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捉虫) “我们现在立刻……
“哎哎, 你别怕,这是空的,里面还没填火药呢。”
裴景淮见她吓得脸都白了, 连忙开口解释。
沈令月反应过来, 气得对他连踢带打, “都什么时候了还吓唬我,很好玩吗?”
裴景淮抱头乱窜, 在心里默默回答:好玩。
二人在屋里追打不停,裴景翊和燕宜只当没看见,一本正经地交换情报。
“我和怀舟一路翻过后山,又往前走了半个时辰, 下方有一处河谷,矿洞入口就在那里。”
燕宜猜得没错,矿洞里昼夜不停歇,那些人似乎仗着地势隐秘,行事十分嚣张, 灯火通明的, 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裴景翊和裴景淮分头行动, 先把矿洞附近的大致地形摸了一遍,估计里面连矿工带看守,共有两百人左右。
“其中看守大概有三十人,身强力壮, 十分凶悍,随身携带刀具和长鞭, 有不听话的,动作慢的,抬手就打, 毫不留情。”
燕宜听得认真,不由蹙眉,“那些矿工是自愿下井的吗?是雇工,还是奴隶?”
“我猜是后者。”裴景翊道,“别忘了,私自采矿是杀头的大罪,这些人要么是矿主自家的奴仆,要么就是被人贩子拐骗过来做工的。”
裴景翊还找到了矿工们的住处,就是一排非常简陋的窝棚,里面是大通铺,挤挤挨挨睡着二十多个人,各种气味混杂,环境十分恶劣。
现在是夏天还勉强能忍受,但一定撑不到冬天,非得冻死人不可。
而那些守卫别看人数不多,住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土胚房。
之后二人又趁着矿工换班的间隙,偷偷下了矿洞。
“矿道里面四通八达,面积不小,显然开采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我们没敢太深入,只在其中一条岔路的尽头发现了几箱还未填充的半成品雷.管。”
裴景翊说,他们偷偷拿了两根出来,等进宫禀告庆熙帝的时候,也相当于是一个凭证。
燕宜想了想,压低声音问他:“那你们有没有打听到,这个矿洞背后的主人是谁?”
私造火药,这可不是小事。
裴景翊眸光微闪,轻轻摇头。
“我和怀舟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一个有分量的主事人,想来就算是有,他今日也并不在山谷中。”
“这样也好,至少说明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我们还有时间。”
燕宜对裴景翊道:“你们奔波了一晚上,快去休息一会儿吧,就算进宫报信,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令月正揪着裴景淮的耳朵,闻言立刻松开手,“燕燕说得对,你们俩刚熬了一宿,再骑马几个时辰赶回京城,人都要累垮了,快去补个觉。”
裴景翊看向燕宜,正要开口让她和自己回隔壁房间,裴景淮就大咧咧凑上来,“走走走,咱俩去隔壁打个盹儿,我跟你挤一挤。”
裴景翊:……谁要和你挤了?
……
兄弟俩只浅浅睡了一个多时辰,稍微养了养神,便准备快马回京。
离开前,二人问沈令月和燕宜要不要先回侯府。
小王庄就在山脚下,还是离矿洞太近了,不安全。
燕宜却摇头,“我们俩单独回府,如何交代你们的去向又成了问题,还不如假装我们四个一直待在庄子上,等事成之后再一起回家。”
裴景翊便改了主意,“怀舟,你留在庄子上守着她们,我进宫面圣,等陛下派出人手,我们再想办法汇合,你等我消息。”
等他跟着陛下派出的人手再过来时,肯定不会走小王庄这条路线,否则就暴露了裴家在其中的参与程度,平白给侯府惹麻烦。
“好,你放心去吧。”
裴景淮也没多想,怎么说裴景翊也要叫庆熙帝一声舅舅,他就是突然进宫也不容易被怀疑。
裴景翊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了,确保燕宜和沈令月的安全不受威胁,这才放心地准备出发。
他翻身上马,低头对燕宜轻声嘱咐:“别担心,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燕宜仰着头看他,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轻轻点头,“嗯,你也要小心,千万保护好自己。”
裴景翊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突然握住燕宜的手,俯身在她指尖轻轻一吻。
“夫人安心,等我回来。”
……
记挂着裴景翊那头是否顺利,燕宜这一天都有点儿神思不属。
她又不愿让沈令月跟她一起担忧,便说自己昨晚没睡好,想休息一会儿。
沈令月看她脸色不太好,加上昨天他们在山里跋涉了大半天,燕宜是最辛苦的那个,便将她送回房间,盯着燕宜躺下盖好被子。
“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隔壁,有事喊一声就行。”
一直到了晚上,沈令月和裴景淮正要躺下,窗外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咕咕”地敲着窗棂。
裴景淮过去开窗户,没一会儿手里抓着一只信鸽回来。
“应该是大哥给我传信了。”
沈令月坐起来,看着鸽子在地上来回踱步,脚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原来真有飞鸽传书啊。”
“瞧,这只是锦衣卫训练的鸽子。”裴景淮掀开一只翅膀,给她看上面盖的印记,“陛下应该也担心有人要谋反,居然直接出动了锦衣卫。”
他取出字条打开,是裴景翊的字迹无误。
“大哥约我今夜戌时在官道北边的小树林碰头,我们绕过小王庄,从那边翻山过去,直捣黄龙。”
看来行动就在今晚了。裴景淮不再磨蹭,快速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紧身衣袍,袖口系了牛皮护腕,腰间挎一把短刀。
他一把搂过沈令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眉头扬起,“乖乖等着,最迟明晚我就能回来了。”
沈令月抓住他的手腕,有点紧张地叮嘱:“矿洞里可能有炸药什么的,你千万要小心啊,别傻乎乎地冲在最前面,该跑的时候就赶紧跑……”
裴景淮点头一一应下,看了一眼脚踏上呼呼大睡的小狐狸,“等我回来,我们就——”
沈令月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不许乱立flag!”
裴景淮懵了一下,什么哥?
二人出门时,隔壁房间的门也被推开,燕宜走出来,关心了裴景淮一句:“收到你大哥的消息了?”
“嗯,我这就出去和他们汇合。”
裴景淮简单说了下字条上的内容。
燕宜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叮嘱裴景淮多加小心。
裴景淮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开了庄子。
沈令月和燕宜又待在了一间房里。
“没事儿的,听说陛下派出的是锦衣卫,他们多厉害啊,一定能把那些守卫全都打趴下。”
沈令月絮絮叨叨,拉着燕宜的手,感觉有点凉,“怎么了,你还在担心裴景翊?”
燕宜迟疑了下,点头,“他从昨天到现在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还要在京城和小王庄之间来回奔波不停……”
裴景翊平时在兵部当差就很辛苦了,每天早出晚归的,他还不像裴景淮有锻炼的习惯,有时忙于公务,睡得稍微迟了些,第二天眼下就会透出淡淡的青色,格外明显。
燕宜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就觉得裴景翊实在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有时头疼有时咳嗽的,真怕他这么连轴转,把自己给累坏了。
沈令月突然凑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燕燕,你不对劲哦。”
她酸溜溜地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对裴景翊格外关心,比对我还要好。”
燕宜被她一下子问住,咬着嘴唇,脸颊慢慢泛起一层胭脂红。
沈令月更惊奇了,捧着燕宜的脸蛋左看右看。
“奇怪,咱们才分开没两天,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变漂亮了好多?”
当然,她家燕燕本来就很美了,但是如今再一看,简直美到整个人在闪闪发光!
燕宜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越发显得眸光潋滟动人。她实在避不开沈令月的步步追问,心一横,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令月瞬间瞪圆了眼睛,捂住嘴巴也挡不住惊呼。
“什么?你们前几天才……”
燕宜脸红红地推了她一下,“好了,这种话就不要再重复一遍了吧。”
沈令月默默消化了一会儿这个重磅消息,就在燕宜以为她已经接受了的时候,她突然忿忿地捶了一下床板。
“裴景翊,行啊裴景翊,我家燕燕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嫁给你这么久,你还装柳下惠……”
是不是不行啊你!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是能让裴景翊打喷嚏打到地老天荒的程度。
沈令月发泄了一通,又抱着燕宜好生安慰,“都是他的错!害你独守空房这么久,太过分了。”
燕宜脸上热意未消,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我们之前还是陌生人……”
如果没有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点点滴滴侵入彼此的生活,燕宜也不确定自己对裴景翊会有怎样的感情。
沈令月哼了一声,“裴大公子又如何,未来侯爷又如何,能被我家燕燕看上是他的福气。”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盼着燕宜和裴景翊能恩爱幸福的。
“嘿嘿嘿……”沈令月坏笑着去挠燕宜的腰,“瑶娘送的香料是不是真的很有效啊?”
燕宜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脸色,被她一说又红了个透,一边左右闪避着,一边去捂沈令月的嘴。
二人在床上闹腾了半天,把小狐狸都吵醒了,抬起毛茸茸的脑袋,一脸迷茫地望过去:“唧唧?”
……
闺蜜夜话吹散了对男人们的担忧,夜色渐浓,燕宜和沈令月头挨着头睡着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沈令月忽然感觉到身侧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一只手突然打在她身上。
她和燕宜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沈令月对上她苍白惊惶的面容,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你做梦了,梦到他们了?”
不会是矿洞那边出事了吧?
燕宜心脏狂跳,捂着胸口调整着呼吸,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做梦了,但这个梦和之前的梦不一样,似乎只是个单纯的噩梦?”
燕宜声音微哑,“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突然想起来,山里那个矿藏有雄黄和辰砂,这两种物质本就有毒性,若是遇到高温或爆炸,雄黄会变成剧毒的砒霜,而辰砂……高温会催发汞蒸气,一旦吸入就会中毒,严重者甚至会当场死亡。”
汞中毒,以大邺现有的医疗水平,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的必死之症。
她说完,沈令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算是在我们的世界,新闻里还经常能看到操作不当引起矿井坍塌事故……糟了,那个矿洞里不是还存着好多炸药?那就是个火药桶啊。”
沈令月抓着燕宜的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燕宜已经冷静下来,直视她的眼睛,“我们现在立刻进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在进山去找裴家兄弟,提醒他们做好防护。
如果他们已经进了矿洞……那至少离得近一些,她们也会安心一些。
二人立刻起身换好衣裳,早饭也来不及吃了,去厨房随便装了几张饼子,水囊灌满,打了个小包袱背在身上。
沈令月前脚出门,小狐狸就唧唧叫着追了出来。
燕宜说:“带上它吧,它比我们更认路。”
二人一狐又一次上了山。
前半程她们的力气还足够支撑,随着山路越来越陡峭,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变得沉重。
沈令月体力好一点,拉着燕宜迈过一条浅沟,“要不要歇会儿?”
燕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摇摇头。
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只能尽可能节省体力。
轰隆……
山的另一面忽然遥遥传来一阵闷响。
二人对视,彼此瞬间变了脸色。
沈令月颤声:“难道真的炸了?”
她使劲摇头,拼命说服自己,“不会的,说不定是打雷呢,你看今天这么阴,说不定一会儿就下雨了……”
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蹩脚的借口。
燕宜用力握住她的手,“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不要胡思乱想。”
她抬头看着远方高高的山顶,眼神坚定,“再坚持一会儿,翻过这座山,很快就到了。”
二人手拉着手,互相扶持着,等终于爬到了山顶,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那一声疑似爆炸的闷响之后就再没有声音传来,能让她们稍稍放下心来。
燕宜不敢停下休息,可她的体力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又往前走了两步,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她双手撑着泥地,几次试图想要爬起来,又都摔了回去。
原本干干净净的指甲缝里满是砂砾,混着不知名的野草,脏兮兮的一片。
“燕燕,我拉你……”
沈令月比她好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把燕宜从地上拉起来,她也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怎么办啊,他们说翻过山还要走半个时辰……”沈令月鼻子酸酸,眼睛也红了,从没觉得一条路有这么漫长。
“唧唧!”
小狐狸一直跟在二人身边,丝毫不见疲倦,见她们俩突然坐在地上不走了,着急地绕着圈,又去拱沈令月的手。
“围脖儿,我真的走不动了……”
沈令月嘟囔了一句,突然想起昨晚见到的那只信鸽。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系到小狐狸脖子上,指着前面,“你去,找你爹去,把这个荷包给他,听懂了吗?”
小狐狸眨巴着眼睛歪头看她,一脸懵懂。
沈令月口干舌燥,拿出水囊灌了一大口,又继续跟小狐狸讲道理。
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小狐狸似乎真的懂了,一步步朝远离二人的方向后退,然后转了个身,快速向前跑去。
燕宜目睹了全过程:“……这能行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沈令月向后一躺,有气无力道:“现在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走不动了。”
……
山谷下方的矿洞。
裴景翊和裴景淮没有现身,躲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
昨晚二人汇合后,带着锦衣卫绕了一条远路,避开了小王庄,为此还多花了一些时间。
刚才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时候,矿洞里似乎发生了一次轻微塌方,下面正乱作一团,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裴景翊和这次带队的锦衣卫百户商量了下,决定再观察一会儿,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逐个击破。
裴景淮趴在草丛里,百无聊赖地嚼着一根草茎,里面的汁水砸吧砸吧还有点甜味儿。
就在这时,身后其他埋伏的锦衣卫似乎动了起来。
“什么东西蹿过去了?”
“好像是个红毛狐狸?”
“啧,正好打下来加个餐……”
什么红毛狐狸?
裴景淮竖起耳朵,转头望去,正对上草丛里探出来的一颗狐狸脑袋,“唧唧!”
他一个原地弹跳起身,抬手打歪了正要拉弓射箭的那名锦衣卫的手臂,同时喊了一嗓子,“别动它,那是我家的!”
裴景淮快步上前,一把将小狐狸抱起撸了两把,震惊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裴景翊听到动静也赶过来,一眼就看到小狐狸脖子下面的毛发里似乎藏了东西,伸手去拿。
小狐狸立刻冲他呲牙亮爪子,要不是裴景翊反应够快,这一下已经挠在他手背上了。
“大哥你别碰它啊,我们围脖儿很怕生的。”
裴景淮嘟囔了一句,捏着它的后脖颈子一提,挂在上面的荷包就掉了出来。
他瞳孔一紧,“这是我媳妇儿的。”
裴景翊也反应过来,“难道是弟妹派它来找你报信?她们遇到危险了?”
他最先怀疑的就是今天的行动走漏了风声,并且让矿洞幕后主人察觉到裴家参与其中,选择对女眷先动手。
裴景淮也想到了这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将小狐狸轻轻往地上一抛,“围脖儿,带路!”
小狐狸撒开四肢向前跑去,裴景淮立刻追上。
裴景翊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更担心燕宜的安危,对锦衣卫百户快速交代了几句,“继续观察,按计划行事,我们很快回来。”
……
沈令月和燕宜休息了一刻钟,又啃了半张饼子充饥,恢复了一点体力后,继续往前出发。
才走了没多久,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裴景淮焦急的模样出现在视野里,越来越近。
“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把将沈令月整个抱起来,紧紧不撒手,两个人的心跳混在一处,都快的不成样子。
沈令月搂着他的脖子,紧张地上下打量,“刚才……爆炸,你没事吧?”
另一边,燕宜也被裴景翊紧紧拥入怀中。
看到他也安然无恙,她终于放下纠缠了半宿的噩梦,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好了,没事就好。”
“唧唧?”
小狐狸绕着几人来回转圈,急得都要站起来了,不停去扒拉沈令月的裤腿。
裴景淮放开她,把小狐狸抱起来使劲亲了一口,“我们围脖儿真是条好狐狸,太聪明了!”
沈令月见到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也有心思开玩笑了,“你不是说围脖儿不好听吗?”
裴景淮嘟囔,“还不是这两天听你天天喊,顺嘴了嘛。”
“我们俩追过来,是想提醒你们,若要进入矿洞抓人,千万要做好防护工作……”
燕宜话还没说完,一阵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爆炸声,铺天盖地传了过来。
山摇地动,四个人都被晃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那轰隆隆的声响才平息下来。
燕宜被裴景翊拉起来,第一时间走到地势较高的土坡上。
她眯起眼睛仔细看,远处的山谷下方,似乎有一阵淡黄色的烟雾飘上来。
燕宜立刻找出帕子捂住口鼻,回头提醒他们,“烟雾有毒,千万不要吸入。”
裴景翊对她道:“你和弟妹赶紧下山,找个背风的地方躲好,我和怀舟过去示警救人。”
燕宜不安地抓住他的衣袖。
裴景翊握了下她的手,温柔的目光里坚定从容。
“放心,我们救了人就撤回来,绝不多停留。”
作者有话说:下午本来挂了假条以为自己会迟到,结果居然超常发挥写完了[狗头][狗头]我是什么牛马圣体QAQ
今天依旧是狐狐立大功[加油]
6.28捉虫:把锦衣卫带队由千户改为百户了,感觉百人队伍更恰当一点,再多那就不是秘密行动而是发兵攻打了(bushi)再说林子也藏不下那老多人[狗头][狗头]
第47章 第 47 章 别人笑话他无所谓,但不……
虽然有不舍有担忧, 但沈令月和燕宜谁都没有开口让他们留下。
现在还不知道矿洞那边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么多奉命而来的锦衣卫,那么多被残忍奴役的矿工, 人命关天, 迫在眉睫。
燕宜第一次埋怨自己不够努力:要是当初再多看些书就好了。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 关于矿井坍塌事故,重金属中毒, 灾后预案……种种应对措施,一股脑地灌给了裴景翊。
裴景翊幽深专注的眸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听燕宜说着那些似乎本不该由她掌握的冷门知识,心中生出一丝细微的波澜, 又被他飞快地压下去。
……她在关心他,在乎他的安危,所以才这样毫无保留。
这是裴景翊从未见过的一个燕宜,却更让他着迷。
“好,我都记下了。”
他认真向她保证, 郑重的承诺, 转身离开, 步伐渐渐加快,却始终坚定从容。
燕宜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直到些许刺痛让她清醒过来,定了定神, 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模样。
她对沈令月说:“我记得来的路上有一处小水潭,地势稍低,背风方向, 我们去那边等消息。”
她们现在站的地方,刚刚还受到爆炸的余波影响,不确定是否会有毒烟飘过来,安全起见,还是走得再远一些。
沈令月刚送走了裴景淮,心里也是慌慌的,下意识地听从燕宜安排。
二人带着小狐狸又往回走了一段路,来到水潭边上,将随身带的帕子打湿备用。
沈令月靠近水边闻了闻,“奇怪,这里明明离矿洞更近,为什么没有被污染的味道?”
“可能是地下水没有联通吧。”燕宜随口猜了一句,就见小狐狸已经撒欢儿地跳进去,皮毛疯狂抖动,甩了她们一身水。
“围脖儿!”沈令月捂脸大喊,“不要以为你今天立功了我就不打你了!”
“哈哈哈哈!”
小狐狸变本加厉,在水潭里扑腾个不停,又低下.身子冲沈令月唧唧叫个不停,大尾巴抡出残影。
燕宜怎么听,都觉得像极了那句经典的“大王你来追我呀”……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看着沈令月生龙活虎地跳下去抓狐狸,担忧的情绪不知不觉也像是随水流走了一般。
……
裴景翊和裴景淮赶回方才藏身的小树林,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一团。再看下方矿洞,黑烟滚滚而上,隐约还有几处明灭闪烁的火光。
他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锦衣卫问:“怎么回事?不是说等我们回来再行动吗?”
“裴大人?”锦衣卫揉了揉被烟熏红的眼睛,才认出这两个脸上蒙着手帕的人,语速飞快道:“下面有个守卫溜进树林想藏东西,意外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兄弟们手慢一步,没来得及灭口,让他放了个信号弹……”
别看这些守卫成日待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他们很清楚自己干的是杀头的勾当,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信号弹一发,哨声响彻天际,带队的锦衣卫百户杨寒就知道要坏事儿,当机立断下令马上行动,冲下去抓人。
而下面本就因为刚才的小型塌方乱了一下子,如今又收到信号弹示警,那些守卫立刻就开始四下逃窜,对挡在他们逃亡路上的矿工更是一刀一个,毫不留情。
其中一名守卫被几个锦衣卫围追堵截到了死角,自知难以逃脱,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想也不想就朝不远处的一间房丢过去,狞笑:“要死一起死——”
那里存放着上一批制成的,还来不及运出山的雷.管。
爆炸声轰天震地,离得最近的几名锦衣卫当场身亡,稍远点的也被气浪炸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身,不住呻.吟。
而这一炸又引起了矿洞下的连锁反应,把刚刚冲进去救人的一部分矿工又埋在了下面。
本就狭窄的矿洞入口垮塌了大半,难以进入,没一会儿又有刺鼻的气雾从缝隙中飘出,混着爆炸产生的滚滚黑烟,铺天盖地。
裴景翊和裴景淮脸上都蒙着打湿的手帕,冲进下方人群后立刻高声提醒他们做好防护,屏住呼吸,尽量将人拖离烟雾范围,不要久留。
一片混乱中,他们终于找到了百户杨寒,后者身上已经挂了彩,衣裳破了好几个口子,脸上也熏得黑红一片。
“裴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杨寒神色懊恼,本以为是个抓人的小任务,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裴景翊略一沉吟,很快有了决断,“此地不宜久留,让没下井的矿工先撤出去,再抓几个守卫留活口,回林子里慢慢审。”
燕宜说过,辰砂爆炸后产生的毒气,哪怕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可能被渗透。
而那些矿工为了下井作业方便,通常是打赤膊的……
裴景翊无暇细想,只能尽力带更多的人撤离这里。
“啊啊啊快跑,他们疯了!”
远处突然传来惊恐的大叫,裴景翊循声望去,只见滚滚黑烟中突然冲出来数十个摇摇晃晃,面色青黑的身影,仿佛神志不清,见到人就扑上去撕咬。
裴景淮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僵尸啊!”
杨寒也变了脸色,“难道真是邪祟附体?”
民间都说挖矿是动了地脉,惊了山神老爷,这深山之中又常有精怪传说……
他开始懊恼,“早知道该去钦天监借个人的。”
出门太着急,忘带媳妇给他求的平安符了。
“什么僵尸,那些是中了辰砂毒的矿工。”裴景翊无语地瞪了弟弟一眼,“不要扰乱军心。”
“哦哦。”裴景淮松了口气,是人那就好对付了!
他按捺不住冲了出去,如入无人之境,左劈右砍,干脆利落地将数名矿工打晕,拖到远处。
锦衣卫小队也从最初的忙乱中回过神来,听着杨寒和裴景翊有条不紊地安排指挥,灭火,救人,抓人,撤退。
裴景翊冷静地吩咐:“只救活口,等烟雾散尽再来清点伤亡,动作要快。”
……
后续的审问和搜查,裴景翊和裴景淮都没有参与。
这些都是锦衣卫的任务了,到时候他们会将结果直接禀明庆熙帝。
二人此刻都是归心似箭,想要尽快下山。
裴景淮取下被烟熏黑的面巾,别过头咳嗽了几声。
裴景翊微微蹙眉,“你感觉如何?刚才叫你不要冲那么远,怎么喊都不回来。”
“没事儿,你忘了我会闭气?”裴景淮摆摆手,又道:“我记得半路有个小水潭,我们过去简单收拾一下再下山吧。”
他和裴景翊虽然不用身先士卒,但处在那个环境里,身上多少也沾了些脏污烟尘,头发上也落了一层灰,闷闷的很不舒服。
裴景翊一向喜洁,便是弟弟不提,他也不想用这副狼狈的样子回去见燕宜,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二人直奔那个小水潭。
然后就和正在岸边烤鱼的沈令月和燕宜“狭路相逢”。
啪嗒。
沈令月手里串鱼的棍子掉在地上,她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走的时候还是两个翩翩公子哥,怎么回来就成误闯黑煤窑了?
小狐狸捡了便宜,叼起半生不熟的烤鱼就跑。
裴景淮脑子转的飞快,立刻道:“不是让你们先下山吗,怎么还野炊上了?”
沈令月脸上的担忧瞬间消散,气道:“还不是为了等你们啊!”
她和燕宜总不能光啃大饼喝凉水吧?
她凶巴巴地冲裴景淮招手,“过来给我看看。”
裴景淮磨磨蹭蹭过去,任凭沈令月把自己来回扒拉了几圈,还要解释:“没受伤,真的没受伤。”
沈令月亲自检查后才放下心,哼了一声,“快去洗洗,洗干净了给你烤鱼吃……哎,我鱼呢?”
……
四人直到天黑以后才下了山,借着夜色遮掩,庄子上倒是没人发现异样,还以为他们在山里玩得忘了时间。
沈令月在路上随机抓了个从田里收工回家的农户,问他白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那人回忆了下,摇头:“没有啊,就是听见两声闷雷,我还以为要下雨呢,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下来。”
沈令月悄悄松了口气,回去对燕宜道:“还行,看来矿洞那边的动静,轻易传不到山下来。”
燕宜点头:“毕竟隔了一座山,否则庄子上的人早该发现异常了。”
回到房间,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沈令月泡在浴桶里,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最后还是裴景淮把她抱到床上去的。
第二天下午,“出城游玩”的两对小夫妻终于回到了侯府。
裴景翊和裴景淮连侯府大门都没进,马车掉头直奔皇宫。
裴景淮还不乐意,“你去跟陛下汇报一声不就行了?”
他还想赶紧回澹月轩好好睡一觉呢。
庄子上的床铺太硬太窄,他都好几天没睡好了。
裴景翊看着他,默默运气,在心里提醒这是他弟弟,亲弟弟。
“爵位不要了,连弟妹出门应酬的体面也不要了?”
裴景淮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裴景翊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再这样没个正形,无所事事混日子,以后弟妹出门做客,人家背地里会说她命真苦,嫁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夫君……”
裴景淮握紧拳头:“……我去!”
不就是找老皇帝多刷脸,早日蹭个一官半职吗。
别人笑话他无所谓,但不能笑话他媳妇儿。
……
沈令月还不知道裴景淮突然决定“上进”了,她和燕宜先去了棠华苑。
孟婉茵这几天失眠的症状又加重了,没想到只是派儿媳妇去小王庄看个鱼塘,竟然牵扯出这么大的案子来。
她一边担心她们在庄子上过得好不好,会不会遇到危险,一边又暗暗庆幸,多亏沈令月聪明,及时察觉到水源有异常。
不然这口黑锅不得让侯府背了?
如今见二人平安归来,孟婉茵一手拉一个,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
“允昭和怀舟能娶到你们,裴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得知儿子儿媳回府,特意从前院赶来打听消息的裴显:……
他清清嗓子,装作没听见进了门,和颜悦色地问二人:“这趟还顺利吧?”
沈令月刺溜一下钻到燕宜身后,轻轻戳她后背。
——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了,你上。
燕宜抿了下唇,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起裴显的问话。
得知裴景翊和裴景淮第一次夜探矿洞,并未找到幕后主使的相关信息,裴显目露沉思。
但他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和蔼长辈的模样,“你们为家里立功了,提前消弭了一场大祸,确实是我裴家之福。”
他看向孟婉茵:“从我账上取二百两银子,给两个媳妇压压惊。”
孟婉茵立刻道:“侯爷是要给她们一人二百两吗,那就是四百两了。”
裴显:……
他背过手,咳了两声,“嗯,那就四百两吧。”
大不了这个月不出去和人吃酒了。
沈令月躲在燕宜身后,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
谁会不喜欢钱多呢?婆婆好样的!
……
皇宫。
庆熙帝听完裴家兄弟的汇报,示意二人起身,赐座看茶。
“幸好你们发现得及时,否则这毒瘤在朕眼皮底下还不知道要猖狂多久。”
尤其是裴景翊还向庆熙帝详细说明了辰砂之毒对人体的危害,让他一阵后怕。
那些道士炼丹,用的不就是雄黄辰砂之类的石头?
“太.祖曾留下遗训,萧家子孙后人谁敢迷信方士,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乱服丹药的,死了都不许葬进皇陵。”
庆熙帝虽然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越发有力不从心之感,但也从未想过要靠丹药续命。
他偶尔也会召见天师府的道长们入宫清谈,但最多学一些道家养生之术,对丹药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别的不说,他们天师府自己人还动不动炸丹炉呢,庆熙帝也信不过啊。
裴景翊坐在下方,身姿依旧挺拔,他斟酌开口:“辰砂虽有毒,但只要利用得当,它也是一味安神定魂的良药,陛下无需忧心。只是需得提醒铁冶所官员,管理治下矿藏时,务必要注意开采安全。”
庆熙帝点头,“你回去写个条陈,下次大朝会上拿出来,让各部都议一议。”
各地私采矿者屡禁不绝,焉知那些人背后都是哪座靠山?
这次正好敲山震虎,也该给下面的魑魅魍魉紧紧皮子了。
庆熙帝和裴景翊有问有答,见他思路清晰,对答如流,心中对这个外甥越发赞赏。
一转头就看见裴景淮坐在旁边,正鬼鬼祟祟把盘子里的点心往帕子里藏。
庆熙帝咳了一声,“怀舟,你今早没吃饱?不够朕再让人给你上一盘?”
裴景淮自以为做的隐蔽,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回陛下,臣不饿,臣只是……觉得内子会喜欢这道点心,想带回去给她尝尝。”
谁让沈令月平时在家总念叨,说不知道宫里的御膳都是何等美味。
裴景淮刚才吃了一块松子酥,就想把剩下的几块给她带回去尝尝鲜。
庆熙帝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调侃道:“这娶了媳妇儿的人就是不一样,怀舟都知道疼人了。”
裴景淮还想给自己找点借口,灵机一动:“陛下,这次多亏了臣的妻子机智聪敏,能从侯府田庄的鱼塘中发现异样,这才有了后续的追查。您是天子,富有四海,赏她一盒点心,不过分吧?”
裴景翊起身向庆熙帝告罪,“陛下,怀舟言行无状,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
“哎,说了多少遍,自家人说话不必这么小心。”
庆熙帝倒是来了兴趣,“你给朕细说说,你夫人是怎么发现异样的?”
裴景翊汇报的都是一板一眼的正事,虽然切中要害,但总归少了点细节。
他还记得裴景淮的妻子,沈杭家的闺女嘛,上次进宫谢恩,盯着高贵妃看痴了,把贵妃逗得花枝乱颤,回去了还在夸沈家丫头有眼光。
裴景淮得了庆熙帝发话,立刻精神起来,眉飞色舞地夸了一通。
庆熙帝听得入了神,“你们救了一只小狐狸,那狐狸还懂得报信救主?”
“对啊,我们围脖儿可聪明了!”
裴景淮脱口而出,又拍了下嘴。
完了,怎么真叫成围脖儿了?
庆熙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指着裴景淮哈哈大笑,“这名字……促狭。”
裴景淮认命了,夸完沈令月和围脖儿,又不忘提起燕宜。
“大嫂也很聪明,她读书多,什么都懂,教臣和哥哥用湿帕子捂住口鼻,避开毒烟,还认得那些矿石……”
他的声音在裴景翊暗含警告的目光中越来越低,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岔开话题,“都是臣平时读书少,没见识,差点把黄铁认成狗头金呢,哈哈,哈哈哈!”
好在庆熙帝也没多想,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各有所长,不然同安公主也办不起云韶女学来,怕是连教书的女博士都请不到几个。
他听了半天,还是对那只叫围脖儿的小狐狸最感兴趣。
“此狐聪颖,贵妃见了一定喜欢,改日让你们的媳妇儿带进宫来给她瞧瞧。”
裴景翊委婉提醒:“陛下,这狐狸怕生,野性难驯,连臣都险些被它抓伤,只恐伤了贵妃娘娘。”
庆熙帝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又依裴景淮所请,赐了沈令月和燕宜一人一盒点心,并一盒珠花,算是对她们这次“立功”的奖赏。
裴景淮抱着点心盒子高高兴兴出了宫,坐上马车才想起有件大事忘了办。
“我也出了不少力,陛下怎么没说赏我啊?”
裴景翊恨铁不成钢地扫他一眼,“你一开口都是弟妹如何聪慧如何心善有好报,陛下哪还记得你?”
裴景淮撇撇嘴,不服气的道:“切,这点小功劳,我还不放在眼里呢。下次,下次我肯定搞个更大的,让陛下赏我赏的实至名归。”
裴景翊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累了,带不动。
……
裴景翊和裴景淮出宫后,庆熙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杨寒呢,他回来了没有?”
“回陛下,杨百户刚到不久,正在隔间候着呢。”
“宣他进来。”
杨百户很快进了殿。
庆熙帝问:“此次行动伤亡如何?抓住了几个活口,审出幕后主使没有?”
杨百户一一回禀,又道:“根据守卫的口供,他们只负责在山里监督那些矿工下井挖矿,又有几个技工师傅专门负责制造雷.管。每个月会有一名中年男人进山,将制作好的雷.管带走,并给他们送来下个月的口粮和原料。”
“下次进山运雷.管的日子是在什么时候?”
“三天后。”
庆熙帝点头,“那你们就再在山里等上三天,务必要抓住这个接头人,查清他的身份。”
杨百户领命,正要退下,又被庆熙帝叫住。
他眯起眼睛,语气微沉:“依你观察,昌宁侯府对山中有矿一事,之前真的毫不知情吗?”
杨百户浑身一凛,连忙跪下:“陛下明鉴,臣……臣的确仔细观察过裴家两位公子的反应,但二人全程都没有任何异常表现,裴主事十分避嫌,丝毫没有插手搜查。裴二公子更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救下了好几个锦衣卫的兄弟。依臣看来,他们俩与私矿绝无瓜葛。”
庆熙帝松了口气,摆摆手让杨百户下去了。
杨百户退出大殿,还没走多远,迎面就遇上了安王。
他连忙躬身行礼。
安王认出他身上的锦衣卫服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矜持地摆摆手,便从他身旁走过。
杨百户也不以为意,锦衣卫就是天子手里的一把刀,上至皇室宗亲,下至文武百官,对他们都是厌恶多过敬畏,避之不及。
太监通传后,安王走进殿内,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
“皇兄在为何事发愁?臣弟愿意为您分忧。”
庆熙帝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你一个富贵闲人,哪懂得朝堂上的烦心事啊。来来,正好陪朕下一盘。”
二人开始对弈。
庆熙帝敲打着棋盘,突然想起来,“太妃去五台山礼佛三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李太妃,安王生母,自先帝驾崩后就移出宫与安王同住,信佛十分虔诚。
庆熙帝点点他,“太妃在五台山斋戒祈福,你们夫妇又在京城开善堂,救穷苦,上天迟早会看到你们一家子的诚心,赐给你一个儿子的。”
安王勉强笑了下,点头道:“皇兄说的是,母妃确实有回京的打算,不日即将动身。她想赶在八月初八观音诞之前回京,并在京中办一场盛大的布施法会,希望陛下能准允。”
“太妃有这个心意当然是极好的,这可是大功德。”
庆熙帝一口答应下来,又说:“安王府能操办过来吗?不若叫上礼部,一起拟个章程。”
作者有话说:月底了三次元有点忙[狗头]还债暂停一下,我都记着呢不会忘的[加油][加油]
还有今天终于换上新封面了哈哈哈!
就很好笑,我前几天去问美工老师排到我没有,老师说期末周比较忙,得等周末。
我:好的好的,老师你先复习~
美工老师:我不复习……我是抓人复习的那个[笑哭]
我:!原来真的是老师∠(°ゝ°)
第48章 第 48 章 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妻子
“多谢皇兄厚爱, 只是臣弟万万不敢公器私用。”
安王连忙放下棋子,起身谢恩,并推辞:“这法会原本就是臣弟一家自作主张, 不敢劳动礼部各位大人。再者, 恕臣弟斗胆直言, 皇兄乃天子,对佛、儒、道等诸子百家应一视同仁, 不可过分偏爱某一教派,以恐上行下效,南朝前车之鉴不远矣。”
“好好好,朕不插手了便是, 倒惹出你这番长篇大论来。”
庆熙帝示意安王过来继续下棋,又劝他:“你们一家如此虔心,必能感动上天。就算最后实在没办法……朕的儿孙多的是,你看上哪个随便挑,过继给你一个都行。”
安王嘴角微抽,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端起茶杯掩饰, 只沾了沾唇便放下。
“对了,臣弟刚才好像看到昌宁侯家的两个小子出宫去了,可是皇兄又给他们派了差事?”
庆熙帝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棋局上,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就是今早突然想起清河了,叫允昭和怀舟进宫说几句话。”
安王适时露出怀念之色, “清河姐姐走了二十多年,臣弟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是个极为美好纯善的女子。”
“是啊, 清河福薄,只留下允昭这一点血脉,朕就是看在恭王叔的份上也要多照顾几分。”
庆熙帝摆摆手,又呵呵笑了两声,“要不怎么说贵妃做媒做的好呢,允昭和怀舟成了亲,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还去城外抓狐狸来养,取了个名字叫围脖儿,你说缺不缺德?哈哈哈!”
安王耐着性子听庆熙帝絮叨这些家长里短,稍稍放下心来。
他笑道:“外面都说昌宁侯府两位嫡子为争爵位闹得不可开交,可见传闻有时也未必是真。”
庆熙帝淡淡道:“是啊,人人都爱看兄弟阋墙的热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愚昧又无知。”
他在正中落下一子,冲安王爽朗一笑。
“就像咱们兄弟这般和睦,难道不好吗?”
“皇兄说的极是,臣弟只盼着在皇兄庇佑之下,做一辈子逍遥闲人才好。”
安王这次进宫主要就是为八月初八的法会过个明路,陪庆熙帝下了两盘棋,便适时提出告退。
“皇兄日理万机,更要劳逸结合,保重龙体。”
安王诚恳道:“待到观音诞那天,臣弟也会诚心祈福,愿陛下福寿绵长,我大邺国泰民安。”
一番话说的庆熙帝龙心大悦,又叫人开了私库,取出一尊上等白玉观音,赐给即将回京的李太妃。
出了宫门,安王上马车前,貌似不经意地吩咐了随从一句。
“告诉王妃,给太妃准备的床帐子太花哨了,换个素净的,动作快点,别误了正事。”
……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
庆熙帝沉着脸看向跪在下方的杨寒,语声森然。
“抓到的接头人,是恒王府的门客?”
杨寒头垂得更低了,“是,此人名为彭定,是庆熙二十三年的举人,湖广人士,去年投到恒王府门下,但恒王府门客众多,彭定在其中并不起眼,明面上也未受到恒王重用……”
庆熙帝握着朱笔,一下一下敲打着镇纸,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好,好极了。”
杨寒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帝王之怒波及了。
不过庆熙帝也确实有生气的理由——皇长子偷偷摸摸在山里挖矿造雷.管,说他没有逆心,谁信呢?
杨寒在心里默默替恒王点了个蜡。
果然就听上方传来压抑着怒气的命令,“把那个混账东西给老子押进来,现在,立刻,马上!”
二更天。
恒王是从被窝里被锦衣卫提出来的,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穿着一身寝衣就被堵了嘴巴塞进马车里,一路直奔皇宫。
刚一进殿,迎面一个茶盏砸过来。
龙椅上的庆熙帝拍桌咆哮,“跪下!”
身体比大脑更诚实,恒王当场就跪了,顾不上去擦脸上的茶叶沫子,膝行向前,颤声道:“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到底犯了什么错……”
恒王心里乱乱的,难道是他最近秘密会见多位朝臣,请他们上书立储,替自己造势的事被父皇发现了?
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了,明明可以再忍耐几年的。他可是皇长子,本就占着大义名分。
可是老三裕王最近也是动作频频,他又一向嘴甜会哄父皇开心,不得不防啊。
恒王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只能不停地磕头认错,脑门很快红了一片。
庆熙帝懒得和他废话,只将杨寒呈上来的口供朝恒王砸过去,“你自己看。”
几页纸飞得满天都是,恒王狼狈地伸手去抓,才看了几眼就脸色大变,急急抬起头大喊:“儿臣冤枉啊!儿臣从未听过什么辰砂矿,更没有指使门客去造什么雷.管啊。”
庆熙帝冷冷道:“那你承不承认,彭定是你的门人?”
恒王一时语塞,他一向在外树立礼贤下士的形象,广纳门客,其中有的是真有本事的,还有一些纯粹是来王府蹭吃蹭喝的。
这个彭定,他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可是真的不熟啊。
只是彭定的供词上口口声声说是受恒王指派,又耐不住锦衣卫的酷刑,咬舌自尽,这是死无对证了啊。
恒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父皇,儿臣冤枉,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庆熙帝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老大没有这个胆量。
可若不是他太招摇,太心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府里拉,又怎么会被幕后之人陷害?
跳得越高,摔下来才越疼。
庆熙帝对长子的失望又多了几分,冷眼看着他笨嘴拙舌地自辩,翻来覆去只会喊冤枉。
“朕看你才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人家只冤枉你,不去冤枉老三老四老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恒王被骂的不敢还嘴,心中却越发忿忿——说不定就是老三老四老五让他背黑锅呢?
父皇就是偏心。他可是长子,是长兄,若是早早定下储位名分,下面那几个还敢蹦跶?
“行了,朕还没死呢,不用你在这儿哭丧。”
庆熙帝被吵得头疼,狠狠摁着太阳穴,不带感情地下旨:“将恒王押回王府,禁足半年,好生反省。”
待恒王被拖下去,他又秘密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他的心腹,陆声。
“继续深挖彭定这条线,悄悄地,不要打草惊蛇。”
……
恒王被禁足的消息,天一亮就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京城。
王府外面围了一圈的锦衣卫,将整个王府如铁桶般守得密不透风。除了采买菜蔬和倒夜香的下人能从后门出入,其他人一概不得离开,更不许人靠近王府半步。
恒王妃一早起来得知此事,天都要塌了,慌里慌张去找恒王。
她还不知道恒王半夜就被提进宫里挨了顿骂,一进屋就摇晃他的肩膀,“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恒王还穿着那身寝衣,被茶水打湿留下的褐色痕迹格外醒目,他呆呆坐在床边,耳旁是恒王妃聒噪尖利的叫喊,终于忍无可忍将她推开。
“我怎么知道!我都要冤死了!”
恒王眼睛通红,握紧拳头,“别让本王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我……我饶不了他!”
恒王妃被推倒在地,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咱们全家都被禁足了,那荣成的婚事怎么办?”
……
“爱办不办。”
丫鬟慌慌张张进屋禀告,说王府被锦衣卫围了。
荣成县主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还高兴地拍起手来,“围的好围的妙,把我关一辈子才好呢!”
她宁可在王府里被关到死,也不要嫁给那个丑八怪。
*
“恒王被禁足了,难道小王庄后山那个矿是他让人挖的?”
沈令月摸着下巴分析,“怪不得他后来敢带兵逼宫,原来是有火力优势啊。”
不过恒王这么早就开始为宫变做准备了吗?可是现在“八皇子”还未出生,恒王作为皇长子,朝中拥立他的呼声很高啊。
沈令月对燕宜一摊手,“这下恒王是彻底没戏了吧。”
她们提前揭发了恒王的火器阴谋,算不算是改变了未来走向?
燕宜没有马上附和她,而是冷静提出:“陛下只说让恒王禁足半年,如果他真有谋反之心,这个处罚会不会太轻了?”
“唔,毕竟是亲儿子,还是长子,老皇帝总不能痛下杀手吧?”
沈令月摇摇头,“不管了,反正咱们都得了陛下赏赐,以后也不用担心东窗事发,连累侯府……”
话音未落,两个毛团儿一前一后冲进来,伴随着咪咪喵喵唧唧哈哈的叫声,屋里扬起若干猫毛和狐狸毛,有如漫天飞雪。
“围脖儿,你又欺负绒团儿!”
沈令月尖叫着冲过去拉架,把两个互相抱头狂踹的小家伙拉开,又抱起喵喵呜呜骂的很脏的绒团儿,安慰个不停。
这可是婆婆的心肝宝贝,一身漂亮的橘白长毛,都快被围脖儿薅秃了。
自从围脖儿进了侯府,那可真是每天“猫飞狐跳”,热闹极了。
本来沈令月是把围脖儿养在澹月轩,不许它跑出去闯祸。但狐狸这种动物能被老实关住就奇怪了。
它倒是听话,没有对厨房养的活鸡活鸭下手,但却不知怎么摸到了棠华苑,直奔“猫咖”狸奴小院,跟里面的猫猫“打成一团”——字面意义上的。
而绒团儿作为狸奴院的猫猫首领,自然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抵御外敌,不许围脖儿跑进来欺负小弟。
一猫一狐成天在侯府里打得天翻地覆,却都没对对方下死手,切磋为主,点到即止。
只是苦了燕宜,无论走到哪儿都容易被猫毛攻击,喷嚏打个不停,不得不随身携带“简易口罩”,随时防护。
围脖儿见沈令月只抱绒团儿不管它了,一出溜跑到燕宜脚边,绕着她哼哼唧唧,大尾巴扫来扫去。
又站起来扒拉燕宜的小腿,爪子勾着她裙摆就往上爬。
才穿了几次的裙子很快就变成了流苏款。
燕宜没办法,将它抱起来摸了两把狐头,好言好语劝说:“以后不要和绒团儿打架了好不好?”
“唧唧!”
“喵呜!”
两个毛茸茸又开始隔空对骂。
沈令月头都大了,跟燕宜吐槽:“当初我就说不养,裴景淮非要养……你看,猫狐相冲啊。”
燕宜轻笑,“现在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围脖儿可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狐狸。”
沈令月叹气又叹气,指着狐狸脑袋故作凶狠威胁:“再打架,就把你丢回山里抓老鼠去,再也别想吃大鸡腿了。”
围脖儿在燕宜腿上翻出白白的肚皮:听不懂听不懂窝要吃鸡……
……
九思院。
裴景翊下值回来,故意在院门口磨蹭了半天,一直等到燕宜从房间出来,才装作刚进门的样子向她走去,顺理成章牵起她的手,“夫人。”
燕宜垂下眼,视线落在他交缠不放的指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抬眸望向他,不由揶揄:“你现在连理由都不找了吗?”
裴景翊一脸坦然,“我想牵自己夫人的手,还需要什么理由?”
二人一起进了屋,裴景翊在屏风前停住,自然而然地伸开双手。
“有劳夫人替我更衣。”
燕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裴景翊面前,稍稍踮起脚尖,伸手去解他的领口。
葱白似的指尖擦过他脖颈,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清甜花香。
裴景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垂着眼专注地看她每一个动作。
他的目光太近太热,燕宜在他的凝视下慢慢红了脸颊,只能将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手中小小的盘扣上,不敢和他对视。
裴景翊突然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红了。”
他语气一本正经,“夫人帮我更衣,为何也会这般害羞?”
燕宜一着急,抬手去捂他的眼睛,“……不许看。”
他浓长的睫毛轻轻扫过她掌心,沙沙的,沿着掌纹一路向下蔓延,激起细微的颤栗。
裴景翊慢悠悠地握住她的手,停在唇边,半是触碰半是亲吻,含糊着开口:“夫人……想用点香吗?”
这句话简直成了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暗语,燕宜条件反射般感到一阵心悸,含羞带恼地瞪他,“你还说?”
裴景翊一派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我是说,安神助眠的那个。”
外面天色还亮着,大片的火烧云漫过西窗,映出房里一派无边春色。
烛火微摇,床帐半掩。
燕宜攀着他肩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更多声响,断断续续地细碎喘息,推他的胸口,“晚膳,还没摆……”
裴景翊抬起头看她,桃花眼中雾气弥漫,“我不是已经在享用了吗?”
燕宜:……这人现在已经完全了不演了对吗?
裴景翊耐心俯身下去,“小别胜新婚,她们不会那么没眼色的。”
什么小别?是说去小王庄的那几天……那几天?
一波波潮水般的汹涌冲击过大脑,让燕宜已经无暇思考他话中深意。
他太坏了,像是捉到猎物还要翻来覆去百般戏弄的猫科动物,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逼她讨饶。
燕宜抬手捂脸,又被他不容拒绝地移开。
“我要看着你。”
裴景翊专注凝望着她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眸,粉得像三月桃花的面颊,后仰的天鹅般洁白的颈,一寸寸向下游移。
他亲上她的锁骨,留下自己的痕迹,“很美。”
燕宜小声呜咽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晶莹的水光。
“夫君……”
“我在。”他凑近去吻她眼角,“但我更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燕宜呆呆望着他,“允昭?”
裴景翊轻轻勾起唇角,下一秒突然加快了节奏,不再保留,让她完完整整属于了自己。
燕宜眉心狠狠蹙起,搭在他背上的双手用力抓了一把,抽噎着喊了一句疼。
裴景翊只得停住,安抚似的轻轻拍她的背,用最低柔的语气哄着,“抱歉,我会再慢一点。”
燕宜委屈地红了眼圈,扭过头,又被他追着亲上来。
裴景翊嘴上说得好听,亲亲娇娇乖乖各种肉麻的昵称喊了个遍,却丝毫没有半途而废的打算。
他似乎吃定了燕宜不会拒绝,一寸寸地侵入。
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裴景翊微微挺身,开口分散她的注意力,“夫人,以后私下无人的时候,我唤你‘阿昙’可好?”
燕宜从漫长的欢愉里短暂清醒了一瞬,轻轻嗯?了一声。
裴景翊轻抚着她的脸颊,清俊如谪仙的面孔也有这般沉溺的模样,深深映在她的瞳孔。
“因为夫人就如昙花一般,只在夜里,在我面前盛放。”
是只属于他的那朵幽昙。
……
到底是初次,裴景翊不好放肆太久,哄着燕宜忍了又忍,终于在濒临界限及时收了手,抽身而去。
待燕宜恢复清醒,只见他拿了湿帕子,正替她仔细清理。
她脸上又是一烫,下意识地并起双腿,又被他握住脚腕。
“羞什么,很快就好。”裴景翊动作很是温柔,歉意地望她一眼,“有点肿了,明早我去找些药来。”
燕宜拿他没办法,只能闭上眼睛装做看不见。但越是这样,触感就加倍清晰。
她只得又睁开眼睛,努力不去看他的动作,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也……不想要小孩吗?”
她还以为裴家上下都希望她尽快生个儿子。
可是裴景翊似乎并不这样打算。
他是还有什么别的顾虑吗?
燕宜脑中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理性的天平在朝着另一边不断倾斜。
她试图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但还是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
裴景翊立刻察觉到她的情绪,不由分说将人抱住,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你别多想,我自然是很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只是……”
他轻轻吐息,带着怜爱的目光看向她,“只是大夫说你体弱血虚,在没有完全调理好之前,最好不要有孕。”
怕燕宜难过,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亲,赌咒发誓一般,“你的身体是第一位的,不论长辈如何催促,只管推到我头上。”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燕宜,却见她神色一松,冲他弯了弯唇角。
“好,我知道了。”
裴景翊还有点回不过神,“你……不难过吗?”
大夫的话他本来不想告诉燕宜的,毕竟这种说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能生”,而这三个字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可怕的魔咒。
但他更不想让她胡乱猜测,影响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来的感情。
“如果你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我才难过。”
燕宜认真地看着他,“裴景翊,你要答应我,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千万不要自以为是,想要瞒着我解决一切。”
她以前在小月亮的大力安利下,也看过几部经典爱情剧,然后就被男女主的不长嘴行为气到了。
有什么误会是不能一句话说开的?如果不能那就两句,三句。
理智上她知道这是编剧为了勾引观众的小手段,但她就是觉得不爽。
之前裴景翊说要和她约法三章,她答应了,也做好和他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准备。
但既然他已经先跨出了这一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界限,燕宜希望他能做一个真正的,合格的丈夫。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
“我允许你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因为我也有。”燕宜对他说,“但在涉及到我们夫妇之间的问题上,我希望我们都能做到彼此坦诚。”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怨妇”,每天猜测丈夫的心思,大把时间用来伤春悲秋,自怨自艾,只会浪费自己的情绪感知和生命力。
哪怕有一天爱消失了,她也希望他能诚实地告诉她,她也绝不会死缠烂打,大家好聚好散。
燕宜认真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感情观,裴景翊却只听见最后一句。
“你要和谁好聚好散?”
他微微眯起眼睛,周围的气压突然变低。
“这只是个假设……唔……“
裴景翊有些气急败坏地用力亲上去,刚刚才安静下去的气氛又变得火热。
他稍微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吻得激烈,又带了些不管不顾的疯。
“你是我的,阿昙,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从小到大,裴景翊拥有很多别人羡艳不已的东西,高贵的出身。长辈的偏爱,父亲的期望,继母的关怀,还有出众的容貌和才华,被师傅夸奖的武学天赋……
可这些东西给了他也能给别人,就像裴家不止他一个孩子,就像孟婉茵无论多么小心翼翼地照料他,她也只会在怀舟调皮闯祸时打他的屁股。
只有妻子,他的妻子,是与他耳鬓厮磨,灵肉交融,是与他荣辱与共,生死不弃,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妻子。
他的阿昙。
……
进了盛夏,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沈令月在屋里放了半人高的冰山,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上面,一次次被青蝉和霜絮拉回来。
“我的祖宗姑奶奶,这样要冻出病来的。”
青蝉拿她没辙,转头求助,“大少夫人,您快管管她吧。”
燕宜轻轻摇着扇子,手边摆着西瓜冰碗,慢悠悠开口:“心静自然凉,来,跟我一块闭目养神……”
沈令月泄气似的坐到椅子上,“啊啊啊我静不下来!好热好热,怎么会这么热……我好想那个啊……”
呜呜呜她亲爱的空调……
沈令月一把抢过燕宜的冰碗,赶在青蝉反应过来前,一仰头吞下半碗的碎冰,两腮鼓鼓,咯吱咯吱嚼个不停。
青蝉急得恨不得去掰她的嘴,“天爷啊,这要受凉的。”
沈令月被冰得满口牙齿都失去知觉了,一阵激爽直冲天灵盖,连着打了好几个冷战。
她捂着嘴巴左右闪躲,直到最后一块冰也被嚼碎了咽下去,冲青蝉张开嘴,“啊……没了。”
“小姐!”青蝉被她气哭了,一跺脚跑了出去。
沈令月眨巴眨巴眼,看向霜絮:“要不你去看看?”
“是。”霜絮淡定地冲二人一福身,然后也出去了。
燕宜放下扇子,不赞成地摇头,“青蝉也是为你好。”
只有这样亲生的丫鬟,才敢对着小姐甩脸色呢。
沈令月自知理亏,老实认错,“哎呀,我就是热的神志不清了……等会儿我亲自去向她赔礼道歉。”
燕宜看向窗外,“也是我判断失误了,这个夏天确实不好过,有十多天没下雨了吧?”
沈令月点头,“对啊,要是能干干脆脆痛痛快快下一场雷阵雨,也不用这么难熬了。”
“知足吧,至少我们还用得起冰呢。”燕宜目露沉思,喃喃道:“就怕高温旱灾会影响到农业生产……这才是最要命的。”
小农经济靠天吃饭,一旦庄稼没有收成,必将是自下而上的一场灾难。
沈令月反应过来,震惊吃手,“难道我们要拿天灾逃荒剧本了?还是玄女娘娘又给你预言了?”
燕宜回过神冲她笑了下,“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情况还没有糟糕到这个程度。”
说起来她最近很久没做梦了,可能是天气太热,大家都待在家里避暑,无瓜可吃?
但如果一直这样“太平”下去,她没有瓜吃,身体恢复得就慢,那她和裴景翊就不能要孩子……
燕宜轻轻蹙眉,有些苦恼。
裴景翊以为她豁达,不把大夫的话当回事,其实是因为她自恃有“外挂”,相信自己一定能恢复健康。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其实燕宜还挺想生一个小孩的,她一定会给ta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充满爱、陪伴、信任与尊重的童年。
她应该,也许,可能会是一个好妈妈吧。
裴景翊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不拘男女都好,只要是他们俩的孩子,应该总不会太差……
燕宜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唇边无意识地泛起一抹微笑,落在沈令月眼中,只觉得她整个人突然充满了神圣的母爱光环。
“燕燕?”沈令月瞪大了眼睛打量她,“你不会是……有了吧?”
哦吼吼,某个绿茶精开窍以后真是进展神速啊!
沈令月激动搓手,“多大了,是个男球还是女球啊?”
“是个空气球。”
燕宜无奈又好笑地纠正她,“我身体还没恢复,大夫说现在不宜有孕,还得再等等。”
她们俩现在名义上是妯娌,明眼人都能看出裴家上下盼着她能先生下侯府第四代长孙,进一步稳固裴景翊的未来世子之位。
但现在是客观因素不允许,燕宜也不想瞒着沈令月,“如果你和裴景淮先有了孩子也不要紧,不必顾忌着我们。”
沈令月摆摆手,“什么呀,我们俩纯粹就是还没玩儿够呢,不生不生,我等你,一定等你啊。”
一个围脖儿已经够让她和裴景淮心力交瘁了,沈令月无法想象自己大着肚子还要给围脖儿和绒团儿调解矛盾的那天,太可怕了。
沈令月抓起扇子又使劲扇了几下,“先熬过这个夏天再说吧,这么热的天儿,谁家也没心情搞事啊。”
没有瓜吃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想它想它想它……
直到第二天她们去棠华苑,才从孟婉茵那里得知观音法会就在后天,而且是由安王府的李太妃主持举办,场面十分盛大。
“你们俩忘了吗?前阵子我还从公中支了银子,派人送去安王府呢。”
像是这等盛会,京城各家女眷都要出点银钱香火,聊表心意。
“尤其是今年的观音诞,这可是李太妃去五台山潜心礼佛三年,回到京城主办的第一场法会,到时让允昭和怀舟带你们去看看热闹。”
沈令月挽上孟婉茵手臂,笑眯眯道:“母亲给我们讲讲,李太妃是什么人呀?”
“诶,她年轻时可是先帝的宠妃,很厉害的,又给先帝生下最小的儿子安王,当时还一度有传言,说先帝有意废长立幼呢。”
孟婉茵摇摇头,“不过我看那些都是空穴来风,咱们陛下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宫嫡出,稳稳当了太子好多年,又没犯过什么错,哪能说换人就换人的?”
不过这些流言到底还是有些影响,先帝驾崩后,按照惯例,有子嫔妃可以出宫由儿子奉养。李太妃便出宫去了安王府,之后便传出她一心向佛,不理俗事,很少见人。
三年前更是亲自去了五台山闭关祈福,以至于京城都快忘了这位前朝宠妃的存在了。
沈令月好奇道:“她已经低调隐居了这么多年,为何今年会突然大张旗鼓办法会?也不符合她的人设啊。”
孟婉茵已经习惯了她的天马行空,想了想道:“可能是安王夫妇这么多年也没生下一子半女,太妃娘娘着急了,顾不上这么许多吧?”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立刻补充,“是太妃着急,不是我着急,没有催你们的意思,绝对没有啊。”
沈令月和燕宜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婆婆也太可爱了吧?
“母亲后天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看热闹?”沈令月拉着她软磨硬泡,“既然是如此盛大的法会,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孟婉茵连连摇头,“那天街上肯定全是人,我不去。”
沈令月提议,“我们在临街的酒楼上订个包厢,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看下面的热闹不就行了?”
不等孟婉茵拒绝,门外便响起裴显赞同的声音,“这个主意好,我让管家安排,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去。”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恭喜裴大在六月最后一天成功上垒[比心][比心]没错之前都是肉渣,因为要让老婆慢慢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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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观音渡(上)(营养液6……
见裴显兴致勃勃, 大有将此次出行发展为家庭团建的架势,孟婉茵也只好答应下来。
下午让管家去丰乐楼订包厢。
管家回禀时还在擦汗,“多亏咱们侯爷在陛下面前得脸, 这才抢到了一间位置不错的, 正正临着兴安大街, 视野好极了。”
丰乐楼是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酒楼,位于皇城中心的兴安大街上, 也算是地标建筑。三层五楼相向,飞桥栏槛相连,“明暗相通,珠帘绣额, 灯烛晃耀。”①
孟婉茵问管家:“丰乐楼的包厢已经都订满了?”
“可不是嘛。这太妃娘娘和安王府出面举办的观音法会,各家高门大户都出来凑热闹了,临街的好位子抢手着呢。”
管家回答,又对一旁的沈令月道:“小的去订位子的时候,还遇上了沈家的管事妈妈, 好像是姓刘的?”
沈令月点头, “对对, 是我母亲身边的刘妈妈。”
“那就是了,沈家的包厢最后定在了二楼,正好在咱们楼下,视野也是很好的。”
沈令月还挺高兴, 到时候出门看热闹,还能和赵岚见面说说话。
孟婉茵含笑看了小儿媳妇一眼, 她还在那儿傻乐呢,根本没听出管家话里邀功讨赏之意。
临近法会,丰乐楼的包厢只会更难订。亲家虽然是三品侍郎, 但比起昌宁侯府这般勋贵人家还是差了一等。
管家特意提起这一茬,想必也是在其中出了力,抬出侯爷的身份帮了忙。
孟婉茵冲祁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给管家塞了个分量不轻的荷包,“你办事利索,夫人都看在眼里呢。”
管家这才眉开眼笑地退下去了。
沈令月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问:“订包厢不是管家分内之事吗,怎么还要额外赏他?”
待祁妈妈笑着向她解释了原委,沈令月才恍然大悟。
好家伙,她还以为自己看了那么多宅斗文,就能轻松玩转后宅呢。
结果连人家的潜台词都听不出来……
真是没有受过社会毒打,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一枚QAQ
沈令月一把抱住孟婉茵的衣袖,真心实意道:“有您这样的婆婆,真是我和大嫂的福气。”
孟婉茵摸摸她的脑袋,笑眯眯道:“没事儿,母亲也是从小姑娘一点点学过来的,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长大了就懂了。”
她才不要当那种刁难儿媳妇的恶婆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好。
……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八,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沈令月站在侯府大门口等着上车,一边对燕宜道:“昨天还闷得喘不上气,今天的风凉凉的,好舒服啊。”
燕宜看着远方翻涌的云层,大片大片如棉花糖铺洒在澄蓝色的天空,恰到好处地遮去了太阳的灼热,伴着习习清风,是难得的舒爽。
她点头微笑:“观音诞嘛,自然是个好天气。”
裴显和孟婉茵坐一辆车,然后是燕宜和裴景翊,沈令月和裴景淮,最后是裴玉珍带着两个女儿,董兰猗和董韫芝。
后面伺候的丫鬟仆妇和随从小厮又坐了两辆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往丰乐楼驶去。
沈令月趴在窗边向后看,好奇道:“太夫人怎么没跟着一起出来?她老人家不是信佛很虔诚吗。”
虽然在她看来,这些贵夫人老太太们都是拿信佛当时尚单品,日子太无聊,总要有点打发时间的爱好。
念念佛,抄抄经,小半天就过去了。
裴景淮歪在坐垫上,正往嘴里一粒一粒丢着炒黄豆,闻言笑道:“那你还是不了解她,她只喜欢待在松鹤堂那一亩三分地,等闲不爱出门的。”
尤其这么热的天气,外面又这么多人,老太太都怕自己挤出个好歹来。
就非常惜命。
沈令月吐吐舌头,裴家的长辈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宅。
哦,除了裴玉珍。
这位小姑母还是很热衷出门交游的,今日更是从头到脚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像是去拜佛,更像是去相亲的。
沈令月撩开车帘让空气流通起来,看了一会儿外面的街景,疑道:“咱们走的是去兴安大街那条路吗?”
“我看看。”裴景淮凑过来,和她挤在车窗前,顺势搂住她的腰。
他是京城土生土长公子哥儿,又一贯喜欢在外面游玩,对大街小巷都十分熟悉,很快就认出来,“咱们不走兴安大街,过东水桥,走竹篮巷,直接从丰乐楼后门过去。”
到了丰乐楼,小二引着一行人上了三楼包厢,沈令月和燕宜走到窗前向下看,越发感受到这次法会的盛大和重视。
兴安大街作为今日法会的主要巡游路线,昨晚就开始“交通管制”了,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的大半人手都调了过去,维持治安。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连道路两边的小贩都被暂时劝离,最大程度保持路面的宽敞和整洁。
从楼上往下看,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穿着整齐一新的制服,手持长刀或长棍,每隔几十步便站了一人,齐刷刷地守在路边,将围观百姓都控制在了充作警戒线的围绳之外。
沈令月不由咂舌,安王府这次还真是大手笔啊,估计老皇帝也没少帮忙?
想了想又反应过来,跟燕宜小声蛐蛐,“咱们家是不是也出钱了?”
燕宜管账本,自然清楚,点头道:“侯府捐了二百两,估计其他勋贵和官员家里多少也要捐一些。”
沈令月啧啧,“安王好鸡贼啊,钱是咱们大家出的,最后好名声全是他的。”
燕宜失笑,“安王府肯定还是要出大头的,不说这次法会,平日里那些善堂和慈幼院的开销,一笔笔都是不小的支出。”
再说观音法会这种盛事,就是安王府不开口,各家也愿意出一份力,积功德嘛。
担心路上堵车,她们今天早早就出门了,离法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沈令月嫌待在包厢里无聊,决定拉着燕宜出去串门。
来到走廊上,只见前方人影攒动,各家的丫鬟仆妇穿梭其中,敲门递帖子的,显然已经把丰乐楼当成了一个小型的社交场。
沈令月一挥手,“走,咱们也吃瓜去。”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刘妈妈迎面追上,笑道:“三小姐,夫人刚要让我上来找您呢。”
“啊,那我们先去见我母亲吧。”
沈令月拉着燕宜下了楼,带她去了沈家的包厢。
今日沈家人也来的齐全,赵岚和沈杭、柳姨娘,沈令月的两个哥哥并沈颂仪,就连沈元嘉和蘅姐儿也在,估计是没和平西伯府的人一块。
“小姨!”
蘅姐儿像个小炮弹似的扑进沈令月怀里。
沈令月把她抱起来掂了掂,假装皱眉:“蘅姐儿,你是不是又胖了?”
蘅姐儿气鼓鼓地强调,“才不是胖,武课师傅说了,蘅姐儿这是变结实了,强壮了。”
说着就握紧小拳头,全身绷劲儿,让沈令月摸她的小肉胳膊。
沈令月憋笑配合,夸张地捏上去,“哎呀,好硬啊,蘅姐儿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了吧?”
逗得小丫头脸红红的,害羞地往她怀里钻。
沈令月捏捏她的小脸,给她介绍燕宜,“这是小姨的嫂嫂,你要叫燕姨姨。”
蘅姐儿在外人面前还是很乖巧的,从她怀里跳下来,规规矩矩向燕宜行了个问安礼,“燕姨姨好,我叫韩一蘅,你叫我蘅姐儿就好啦。”
“哎,蘅姐儿你好。”燕宜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白嫩嫩的小脸,谁会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呢。
沈令月又带着燕宜去向赵岚和沈杭见礼。
“父亲母亲,这是我大嫂周燕宜。”
赵岚不露痕迹地打量了燕宜两眼,微笑:“大少夫人,月儿从小被我惯坏了,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作为大嫂,多多包涵,别跟她一般计较。或者有什么事,来沈府找我也是一样的。”
燕宜连忙摇头说没有,她和沈令月相处的很融洽。
赵岚心下诧异:这两个人从前一见面就要别苗头,如今嫁给一家两兄弟,反倒转了性子,相亲相爱起来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捉摸不透啊。
那边沈令月已经问候上了沈杭的身体,“爹你恢复的怎么样了,现在还能说话吗?用不用我帮你翻译啊?”
好些天没听过电音蝌蚪了,还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沈杭白她一眼,慢悠悠开口,“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幸灾乐祸。”
沈令月吃惊:“爹你好啦?都会说四个字成语了。”
沈杭气得要打她,被她敏捷躲过,藏到赵岚身后。
赵岚轻咳一声掩饰笑意,解释道:“你父亲前几天已经销假回礼部当值了,现在就是说话慢了点,嘴歪了点,不仔细看也察觉不出来。”
沈令月探出头去偷瞄,收获沈杭一个瞪眼。
“爹你别瞪我啊,不然又要嘴歪眼斜了怎么办?”
沈令月仗着沈杭说话不利索,把他气得胡子乱颤。
沈明安笑着过来打圆场,“小妹,好久不见你回来,在裴家过得怎么样?”
沈元嘉也领着蘅姐儿过去说话,她们仨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兄妹,感情自然不同。
燕宜坐在一旁,看着沈令月被家人包围关怀的温情画面,仿佛自己也感受到同样的幸福。
直到柳姨娘不动声色地靠近她,温温柔柔开口:“裴大少夫人,跟我家三小姐做妯娌,一定很不容易吧?”
燕宜转过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此话怎讲?”
柳姨娘捏着帕子在嘴角按了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诶,说到底我也只是沈家的妾室,有些话不好讲的……”
“是吗?那姨娘就别讲了。”
燕宜轻轻翘起唇角,眼底满是冷淡和疏离,“我有眼睛,会自己看。谁和我素昧平生,谁和我朝夕相处,我还是分得清的。”
柳姨娘没想到燕宜如此强硬,吃了个闭门羹,讪讪地走开了。
“母亲,我和大嫂还要去别家包厢串门,改日我再回家陪您,到时候叫上大姐一起哦。”
沈令月担心自己在这里逗留太久会冷落了燕宜,适时提出离开。
赵岚看她气色红润,和燕宜也是有说有笑的样子,摆摆手放了人,“去吧。”
又说让燕宜有空也来沈家做客,燕宜笑着应下,二人告退出门。
到了走廊上,燕宜开口:“刚才你们家那位柳姨娘还想来说你的坏话,被我怼回去了。”
沈令月哼了一声,挽住燕宜手臂,“她一天天就是闲的,沈颂仪的婚事还没着落呢,又来挑拨上我们了。”
燕宜笑:“反正都是无用功。”
她们问过小二,周家今天并不在丰乐楼的客人名单里。
想想也是,林绮玉还在坐月子,周雁翎至今还下落不明,估计周川也没心思出来看什么法会。
见燕宜面露忧色,沈令月安慰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会儿我们也向菩萨许愿,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两位裴少夫人,令国公夫人在顶楼等二位呢。”
楼梯拐角,一名丰乐楼的女使冲二人微微欠身。
沈令月和燕宜跟她上了楼,原来丰乐楼明面上是三层,其实三楼之上还有一处斗拱样式的阁楼,楼层越高,地位越尊。
令国公顾凛,本朝勋贵中的第一等,自然也在上面。
“郑姐姐,顾大哥。”
二人进了房间,就见郑纯筠推着顾凛的轮椅,夫妻俩一坐一站在窗边吹风赏景,上前问好。
顾凛冲二人微笑点头,又回首示意郑纯筠松开轮椅,他自己推动车轮去了另一扇窗前,给她们留了空间说话。
郑纯筠一手拉起一个,“我猜你们不会错过这个大热闹,刚才就派人下去寻你们了。”
她对沈令月狡黠地眨眨眼。
沈令月嘿嘿一笑,大家都是吃瓜人嘛。
和郑纯筠聊天才知道,这间阁楼是安王特意让人留给他们夫妇的,否则郑纯筠还真没打算带顾凛出来,毕竟他行动不便,轮椅抬上抬下很不方便,顾凛又不喜欢劳师动众,除了出门求医,基本都不出门活动。
但她转念又想,不管顾凛的腿什么时候康复,能不能康复,总不能窝在令国公府一辈子都不出门,还是要多出来透透气,这样也有利于心情。
便是今天出了门,来到丰乐楼,郑纯筠也拒了别人送来的拜帖,除了沈令月和燕宜,她谁也没见。
“听说这次法会十分盛大隆重,有护法神巡游,观音渡厄,唱佛戏,布施斋食,舞龙舞狮跨火盆……热闹极了。”
郑纯筠最近常和安王妃来往,因此对法会的流程也比外人更熟悉。
沈令月听得心痒痒,和燕宜商量:“光在楼上看有什么意思,一会儿咱们去街上,跟着游行队伍一块走啊?”
那些贵妇小姐自恃身份,只愿在楼上远观,她们俩可没这么多讲究,看热闹最重要!
沈令月冲她挤眼睛,“叫上你男人和我男人,让他们俩负责开路。”
老公不就是这个时候拿来用的嘛。
燕宜笑着答应了。
沈令月张望了下,咦了一声,“陈虎大哥没跟你们一块出来吗?”
他是顾凛的救命恩人,又被顾凛认作义兄,听说还在军中谋了一个职位,如今也是官身了。
陈虎现下就在令国公府住着,他力气大,有时候需要搬动顾凛和轮椅什么的都由他来帮忙,很是稳妥。
郑纯筠脸上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伸手一指窗外,“你们看,他在下面呢。”
沈令月凑过去看,很快找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高大魁梧的陈虎。
“哎,哎?”沈令月惊奇不已,“他旁边的姑娘,不是郑姐姐你身边的梅芳吗?”
郑纯筠笑着点头承认,“他和梅芳彼此看对眼了,打算年底就成亲呢。”
梅芳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郑家最落魄的时候,其他下人都拿了遣散银子各谋出路,梅芳也不离不弃,甚至一个人干了好几个人的活,连重病卧床的郑老夫人都是她在照顾。
后来梅芳陪着郑纯筠嫁到令国公府,没少帮着她出门跑腿,又结交府里各处,帮她搜集情报,躲过几次顾源和秦筝筝的算计。
直到顾凛活着回来,又继承了令国公爵位,郑纯筠和梅芳主仆才算是熬出头了。
因为都要照顾顾凛,梅芳和陈虎免不了要经常打交道,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彼此就有了情意。
郑纯筠轻声道:“我本来也不舍得让梅芳随便配了府里的管事小厮,她为我,为郑家付出许多,我是宁愿还她身契,放她为良民的,是她不放心我,一定要留下来陪着我……”
如今她和陈虎情投意合,若是嫁给他,大小也是个武官家的太太,不用再做奴婢了。
沈令月和燕宜向窗外下方看去。
陈虎和梅芳站在路边,他高大的身躯小心地护着梅芳,不让她被周围的百姓挤到,蒲扇似的大巴掌小心地捏着一串糖葫芦,正讨好地举到梅芳面前,脸上带着憨厚又羞涩的笑容。
梅芳靠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腕,轻轻咬下一颗糖葫芦,冲他笑得灿烂,似乎在说很甜。
“真甜,真好啊。”
沈令月双手捧脸姨母笑,虽然没有瓜吃,但嗑CP的快乐也是无法替代的!
燕宜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
她还记得在那个梦里,当郑纯筠被顾家人诬陷通.奸时,梅芳和大房的其他下人都被关起来,严刑拷打,逼她们出来指认。
梅芳作为郑纯筠的陪嫁丫鬟,宁死不从,本来她都找到机会逃脱出来了,可她没有自己逃跑,而是选择去顺天府告状,想求官府来人救救她的小姐。
可惜功亏一篑,在离顺天府衙还有一条街的地方被令国公府的家丁抓了回去,丢进池塘活活溺死了。
她们改变了郑纯筠的命运,也救了梅芳的命,现在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燕宜轻抚心口,感觉有一股热流涌过,化作无形的力量,滋补着她的身体。
她心有所感,难道梅芳的命运,也是可以算作她和小月亮的“功德”吗?
不等她有空细想,沈令月又指着下方斜对面的一间茶楼激动道,“燕燕,你快看!”
燕宜望过去,透过茶楼临街的窗子,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正温柔细心地为对面的女子擦着手。
“那是陈昂,和姚玉沙?”燕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现在已经可以出门活动了吗?”
他们俩坐在茶馆里,落在外人眼中就像是一对出来玩的年轻小夫妻,哪怕姚玉沙脸上偶尔会闪过一丝迷茫和怯意,也绝不会让人联想到她曾经是一个“疯子”。
沈令月眼里都要泛起泪花了,“呜呜,一定是陈昂把她照顾得很好,姚大人和姚夫人才放心让他带着女儿出门。”
燕宜轻轻点头,补充道:“姚玉沙也一定非常信任他,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更不会让自己受伤。”
她终于敢走出自己的小世界,重新回到这烟火缭绕的人间。
沈令月靠上她的肩膀,又一次喃喃:“真好啊,大家都这么幸福。”
……
法会快要开始了,二人辞别了郑纯筠和顾凛,回到侯府的包厢。
一进屋,就听裴玉珍阴阳怪气的,“你们俩跑的倒挺快,出去应酬,怎么不带上你们表妹啊?一个个的就会耍嘴皮子说好听的,其实根本不关心兰猗的终身大事……”
沈令月眨眨眼,“小姑你自己都没出去,怎么还非要指望我们两个小辈啊?”
裴玉珍气急,“你!”
她不出去交际,还不是因为之前屡屡碰壁,拉不下脸,这才想着借沈令月和燕宜的社交圈子碰碰运气嘛。
孟婉茵过来打圆场,问她们俩刚才都去了谁家的包厢。
沈令月如实道:“就去了我娘家,还有令国公府……”
沈家?
裴玉珍眼珠一转,忽地态度变了一百八十度,笑容满面:“怀舟媳妇儿,我记得你娘家大哥还没成亲吧?听说他在国子监也是有名的才子——”
她拍了下手,高兴的道:“你表妹的才情你也是清楚的,她若是嫁给你大哥,两个人有共同语言,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岂不是一段佳话?”
沈令月:“啊?”
裴玉珍自说自话,甚至还想拉拢裴显,“大哥,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沈家的家风好啊,不然陛下也不会给咱们两家赐婚,兰猗可是你亲外甥女,她嫁到怀舟媳妇儿家里,那就是亲上加亲,母亲也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裴显:“啊?”
裴玉珍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虽然沈家不是什么勋贵世家,家世也浅薄了些,但兰猗嫁过去就是三品侍郎家的嫡长媳,进了门就能当家做主,勉勉强强也不错吧。
再说沈令月的母亲赵岚,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小女儿,听说在经商一道极有天赋,嫁进沈家二十多年,硬生生把一个小门小户拉扯出来,买了许多田庄商铺,每年的进项银子哗哗如流水。
光看沈令月当初进门时那丰厚的嫁妆就把她眼红的够呛,这还只是赵岚给小女儿的陪嫁,那她攥在手里的,将来留给嫡长子的,岂不是更多?
就这么定了,把兰猗嫁给沈家大公子,然后生下长子嫡孙,掌握管家大权,把整个沈家捏在掌心里。
将来等赵岚老了,她都得看自己女儿的脸色过活,哈哈,哈哈哈……
裴玉珍越想越美,竟然旁若无人地笑出了声。
孟婉茵壮着胆子推了她一下,“……小姑,你没事吧?”
这人怎么突然中邪了?等法会开始了,得送她下去驱一驱啊……
“我没事啊,我好得很。”
裴玉珍一秒恢复正常,对沈令月和颜悦色道:“你往娘家递个消息,让你母亲尽快请媒人来提亲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门亲事我同意了,抓紧走完六礼,别误了你表妹的花期。”
沈令月:………………
沉默,沉默震耳欲聋。
要不是公公婆婆都在看着,她真想冲上去把裴玉珍脑袋里的水晃出来。
什么玩意儿啊谁就同意了???
你到底有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不对啊。”
裴景淮突然开口了,他摸着脑袋,眉头微微皱起,不确定地回忆:“我怎么记得岳母大人说过,我大舅哥和国子监祭酒桑大人家的小孙女定了亲,打算明年就娶进门呢?”
“什么?!”裴玉珍不可置信地尖叫,“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沈令月可算有机会开口了,只是她对着裴显和孟婉茵解释:“桑家的小孙女比我还小一岁,人家不舍得女儿嫁太早,加上桑家是清流仕宦之家,规矩大,不欲张扬,所以两家只是悄悄合了庚帖,没有对外宣扬。”
裴显了然地点点头,“是桑家啊,那不奇怪了,亲家母好眼光,桑氏的女儿不愁嫁的。”
桑家的家谱比大邺建国还长呢,人家在前朝就已经是官宦之家了,无论男女都才学出众,满腹经纶。男的入仕为官,女的相夫教子,诗礼传家,贞节牌坊都给桑家挣了好几座,所谓世家大族,当如是之。
桑家规矩重,桑氏女在前朝和本朝,都有不少入宫为妃,或是嫁入王侯之家的,个个都很金贵。
赵岚早在十多年前就盯上了桑家的女儿,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沈家未来的主母。
幸好沈明安天赋出众很争气,也幸好赵岚曾有意结交桑家,和桑家这一代的当家夫人在生意上有来往,帮过桑家一个大忙,挽回了极大的损失。
否则凭沈明安现在还只是个举人,根本不够格做桑家的女婿。
正因如此,当初赵岚发现沈明安书房的丫鬟有意勾引公子,才会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在桑家小孙女嫁进门之前,她必须保证儿子的屋里干干净净,从身到心,全部要留给未来的妻子。
裴玉珍脸色难看极了。
她就是再有自信,也不敢说董兰猗的才貌能胜过桑家女,更不要说人家的家世了。
沈令月清清嗓子,好心建议:“虽然我大哥定了亲,但是我二哥还没定啊。虽然我二哥现在只是个秀才,但他人好啊。他性子温和敦厚,还会做好多木雕小玩意儿,表妹要是愿意嫁给他,他一定会对妻子很好的。”
“你二哥?”裴玉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就是你家那个姨娘生的龙凤胎,区区一个庶子,也想娶我的兰猗,做什么美梦呢!”
沈令月:……
得,算她嘴欠。
庶出咋了?真要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还觉得董兰猗配不上沈明达呢。
她没有歧视董兰猗幼年丧父的意思,只是她这个人吧……算了算了,她要是真嫁给二哥,最后操心的还是赵岚。
沈令月拍了一下自己,叫你多嘴。
她冲裴玉珍皮笑肉不笑,“小姑说得对,我二哥配不上兰猗表妹,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裴玉珍不接茬,目光又幽幽投向燕宜。
燕宜飞快道:“我就一个弟弟,还没满月呢。”
裴玉珍轻蔑地嗤了一声。
哼,周家,区区一个武官,门第太低,就是有儿子她也瞧不上。
包厢内气氛古怪,孟婉茵如坐针毡,直到下方遥遥传来一声锣响,她立刻道:“法会要开始了,燕宜,月儿,你们不是说要下去看得更清楚吗,快去吧。”
走吧走吧,都走了这里就清静了……
“二嫂,阿芝也想去下面。”
董韫芝眼巴巴地看向沈令月。
沈令月对这个小表妹还蛮有好感的,牵起她的手,“好啊,那阿芝就跟着我和二表哥?”
董韫芝松了口气,笑得眼睛弯弯,“谢谢二嫂,阿芝一定乖乖的,不给你和表哥添麻烦。”
沈令月捏捏她小脸,“什么麻不麻烦的,走咯。”
她和裴景淮领着董韫芝下了楼。
裴玉珍眼珠一转,推了董兰猗一把,对裴景翊道:“允昭,你也带上你表妹吧。”
错过了沈家大公子,那就只能继续盯着自家大侄子了。
然而裴景翊神色不改,淡定拒绝:“我还要照顾我夫人,分.身乏术,小姑还是另请高明吧。”
裴玉珍急了,“怀舟和他媳妇儿都能领着阿芝,你们带上兰猗怎么就不行了?兰猗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还能比阿芝更难带?”
“正因为表妹不是小孩子了,侄儿更要避嫌。”
裴景翊直言开口,几乎是挑破了裴玉珍的小心思。
他当众揽过燕宜的肩膀,像是宣告,更像是占有。
“在我心里,我夫人的感受才是第一位的。”
说完便不再看她们,挽着燕宜出了门。
裴玉珍气得跺脚,回头向裴显告状:“大哥!你看看你的好儿子,没有一个把我放在眼里的,我还是不是你妹妹了?是不是他们的长辈了?”
裴显抽抽嘴角,脸色很不好,“你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啊?那就做出个长辈的样子,别一天天不知所谓的,只会惹人厌烦。”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两个儿媳妇进门敬茶那天,是裴玉珍向太夫人吹的风,非要把清河郡主的牌位从祠堂请出来,给儿媳妇难看,也给孟婉茵难看。
裴显也是不明白了,就因为他们不答应让裴景翊娶董兰猗,裴玉珍就在侯府作天作地,不盼着全家好了?
他心疼妹妹年轻丧夫,让她带着两个女儿回来一住就是十年,怎么还养出一个搅家精来?
裴玉珍从未听裴显说过这么重的话,一时愣住,“大哥,你……”
“舅舅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整个人都是错的,我就不该出生,不该存在……”
董兰猗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兰猗!”
裴玉珍也追了出去,出门时怨恨地瞪了裴显一眼。
包厢里只剩下孟婉茵和裴显,她不放心地问:“要不要派人出去跟着她们?”
今天这么热闹,下面人山人海的,谁知道会不会有歹人和拐子藏在里面。
裴玉珍也就罢了,董兰猗还是个妙龄姑娘,正是好下手的对象。
裴显再生气也不能拿外甥女的安危不当回事,点点头,让几个仆妇和随从都跟过去了。
孟婉茵给他倒了杯茶,“侯爷息怒,喝口水消消气。”
裴显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走到窗前,又对孟婉茵招招手。
“过来,这里看得清楚。”
……
楼下,两对小夫妻带着阿芝,勉强挤在路边一处还算宽敞的地方。
锣鼓声震天响,由远及近而来,伴随着街边百姓的欢呼声,观音法会正式拉开帷幕。
咚咚,咚……
开路鼓手高高扬起鼓槌,敲响绘有雷纹的牛皮大鼓,节奏由缓到急,直至高潮。
人声齐喝:“噫!——吁!”
喧闹的街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四大护法巡游而来。
先锋是韦陀护法,手持金刚杵,脚踏八步罡,青年面相端庄,法相威严,走在最前方开道。
接着是头戴獠牙面具的金刚力士,怒目圆睁,威慑四方。赤膊上涂满金粉,肌肉绷紧,似有扛鼎之力。
散脂大将携二十八部众迤逦而来,手持狼牙棒、锁魂链等法器,上系铜铃,行走间叮当作响,和着鼓声有空灵之感,仿佛真如天外纶音。
走在最后面的是阎罗审判仪仗,阎摩罗王身乘黑轿,两侧随从手持判官笔与善恶簿,面无表情,令人望之生畏。
黑白无常头戴高帽,手持锁链,捧着一本巨大的,桐木制成的善恶簿,上面版绘的因果轮回小故事,更有十八层地狱变相图,各种刑罚惨状令人瞠目,不敢直视。
咚咚!
鼓点像是信号,车轿忽然停了下来,黑面黑髥的阎罗王环顾四周,忽然一指靠在沈令月身边的阿芝。
“小姑娘,敢不敢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①“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东京梦华录》
丰乐楼原型就是北宋大名鼎鼎的樊楼啦,主要是我搜了下资料,明朝商业其实不如北宋自由发达,也没有出现什么比较有名气的大酒楼,一般都是官办的,所以咱们就架空杂糅一下[狗头]
法会仪式也是我东拼西凑编出来的,大家看个热闹就好[比心]
第50章 第 50 章 观音渡(中)
阿芝被点到时吓了一跳, “我吗?”
阎罗王点头:“对,就是你。”
身后随从的黑白无常齐齐上前,一人扯开铁锁链, 一人高举哭丧棒, 口中吐出长长的纸糊的红舌头, 做出恫吓之态。
“阎摩罗王审善恶,回答回答快回答!”
阿芝越发害怕, 小脸发白,紧紧抓着沈令月的手,“二嫂……”
裴景翊上前一步,轻拍了下阿芝的肩膀, 冲她点了下头。
“别怕,这是法会中的一项仪式,你只管回答。”
阿芝对大表哥还是很信服的,定了定神,勇敢地直视向阎罗王的双眼, “你, 你问吧。”
阎罗王一手捋着长髯, 悠悠开腔。
“有一童子名唤小七,放走了落入陷阱的受伤鸟雀,却导致卧病在床的爷爷没钱买药——你说,本王该奖其慈悲, 还是罚其不孝?”
阿芝皱起眉头,绞尽脑汁思索起来。
围观百姓也发出嗡嗡议论声。
“这是什么鬼问题?”
裴景淮嘟囔了一句, 问沈令月,“你知道答案吗?”
沈令月下意识地看向燕宜,求助场外学霸!
燕宜也没见识过这种阵仗, 转头看向裴景翊。
裴景翊被一连串的脑袋紧盯不放,再看阿芝急得小脸通红,嘴里念念有词,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只好又俯身在阿芝耳边低语了两句。
阿芝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脆生生地开口:“我会请阎罗王召来药王菩萨为小七爷爷治病,再罚小七来世转生为医者,为一万名穷苦百姓义诊赎罪。”
“很好。”
阎罗王满意地点点头,从随从手里拿过一枚桃木辟邪符,送给阿芝。
咚咚!
鼓点又起,黑白无常退回阎罗王身后,继续向前游行。
很快他们又停在了另一名男童面前,阎罗王又开始提问。
“小明为给病中母亲止咳,偷摘了邻居家树上的梨子。若你是判官,会因孝心免罪,还是因偷盗惩罚他?”
“哥哥私藏炊饼,却告诉弟弟家里没吃的了,眼看着弟弟挨饿——是罚哥哥饿上三天,还是令其终生吃饼必噎?”
“樵夫在山洞中发现官银却私藏不报,导致赈灾延误饿死三人——是命其交出银子免罪,还是下辈子穷困终生?”
……
“罚他……罚他下辈子投胎成银库里的老鼠,日日守着银子却咬不动!”
童言童语引得百姓们哈哈大笑,阎罗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门,同样送他一枚辟邪符。
沈令月听得津津有味,跟燕宜吐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像古代版的“电车难题”。
燕宜似乎品出了一些门道,“可能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教化百姓,惩恶扬善吧。”
“正是如此。”裴景翊加入二人讨论。
他望着前方的游行队伍轻轻勾唇,“我记得小时候也参加过一次这样规模盛大的游行法会,扮演阎罗王和判官的信众会挑选小孩子来回答问题,因为儿童纯然天真,他们的回答本身就带有净化邪祟的效果。”
“咱们小时候也参加过吗?”裴景淮挠头,“我怎么不记得有人问过我这些问题?”
裴景翊瞥他一眼,无奈道:“那是因为你当时光顾着抢佛粽了,回家还因为吃撑了不消化,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
裴景淮不乐意了,“喂,当着我媳妇和大嫂的面,你就这么揭我老底?”
阿芝捂嘴偷笑,“二表哥,我也听到了哦。”
裴景翊对弟弟的抗诉视而不见,抬手一指,“瞧,你最爱的佛粽来了。”
阎罗王的审判队伍已经渐行渐远,紧接着走来的是一群身穿庄严衣的僧人,怀里各挎着一只竹篮,里面满满装着小巧玲珑的三角粽子。
他们将粽子向道路两旁的百姓抛洒,口呼“食一粽,得佛号一偈。”
裴景淮仗着人高手长,一抓就抢到了好几个,献宝似的分给她们。
沈令月问:“什么馅儿的,真有这么好吃,让你都吃撑了?”
裴景淮红着脸反驳:“我那是年纪小不懂事,觉得大家都抢的肯定是好东西……哎,是蜂蜜豆沙馅儿的,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剥开一枚粽子咬了一大口,脸上浮起怀念的神色,又催沈令月赶紧尝尝,“这是佛粽,有福气的。”
沈令月拗不过他,低头咬了一口,清甜适中,糯米凉凉的很有嚼劲儿。
燕宜和裴景翊也分着吃了一个。
阿芝小心地把哥嫂们留给她的粽子收起来,准备带回去分给母亲和大姐。
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五岁小孩,自然听得懂母亲和姐姐私下里那些抱怨和算计。
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母亲也是担心她们姐妹将来无依无靠……
阿芝只庆幸自己年纪还小,嫁人什么的离她还远着呢。
她剥开一个小粽子啊呜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
不管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直到人群中再次发出惊呼。
“来了来了,最精彩的要来了!”
“观音下凡,洒净渡厄了!”
“快快,准备好盆碗没有,我要多接些净水回去,给我家刚出生的小孙孙祈福呢。”
沈令月不懂,但看大家都很激动很熟悉流程的样子,就知道后面的仪式一定更精彩,连忙拉着燕宜又往前挤了挤,抢在前排,又叫阿芝也跟紧上别走散。
裴景翊和裴景淮一左一右护着自家夫人,二人衣着不菲,一身贵气,百姓不敢得罪,纷纷避让开来。
叮叮当当的铜磬和法螺声幽幽奏响,如鸣仙乐,紧接着是漫天抛洒的香花,一列年轻少女身披轻纱,脸颊丰润,唇角含笑,簇拥着八抬轿辇,施施而来。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盘膝端坐与莲花宝台之上,白纱覆面,作观音扮相的美丽少女。
她梳低髻,戴宝冠,冠中央镶摩尼宝珠,颈间一串宝石璎珞,网结连缀,长曳至腰,环垂腹前,极显高贵华丽之态。层层叠叠,璀璨光华,耀眼夺目。
身披红绿双色天衣,下着薄纱阔脚裤,穿绿色摇裙,彩帛绕肩,白皙丰润的臂膀上环着金臂钏,莲花纹样精雕细镂,镂空有致。
正是花鬘宝冠,以为首饰;环钏璎珞,而作身佩。
她怀抱一支半开的莲花,一手持白瓷净瓶,以杨柳枝蘸取瓶中净水,向轿辇下方欢呼狂热的信众们轻轻点洒。
轿辇两侧的撒花少女也纷纷从车上取下竹筒,里面是混合着檀香、沉香的清水,向道路两旁涌上来,手持各类容器的百姓倾倒。
“杨枝净水除百病,观音渡厄苦难消——”
接到净水的百姓虔诚地捧着手中的陶碗,颤颤巍巍举过头顶,下跪齐呼佛号。
沈令月痴痴看着扮作观音的少女,眉心一点红痣,佛性尽显,哪怕以白纱覆面,也能看出面纱下的姣好容颜。
再配上她那一身如梦似幻的七彩天衣,在这万人簇拥的狂热氛围里,真如观音下凡一般。
她激动地抓着燕宜的胳膊,“怪不得郑姐姐说这次法会特别隆重,原来还有人扮观音,真好看啊。”
侯府捐的二百两银子没白花,这么大的阵仗真是值回票价了。
燕宜也在看着高高坐在莲台上的少女观音,只是她眉头微蹙,不确定地开口,“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恰好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吹得轿辇两旁的薄纱四下飞扬,也吹起了观音面上的白纱。
沈令月蓦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
这少女观音竟然是——
*
兰芽儿!
瑶娘站在狂热的人群中,看着少女观音的面纱被风高高吹起又落下,那惊鸿一瞥的美丽面庞,狠狠击中她的心脏,如遭雷击。
这一霎,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她的身边空空荡荡,没有人,没有声音,飓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只留下她剧烈心跳的回响。
兰芽儿……
是她的兰芽儿啊!
瑶娘疯了一般往前挤,拼命地推开身旁虔诚狂热的百姓,没了命似的朝轿辇的方向追过去。
“兰芽儿!兰芽儿是你吗!我是姐姐啊!”
瑶娘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但是周围的人太多了,他们太吵了,她拼劲全力发出的呐喊,也只是落入大海的一滴水,激不起任何涟漪和声响。
她看着兰芽儿高坐莲台,脸上挂着圣洁的微笑,她挥洒着杨枝甘露的动作是那样的优雅自然,一举一动都仿佛观音化身,是来普度众生的。
瑶娘大喊着,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五年了,她终于找到她的妹妹了。
瑶娘跑着,挤着,叫喊着,头发散了,发钗歪了,衣裳乱了,就连鞋子也跑丢了一只,只穿着雪白绫袜踉踉跄跄地追赶着。
“兰芽儿!”
直到一根长棍拦住她,是守卫在道路两旁,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小卒。
他皱眉低喝:“不要再靠近了。”
“军爷,求您放我过去吧,那是我……是我重要的人,求您让我过去说句话!”
瑶娘双手抓着棍子,哭得涕泗横流,哀哀恳求着。
兵卒不为所动,只当她是狂热的信众,黑着脸又将棍子往后抵了抵,“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游行队伍,你再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瑶娘被他推得向后踉跄几步,不小心打翻了一人接到的净水。
那人变了脸色,对她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疯婆娘,我的福气都被你挤没了!”
骂了两句又不解恨,狠狠推她一把,又赶着往前追轿辇,想要再求一碗净水。
瑶娘吃痛回过神来,连忙也跟着追上去。
终于被她觑到一个空档,趁着五城兵马司的兵卒防卫松懈,她一个蹲身钻了进去,冲到路中央拦下轿辇。
“不好,有人闹事!”
附近的几个兵卒变了脸色,立刻冲上去拖住瑶娘,想将她带离。
他们下手很重,瑶娘摔倒在地,被拖着往外走,又剧烈地挣扎,拼了命地去抓轿辇的四角,指甲都被劈翻了一个。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瑶娘在地上翻滚拖动,狼狈不堪,但想要见到的妹妹的渴望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让她再次挣脱束缚,扑了上去。
抬着轿辇的壮汉对视一眼,连忙小心地将轿辇落地,生怕瑶娘撞倒轿辇,伤了上方的菩萨化身。
瑶娘见状大喜,眼看着就要冲上去,马上就要接近兰芽儿了,又被追上来的兵卒拖住。
其中一人似是恼羞成怒,举起长棍朝她背上狠狠打去。
瑶娘痛呼出声,趴到地上半天也起不来,外翻的指甲渗出血丝,颤抖着地紧紧抠着地面,动弹不得。
她艰难地抬起头,嗓音沙哑破碎,“兰芽儿,兰芽儿……”
恍惚间,她看到那莲台上的菩萨向她一步步走来,在她面前蹲下.身。
一根细细长长的杨柳枝,蘸着净水,轻轻洒在她的头顶。
面覆轻纱,眉心红痣的少女观音,眼神悲悯地望着她,嗓音空灵。
“姊姊,你心里是否有天大的委屈?愿菩萨保佑你,度一切苦厄,早日得善。”
泪水模糊了视线,瑶娘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人,可她那双澄净空明的眼中,全无半分姐妹相见的喜悦和激动。
一颗心直直坠到了无边地狱里。
她的兰芽儿……已经忘了姐姐吗?
瑶娘眼睁睁看着兰芽儿重新回到莲台上,继续向信众布施净水。
轿辇绕过她,继续向前行进,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瑶娘趴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在地面上,洇开一个又一个小圆,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人群中不知是谁仰天大喊了一声:“下雨了,下雨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下,很快变得越来越大,平等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京城干旱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在观音诞这一天,普降甘霖。
狂热的百姓们欢呼着跳跃着,又追赶着轿辇,激动地跪下磕头。
“是菩萨显灵了!”
“观音娘娘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降下甘霖,保佑我们足食丰衣,风调雨顺!”
……
雨越下越大。
游行队伍已经远去,喧嚣声渐息,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
刚才未能拦住瑶娘的兵卒恼羞成怒,冲上去狠狠踢了她一脚,“还不快滚,等着抓你去坐牢吗!”
瑶娘置若罔闻,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任凭雨水将她淋得全身湿透,身下积起了小水洼。
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到最后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那兵卒连着喊了几声,恼羞成怒,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
“住手!”
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小卒扭头,见到两对年轻男女快步而来。
裴景翊上前亮出兵部主事的牙牌,同时道:“我是昌宁侯府裴景翊,麻烦行个方便。”
兵卒连连口称不敢,退到一旁。
另一边,沈令月和燕宜打着伞跑过去,将瑶娘从地上扶起来。
她浑身已经被淋湿,又挨了打,看起来狼狈又憔悴。
“瑶娘,你没事儿吧?”沈令月抬起她的手,指甲外翻,血肉模糊,不忍细看。
瑶娘只觉得头上漫长的雨水终于停了,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对上两张熟悉的,关切的面庞。
“是你们啊……”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意识回笼,突然反握住沈令月的手,语速急切又凄厉,“兰芽儿,我看到兰芽儿了!”
沈令月和燕宜对视一眼,果然如此,她们没有认错。
“我们也看到了,就是扮作观音的少女对不对?”
刚才观音的面纱被吹起的瞬间,沈令月和燕宜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哪怕和瑶娘精心珍藏的那张小像有些许出入,但五官和面部走向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尤其是观音眉心那一颗红痣,太醒目了,一看就是天生的,而不是用胭脂点的妆。
她们正商量着要去碧桃巷找瑶娘报信,就听见追着观音轿辇过来的百姓在议论,说有个疯女人冲破阻拦,险些撞翻了轿辇,结果还得到观音娘娘亲手赐福云云。
当时她们就猜,这人十有八.九是瑶娘无疑了。
将阿芝交给在附近待命的侯府侍卫,她们四个在街边买了伞就赶紧往回找人。
幸好来得及时,否则瑶娘非要被五城兵马司的人以闹事之名抓起来不可。
那边裴景翊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简单交涉过后,得到允许可以把瑶娘带走。
他撑着伞走过来,看到瑶娘一身狼狈惨状,轻轻蹙眉,问:“她是你们的……朋友?”
燕宜认真对他点头,“没错,是朋友。”
裴景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是跟着燕宜一块过来的,完全不清楚前因后果。
再看裴景淮,他好像认得瑶娘,但知道的也不多,亦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裴景翊想了想道:“突然下雨,法会应该也会提前结束,我差人回丰乐楼报个信,再让他们把马车赶过来,先送这位姑娘回家吧。”
看她伤得不轻,似乎还得请个大夫。
瑶娘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沈令月身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她哽咽着,艰难地出声:“怎么办,兰芽儿,兰芽儿她好像不认得我了……”
沈令月啊了一声,“你们刚才说上话了?她不记得你是谁了?”
瑶娘一闭眼就能想起兰芽儿刚才看她的神情,那么疏离那么陌生,心痛如绞。
“我找了她五年,她却忘了我……”
瑶娘哭哭笑笑,已经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喷出一口血,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瑶娘!”
……
她们将吐血晕厥的瑶娘送回碧桃巷,没多久,裴景翊派人去请的大夫也到了。
瑶娘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打伤,背上好大一片淤痕,幸好没有伤及肺腑,大夫说她吐血只是一时大喜大悲,牵动了旧疾。
沈令月和燕宜这才知道瑶娘的身体有多差,看她平时言笑晏晏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内里早就亏空得不行。
沈令月握紧拳头小声嘟囔:“那个老鸨子还是死的太轻松了。”
什么花魁什么头牌,好人家的姑娘进了那种地方,有几个是能全须全尾好好儿地出来的?
要不是瑶娘满心都想着要找到兰芽儿,只怕她的身体早就垮了。
可是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兰芽儿,她怎么就不认得瑶娘了呢?
沈令月苦恼地叹气,“难道她被卖掉后,生了一场大病,失去记忆了?”
燕宜摇头:“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意义,还是得尽快找到兰芽儿,弄清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咳咳……”
瑶娘咳嗽着睁开眼,正好听到燕宜这句话,立刻如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手,“二位妹妹,求你们帮帮我,我还能再见到兰芽儿吗?”
“能的能的,一定能。”沈令月脑筋转的飞快,“这次法会是安王府主办的,兰芽儿能被选中扮观音,肯定和安王府有关。”
“安王府……”瑶娘眉头紧锁,脸色凄然,“那样的高门大户,金尊玉贵的地方,岂是我这等身份能靠近的?”
“别怕,我们会帮你啊。”
沈令月对燕宜说,“我们找郑姐姐,她家不是跟安王有交情吗,我们请她引荐,去安王府上拜见安王妃。”
燕宜点头,又鼓励瑶娘,“你别气馁,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兰芽儿的下落了,还怕不能和她相认吗?而且你看她的模样和气度,就知道她并没有沦落泥淖,至少过得不算差,你还担心什么呢?”
瑶娘眼中有微光闪烁,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兰芽儿的境况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一定是上天保佑,玄女娘娘,观音娘娘保佑……不枉我去了那么多寺庙庵观添香火,终于让我找到她了!”
二人劝瑶娘先养好身体,等她们想办法进入安王府,一有了兰芽儿的消息,就马上通知她。
瑶娘这几年全靠这一口心气儿撑着,曙光就在眼前,千万不能倒下了。
看着她喝了安神汤睡下,二人才回到侯府。
裴景翊在九思院等燕宜,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低低问:“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怀舟说,那女子曾经是……弟妹的大姐夫的外室?”
这关系绕的,他捋了半天才捋明白,但还是不理解她们俩怎么会和这样的女子成为朋友。
燕宜一五一十把瑶娘和兰芽儿的故事讲给他。
裴景翊若有所思,“所以你拿回来的香料,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燕宜无语地嗔他一眼,“这是重点吗?”
“……不是,我只是感慨一下她的天赋。”
裴景翊立刻改口,陪着她分析,“如果那扮作观音的少女真是她妹妹,我想你们应该拜访的不是安王妃,而是李太妃。”
作者有话说:Bazinga!
嘿嘿嘿之前你们见一个姑娘就猜是不是兰芽儿,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场吧[狗头][狗头]
兰芽儿的扮相有参考敦煌的菩萨造像,不是西游记里的那种白衣观音哈,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小趣味[比心]
还有你们想知道的黄金矿工[狗头]哈哈哈这个外号真是绝了!不着急我们慢慢来嗷,boss要一个一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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