆聿宁中途强迫了自己好几次,才勉强把状态稳住,直到二审胜诉的消息传来,他兴奋地一把勾住了裴砚的脖子,差点把对方扯了个踉跄。


    虽然赔偿金额不超过百万,但所有涉嫌抄袭的歌曲全平台下架,还要求郑林夕在全部社交平台发布道歉声明,陆聿宁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剧组的工作人员接到消息后也纷纷过来庆贺,裴砚一把搂过了陆聿宁的胳膊,把他稍微扶稳了一点,才贴在他耳边说道:“你为了这么一个人情绪波动这么大,我有点吃醋。”


    陆聿宁的兴奋劲一下子降了下来,嗔怒地瞪了裴砚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什么货色你和他比?”


    原本陆聿宁还想着今晚给自己放松一下,上酒廊去喝点小酒,可惜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拍摄任务,只能无奈作罢。


    他勾着裴砚的脖子,这回倒是不嫌弃贴太近泛热了,摇摇晃晃地在棚外绕了一圈。


    陆聿宁的脸上还涂着血浆,身上的衣服被“剑伤”割得破破烂烂,一双眼却熠熠生辉,亮得惊人。


    配合上先前拍摄的朝闻在与明虚子的决战中忽然顿悟的戏份,戏里戏外的两人像是在此刻重合,只不过朝闻的喜悦更多源于释然,而陆聿宁的喜悦则是长吐一口窝囊气后的畅快。


    幕后花絮摄影师慌不迭地用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幕,感觉之后制作杀青特辑时,可以专门为两位主演开个戏外反差专栏。


    不过在他正思考着剪辑思路的时候,陆聿宁已经勾着裴砚跑远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几垒木箱背后,借着四下无人,陆聿宁反手压下了裴砚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裴砚印在他后颈上的临时标记已经消退,两个人手上都戴着手环,这个吻没有信息素的影响,纯情得有些过分。陆聿宁抿去了裴砚下唇上的唇膏,觉得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又吐着舌头呸了两下。


    “明天杀青后有什么安排?”裴砚蹭着他的嘴角,没忍住,低下头又亲了两下,“上次说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约会地点,我倒是想到一个,要一起去吗?”


    第80章 第 80 章 (戏中戏1.3k)要牵……


    陆聿宁其实并不相信裴砚能挑到什么令人满意的地点, 毕竟他在那条钓鱼的微博评论下翻了几十分钟,都没找到一个差强人意的选项,但他心里又着实好奇裴砚究竟打了什么算盘, 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拍摄到了最后一天,Y市难得迎来了一个好天气。阳光落在竹林间, 温柔地刷上一层浅金,微风吹来江上的凉意, 天气晴朗、光线良好,许是因为昨日半夜里下过一场雨,消了点暑气,今天没有半分仲夏时节的炎热感。


    晏无咎坦白筹谋之后,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但床头吵架床尾合,朝闻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计划, 只不过调出柳随风与明虚子的诱饵变成了他自己。晏无咎起初并不答应, 但在朝闻的固执下也无能为力。


    因为那是他的仇怨、他的过往, 只有由他亲手斩断这段前尘, 才能真真切切地走出来。


    在晏无咎的设计之下,朝闻和明虚子双双掉入天衍宗凌霄峰上的枯井之中,昔年朝闻曾在井边坐道观剑,未曾想有朝一日此处会成为他为自己挑选的埋骨之地。二人原本都是仙门之中资质绝佳的剑修,但临到此刻却如野兽撕咬般胡乱战在一团,有拳出拳,有腿扫腿, 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不成体统。


    朝闻想起今晨和晏无咎分别之时,后者言笑晏晏, 语气温柔:“我既以无力阻止你的选择,便希望阿闻此去,能以自己的方式,求问‘为何’吧。”


    可朝闻不再想追问明虚子为什么害他了。因为没有意义,也不想知道。在与他重逢的那一刻,他心里对明虚子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杀意。


    他仅剩的半身剑骨感受到同源的气息,发出铮铮哀鸣,激烈厮杀之下,明虚子的黑袍已然脱落,露出内里破败的残躯——一半形如枯槁,尚且保留着自身面貌,另一半却是森森白骨,一眼便能断定是非人之物。枯井中有显影石,远在天衍宗大殿的众人此刻大概已经在镜中看到了井下发生的一切,而晏无咎也会如约向柳随风发难。


    朝闻到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经沉冤昭雪,世人的评价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右手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无力的手指再也回不到从前,强行接上经脉后的下场他比谁都清楚,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于是下一刻剑气出鞘,远在主峰大殿的众人都能听到第一秋锐利的争鸣,如同昆山玉碎,凤凰啼叫。


    枯井里,朝闻的气息如同燃尽的纸灰,被风一吹就要散去,第一秋剑身挂锈,但剑意清冽至极,锋芒毕露,一如当年。


    明虚子低吼着扑来,指甲似兽爪般抓裂了朝闻的肩头,血涌出来,可朝闻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反手一剑,剑刃上荡起层层波光,井水也被震得翻涌。明虚子还想躲,可身后凹陷破碎的石壁,无路可退。


    这一剑快得难以形容,甚至不带多少花巧。


    血光迸溅。


    明虚子他那半人半鬼的躯壳被切得不成形,残留的邪气四散,如同黑烟般将枯井中的一切系数吞没。


    朝闻的胸口起伏,血顺着指缝落在井底。他看着地上那滩模糊得分不清是血是肉的东西,终于缓缓收回剑势,第一秋在他掌心里颤了颤,发出一声极低的哀鸣,像是在为所有断裂、堕落、不可挽回的东西送终。


    卸力倒在石壁上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许多旧时光景,无数画面飞逝而去,最后竟只剩下了云雾缭绕的泉水间,与晏无咎的第一次耳鬓厮磨。腰上落下的刺青还在阵痛,他反手轻轻摸过,晏无咎说要用别的记忆来代替他的执念,现在看来,已经做到了。


    他撑着第一秋想要站起,但身体已经不再允许。


    直到下一刻,本应远在大殿中的天机阁首座忽然出现,朝闻落进了他温热的怀中。


    一炷香后,凌霄峰被剑气削了半座山头,群鸟惊飞,碎石滚走。天衍宗主峰的弟子惶惶奔走,不知所措,而只有那些曾经见过朝闻出剑的人,才知道眼前的一幕意味着什么。


    孤鸿剑于血海红尘中行过一遭,人非当年,剑亦非当年,却仍留着几分少年时的嚣张肆意。


    朝闻趴在晏无咎背上,任他背着自己往山下走,后者行得又慢又稳,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刚才那一剑,有名字吗?”像是担心他一睡不醒,晏无咎不得不强行挑起话题,勾起他的神智。


    失血让朝闻的视线开始模糊,声音也变得沙哑,喉咙里无处不在的铁锈味让他难受,身上的伤也渐渐开始争相作痛。但他的脸上却带着笑意,明媚的、肆意的,向草野上无忧无虑的狼。


    “归尘。”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很轻。


    晏无咎把这个剑名品了几遍,又问:“那你的道,找到了吗?”


    “……还没有。”朝闻奄奄地应了一声,“但这次……不急。”


    晏无咎问:“为何?”


    朝闻微微一顿,唇角勾起极淡的、释然的弧度,搂着晏无咎脖子的手骤然收紧:“因为……吾道已坠,吾道……不孤。”


    二人的身影融入壮阔的落日余晖。朝闻的衣袂随风轻扬,空荡荡的,却又显得无比轻盈自由。远方重峦叠嶂,近处静水流深,他断断续续地唱着那首《定风波》,只是与上一次不同,此刻再无惆怅与哀切。


    ……


    《剑回》最后一场戏落幕。


    顾雪声喊下最后一声“过”,工作人员哗然散开。掌声、喝彩、奔走道别声此起彼伏,摄影机还在运转,镜头里定格下落日光影中陆聿宁和裴砚的背影。


    送花、合照、杀青宴,陆聿宁头一次体验到这样庞大的阵容,一时间都快找不着北,本以为杀青了就万事皆休,没想到后续的安排还能把他搞得晕头转向,连给他挣扎出戏与伤春悲秋的时间都不曾有。


    直到被人按在宴席的主桌上,手里塞进了一杯酒,陆聿宁才堪堪反应过来。


    “来来来,陆老师,这杯必须的!”制片人拉着他的手就要碰杯,旁边副导演在起哄:“杀青第一杯,不许拒绝啊!”


    陆聿宁没拂人面子,抬手就干了。他放下杯子才发现裴砚坐他左手,安安静静,面前的酒杯几乎没动。


    裴砚的酒量不怎么好,这是陆聿宁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后得出的结论。裴砚不想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劝,当然,除了陆聿宁。


    他瞥了一眼对方,用杯子轻轻撞了下他的酒杯,说:“我俩碰一个?”


    裴砚抬头对上他狡黠的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举杯与他碰了碰,正要递到嘴边,却被陆聿宁忽然出手截了胡。


    陆聿宁凑上前,咬着杯沿微微用力,触碰到舌尖的液体没有任何味道,果然是水。


    “好你个裴砚。”陆聿宁骂道,还好刚刚没想不开要帮他挡酒,不然亏大了。


    裴砚解释道:“我酒量不好,喝多了容易控制不住信息素……”


    到时候吃苦的是你。


    这句话裴砚没有说。


    他俩的椅子本来挨得就近,裴砚说话时特意俯身前倾了一点,肩膀几乎是抵在陆聿宁的背上。后者在把他推开和顺势靠着之间犹豫了十几秒,最终认为送上来的靠枕不用白不用,上身的力道一卸,就敬谢不敏了。


    毕竟拍了大几个小时的戏,他的腰实在有点疼。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俩在半个小时后,得以从杀青宴上提前离席。


    夜风扑在脸上,有种不真实的轻。整座天幕都清澈得像被打磨过的黑玉,月亮藏得深,反倒让繁星显得格外明亮。Y市的夜晚很静,尤其是影视城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偏僻区域,两个人刻意支开了助理,沿着人行道朝酒店走。


    路灯照得影子晃晃悠悠,陆聿宁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裴砚身侧。人行道明明宽阔,可不懂为什么却像是走不开一般,两个人时不时地撞着肩,一触即离后没多久,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转角再次碰上。


    说起来,亲都亲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正经的牵手轧马路还没有过。


    陆聿宁放在兜里的手渗出了一点薄汗,想用余光去瞟裴砚的反应,却不小心撞上对方的目光——也许裴砚的视线压根就没离开过他,所以才能如此巧合地把他抓个现行。


    “怎么了?”裴砚轻柔地问道。但陆聿宁感觉他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想法,故意在装傻卖乖。


    果不其然,裴砚下一句就是:“想要牵手吗?”


    说着,便在他面前摊开了掌心。


    哦,他以前让雪饼伸爪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


    先前灌下去的几杯酒让陆聿宁有些晕乎,但神经却很亢奋。他撇过头朝着裴砚一笑,路灯在他眼中落下了细碎的光,下一秒,他抽出手,飞快地在裴砚的掌心里一拍,然后仗着刚亮起的绿灯,快步走上斑马线,只剩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想得倒挺美。”


    裴砚也不说话,低低笑了一声,抬腿就要跟上,然而远处急速靠近的车灯瞬间闪了他的眼,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发现飞驰而来的那辆SUV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他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上前扯过了陆聿宁的胳膊,把人狠狠地往自己怀里一带。


    “小心——”


    陆聿宁只觉得天旋地转,被人整个人抱住往旁边扑倒。两个人重重地摔在路沿与草坪的交界处,后背摔得火辣辣的疼,他甚至听见裴砚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那辆车在他们身前掠过——轮胎碾过斑马线的防滑突起,发出刺耳至极的爆响。“轰”的一声,车头斜斜地扎进了路口的花坛,砖石崩裂飞溅,硬生生撞断了几棵种植的灌木,安全气囊轰然弹开,车头严重变形,驾驶室被挤压得可怕,司机整个人被卡在座位上,脊背弓成了一个极度不自然的角度。


    裴砚的手臂死死环着陆聿宁,呼吸急促,肩头因为方才抱着人滚地擦破了皮,已经渗出了血。闻到血里夹杂的信息素气味,陆聿宁的酒劲一下子清醒过来,转身就要去查看裴砚的伤势。


    “你没事吧!?”


    “没事。”裴砚迟滞了一拍,撑着柏油路面动了一下,“……还能动,应该没骨折。”


    陆聿宁被他这副模样气得想骂人,但看着从衣服中渗出的血迹,又只能强行把怒气压了下去。


    他一边摸出手机报警,一边站起身来,车撞过来的那一刻裴砚将他牢牢护住,所以此刻他是现场唯一一个全须全尾的人。


    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那辆SUV旁,猛地拉开变形的车门,驾驶座里铺天盖地的酒臭味扑面而来,而他凝视着那张被气囊挤压得变形的脸,眼神顿时变得阴戾起来。


    对面的接线员还在询问具体情况,陆聿宁冷着脸报出地点,又说:“司机我认识,我怀疑这是对我的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