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嫂嫂开门18 哪个好
时夕一觉酣眠到天亮, 只觉得神清气爽。
初阳乍现,沿着侯府的飞檐流淌,春风携着芬芳拂过脸颊。
时夕踩着露水踏入校场, 新裁的黑色骑装衬得她身姿飒爽。
黑金色腰带掐出细腰,她手持着马鞭随意甩动,惊起檐下几只麻雀扑棱着飞远。
窈窕的身影往那一站, 旁人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抽离。
阿九牵着一匹棕红的马走来。
头细颈高, 眼神富有神采,腰臀肌肉绷紧。
在阳光下, 每根毛发都泛着金属光泽。
这简直是时夕梦中情马啊!
不过,它太高了。
它俯视她时,那居高临下的眼神,竟还有几分轻视的感觉。
时夕:“……”
“它叫赤电。”男人的嗓音自她身后炸响,有几分晨露的凉意。
时夕回头, 对上一张寒气森森的玄铁面具。
两个黑洞里,那双眼眸隐隐是泛着琥珀色的, 有点像丛林深处蛰伏的野兽的眼睛。
“阿七!”
时夕今早起来时,萧霁已经不在。
她记得他夜里说过, 等他早朝结束再教她骑马。
现在时间还早,他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
“赤电的性子可没那么好,你不怕?”萧霈越过时夕,牵过缰绳。
赤电在他面前倒是乖乖低了低头,它砸吧着嘴, 尾巴也晃悠两下。
它竟然还有两副面孔呢。
时夕说, “当然会怕,不过我想让阿九先牵着我溜两圈。”
萧霈闻言,朝阿九看一眼, “我来吧。”
阿九犹豫一下,随即离开。
他们这支暗卫,职责是守护侯府,一般情况不会离开京城。
阿七的存在,一直是特别的。
因为他是侯爷的亲兵,是上过战场的。
有时候他的命令,他们这些暗卫都要听。
阿七在军营里,率领着奇兵营,从来都是打先锋的,但因为毁容的缘故,他一直戴着面具。
时夕没在意两人的互动,抬手摸向赤电额头的那一簇白毛,小声哄着它,“乖乖,小乖乖,待会儿对我好点哦,我是新手,就溜两圈就好,保证不折腾你……”
萧霈却嗤笑道,“你不折腾它,才叫委屈了它。”
时夕想想,觉得他说得对。
汗血宝马,本就该驰骋沙场。
让它陪着她瞎晃悠,那真是屈才了。
“上马。”
萧霈催促。
面前的赤电甚是高大,时夕的身高,不足以利落地上马。
她连马镫都够不着!
时夕扶着马鞍,一脸吃瘪,飒爽的英姿荡然无存。
甚至想给赤电跪下,“乖乖,你蹲下来好不好?”
“嗤——”
赤电高昂着头,甩尾,鼻间喷气。
时夕嘴角抽搐,“乖乖,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赤电前蹄刨了刨地面,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乜她一眼:“嗤——”
时夕:“……”
萧霈喉咙里挤出一句“笨蛋”,不等她反应,便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放到马鞍上。
时夕怕惊扰到马,没敢呼叫。
她一骨碌坐好,紧紧扯住缰绳。
赤电似有些不耐烦,急躁地甩头,试图扬起前蹄。
萧霈微微蹙眉,继而从时夕手里接过缰绳。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从身后环住她的腰,长腿夹着马腹。
赤电仿佛通人性似的,瞬间乖巧下来,听话地缓步走动起来。
“你不是学过?”
萧霈就没见过这么磨蹭、愚蠢的人,她这点气势,还敢骑马?
两人身体紧贴,她整个人几乎被他拢在怀里。
他说话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这姿势,不知道多亲密!
时夕直视着前方,嘴角微微勾起,声音却有些紧张,“不一样的,小羽毛很乖,但赤电又高大又傲娇,我怕它踢我。”
萧霈倒也没再说什么,等赤电走出一段路,他便将缰绳塞回时夕手里,“你来。”
但他没有下马的意思。
他放松身躯,怀里的人也不自觉地在赤电加速时后仰身子,她那后脑勺一下一下撞在他胸口上。
眼看着赤电开始撒丫子奔跑,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微微发白。
明显是紧张了。
她这哪里是在骑马,只能算是被马驮着走。
再这样下去,她就别想再控制赤电。
他手掌将她的手拢住,带着她轻轻抖动缰绳,嗓音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腿给我夹紧一点,身体前倾,感受节奏。”
“嗯!”
她照做。
果然,赤电仿佛接收到某种指令一般,撒野的动作稍加控制。
但小跑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时夕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她想要回头看,但被萧霈的手按住腰,“别乱动。”
他这教学的认真劲儿,简直跟萧霁一模一样。
直男。
暧昧不了一点。
不过骑马也需要体力,时夕有些担心他的肩上的伤。
“萧霈,你的伤……”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随风而去。
可那两个字,却如同雷电一般,在萧霈耳边轰隆作响。
他几乎是僵在马背上,不觉间收紧手臂,将她用力箍住。
“你、叫我什么?”
喉间挤出的字眼,沙哑沉重。
时夕感觉到一股凛然的杀意,如同蛛丝密密麻麻将她裹缠着。
她疑惑地回道,“你不是说过的吗,私底下可以这样喊你的……”
萧霈没说过。
那定然是萧霁说的。
萧霈此时没出声。
他不知道兄长何时给她透露过名字。
突然之间听到,他只觉得陌生。
一股奇怪的情绪占据他的大脑。
赤电似乎受到影响,飞奔时忽然嘶叫着立起——
萧霈神色微变,双臂如同铁箍,将她牢牢锁住,同时猛地拉紧缰绳。
赤电仰头,长嘶一声,高抬的前蹄落下,扬起一片尘土。
时夕闭了闭眼,感觉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时,人已经被萧霈抱下马。
她双脚发软,瘫在他怀里微微喘息。
别说,还挺吓人的。
她差点以为要被赤电给甩飞出去。
阿九惊得从一棵树上跑出来,见时夕无恙,又默默退回去。
但她看阿七的眼神,充满了迷惑。
她转头,看向另一个树杈的阿十,“你怎么看?”
阿十低头思忖,斟酌措辞:“夫人和阿七有奸.情。”
阿九:“你闭嘴吧。”
阿十:“……”
鉴于他上回被侯爷骂过,他再也不敢随便总结和汇报。
——
时夕练了半个时辰的马术。
萧霈相当沉默。
在她能驾驭赤电后,他便独自在一旁练射箭。
羽箭破空的声响比往常更凌厉,箭尾白羽在靶心处簌簌震颤。
阿九和阿十都看呆了,摩拳擦掌,也在一旁过起招来。
时夕从马背爬下来,姿势有些怂,但赤电这回好歹没朝她“嗤”。
她脚步虚浮,朝着浑身散发冷气的萧霈走过去,“阿七,你伤没好,别再练了。”
萧霈瞥她一眼,满弓蓄力。
利箭破空,精准射中靶子。
他像是没听到,又像是要发泄些什么。
他继续抽出新的羽箭,搭弓——
时夕皱眉出声,“萧霈。”
萧霈听到那个名字,动作顿住,眼神凶狠瞪她,“闭嘴。”
可惜,隔着面具,那股凶戾之气减弱许多。
她完全没被他吓着。
她的神情也难得变得严肃,“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诉你家侯爷了。”
“尽管去说。”
他正要拉弓——
“啪!”
她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那态度像是在教训什么不听话的熊孩子。
他表情惊愕,还是第一次有人光明正大袭击他。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夕已经扯着他的袖子,转身就走,“走,我帮你看看伤。”
萧霁这回没反抗,将弓箭扔到一边,被她拖着离开校场。
飞鸢阁有药箱,时夕把他带到房间,给他换药。
时夕以为,那个名字也许会刺激他,让他感到愤怒,可他意外地平静。
那个名字,更像是他的软肋。
萧霈任由她摆弄伤口,目光一直停留在时夕脸上,“你不问我,为什么姓萧?”
时夕:“你是萧家的人,姓萧也不出奇。”
萧霈:“如果我说,我跟萧霁,有血缘关系呢?”
时夕的表情还是那样,她专注盯着伤口,嘴里回道,“那你是弟弟,还是哥哥?”
萧霈:“……”
她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他完全摸不清她的大脑结构。
见他沉默,她笑着说道,“我以前生活的环境比较杂,高门大户什么样的秘辛都有,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我都能理解。”
她一副很看得开的模样。
萧霈没仔细研究她的过往,只知道她是被晏家抛弃,在外流浪过。
时夕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我上次问你,为什么你要骗侯爷说自己……不举,你还没回答我呢。”
萧霁:“……”
他不答反问,“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为什么不告诉侯爷?”
他那时候还以为,她只是被吓傻了,没想到她竟是察觉了,还替“阿七”欺瞒“侯爷”。
时夕坦然说,“那是你和侯爷的事情,我不敢参与啊。”
萧霈:“那你有什么可好奇的?”
时夕:“……不说就不说呗。”
萧霈目光灼灼,“你不怕侯爷?”
她慢吞吞地打出蝴蝶结,说道,“刚开始怕,现在不怕。”
好半晌,他才问,“刚开始,是什么时候?”
她模棱两可说,“……就刚成亲那天嘛,我都以为他要抹我脖子了,不过他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待我很好的。”
她说着,喜滋滋地笑开,脸颊红通通的,宛若盛开的桃花。
萧霈面无表情,手里的药瓶几乎要捏碎。
他眼底一片幽暗沉寂,啪地将药瓶放回药箱,低头整理衣服。
她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萧霁。
是镇北侯萧霁,也是阿七萧霁。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是这样。
从他身上弥漫开的气息阴冷、粘稠,时夕忍住打颤的反应,快速收拾好药箱。
在她看来,此时的萧霈像极了阴暗处不断散发黑气的蘑菇。
但他没有像一开始那般,动不动就发癫。
萧霈正要起身离去,面前出现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碰触到冷冰冰的面具。
她不敢摘他的面具,只是像逗弄他一般,在上面戳了戳。
“萧霈,你今天跟从前不太一样。”
萧霈没计较她的动作,阴沉沉地问,“哪里不一样?”
她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现,他和兄长的不一样。
而之前出现在她面前的阿七,都是兄长。
她略一思考,“今天你话挺多的,还肯教我骑马。”
她说完,萧霈微微抬头,面具上两个黑洞对着她,低闷的声音传来,“那你觉得哪个好?”
她不假思索,“那当然是今天这个,你以前嘴巴里都蹦不出一句话来,闷葫芦一样。”
听到她的回答,那张面具对着她许久,传来冷淡的一个喉音,“哦。”
而时夕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低压,消失了。
第232章 嫂嫂开门19 哄人
微风裹着粉色花瓣, 吹向飞鸢阁的朱漆廊柱。
檐下的狼首铜铃发出清脆声响。
时夕弯腰站在假山旁,宽袖被卷起,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臂, 她正挥舞着一把铁锹,往树坑里填泥土。
萧霈戴着那副玄铁面具,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 漫不经心地扶着一人高的桃树苗。
视线透过面具的孔洞, 偶尔扫过女子鬓角沾着的草屑。
“歪了歪了,阿七你扶好, 别乱动。”
时夕卖力地用铁锹挖起湿润的泥土填埋在桃树根部,一边对萧霈说话。
她早就想往院子里移植一些树,今天正好把这事办了。
萧霈的手动了动,调整树苗。
阳光下,玄铁面具都染上几分温度。
他探出另一只手, 拨了拨桃树枝丫间的花苞,才伸向她的方向。
指尖几乎要碰触到她的鬓角的发丝时, 一旁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萧霈的手垂落,侧目看过去。
萧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行路间, 身上的甲胄折射细碎的光,腰间的佩剑微微作响。
兄弟两人目光对上一瞬,这边时夕也猛地起身,“夫君回来啦!”
“嗯。”萧霁穿过月洞门,来到她面前, 顺手摘去她发丝上的草屑, “这么好兴致?”
“嗯嗯,趁着天气好,赶紧种下去, 毕竟院子光秃秃的,看着就难受。”
“你还想要什么树,告诉春晓,底下有人来办,你不用自己动手。”
萧霁执起她的手,揩走她手指上沾着的褐色泥土。
“我就想自己种,很有成就感,而且,阿七也在帮忙啊,挺好玩的。”
萧霁目光转向始终沉默的萧霈。
后者还扶着那棵栽到一半的桃树。
面具朝这边转来,很快又侧到一边去。
萧霁的手掌不觉用了点力,圈着时夕的手腕。
时夕抬头看他,眼神有几分疑惑,“夫君?”
萧霁敛眸,粗粝的指腹在她手上轻轻捏两下,说道,“我是怕你累着。”
他说这话时,萧霈的视线又回到他身上。
萧霈难以想象,他兄长会说这样的话。
他目光下移,看着两人亲热相触的手,他握着桃花树的手不觉收紧。
这时萧霁看向他,询问道,“伤口又裂开了?”
萧霈身上的药味太浓,很难不注意到。
萧霈:“死不了,包扎过了。”
他不用说是谁包扎的,萧霁也能猜到。
这边时夕把铁锹往萧霁手里塞,“好夫君,既然你都回来了,那你来吧?”
“好。”
萧霁接替她的工作,几乎是三两下便将圆坑填好。
他用铁锹夯实泥土,看向下一棵树苗。
萧霈拍拍手,不想干了。
“侯爷,我还有事要忙,先退下了。”
萧霁没答应,直接将铁锹给他,“先把树都种好。”
萧霈没接铁锹:“侯爷,我还受着伤。”
萧霁把他刚才说的话,还给他:“死不了。”
萧霈:“……”
时夕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指了指自己,“要不,我来挖?”
“……”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瞬。
但院里的风突然转急,刚种下的桃树苗,枝条被吹得左右摇晃。
时夕伸手想去扶树干。
谁想到萧霁和萧霈更快,不约而同地握住树干。
时夕慢一步,刚好抓在两人的手之间,手指难免和他们碰到了。
两个男人仿佛有某种默契,身躯都定住了,眼眸盯着她的手看。
或者说是盯着,不小心和她勾缠在一起的手指看。
时夕低头看,嘴里嘀咕,“这个坑是不是挖得太浅了?”
萧霁松开树干,将她的手牵走,沉声道,“我再填些土就好。”
时夕点点头,“好吧。”
最后还是萧霁挖坑。
萧霈给他扶着树苗。
时夕让春晓又拿来一把锄头,她吭哧吭哧挖两下,就扶着腰喘气。
萧霁直接把锄头收走,往她手里塞一支刚折下来的桃花,“一边玩儿去。”
时夕:“……”
她把玩着手里的花枝,转眸看向萧霈,嘱咐道,“阿七,小心点你的伤。”
萧霈现在是暗卫,某种程度上这身份有些压制他的本性。
他只是沉默地看她一眼,当做是回答了。
但萧霁却看到,他手里那棵桃树苗,快要被掐断。
萧霁敛眸,高耸眉骨投下的暗影,掩住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阿霈并不是表面上那么不在意她。
时夕让人购置的树苗都是桃树,十二棵,但兄弟两人一身蛮力,很快就能搞定。
她还亲自去给两人冲泡一壶青梅露,回来时看到周氏离开的身影。
察觉她那眼睛有些红,她便没上前搭话。
时夕端着盘子回到院中,往石桌上放,朝那边两人说,“要不要喝点东西?”
萧霁闻言,快速将土夯实,才放下铁锹走过来。
萧霈没动,他脸上还戴着面具,喝不了一点。
他也不争不抢,拍掉衣袍上带起的泥,转身便要离开。
不过他才走几步,时夕把他喊住,“阿七,你先别走,把这个青梅露喝了,酸酸甜甜的,很适合现在喝。”
顿了顿,她又说,“这里好晒,我先回屋。”
萧霈看向她,她真的就跑回屋了。
剩下他们兄弟两人。
萧霈走到石桌旁,见兄长已经在喝第二杯。
“就这么好喝?”
没有时夕在场,他的声音没那么沙,语气也仿佛是带刺的。
萧霁倒第三杯,“还行。”
萧霈看着他动作,掀起面具,露出下半张脸。
他拿起杯子尝一口。
酸。
但青梅的清新和甜意,也在唇齿间蔓延开。
等他看向桌面,那一整壶青梅露都已经没了。
兄弟两人平时除开正事,很少交流,此时他们更是沉默,无形中有种微妙的感觉在蔓延。
时夕再回到院落时,萧霈已经不在。
萧霁拿着他的佩剑正在修剪桃树的颓败的枝节。
萧霁扫一眼她身上儒雅的男装,来到她面前,“要出门?”
“嗯嗯,去仁善堂。”
他却好似听不到一样,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回寝室。
时夕疑惑地拍打他的臂膀,“夫君你这是干嘛呀?”
萧霁将门合上,才把她放下。
时夕对上他寒潭般的眼眸,询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萧霁手掌贴在她嫩生生的脸颊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脑子里不断重映一个画面,桃树旁相对而立的两人,她仰头说话时眉眼间透着轻松愉悦,阿霈无声看她,试图朝她伸出的手……
他尽量轻描淡写般说,“没什么,想你陪我吃顿饭。”
时夕丝毫没有迟疑,“好啊。”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头靠着他胸口。
她柔柔说道,“夫君,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就告诉我,别堵在心里好吗?”
萧霁眼底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潮,手臂将她牢牢抱住,“嗯。”
但有些事,他要如何说得出口?
萧霁那甲胄实在有些硌。
时夕仰头看他,脸侧被蹭出了一抹红。
萧霁弯腰,微凉的唇在上面啄一下。
她觉得痒,将脑袋侧开,却把雪白修长的脖子袒露出来。
他歪下头颅,在上面留下密密实实的一串吻。
“痒……”
时夕越是想躲,他越是用力将她箍紧。
他先前还不喜欢这种极其腻歪的交流方式,只会蛮干。
最多时候就是翻一下枕边的那本图画书,记住要点就找她实践。
但最近,他明显有些不顾场合和时间。
今天尤其是这样。
时夕被他摁在怀里,背后抵着脆弱的门。
他缓慢又有力地掠夺她的呼吸,仿佛这样能让他内心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门外,萧霈去而复返,无声站在那里。
听到那扇门发出吱呀的轻响,混着男人浊重的呼吸和女子破碎的呜咽。
“萧霁,你有完没完?”
时夕抓着自己的领口,伸手将萧霁的头推开。
她的手却被他握住,“恼了?”
她眼眸盈着水光,微微蹙眉,嗔道,“我等会儿还要见人……”
不要像个大狼狗一样一直拱来拱去嗅来嗅去咬来咬去!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萧霁岂会看不出来?
他视线在她身后的门上停留一眼。
那眼神,又不像是在看门。
他收敛一时的放纵,又恢复成那个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大将军,琥珀色眼底深邃幽冷。
他抚了抚她脸颊,嗓音如砂砾般沙哑,“知道了,吃完我送你过去。”
时夕却定定看着他,抓住他的手。
“夫君,你果然是生我气了,对吧?”
萧霁沉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没等夫君回来,让阿七教我骑马了。”她微咬唇,抱着他手臂的手缓缓松开,“你昨天还在仁善堂说我烂桃花多呢,夫君,你真的误会我了,我跟阿七没什么。”
昨天的事情,萧霁已经查清楚,她没错,明明是苏青昀搞事。
但阿霈,向来说不出好话。
夕儿还把阿霈,当成了他。
“我不气,没怪你。”萧霁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眼眸里打转的泪,声音更加低柔,“错的是我。”
他表情虽然看着冷硬,但语气里已经有哄她的意思。
她嘴一瘪,眼泪就哐哐掉,哽咽道,“那你别臭着一张脸,你就着一张脸好看,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看到天上的神仙了……”
萧霁:“……好。”
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没能挤出笑容。
僵硬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更凶了。
她说的第一眼……是在成亲那日。
虽然他和阿霈的脸是一样的。
但事实上,她看到的,是阿霈。
这个认知,让萧霁恍惚了一瞬。
他再次看向门外的方向,眼神暗沉下来。
阿霈也听到了吗?
时夕的眼泪更加汹涌,开始翻起旧账,“成亲那天,你就吓我,还要把我丢去兽园,我知道兽园里有好多大狼狗,你想让它们吃掉我,你还拿剑对着我,我都害怕成那样了,你还凶我……呜呜呜,你那天还把我扔浴池,让我给阿七治病,明明是你逼我上手的,你不是说不生气的吗……”
听她的旧账越翻越多,萧霁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她后背,无声安慰。
这会儿,他有种被泼了脏水,但又无力辩驳的无奈。
但她受的委屈,是实实在在的。
春晓绕过回廊走来,只感觉一阵风拂过,没看着人影。
她见门关着,里面传来侯夫人的抽泣声。
侯爷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报菜名。
春晓竖起耳朵认真听。
“炸醋鱼……”
“烤鸭外焦里嫩……”
“梅子蒸肉,酸甜可口,你会喜欢的,要尝尝?”
侯爷说完,侯夫人终于回应了,“要,都要……”
侯爷:“好。”
春晓忍不住偷乐。
哦,原来侯爷是在哄人啊。
第233章 嫂嫂开门20 没哭
萧霁送时夕去仁善堂时, 已经过了午时。
艳娘刚好来找人。
她站在仁善堂里往外看,只见一位俊俏儒雅的郎君,从马车里钻出来。
正是男装打扮的小晏大夫。
马车帘子里探出一只有力修长的手, 紧紧牵着她。
那是个男人的手,宽大厚实,骨节分明。
从他那几乎将小晏大夫的手攥在手掌里的动作, 就能看出他对她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时夕站稳后, 往后挥了挥手。
男人的手便也退回去。
帘子起落得瞬间,缝隙里一闪而过的狼一般的眼眸。
冷冽森然, 杀意翻涌,也充满了危险的警告。
艳娘惊住。
她下意识捏住帕子,稍微将目光移开。
那是镇北侯萧霁吧。
上回他出现在羡仙楼,将晏时夕带走时,虽然他来去匆匆, 但艳娘对他那张脸可不陌生。
马车起步离开,时夕也已经走进门。
艳娘今天装扮比较低调, 身后跟着两名打手。
“小晏大夫,你可算来了。”
时夕看到她, 礼貌地笑着,“艳娘,你怎么会来?”
两人见面次数不少,如今都相当熟稔了。
时夕知道,荣恒一直通过羡仙楼收集情报, 艳娘对自己这么热络, 肯定是他下令的。
不管荣恒在打什么注意,只要不是要她的命就行。
“小晏大夫,是这样的……”
艳娘甩着手帕上前, 当即又被面前这张脸惊艳到。
她心想,这晏时夕从前掩饰得可太好了。
竟没人发现她长得这般绝色。
怪不得传闻中从不近女色的镇北侯都被她迷住了。
连王爷对她也十分上心。
艳娘三言两语便将来意解释清楚,她想让时夕到羡仙楼当专属大夫,给姑娘们调理身体。
诊金按月来付,三百两白银。
所需药物的费用,另外结算。
时夕如今在侯府吃香喝辣,也见过昂贵的珍宝首饰。
但说起来,羡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每天招待的达官贵人无数,三百两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这对时夕而言,却是不小的诱惑。
艳娘见时夕毫无动容的模样,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语气悲悯说道,“小晏大夫,你是知道的,楼里的姑娘们啊,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都是苦命人罢了,艳娘晓得你是悬壶济世的菩萨心肠,要不然先前也不会悄悄给姑娘们开方子送药。”
“之前楼里请的那些大夫,都是些眼里只有钱的庸医,对姑娘们也存着偏见,开的方子治不好根本,看姑娘们遭罪,我也跟着心疼。”
“小晏大夫,你若是来羡仙楼坐镇,除了每个月诊金,你那些玉容膏,更是不愁没有销处不是吗……”
时夕听着艳娘说完,却惭愧地摇头,“艳娘,我才疏学浅,医术一般,实在当不起。”
艳娘正想提高价码,又听到她说,“姑娘们有事,尽管找我便是,我有空都会出诊的,至于诊金,视病情而定。”
她话已至此,艳娘心知说不动她,只能遗憾地点点头。
她本来就抱着会失败的预想来的。
毕竟晏时夕现在身份金贵,可一点儿不缺钱。
三百两黄金也不会心动吧。
再说了,她如果真要出到三百两黄金,侯府怕都要怀疑羡仙楼的居心了。
时夕送走艳娘后,丝月走上来,有些惋惜地嘟囔,“诊金给这么高,艳娘肯定是想讨好你,你怎么拒绝了?三百两,仁善堂得看多少个病人啊。”
时夕讪讪地开口,“我以为她会提价,要是五百两,我可能就答应了。”
丝月哭笑不得:“……那回头找艳娘再聊聊?”
时夕摆手,“我脸皮上过不去。”
丝月笑出声。
时夕就懊悔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抛之脑后。
她在仁善堂忙完后,带着阿九去苏府给苏婉送敷脸的药。
苏婉戴着帷帽,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锭银子,就从后门溜回去了。
时夕掂着手里的银子,在大街上悠闲地溜达起来,遇到好吃的全都要买。
阿九的胃口大,往往她买什么,两人都能解决掉。
京城作为朝国最为繁荣的都城,人口繁多,商业发达,最为富庶,百姓的生活也是极尽奢华。
大街小巷上的商铺无数,几乎什么类型的店铺都有。
夜市的铺子刚打烊,早市的门店已经有人在排队。
仿佛不管做什么生意,只要勤快,都能赚到钱。
一家看起来十分奢华的脂粉店里,时夕刚迈进去,就受到众多视线瞩目。
店里多是丫鬟陪着小姐来买胭脂,乍看到一位翩翩郎君出现,视线都不自觉跟随着。
时夕光顾着看柜台上的胭脂水粉,倒是没留意别人的目光。
这个时代的人,化妆方式很简单。
打上白色的粉底,涂胭脂,描眉,抹发油。
相对于现代,店铺里的产品相对单一。
而且这些粉底敷在脸上并不舒服。
时夕自成亲那天之后,就再也没碰过。
她正盯着柜台上色泽温润的口脂时,身后传来一阵香风。
随后便是女子尖利的呵斥,“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端阳郡主驾临,还不速速让开?”
而时夕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推了一下肩膀。
时夕皱眉看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锦缎华服的少女站在面前。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眉间一点朱砂花钿衬得她容色艳丽。
她身后还跟着四名侍女,各个神色傲慢,眼神不善。
端阳郡主……时夕没听过。
“你这登徒子!看什么看?还不让开?!”
一名侍女又指着时夕喝道。
时夕见她们戾气满满,也不想直接撞上,微拱手站到一旁,拿着口脂准备结账走人。
但那位郡主却忽然挡在她面前,看向她手里的口脂,“这个,本郡主要了。”
说着,红蔻丹指甲在时夕下巴划过。
时夕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将口脂放回柜台,“既然郡主喜欢,在下让与郡主便是。”
“让?”端阳郡主冷笑,“本郡主需要你让?”
她说着,伸手去抓时夕的衣襟。
时夕早有防备,侧身避开。
谁想到郡主的手落空,撞到柜台上,手上的玉镯哐当磕碎,她的手腕也硌红一片。
“大胆!”
四个侍女连忙扑上来,“这可是皇上赏的镯子!”
店里的其他人全都发出惊呼声。
常来光顾的小姐夫人全都退到周围去,噤若寒蝉。
这端阳郡主是当今皇帝的亲表妹,自小就在宫里长大,要什么好东西没有?非要来亲自来这胭脂铺……
她怕是故意刁难那小公子的。
时夕冷眼看着这场拙劣的闹剧。
她们这是早有预谋,故意冲着她来的。
她视线扫过端阳,看向门外。
不少看热闹的人聚集在那里。
一名男子鹤立鸡群般站在角落,气质非凡,清俊的面容中带着几分阴鸷,那双凤眼似笑非笑。
在对上她视线后,他似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
再旁边,是面无表情的苏青昀。
往日总是不掩傲慢和目中无人的男子,今天倒是沉敛严肃。
能让他有这种表情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位吧。
时夕很快便抽回目光,感到有几分棘手。
端阳郡主背后是皇帝在指使啊。
她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镯子,声音清凌凌的,“既然是贵重之物,郡主应该小心一些才是。”
意思是,反正不是我弄坏的。
一听到时夕这个回应,四个侍女都愤怒指责。
“登徒子!”
“你弄坏了郡主的镯子还不承认?”
“损毁御赐之物,这罪名,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阿九是这时候出现在时夕身旁的。
四个侍女见她浑身杀气,便不敢太靠近。
时夕眼神诚恳,看向当着透明人的掌柜,“这里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在下未曾碰到过郡主的镯子。”
端阳郡主微眯起眼眸,盯着她的脸。
越看越生气。
苏青昀近来总喜欢提这个女人,去羡仙楼也是找借口见她。
这些事,她清清楚楚。
晏时夕,身为萧霁的正妻,明明有夫之妇,还出来勾引人!
今天她非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而且,表哥也是默许了的。
“分明是她弄坏了我的镯子,你们确定没看到吗?”
端阳郡主语气轻缓,却字字充满威胁。
掌柜的和周围的人脸色铁青,哪里敢反驳她?
于是掌柜哆嗦着点头,“我看到了,是小郎君弄坏了郡主的镯子。”
旁人跟着点头,“对对对!”
时夕听到,脸色瞬间煞白,“你们,为何撒谎?我明明是清白的……”
掌柜的不敢跟她对视,只能在心里暗叹,他能怎么办呢。
对方可是皇室宗亲,是郡主!
他这小店还要继续开下去呢。
旁边的女眷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们的出身可不比郡主。
她们就算知道小公子是无辜的,但也不好为他说什么。
端阳郡主看到众人的反应,重新露出笑容,“这下,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时夕还在试图挣扎,话里带着几分着急,“既然郡主说在下犯的杀头之罪,那不如让大理寺来评判评判吧。”
一听到“大理寺”三个字,端阳就蓦地冷脸,“你也配惊动大理寺?”
她看晏时夕就是想找苏青昀帮忙!
这时,门口处两道身影相继走进。
“端阳。”
荣明一出声,端阳郡主就马上变一副嘴脸,扑到他面前,同时还娇羞地看一眼苏青昀。
她指着时夕就告状,“皇……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人弄坏我的镯子了。”
她说完,却发现荣明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和善。
当即她也站直身体,神情微微忐忑。
明明表哥一直厌恶萧家不是吗?找个理由,先拿晏时夕开刀,不挺好的?
“一个镯子罢了,何故闹得街头巷尾都在看笑话?”荣明没看端阳,而是盯着时夕,缓缓道,“况且,这位公子也不似粗鲁之人,其中怕是有误会。”
这明显是在当和事佬。
但端阳却感受到了几分压力。
时夕低眉顺目,惨兮兮地说道,“也不尽然是误会,怕是在下无意中得罪了郡主,郡主才会如此厌恶在下,总之,一切都是在下的错……”
她看起来像是在示弱、认错,但在旁人听来,却不由得给予满满的同情。
小公子何错之有啊,全怪那端阳郡主横行霸道,蛮不讲理!
但这话,没人敢明说。
郡主喊来人“大哥”,旁边还站着京城第一美男的苏家公子。
那这位“大哥”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掌柜一直在擦汗,腿软得恨不得能趴到地上。
端阳总算回味过来了,她瞪向时夕,“你装什么可怜?本来就是你的错!”
“够了。”
荣明两个字,让端阳彻底噤声。
他上前一步,看时夕的眼神,蕴着探究和审视。
他登基之前,一直处于弱势,听多了阴阳怪气的话。
此时他明明听出晏时夕所内涵的意思,但瞧着她那生动的眉眼,却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当真只是在揽罪认错。
时夕视线也没有躲。
反正他没明说身份不是吗?
荣明说,“舍妹向来冲动,既然是误会,说开便好,郎君以为呢?”
时夕点头,“好,只要郡主开心就好,在下怎么样都行。”
荣明:“……”
旁人:“……”天呐,心疼小公子。
一会儿要砍头,一会儿又是误会,小公子完全就是被当成猴子来耍嘛!
郡主该道歉才是!
被众多视线扫过。
端阳郡主感觉如芒在背,心里暗骂晏时夕阴险狡诈!
苏青昀本来还有几分隐隐的忧色,这会儿他抬起手,以折扇掩住了微勾的嘴角。
他敢保证,晏时夕就是在使坏。
这个脂粉店看起来是老字号。
装潢奢华,门店宽敞,在场还有不少夫人贵女。
端阳刚才那一出戏过于无脑,还被晏时夕套路,堂而皇之去威胁周围的人。
照她那样再闹下去,怕是要在朝堂和民间都传开恶名了。
所以皇上才不得不插手进来。
没想到,晏时夕还能镇定自若地在那儿阴阳怪气。
更苏青昀意外的是,晏时夕方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让大理寺插手,而不是自暴镇北侯夫人的身份。
端阳郡主在手握重兵的萧霁面前,什么都不是。
如果晏时夕拿出侯府来震慑端阳,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那也是皇上想看到的。
“郡主殿下,还有诸位公子,在下还有事在身,便先行离去了。”
时夕离开时,眼尾绯红,神情戚戚。
她本就唇红齿白,气质也温润如玉,加上那一抹破碎感,真的令在场的贵女们都忍不住跟着心痛。
这漂亮的小公子,跟苏公子比起来,真的丝毫不逊色啊!
不过他看起来身量还不高,年纪应该不大,真不知道长开些该有多妖孽呢。
荣明睨着时夕离开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倒真是个,妙人儿。”
苏青昀闻言,眉眼耷拉下来,眼神讳莫如深。
热闹的街上,阿九亦步亦趋跟着时夕,神情紧张。
要是阿十在就好了。
他比她能说会道,说不定能安慰侯夫人。
时夕完全不知道阿九的为难,她一路上照样买买买。
没一会儿,阿九手里多了半串糖葫芦,一碗酒酿圆子。
阿九习惯性往嘴里塞,沉重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消。
算了,安慰人这种事,让侯爷来做吧。
——
阿九送时夕飞鸢阁后,便跑去找萧霁。
听到敲门声,萧霈将面具带上。
萧霁开口,“进来。”
一般他和萧霈在谈事的时候,是没人敢打扰的。
但来人是阿九……
阿九一进来,就拱首合拳,将胭脂铺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最后语气凝重地说,“那位……是当今皇上。”
阿九见过荣明的脸,她方才没跟时夕说,是怕吓到她。
烛火因风跳跃,忽暗忽明的光,落在萧霁脸上,森冷诡异。
他更加关心的是,“夫人哭了?”
萧霈顶着一张面具,让人看不到表情,但面具上两个黑洞,着实有些吓人。
阿九忍不住看他一眼,心下狐疑。
随后她才重重点头,“嗯,夫人眼睛红得厉害,回到飞鸢阁也没用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汇报完毕,阿九心情沉重地离去。
在小道上遇见阿十,她忍不住和他交流几句,“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差点想杀掉那狗屁郡主。”
阿十点头,“换我,我也想杀。”
随后他盯着她的脸,左右歪头,细细研究,“你,怎么圆了?”
阿九摸自己的下颚线,咦,下颚线呢?
阿十自顾自离开,丢下一句,“你气息重了很多,注意练习。”
隐藏气息是他们暗卫最重要的技能。
阿九:“……什么时候没的?”
她抬头看着天。
好像老天会把下颚线还给她一样。
飞鸢阁。
萧霁大步走进房间,见时夕正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一摞账本,旁边还有一摞。
她手里抓着一本,摊开在眼前看着。
“在看什么?”
时夕听到他的声音,蔫蔫地抬眸看他一眼,“茶楼这几年的账本。”
“你去过茶楼了?”
“嗯,顺道去的。”
萧霁在她身旁坐下,利眸打量她神色,没看出她有太多负面的情绪。
但他还是出声道,“不打算跟我说说端阳郡主的事?”
他原以为,她会主动提。
时夕咦了一声,看向他,“你这么快就知道啦,阿九说的?”
萧霁:“她说你哭得伤心。”
时夕微窘,“没哭,演的。”
萧霁:“……”
又说,“再没胃口也要吃晚饭。”
时夕:“可我和阿九今天在外面吃了很多,现在很撑。”
萧霁:“……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
时夕:“我想安安静静看账本啊。”
萧霁:“……”
时夕从他沉静冷酷的面容下看出他的担忧,当即拉着他的手说,“我才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好吧,过几天你就会知道,那端阳郡主要被骂臭的。”
萧霁被扯紧的那根神经,就这么松了下来。
他如今开始考虑,再给她换一个机灵点的暗卫。
第234章 嫂嫂开门21 舒服
萧霁原只知晓时夕懂岐黄之术, 没曾想她她翻阅起账本亦是得心应手。
不过,这么多账本,她看得过来?
瞧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账本, 他剑眉微蹙,“这种事情,交给擅长的人来做吧。”
时夕头也不抬, 语气里显露出几分自信, “仁善堂都是我记账,不难的。”
说罢, 她抬眸看向他,央求道,“茶楼里那个王管事,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他,我总觉得他贼眉鼠眼的, 这账本一定有问题。”
萧霁点头,“好。”
“夫君对我真好~”
时夕顿时眉开眼笑, 喜滋滋埋头看起账本来。
屋内的灯光昏黄黯淡,那账本也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陈旧不堪。
时夕不得不将身子前倾, 凑得极近,方能看清楚账本上的字迹。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小嘴也严肃地抿着。
没一会儿,她就得揉一下眼睛。
“这样对眼睛不好。”
萧霁说着,长臂一伸, 竟似拎小鸡一般将她拎起来。
时夕嘴角抽搐, 悬空蹬两下腿,羞恼道,“夫君, 给我点面子,别这般拎我……”
萧霁低笑,待她站稳,手臂轻轻一收,重新箍在她腰间,像抱小孩儿一样抱起她,“这样可还体面?”
时夕化身八爪鱼,手脚缠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肩窝,“舒服。”
她这般亲昵地蹭他,很容易蹭出火苗来。
春晓端着点心茶水进来,蓦地看到这一幕,红着脸要退出去。
萧霁神情自若,对她说,“春晓,把账本收拾一下,搬去星月楼。”
时夕停止蹭他的动作,“去星月楼做什么?”
萧霁垂眸,眼底隐隐有几分宠溺说,“不是要看账本?那边舒服些。”
“那我要是不小心知道机密可怎么办?”
他本就爱冷脸,语气没有起伏的样子,还挺吓人的,“把你脑袋砍了。”
时夕护住脖子,瞪他一眼。
还不解恨,她张嘴去啃他脖颈。
让他吓唬人!
萧霁皮糙肉厚,她造成的那点伤害,就跟蚊子咬一样。
但那细密的啃咬太磨人,像被野猫的小尖牙划过。
萧霁喉咙发出一声隐晦的低哼,大掌抚了抚她后脑勺,“别闹。”
时夕察觉他声音不对,讪讪停手。
春晓:“……”
她脸红得彻底变成猴子屁股。
太、太刺激了。
侯爷被咬,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他超爱!!
出了院门,萧霁才将时夕放下,帮她将衣衫整理好。
校场上刀光剑影,还有人在练武。
看着像是一挑二。
是阿九和阿十在围攻萧霈。
夜色被周围的火把染点亮,场中三人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
时夕惊呼一声,松开萧霁的手,拎着裙摆跑过去看热闹。
萧霈手持长枪,舞出银龙,红缨翻飞间带起凌冽劲风。
阿九和阿十配合默契,剑网交织,一个缠住他的武器,另一个突袭他后背。
萧霈却像是预料到一般,手中的长枪利落翻转,不给对手任何抵挡的可能,锋利的尖刃划破夜色,寒光凛然。
时夕看得激动,甚至忍不住吹起口哨,“好厉害!”
萧霈的目光倏然瞥来,眼眸阴沉,面具下的下颌线绷成冷硬的线。
他盯着她一瞬,随后将手里的长枪一扔。
长枪仿佛自己长眼睛似的,哐当一声插回武器架上。
时夕又惊呼一声,“哇啊!!!”
萧霈:“……”
阿九和阿十纷纷呼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般的轻松。
再也不想跟阿七练了。
他们朝萧霁和时夕的方向行礼,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萧霈周身凝结的冷气仿佛要实质化,整个人和昏暗的背影相融。
时夕朝他走过去,“不过阿七,你伤没好,怎么又动刀动枪了?”
萧霈抬手轻轻活动肩胛,面具下嗓音嗡嗡,“还好,没用全力。”
但他的动作明显有几分僵硬,呼吸也微乱。
时夕担心地说,“你还是先让我看看伤口吧,怎么可能没事呢?”
萧霈没出声,微转头看向她身后两步远的萧霁。
看样子像是在询问。
萧霁看着他面具,眼神一片晦暗,沉声吩咐春晓,“把夫人的药箱拿过来吧。”
“好的,侯爷。”
春晓点点头,心中却不解。
府上其实是有大夫的,为何每次都是让侯夫人来看呢?
但主子的事情,她是不该有任何疑虑的。
星月楼里,安静得只有时夕的呼吸声。
她又一次面对那血淋淋的伤口,脸色比以往都严肃,看起来竟有几分震慑力。
她给萧霈涂药的时候,也不再是温柔的,反而像是带着愤怒。
萧霈微侧着头,脖颈上青筋鼓起,冷汗涔涔。
他利眸瞪向她,闷声提醒,“我是人,不是石头。”
虽然尽力克制,但他语气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上危险的杀意。
她简直就是故意在折磨他。
时夕也瞪他,但却不开口搭理他。
萧霈转头看斜前方的兄长。
他不解,这女人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凶。
萧霁拿起茶杯,悠然喝一口,像是没发现他的视线。
萧霈暗暗咬着牙,拳头握紧,咯咯作响,又无声地松开。
直到时夕利落地给他绑好绷带。
萧霈低头看,发现她打的结,也不再是漂亮的蝴蝶结。
时夕清洗自己的双手,才冷冷威胁道,“阿七,你再任性的话,以后这块肉就算烂掉了,我都不给你处理,也不许侯爷给你请大夫,到时候你就哭吧。”
萧霈这每天不把伤口当回事,浪费她的药不说,以后肯定要留下很大的疤痕。
而且,这年代,要是真的伤口发炎,那是要命的。
萧霈听着她恼怒的话,本来胸腔里膨胀的未知名的情绪,仿佛找到某个出口,瞬间被清空。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个蚂蚁在血液里苏醒的躁动。
酥酥麻麻,不知道该如何消解。
她关心他。
哪怕是当着兄长的面,她也毫无掩饰对他的在意。
萧霈拨弄着纱布,开口道,“我不会哭,死了就死了。”
“也对,你死了就死了,不过旁人就该为你哭了。”
他语气很淡,“旁人?是谁?”
时夕顿了顿,指向沉默的萧霁,“……侯爷?”
萧霈却直直盯着她,像是困兽盯着唯一的光源。
时夕察觉他视线,点点头承认,“好吧,可能我也会伤心。”
她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条缝隙,“一点点。”
萧霈:“……”
萧霁凝着茶汤微漾起的波纹,凌厉深邃的面容被侧方投来的烛光切割出斑驳的暗影。
虽然看不到萧霈的表情,但跟他一同长大的萧霁,却知道,他此时完全就是被撸顺毛的样子。
阿霈当“阿七”的时候,向来不会收敛锋芒,该怎样还是怎样。
但如今,他在时夕面前时,分明在压制着本性里的乖戾。
就好像他甘愿一根一根地拔掉身上的刺,去演好一个合格的“阿七”。
以博得她的视线。
可阿霈未必能懂他此时的行为究竟是为什么,他只是顺从本能地去靠近她,向她索取未知的、却能让他心安的东西。
——
明月高照,星月楼二层的风裹挟着草木清香。
这里的视野很广,时夕将账本搬到窗边,看累了就抬头看星星看月亮。
萧霁在处理军报,面容冷肃。
萧霈本来不该在这里的,但没人让他走。
他便抽来一本书,在那里窸窸窣窣地翻。
后来他靠着墙角,拿着匕首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倒是挺安静的。
时夕几次看过去,只见他竖起大长腿挡了挡。
他似乎攥着一块木头,零散的木屑簌簌落在他玄色衣摆上。
期间萧霁和萧霈也会谈起一些北境的事宜。
时夕一听,连忙放下账本,捂住耳朵,上身还探出窗外,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萧霈瞧着她不断往外拱的身子,斜睨兄长,“你吓唬她什么了?”
萧霁轻咳,“随口说的。”
言罢,他起身朝时夕走去。
“再拱就要掉下去了。”他拎着她后领,将她提回来,“好好坐着。”
她拂开他的手,左右躲着他的碰触,“你们聊机密,我可不敢听,就怕某人要把我脑袋砍了。”
“倒是记仇。”
“那可不。”
“没什么不能听的,朝堂里发生的事,你稍加打听都能知道。”
时夕从来不打听这些,但的确也略有耳闻。
加上她知道主线剧情,所以刚才兄弟两人说的,她都清楚。
无非是稽州边境不稳定,频繁被羌国骚扰,而萧霁请旨离京还被拒了。
夜里风凉,萧霁取来披风,给时夕披上。
时夕担忧的问,“夫君,你会有危险吗?”
萧霁:“皇城之下,我能有什么危险?”
时夕食指轻轻点了点他额头,“我又不傻,谁人不知道侯爷功高盖主,当然是皇上要对你下手。”
萧霁目光灼灼,语气却相对平静,“夕儿,你可真敢说。”
他初以为她怀着更多别的心思,可她总是这样坦荡荡的。
好似什么都能看得通透。
时夕脸上露出几分犹豫,有些心虚地说,“其实,我还知道晏家也是帮着皇上的呢。”
“所以你频繁和晏家联系,想让皇上对晏家起疑心?”
时夕点头。
萧霁将她当成小孩似的,拍拍她脑袋说,“你不用特意做什么,开开心心去赚你的钱,侯府不会出事的。”
时夕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心里依旧有几分焦灼。
主线剧情里,萧霁“愚忠愚孝”的形象深刻入骨。
萧霁一味只听萧老夫人的训诫,即便皇帝屡屡对萧家明里暗里打压,他仍坚守着 “君为臣纲” 的死理。
婚后的萧霁更是性情难料,和九王爷矛盾频发,同时还被晏庆为首的群臣联名弹劾。
皇帝并没有将他收押调查,还多次表达对他的信任,彰显帝王的气度。
皇帝这举动却惹得群臣不满,萧霁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
中元节前,边报来传,说羌国攻打稽州。
萧霁再次递上请战书。
皇帝也真够大胆的。
为了瓦解萧家势力,打击萧家军,竟不惜冒着羌国大军攻打入境的风险,迟迟不让萧霁回归北境。
甚至轻飘飘地说,萧霁盔下有无数骁勇善战的将军,这点小摩擦用不着大将军出马。
然而实际上,稽州内部早已军民离心,羌国大规模进攻后,萧家军奋勇抗战,奈何后院不断起火。
九王爷在关键时刻,控制战马粮草,进一步影响萧家军的士气。
萧霁最后还是违抗皇命,亲率五千萧家军星夜驰援。
虽然夺回了稽州,但萧霁的亲兵几乎死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霁身上更是背着数条足以砍头的罪名。
因为萧老夫人和周氏已经被软禁,萧霁选择回京接受审判,却在途中就被暗杀身亡。
老夫人和周氏先后去世,萧家亡。
皇帝看在萧家时代忠烈护国有功的份上,并没有追究萧家旁支的罪责……
主线里没有萧霈的存在,他和萧霁,几乎是不分彼此的共同体。
时夕伸出胳膊,抱住萧霁的脖颈,轻声道,“夫君,说好的啊,你可不能有事。”
萧霁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他应了声,“嗯。”
他看向萧霈本来坐着的位置。
那里已经没有人在。
——
接下来的日子,时夕更加忙碌了。
能早起就溜马练箭,强身健体。
白天在仁善堂,不是看诊就是捣药,研究各种新式的胭脂水粉。
到了晚上她还要看账本。
不过她是会享受的人,每次都要给自己准备一些食物酒水。
圆月升空,温柔月色笼罩着侯府。
春晓掌灯,急急忙忙跟着时夕的步伐,“夫人您慢点儿,别摔着……”
时夕走进星月楼,朝她摆摆手,“春晓,你先回去,不用候着。”
春晓气喘吁吁,点着头,看着时夕布满红酡的脸,又不放心地说,“夫人,你走路小心点哦。”
夫人刚才偷喝不少果酒,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还走那么快。
时夕:“知道了知道了。”
某棵树上,阿十盯着时夕手里的托盘,抿唇。
不知道侯夫人又弄了什么好吃的。
直到瞅见阿九出现,他问出刚才的问题。
阿九砸吧砸吧嘴,“是酒酿圆子,绝了。”
阿十:“……你吃过了?”
阿九:“昂~”
每回她都是第一个吃的。
阿十:“……”
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让他去跟着夫人呢。
真不是为那一口吃的,纯粹是想保护夫人。
星月楼里,时夕咚咚咚走上楼。
只看到案桌后站着一道身影。
时夕放下托盘,转身就抱住男人的腰,“夫君夫君,你快尝尝我做的酒酿圆子,我放了梅子果酱~”
第235章 嫂嫂开门22 她喜欢,我们这张脸……
月辉静静撒落在窗边, 星月楼灯火通明。
“夫君……”
时夕的脑袋在萧霈怀里轻蹭,像只慵懒娇憨的猫儿,尾音里裹着果子和酒的甜腻。
像粘稠的蜜糖, 堵在萧霈的胸膛间,撩拨着他的大脑。
他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双手悬在半空, 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但他没有将她推开。
她柔软的身躯, 温热的呼吸,身上的甜香, 丝丝缕缕将他缠绕。
这是本该是兄长的甜情蜜意。
可现在,他背着兄长在接受这种不属于他的东西。
不属于吗?
也不对。
她是他迎进门的。
她至少有一半,是该属于他的。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啊?”
时夕仰起头,不满地嘟囔着。
她今天比任何时候都要粘人一些, 眼眸蒙着雾气一般,脸颊泛着红晕, 微微嘟起的红唇比熟透的樱桃还娇.嫩。
萧霈闭了闭眼眸,喉结滚动一下, 琥珀色瞳孔边隐隐爬上血丝。
他嗓音低沉而喑哑,却刻意与兄长保持着一致的语调,“你想听什么?”
“夫君,你有时候真气人……”
她小声嘀咕,稍微后退一步。
却因为重心不稳, 身子微微晃动。
眼看她的后腰要与案桌撞上, 萧霈连忙伸手扶住她。
掌心碰触到她细软的腰肢,下意识地收紧力道。
她靠着案桌站稳,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声音有些飘忽,“你快试试我做的酒酿圆子……”
萧霈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娇俏模样,心中的某道防线在一点点崩塌。
他弯下头颅,闻着她身上传来香香甜甜的气息。
还是那平稳的声调,“你吃过了?吃了多少?”
她仰起头,比出一根食指,“我就是试试味道,吃了一点。”
“是么?”
萧霈哪里会信她,看她这样子,肯定吃了好几碗。
把她自己给吃醉了。
“你不信我!”
她微蹙眉,眼眸氤氲着水汽,令人着迷得很。
她情绪一激动,身子往后仰去。
他按着她后背,将她整个人摁回怀里。
隔着衣物都能将剧烈的心跳传给她。
他高挺的鼻梁,轻擦过她耳朵,抵在她脖侧轻嗅,像极伪装出温驯的野狼,骨子里却依旧是凶残和危险的。
他说,“你这样看着,更像是刚在酒酿里泡过。”
她听了,扯着自己的衣衫闻了闻,“哪有?”
她双手攀向他脖颈,亲上他那微抿的薄唇。
萧霈只觉得脑袋传来轰的一声,仿佛被人定住。
她很快就退开,胳膊还是挂在他脖子上,有些羞赧地轻声问,“酒味……真有那么大吗?”
萧霈猛地将她托起,放到案桌上,琥珀色眼眸中清晰映出她的身影。
他喉间滚落一句,“没尝出来。”
说罢,他高大的身躯微微躬下来。
背脊的曲线绷紧,臂膀几乎将女子拢住,没让她有丝毫退开的余地。
她像是听出他话里的暗示,忽然抿唇笑,脸颊晕染着一抹粉色。
“你是不是想让我再亲亲你?”
萧霈视线锁定她。
“嗯。”他闷闷回她。
体内血液不断沸腾,翻滚,困兽挣断锁链前发出低吼,
她却伸手,用力地在他脸颊上捏一把,声音变得幽怨起来,“我还以为我最近惹你不高兴了呢,你对我好冷淡啊,也不回来陪我睡,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子了……”
萧霈轻掐住她手腕,握在掌心。
他当然知道兄长这些时日的异样。
她越说越伤心,眼里的雾气凝聚成泪珠,从绯红的眼角滚落。
“我没有。”
他低头回应,薄唇吻在她那处。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舔舐。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带着野兽的本能。
“那你今晚要不要陪我?”
他又嗯一声。
她终于扬起嘴角,奖赏般在他薄唇吻了吻。
几乎是唇.瓣相贴时,萧霈如同被奋起捕猎的猛兽,被动转为主动。
大掌按在她脑勺,手臂将她身子缠紧,拖向自己胸膛。
时夕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只觉得舌尖的酒意不断酝酿着。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连周围的空气温度都在燃烧。
他哪里是在吻她,分明是不得章法的、蛮横的掠夺和征服。
会带来伤痛和血腥的那种。
“唔,萧、萧霁……”
她唇齿间溢出的名字,让萧霈瞬间神志回笼。
但眼底依旧阴霾重重,血丝绕着琥珀色瞳孔。
——
与此同时,侯府地下室。
萧霁盘坐在榻上,赤着的上身遍布着银针。
直到他吐出一口黑血,旁边的老者才缓缓收针。
“这毒是暂时得以压住,不过老夫如今也是无能为力,找不到能清除毒素的药……”
神医玄林说着,凝重地摇头。
他本来是受萧老夫人所托来治疗不举之症的,没曾想,遇到更加棘手的毒。
这男子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毒,看着温和,光是切脉完全看不出异样,实际上已经危及心脉。
应是长年累月服用某种毒性药物,才会如此。
萧霁拭去唇边黑血,慢条斯理着衣,“我知道。”
那神色间是见惯生死的淡漠。
“此事烦请老先生保密。”
玄林点头,“放心,老夫是行医之人,病患的隐私,不会外传。”
他人在侯府,面前的男子是什么身份,他心里有数。
萧霁颔首,询问道,“此次针灸,能压制毒性多久?”
玄林斟酌后说,“至多三个月,而且老夫需要每月给你针灸一次。”
见萧霁眉眼间浮现暗淡的灰霾,玄林心中叹息。
镇北侯的功绩,他怎会不知晓?
真不敢想象,若是朝国没有他,北境会变成什么样……
这三个月里,若是能找到解毒的方子就好了。
玄林思至此,留下一个药浴的方子,便匆忙辞行。
萧霁等身体的不适退去,正要离开,心头猛地传来一阵战栗。
他以为是身体里的毒在作祟。
可很快,他便意识到,那股战栗并不是属于他的身体自发的反应。
那是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从同胞弟弟那里共享过来的。
很小的时候,萧霁就知道,他和弟弟在情绪不可控时,会出现共感。
他们说阿霈体内是被诅咒的血脉。
每回阿霈处于混乱的躁动,控制不住杀意时,萧霁都能感受到。
他总会第一时间让他冷静下来。
他向祖母保证过,只要有他在,阿霈就不会失控。
但随着两人长大,常年的杀戮让他们各自心性都逐渐沉稳,共感的情况已经极少出现。
他们有意地控制着,切断那丝双生子之间的影响。
可刚才……
心脏里传来阿霈那几乎要满溢的悸动、狂喜,想要掠夺和控制的癫狂、痴迷。
仅仅是一瞬,却让萧霁心神大乱。
他顾不上思考,迅速离开,朝着星月楼的方向疾驰。
……
“萧霁……你今天、好吓人……”
呢喃般的声音,自唇缝溢出,她抬眸认真凝着萧霈的眼眸。
“萧霁”两个字,如同重锤,砸得萧霈心头沉痛。
是了,她喜欢的是兄长。
她一直以来是怕他的。
只有在他戴上面具,成为阿七的时候,才能得到她的一丝关注。
萧霈已经执掌生杀大权很久,但他依旧是那个躲在阴暗处卑微又无助的他。
他似乎,总是不配拥有一切的温暖柔软之物。
察觉到楼梯处轻微的动静,萧霈迅速抬手,在时夕身上点两下。
她整个人像被抽走意识,安安静静地倚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萧霁的身影蓦地靠近,带起一阵风。
萧霈拥着怀里的人,躲开他伸来的手。
“哥,你急了。”
萧霈盯着萧霁脸上的玄铁面具,微勾的嘴角,笑意森然,有种不可控的狂躁。
萧霁将面具甩下,露出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但相较于萧霈,他总是相当隐忍和克制。
萧霈低头扫一眼女子柔美的侧脸,视线在她被磕破的上唇停留一瞬,才又看向兄长。
“你怕我伤害她?”
“你已经伤害到她。”
萧霁眸色沉沉,同样看着她唇上的伤。
“这难道不是情趣?”
可情趣,只会发生在两个互有好感的人身上。
萧霁没有出声纠正他。
萧霈的眼神却更加充满逼迫,“你说过,她是镇北侯的夫人,萧家的一切、镇北侯的身份、还有她,你都可以送给我,你现在,后悔了吗?”
萧霁:“那你,又为什么忽然想要了?”
这回轮到萧霈怔住。
是啊,他之前明明嗤之以鼻的。
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想要争夺了。
“你说要将我们的事情告诉她,你现在又后悔了?”
“你明知道现在还不是合适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
萧霁听出一丝讥讽,半晌才回答他,“又或者,你确定要在这时候告诉她,成亲那天的镇北侯是你?”
萧霈顿时僵住。
她抵触、害怕那天的镇北侯。
他艰难找回声音,“她也曾说,她初见就喜欢我……这张脸。”
萧霁的目光停在他冷鸷的面容上,“是我、们这张脸。”
他说完,伸手将昏睡的人接过来。
这回萧霈没有拒绝,只是追问,“她说你不碰她,因为我?”
萧霁:“不是。”
萧霈哼了声,转过身去,像是不想看到他。
背部挺直,头颅高昂,如同战场上的他,是倔强的孤狼,哪怕被刺中要害,满身伤痕,也不想示弱。
萧霁看着他背影一会儿,才抱着时夕转身离去。
第236章 嫂嫂开门23 一起泡
飞鸢阁。
萧霁将时夕放回床榻, 解开她的睡穴。
她幽幽睁开眼眸,看着熟悉的床帐,一连恍惚, “我好像真的醉了……”
“嗯。”
萧霁高大的身躯将她收拢,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
最后停留在她唇瓣的那道血色的口子上。
“疼不疼?”
他的嗓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用拇指碰触那道口子, 她轻轻抽气, “当然疼……”
她拍打他的手背,嗔怪道, “你刚才咬我,好凶。”
他低声问,“不喜欢……我刚才那样?”
她面容娇红,抬起头来,“你想听实话吗?”
“嗯。”
“也不是不喜欢, 就是感觉,你技巧都生疏了, 就只会咬。”
“所以,夕儿更喜欢哪个?”
听着他的话, 时夕盯着他看一会儿,还真的思考一会儿。
才认真回道,“都喜欢,只要是夫君,我就都喜欢。”
萧霁眸色晦暗, “一定刚要选一个呢?”
“那就选……此时此刻的你吧。”
“确定?”
“当然确定, 不过夫君,你怎么追这个问呀?”
萧霁摇头,轻抚过她的唇。
这里留着阿霈的气息。
他下意识想要覆盖掉。
明明起初他也默许过, 把她娶回来,当他和阿霈共同的妻子。
他自知时日无多,想让阿霈多与她亲近,培养感情……
但他现在,却没法容忍别人再靠近她。
阿霈也不行。
“夕儿。”他低唤她名字,搂紧她,“叫我名字吧。”
“萧霁?”
“嗯。”
他将她的脑袋按在心口处,深呼出一口气。
像是妥协般,开始接受某种安排。
她柔软的腰肢,在他掌心折出曼妙的弧度,细密地嵌入他刚硬的身躯。
他埋首,细吻缀在她颈侧,覆在那零星的、尖齿嗑出来的痕迹上。
“萧霁……酒酿圆子还没吃唔……”
她哆哆嗦嗦出声,几度变了调。
“今晚,想吃点别的。”
他语气一本正经,指腹轻碾白雪中的一点红梅,细细品尝。
她咬唇呜咽,双手无助地按在他的脑后,不知是想推开还是想让他更靠近。
……
星月楼。
窗户紧闭,无风闯入,空气变得窒闷。
窗旁特意加的两盏灯已经熄灭。
仿佛随着她的离去,整个世界都暗淡几分。
酒酿圆子只剩下半碗,桌案后坐着的萧霈忽然弯下身躯,猛然握紧手中的勺子。
陌生的酥麻逗留在腹股处。
成亲那天,在浴池里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从不屑于男女之间那点事,不过那是他第一次面临自己的突如其来的欲.望。
那会儿他是有点慌的。
但如今,他更多的是……不甘。
兄长比他隐忍,善于控制情绪。
加上两人都有意切断双生子之间的共感联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兄长那里,得到任何的反馈。
酥麻感在蔓延,心口像是被泡在潮湿温暖的地方,水流进进出出,冲刷着他。
兄长到底是真的失控呢,还是……故意的?
“哐当!”
勺子被砸到地面,断裂成碎片。
月亮躲进云层里,玄色身影掠出窗户,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飞鸢阁的寝室氤氲着暖光,男女低语混着急促的落水击石的声响,交织出和谐的一幕。
“吱呀——”
推门声倏然传来。
惊扰一室的旖.旎。
萧霁的动作猛地顿住。
门就这样被推开。
隔着屏风,萧霈沙哑不堪的声音传来,“侯爷。”
时夕也僵硬地缩在男人胸膛前,“阿、阿七?”
那个刹那间,萧霁喉间溢出隐晦的闷哼。
萧霈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被箍紧的痛,脚步微微虚浮。
如果闯进来的是其他人,萧霁一个“滚”就能了事,可那是萧霈。
萧霁手指与时夕相缠,扣向软被,声音沉闷有力,“何事?”
萧霈回,“有事。”
萧霁磨牙,再次开口,“说。”
萧霈:“机密。”
萧霁:“明日再谈。”
这时候能有什么机密?
他知道是阿霈故意的。
香汗涔涔的人因紧张而蜷缩收紧,萧霁已经分不清是疼还是其他。
他动了。
她却惊恐地看他,双手推拒,“萧霁,你先去谈正事……”
萧霈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炽热得似乎要将那屏风烧掉。
他其实连人影都见不到,只感觉那半透的床帘在动。
她的声音比以往每一刻,都娇.软甜腻。
萧霁额头的汗大滴落下,眸光锋利投向屏风的方向,“萧霈,出去。”
他那个称呼出来时,室内倏然一静。
半晌,萧霈才开口,“哦,原来侯爷在忙啊,打扰了。”
又是吱呀一声。
房门被关上。
萧霁轻轻拨弄时夕鬓角潮湿的发,“夕儿,别紧张,他走了……”
“嗯,可你真的不用唔~”
她尾音飘高,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跟他聊了。
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萧霈狗。
刚才真把她吓到了。
——
没几天,宫里要在杏林苑开设春日宴,太后娘娘邀请时夕一同出席。
这将会是时夕第一次以镇北侯夫人的身份亮相。
周氏请来一个嬷嬷负责教她一些宫中的礼仪。
时夕学得很快,也不觉得费功夫,日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萧霁自那晚以后,就变得有些粘人。
她还特意问过他关于萧霈的事,但他并不多言。
而萧霈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竟再也没见过他。
午后阳光微醺,时夕拉着萧霁出门,准备找个裁缝铺做一套赴宴的衣裳。
花朝节将至,京城的空气仿佛都是花香,街上热闹非凡。
萧霁自从军以来,就再也没有过在街上闲逛的经历。
他带着半截面具,跟时夕脸上是一样的。
是红色狐狸面具。
本意是想遮掩面容,别惹人注目。
不过他这高大威武的身躯和无时无刻不散发的冷气息,很难不让人注意。
当然,大多数人见到他,都是避之不及。
尽管街上熙熙攘攘,但他和时夕周围三尺之内,都没人靠近。
时夕脚步停在一个买糖糕的小摊前,也不问价格,直接说要两份。
萧霁负责给钱。
时夕拿到第一份后,也不着急吃。
她原地转一圈,视线在人群里搜寻,“阿九?”
人来人往,她没见阿九出来,又抬头看屋檐,“阿九?”
萧霁付完钱。
转头便看到她正弯腰掀起人家小摊的帘子找人:“阿九阿九?”
萧霁忍不住勾唇,将她拉回自己身旁,“阿九今天不会跟着。”
时夕看着手里香甜的糖糕,惋惜道:“好吧,阿九不在,两份糖糕有点多。”
萧霁说:“吃不完就带回去。”
时夕点头,不过一刻钟后,两份糖糕都没了。
萧霁:“……”
他听说阿九最近训练很刻苦,但她看起来还是比以前圆润许多。
原来是这个缘由。
他的手不太安份,圈住时夕的手腕测量,“怎的不见夕儿长些肉?”
时夕一听,抬眸瞪他,“哦,夫君开始嫌我身材不好了?想来是在外面有个身材很好的相好——”
她话没说完,就被萧霁捂住嘴。
“夕儿,我错了。”
萧霁无奈回应,深琥珀色眼眸隐隐浮现笑意。
在他那张冷隽凌厉的面容上,一点笑容就能将反差拉满,魅力倍增。
“行吧,看在夫君诚恳认错的份上,我原谅你。”
时夕声音模糊不清,还嘟嘴亲了亲他掌心,果然见他眸色幽幽转深。
萧霁缓缓放下手,更加用力将她牵紧,嗓音微微压低,“小妖精。”
她晃着他的胳膊,轻声埋怨,“你到底会不会夸人,好俗啊。”
“小狐狸?”
“那你是大狐狸。”
“嗯。”萧霁再次勾唇,牵着她往前走。
他的手掌滚烫得厉害,要不是此时在大街上,他定然……
时夕撩起火,却很快把这事抛在脑后。
等把赴宴的衣衫订下,两人去了一趟仁善堂。
林大夫年事已高,打算回乡养老。
没有他坐镇,时夕也忙不过来,于是她索性将仁善堂改造成一家专业养肤的店铺,售卖护肤品、化妆品,设有私密雅间,可以提供针灸美容、药浴服务,以及“隐疾”的诊疗。
当然,最后一项并不会大肆宣传,而且看病时还需要预约。
仁善堂如今快装修完了,时夕还得再招几个人手,幸好她有萧霁这个后台,不管想办什么事,都挺容易的。
“丝月,先来吃点东西。”
时夕把从酒楼里打包的饭菜递给丝月,“别饿着肚子。”
丝月的恨意值早在她离开羡仙楼时,就清零了。
她如今住在后院原主曾经住的房间,每天要帮忙盯着仁善堂,也是很辛苦的。
“好!”
丝月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手里拿着本医术,一边应着,一边朝她跑过来。
不过,她那甜美的笑容在看到时夕身后的人时,瞬间消失。
虽然男人戴着狐狸面具,但她知道,他一定是镇北侯!
小晏大夫太过平易近人,她差点忘记她是镇北侯夫人了。
丝月紧张地接过木质饭盒,“我我我去后院吃!”
时夕来不及多说什么,人已经跑个没影。
她回头,对上萧霁的眼眸,“侯爷,你看你多吓人。”
萧霁:“……”
他想到方才那女子圆滚滚红扑扑的脸蛋,忽然看着时夕低笑一声,说了句,“夕儿倒是会养人。”
时夕:“?”
在外面溜一圈下来,两人回到侯府时,天色已黑。
萧霁还有事情忙,临走前还提醒时夕去浴池泡一会儿。
时夕这些天的确挺累的,于是让春晓给她准备不少花瓣,全撒在池里。
水面上浮动着沁人心脾的香雾,时夕背靠着池子,枕着春晓拿来的软垫,舒服惬意。
周围垂落的纱帘轻轻晃动,一道黑影徐徐靠过来。
时夕抬眸看一眼,隔着帘子以为那是萧霁。
“夫君,你不是在忙?”
那人没回应,沉默地从帘子后现身,冷厉端正的面容,下颌线锋利,琥珀色眼眸似藏着漩涡。
时夕朝他勾勾手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夫君,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泡?”
第237章 嫂嫂开门24 我是萧霈
时夕其实也不确定来的人是谁, 但有时候,她就是嘴贱……
喜欢看不苟言笑的男人耳朵红通通还嘴硬的样子。
蒸腾的水汽微微模糊她的视线。
她挪了挪身子往前,水面的花瓣开始荡漾, 更多雪白的光景展露,随后又掩藏在花瓣下。
男人停在几步之外,窸窣声起, 布料滑落地面。
像是无声地应下她的邀约。
眨眼间, 他已经利落地将衣服脱下。
时夕反倒有些羞赧起来,匆忙低头避开视线, 声音大起来,“夫君,我开玩笑的!”
她肩膀微微蜷缩,几乎要将脸也埋在花瓣里。
她跟萧霁在这里有过一次经历,可真要命。
不敢再尝试。
那又得惊动真个侯府的人了。
男人似乎闷笑了一声, 身躯滑入浴池。
时夕像一条鱼,埋头就往前划拉。
但她没逃出多远。
身后的水波荡漾, 男人从容靠近她,宽阔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光滑的背。
他手臂穿过她的腰腹, 将鱼儿彻底拢入怀里,“跑什么?不是你让我陪你的?”
他的音色似乎有些不一样,冷冽刻薄里似乎藏着点温柔。
“你声音怎么了?”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他。
但他另一条胳膊横过她锁骨,将她牢牢扣住了。
他低下头,俊脸贴在她耳侧, 没有回应她的话, 只是放低声音说,“刚才不是挺嚣张?”
她马上认怂,“没有, 我洗好了,我先上去,你的手别唔——”
她猛地抽气,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微扬起的上身,更加贴近他胸膛。
他的唇似有若无从她耳垂和鬓发间厮磨。
尖齿时不时划过,带来令人战栗的刺痛。
“夕儿喜欢这样,对不对?”
男人的低喃牵引着她剧烈的心跳,她用力抓紧他那横在身前的胳膊,留下几道抓挠的痕迹。
花瓣在水面轻轻震荡,她低低呜咽几声,最终呼出绵长的一口气。
男人依旧霸道地拥着她,靠向池边石壁。
让她脑袋靠在他心口处,手指轻轻拨弄她耳边碎发。
她餍足地半合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无力得耷拉着,像被摧残的雨蝶。
嫣红的唇微张,轻轻吐息。
等她差不多缓过神来,他忽然在她耳边吐字,“他会不会这样帮你?”
“他?”
时夕睫毛倏地颤动,在他怀里转过身,抬头看他。
“夕儿没认出来么?”他也盯着她看,幽幽说着,“我不是萧霁。”
他那双眼眸,似藏着永夜里狂舞的风雪,与萧霁总是深沉冷冽的眸,不太一致。
“哗啦。”
“你说什么?你不是萧霁是谁?”
她后退一步,周身的花瓣剧烈晃动,带起水声。
他脸上没有表情,就那样垂着眼皮睨着她的身影,清晰告诉她,“我是,萧霈。”
她惊慌的视线扫过他喉结,落在他左边肩膀,看到一处刚愈合的伤口。
她应该对这个伤口很熟悉。
毕竟她曾经帮他包扎过。
“萧霈?怎么会?”
她身子往下沉了沉,却抬起手,想要碰触他的脸,探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面容。
可又觉得不妥,于是她的手停在空中。
萧霈握住她手腕,轻轻一扯,将她再次拖回面前。
充满掠夺意味的动作。
语气却相当温柔,“吓到你了?”
他喉结滚动,视线极具侵略性,扫过她若隐若现的肩线,像一匹饿狼看见猎物。
明明垂.涎多时,还要伪装漫不经心,在触及她慌乱迷茫的视线时,他心头也跟着一紧。
可他不能再退让。
兄长可以,凭什么,他不可以?
“我……”她仰头看着他,雾气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层薄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虚幻,“为何你的脸……”
“与兄长的一模一样。”萧霈替她把话说完,解释道,“因为我们是双生子。”
“可是……”她声音发颤,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幽幽地追问,“可是什么?”
时夕后退,缩得像个小鹌鹑,忽然想起什么,便低声命令,“你先出去。”
萧霈却无辜地说,“刚才是你让我一起泡的,怎么现下又要我出去了?”
“我那是……我以为你是萧霁!”
她脸颊泛红,也不看他,整个人轻轻发抖。
好可怜。
萧霈朝她伸出手,捻起一枚粘在她肩上的粉色花瓣,在指尖把.玩。
琥珀色瞳孔深处,暗潮翻涌,滚烫得像火把,似乎要将她烧起来。
他这眼神,真的很不单纯!
“我和兄长很像吗?夕儿怎么老认错?”
他没离开,反而更加逼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她脸颊。
她稍微一动,膝盖就会碰到他的躯体。
“萧、萧霈,你别这样,我是你嫂嫂……”
“嫂、嫂?”他脸色蓦地一变,这声称呼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嫂嫂真无情,用完就赶人?”
他的用词,让她想到刚才的一幕。
当即她更是面红耳赤,眼眸里泛起水光,着急想要解释,“不是,分明是你,是你对我——”
萧霈见她说话都不利索,好心地帮她一把,“行,是我误会嫂嫂了。”
但他话里又透着几分委屈。
她更加无语了,说再多好像都是她在狡辩。
而且,此时此刻,他嘴里一声声的“嫂嫂”,多少有几分阴阳怪气的。
禁.忌感拉满。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萧霈抓着她的手,放到脸侧。
“我很清楚,嫂嫂只是把我当成我哥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嫂嫂不必在意。”
“你别说了。”她沉着脸推他,“不管怎样,你先出去,我之后再跟你谈。”
“有什么是现在不能谈的?”他轻轻眨着眼眸,忽然变成解语花了,“嫂嫂喜欢我这张脸,不如多看几眼?”
顺着他的话,她不由得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双生子,这也太像了。
时夕甚至升起一个诡异的想法,想把萧霁也拉过来,让他们俩并排给她研究一下。
萧霈配合地低头,把脸都凑到她面前,“嫂嫂,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他。”
“别胡说。”她扭开头,着急忙慌摸向池边石壁。
但她的衣服离得远,身后有人,她也不好就这样起身,只能瞪一眼萧霈的方向,“你到底走不走?”
萧霈见她眸中凝着泪,像是马上要哭,便没跟她犟。
他离开浴池,捡起地上的衣物。
再看向浴池。
她还低着头看水面。
他又行至池边,“你不看看我与兄长到底哪里不同?下次再认错,可怎么办?”
时夕听出他的调侃,咬咬牙抬头看他。
但仅仅是一瞥,又闹个大红脸,视线开始飘忽。
“你、你这样,要如何出门?”
萧霈低头看,问道,“嫂嫂愿意帮忙?”
回应他的,是溅起的水花,还有她一声怒吼,“滚!”
萧霈三两下将衣衫穿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是来道歉的,那天晚上我莽撞闯入飞鸢阁,实在很唐突,希望没惊吓到嫂嫂。”
这话还挺诚恳的,却很容易勾起当事人一些旖.旎的思绪。
她此时只想他赶紧走,随口说,“没事。”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又令她感到震惊。
“嫂嫂不知道吧,我与兄长,可以共感。”
她愕然看过去,他身影已经隐入飘荡的纱帘后,慢慢远离。
浴池安静下来。
时夕肩膀放松,心脏还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她背靠向温暖的石壁,缓缓吐出一口气,“真刺激……”
两碎片已经收集完毕。
要不她想办法和离吧,早点离开这个火坑。
系统:“可以!”
时夕:“……你倒是积极。”
系统:“……”
时夕:“就这么讨厌碎片?”
系统:“嗯。”
时夕微楞。
一个系统懂什么人类的情绪?
——
星月楼。
萧霁正失神时,萧霈来到他面前,大喇喇坐下,把一壶冷茶喝完。
也难解身体里那股躁意。
“做贼回来了?”
萧霁看向他,语气平静。
萧霈迎上他目光,“你不是清楚么?我去见她了。”
萧霁神色间果然没有半点意外。
他了解阿霈的脾性,也知道他躲不了多久,就会直面内心。
但转瞬,他眼神浮现几分严肃,提醒道,“婚书上写的,是萧霁,她是我的妻儿。”
萧霈表面满不在乎,但语气却是携着明显戾气,“那又如何?”
“你要跟我争她?”
“是你想要独占在先。”
“她不喜欢你。”
“那可不一定。”
兄弟两人如此针锋相对,相互袒露敌意,这还是第一次。
但萧霈又敏感地察觉一丝不对劲儿。
他盯着兄长的表情,忽然拍桌而起,“萧霁,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每日与她纠缠,故意逼他认清内心,用萧霈的身份去见她……
萧霁微蹙眉,反问,“故意什么?”
萧霈冷冷勾着唇,“装。”
萧霁:“……”
萧霈来了又走。
他以镇北侯的身份,将所有暗卫都拎出来试探一遍。
但也没得出什么答案。
飞鸢阁。
时夕本来已经睡过去,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
是萧霁回来了。
“吵醒你了?”
萧霁将外衫挂在一旁,轻声开口。
他的动作已经很轻,只是时夕睡得不踏实罢了。
她看着他一会儿,便抱着被子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萧霁微顿,慢慢走到床榻边,薄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出声。
他躺到床上,将她移到自己怀里。
她只是小小抗拒几下,便任由他抱紧。
他下巴轻轻蹭着她头顶的发丝,“夕儿,告诉我,怎么了?”
第238章 嫂嫂开门25 和离
半透的床帐内, 两道身影重叠。
萧霁的体温如同春日里的暖阳将时夕轻轻环绕。
他指尖轻轻拨开她耳畔的一缕发丝,动作有些僵硬和笨拙,仿佛在碰触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闷声不吭, 像一只闹别扭的小兽。
“既如此……”他说,“睡吧。”
她听到他这话,当即哼一声。
萧霁问, “恼我?”
之前她还会有点怕他,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的胆量见长, 从来不会偷偷生气,有情绪总是当着他面直接发泄。
他喜欢她这样。
他在对待爱人时,总归是有些愚笨。
如若她什么都不说,他会很慌。
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萧霁, 我们和离吧!我不跟你过了。”
赌气般的话,又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委屈。
萧霁呼吸一窒,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住。
他不知道阿霈具体向她透露了什么,但不管如何, 他都愧对于她。
她初入侯府时,他以阿七的身份在她身边,知道她有多茫然和害怕。
但是,她提出和离,却不再他的预想之中。
他收紧手臂, 勒住她的腰肢, “你想跟谁过?”
他声音里有几分压抑和危险,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软肉,像是在宣示着什么。
“我自己过。”她把脸埋在被子里, “我自己赚钱,天天去羡仙楼点小倌,不想再见你了。”
萧霁扒开被子,将她的脑袋剥出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看中哪个?比我好?”
时夕:“……”
安静一会儿,她又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真看中了?”他手臂如同铁链一般将她紧紧圈住,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动作是说不出的缱绻和暧昧。
“我的重点是和离!”
她扭头,气得捏住他的脸,却发现他的脸绷得紧紧的,手感并不好。
他到底以什么心态在这里拿自己跟小倌比的?
他可是朝国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萧霁没拂开她的手,任由她捏脸,眼神渐渐变得幽深,“先跟我说说原因。”
“原因,你还敢问原因,你知不知道刚才萧霈他对我——”
她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更气了,脸颊上红粉蔓延,眼神却是不敢再看他。
“他惹你了?”萧霁声音很轻,手掌覆在她小巧的脸上,粗粝的指腹留下阵阵酥麻。
这感觉,又让她回想起不久前的一幕,同样是这样的手掌,同样是这样的触觉……
她别扭地掰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她声音带着质问意味,“阿七……萧霈的身份,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我问你你也不说!”
萧霁的手微顿,一句话如同低喃,“总该由他来与你说。”
“你也没说他和你共用一张脸啊。”
“抱歉。”
“道歉要是有用的话,我能不能扇你巴掌,再跟你道歉?”
“可以。”
“……”
时夕酝酿的情绪差点崩不住。
“别气,气坏身体怎么办?”
他轻抚着她后背,下巴不小心贴到她额头时,她才发现他今天的胡茬还挺刺人的。
她将他推开,瞪着他紧绷的没有表情的脸,依旧气呼呼地,“你现在可以说了,你和他的事情。”
萧霁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在她的催促下,他才从祖上的双生子说起。
萧家人出过不少将才,杀戮重,有大师说萧家的血脉受到诅咒。
每回生出的双生子,总有一阴一阳之分,承受阴魂的那个,就是被诅咒的,需要杀死于襁褓之中。
但谁会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于是这个“后患”一旦留存,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萧霁的爹,其实也是有个同胞弟弟的,不过他狂症频发,最后失去理智杀红了眼,连自己的亲人朋友都不会手下留情。
最后两人年纪轻轻,却先后去世了。
没过几年,萧霁和萧霈也被老侯爷送去军营历练。
“我进军营的时候,阿霈也跟我一起,但他只能戴着面具在伙房呆着,直到我立功,可以把他带在身边,他成了我的亲兵萧七。大将军这个身份,是他与我一同拼来的,我受伤时,是他替我上战场……”
萧霁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寥寥几句就把两人近三十年的人生道尽。
兄弟两人在战场上几度濒临生死,能活着回到京城,实属不容易。
但对他们而言,京城虽繁华,却也波谲云诡,并不是归属之地。
时夕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会觉得唏嘘。
根据她观察,萧霈的确比萧霁更加乖戾无常,不把人命当回事。
她皱眉问,“萧霈……会变成那样吗?”
“阿霈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有时候需携带宁神丸。”
时夕拿起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那颗珠子,“是这个吗?”
萧霁颔首。
看到这个,她便想起祠堂前血腥的一幕。
她不确定地问,“柳菲儿,是谁杀的?”
萧霁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涩。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时夕已经得到反馈。
是萧霈杀的。
“迎娶我进门的,也是萧霈,对么?”
在她逐渐凝固的表情中,他下意识握紧她的手,“夕儿……”
可他喉咙像是被湿重的棉花堵住,再多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她忽然着急地坐起身,扯他身上的衣物。
萧霁知道她想看什么,所以只是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等她看到他腹部那道疤痕时,她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睫毛轻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这道疤痕,她曾经近距离看过。
所以在先前的亲密接触中,他甚至不敢让她细看。
他抬手想要帮她将眼泪抹去。
可她却避开了他的手,哽咽道,“你们互换身份,合起伙来骗我,耍我,很好玩吗?我连躺在自己身边的夫君是谁都不清楚……”
“夕儿,不是……”
萧霁想说不是故意骗她的。
但最终还是抿紧唇,放弃辩驳。
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如同针刺,在他心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血口。
他以为她会狠狠打他一巴掌,可是她没有。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萧霁重新将她搂到怀里,她揪住他的衣襟擦眼泪,说话伴随着哽咽,“萧霁呜呜呜,你从一开始就不坦诚。你会答应我嫁进来嗝,也不过是因为我背后无人撑腰,你更容易掌控我,对吧?”
“是。”萧霁承认,不敢低头看她的脸。
“我要和离,你也不想挽留,你根本不爱我……”
“爱,但是夕儿,你想要的,我都会尊重。”
“那我想去羡仙楼找小倌你让不让?”
“……这个不行,换一个。”
“你你就是个骗子,渣男!”
萧霁听不懂什么叫渣男,但知道她是在骂他,也知道她很生气很伤心。
她带着哭腔继续质问,“萧霁,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萧霁移开视线,沉默。
时夕抬起头,双手扳住他的脸,泪眼模糊,“你看着我,别骗我。”
萧霁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夕儿,以后再跟你说。”
时夕嘴一瘪,又哭起来,“渣男,和离!没有以后了!”
“好。”萧霁应下,随后埋首在她肩窝,不再言语。
她不管怎么挣扎都甩不开他,鼻间传来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药草味,并不让她反感。
他最近似乎隔三差五就会泡药浴,他身体不舒服?
系统忽然吱声,“他身中剧毒,要死了。”
时夕听到,心头那点疑惑,就忽然解开了。
怪不得他会答应和离呢,以他的性格,估计在安排后事了。
可他的身体看起来很结实很康健,哪里像中毒的样子?
时夕想不通,也没法从萧霁嘴里挖出来更多信息。
她哭累了,索性也不再动弹,很快就在他睡过去。
这晚萧霁一直抱着她,却是一夜未睡。
夜凉如水,高高的屋脊上,萧霈感受到心尖的沉重,甚至觉得难以呼吸。
不用特意去听,他也知道此次兄长和她应该是闹翻了。
换做哪个女子,都不愿意被夫家如此耍弄。
她哭了吗?
是不是眼睛鼻子小嘴巴都变得红通通……
她气恼兄长,会不会也记恨他?
不过没关系,她只要留在萧家就好。
哪儿都不能去。
因为他总有预感,如若让她离开萧家,她就会跑得没影。
兄长比他会哄人。
她会被哄好的吧?
——
时夕起床时,眼睛还有点肿。
萧霁不在,和离书摆在枕头边。
原主以前是黑户,出嫁前迁入晏家,后来进了萧家。
朝国有规定,女子不能单独立户,但萧霁应该有办法帮她搞定。
这点她倒不用担心。
她看完和离书,折叠收起来。
她还要出席春日宴,和离的事情不宜公开。
外面传来敲门声,时夕听着那力道不像是春晓。
她正要出声问,便听到外面传来磁性低沉的嗓音,“嫂嫂,开门。”
时夕一个激灵。
明明来人用的是萧霁的声音,但那语气可一点都不像!
是萧霈!
而且他就这么大喇喇地喊“嫂嫂”?!
“谁啊?”
时夕装傻,没开门。
隔着窗纸,那道高大的身影似乎在靠近,他的声音也越发不正经,“嫂嫂,要不要骑马?”
时夕:“你嫂嫂死了!”
萧霈:“……”
他信手将门推开,脸上戴着面具,但从他野蛮的动作能看得出来他耐心似乎告罄了。
“哪有人诅咒自己的?”
萧霈说着,目光落在时夕脸上,微微停顿。
“果然……”
他的话像是感慨,没头没脑的。
时夕问,“果然什么?”
萧霈低头,视线继续停留在她脸上。
“嫂嫂哭过了?兄长是不是欺负你?”
他抬手欲碰触,她眨了眨眼,竟没有避让。
她还重重回道,“对,就是他欺负我,混蛋。”
萧霈指尖停留在她眼尾,轻轻揩拭,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抹不存在的湿润。
哪怕他动作表现得如此亲昵,她也没有制止,只是眼尾的红,一点点漫开而已。
此时,一道身影悄然停在门外,强大的压迫力袭来。
萧霈自然也意识到,她生兄长的气,如今不过是利用他来气兄长罢了。
第239章 嫂嫂开门26 你身上脏
和煦的阳光, 轻柔撒在皇宫金碧辉煌的红墙金瓦上。
丝竹之声隐隐从宫苑深处传来,提前奏响这场盛大的春日宴的序章。
时夕跟在萧霈身后两步,一路上盯到自己的鞋尖, 哪儿都不看,免得给自己招来祸患。
不久前,萧霁来提醒她赴宴, 萧霈也想参加。
于是兄弟两人比赛骑射, 胜利的那个跟她进宫。
最后赢的人是萧霈。
当然,至于萧霁有没有放水, 只有他自己知道。
太后原定是邀请五品以上官员的女眷赏花,恰逢新科进士放榜,皇帝特下旨意邀百官同宴。
所以这场春日宴的盛况可想而知。
时夕得知的主线剧情里,春日宴只有女眷参加。
但原主已死,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柳菲儿借春日宴的机会进宫跟皇帝汇报情况, 却看到他和皇后相处十分亲密,因此伤透了心。
如今皇帝将这宴会搞得这么盛大, 肯定不安好心。
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时夕一个不留神, 鼻梁也撞在他的甲胄上。
虽然是装饰性的铠甲,但也是硬邦邦的。
萧霈转过身看她,丝毫不顾场合就用指背刮了刮她鼻梁,“疼不疼?”
霎那间,时夕察觉周围无数目光投过来, 她摇摇头, “没事,快走。”
赶紧结束,赶紧回府。
她是一点都不喜欢皇宫繁杂的规矩。
“前面有石阶, 夫人小心。”
萧霈声量不高,却很清晰。
说完,他旁若无人地握起她的手,牵着她踏上台阶。
时夕尝试两次,没能将手抽出来,就放弃挣扎了。
随着两人踏入宴席,原本热闹喧嚣的宫殿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两人身上。
时夕今天的打扮比较朴素,一袭淡蓝色襦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云纹。
她的发髻极为简约,仅有一支白玉簪。
脸上明明未施过多粉黛,肤色依旧通透红润。
那眼型极媚,眼神却意外地清澈。
“那就是镇北侯夫人?”
“不是说她庸俗好.色?这也完全看不出来啊。”
“好.色?此话怎讲?”
“据说她之前去羡仙楼点小倌,被大将军亲自逮回去的。”
“还有这事?”
“好像后来被禁足了,再也没出过侯府。”
“我倒是听说,她大婚当天就把萧老夫人气晕了,还没拜堂呢。”
“都是以讹传讹吧,我看她不像那样的人……”
在萧霈的目光扫过时,所有的窃窃私语都瞬间消失。
一些胆小的文官,当场就吓得冷汗涔涔,不敢与之对视。
今日的大将军,似乎心情不太妙,怎的周身都透着毫无掩饰的压迫感呢,眼神更是冰冷得可怕。
事实上萧霈的确不太愉悦。
他不是没参加过类似这般规模的庆功宴,但如此吵闹的场景,香薰扑鼻的空气,还是令他大脑紧绷。
特别是那一双双眼睛,都落在时夕身上。
时夕目光快速地扫一圈,看到晏家位置,笑着朝那边颔首。
于是看到晏庆那伙人全都撇开视线,脸都黑了,仿佛将她当成瘟神一般。
看到他们这么不爽,时夕心里就舒服了。
萧霈的手牵得很紧,时夕感觉到他的低气压,跟着他落座后,她嘴角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小声说,“夫君,你是来赴宴,不是赴战场,能不能别这么杀气腾腾的?”
她说完,发现萧霈正目光灼灼盯着她。
哪里还有什么杀气,只剩下一抹近乎癫狂的热切。
他也压低嗓音,“嫂嫂再喊一声?”
时夕:“……”
她一把将他推开。
他真当这里是侯府?
竟演都不演了,说话也没有一点顾忌。
他能和萧霁共用镇北侯的身份这么久,都不曾让人发现,的确很神奇。
正在这时,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
“皇上驾到——”
所有人立刻跪拜行礼。
时夕伏在地上,只看到一抹明黄色从眼前经过,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众爱卿平身。”
荣明的声音温和中透着威严,“今日春日宴,不必拘礼。”
刚起身没多久,太后也来了。
众人再次伏下去。
时夕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所以她不喜欢皇宫啊。
萧霈扶着她起身,薄唇也微微抿紧。
时夕落座时,不经意间抬眼,正对上皇帝投来的目光。
那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彼时时夕已经敛眸看着面前的杯盏,当做没认出他来。
宴席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所有人表面笑嘻嘻,实则各有心思。
萧霈执起酒杯,侧头在时夕耳边低语,有种阴森感,“我不喜欢他盯着你看。”
时夕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因为随着他凑近她耳朵,十之八、九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荣明坐在高高的主位上,此外是太后和年轻的皇后。
太后的面色不佳。
年轻的皇后略显紧张,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有些空洞。
镇北侯的身份地位不低,位置离主位着实有些靠近。
时夕余光就能关注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笑眯眯看萧霈,“夫君,多吃点。”
好堵住他的嘴。
萧霈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嘴角微勾。
兄长给她喂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她对着他,竟然一点畏惧都没有了。
“镇北侯夫人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呢。”
荣明忽然看着时夕出声,音量不高,却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萧霈闻言,嘴角的那丝弧度几乎是瞬间消失。
时夕拽住他衣角,随后站起来,盈盈下拜。
声音柔软又不失恭敬,“皇上谬赞,臣妇不过一介粗鄙之人,当不起皇上如此夸赞。”
“侯夫人还是过谦了。”荣明指尖摩挲着酒盏上的浮雕,目光转向萧霈时,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萧侯好福气。”
萧霈颔首,正儿八经地回道,“的确是末将的福气。”
荣明轻笑,很快将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仿佛刚才只是不经意地夸一句。
时夕坐回原位,听到萧霈低声说,“别紧张。”
她忍不住回道,“我没紧张。”
她就是不想再行那破礼节。
萧霈握着她的手,“手很凉。”
时夕:“那是因为倒春寒,我冷。”
萧霈:“嗯。”
随后又说,“放开来吃。”
时夕:“我又不是饿死鬼投胎,我没那么馋。”
萧霈:“在府里,你吃得没这么虚假。”
时夕:“……那能一样?”
两人的悄悄话不断,完全是新婚夫妻的恩爱之姿。
众人看得咋舌。
这萧侯,该不会是动真情了吧?
荣明盯着舞姿曼妙的舞女,执杯的手微微掩在唇边,心思已经翻转千百回。
萧霁颇得民心,那是因为他百战百胜,保北境安宁。
然而根据荣明查的消息,萧霁这人性情多变,心思深沉,杀戮心极重。
根本不受控。
说不准哪天就举兵杀到京城来。
他自然要将他除去,才能安心。
晏时夕虽容貌出色,品性也挺特别,但她真的能让萧霁那样的人为之倾心?
还是说,萧霁只是在演戏给他看?
让他误以为晏时夕是他的弱点、软肋……
荣明眼底疑色重重,又看向荣恒的方向。
发现荣恒的目光也大喇喇地落在晏时夕身上。
当即荣明眼神就更加阴鸷几分。
旁边的皇后注意到他神色,默默着往旁边挪了挪。
时夕的斜对面就是荣恒。
她刚坐下没多久,他就执起酒杯,朝她说道,“萧侯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时夕笑,礼貌性喝一口茶水、
萧霈在一旁懒懒开口,“九王爷若是羡慕,不然让皇上再赐一门婚事。”
荣恒执杯的手顿在半空,酒液在杯中激荡出细小漩涡。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派柳菲儿潜伏在王府,却被萧霁杀了,这事谁也不提,仿佛柳菲儿不曾存在一样,但是他们心中早就有数。
“有些事情是羡慕不来。”
荣恒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眼底深处藏着几分深意。
他刻意地盯着晏时夕,看她发红的耳朵,氤氲着水雾的眉眼……
他跟萧霁相处过一段时间,亲眼看到过,每次有不长眼的给他送女人,都会被他扔出营帐。
萧霁洁身自好到,让荣恒一度以为他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那日晏时夕说起要给不举之人治疗,荣恒便猜测那人是不是萧霁……
不管怎样,萧霁能容许晏时夕待在他身边,就说明她肯定有某种魅力。
萧霁要是真的被一个女人绊住手脚,那就真是有趣了。
主位上,太后目光扫一眼荣恒的方向,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今日宴会,恒儿对那镇北侯夫人的关注太过了。
听说前不久恒儿宠爱的侧妃在侯府遇害,而且那侧妃还疑似是皇帝的人……她是怕恒儿再次遭了女人的道。
太后低声吩咐身旁的宫女一句话。
很快,宫女端来一盏晶莹剔透的酒杯来到时夕面前。
杯中的酒液呈现琥珀色,香气扑鼻。
“镇北侯夫人,这是太后赏的醉梨花。”
时夕只能又起身,恭敬地朝太后的方向行礼,“臣妇谢太后赏。”
这酒她不能不喝。
不过萧霈扶着她坐下时,顺道将酒接过去。
等酒杯再回到她手里,只剩下半杯了。
“……”
时夕宽袖遮脸,仰头抿一口,剩下的全喂给袖子了。
又甜又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酒气冲上大脑。
她这身体不太能喝酒,她喝完后,推了推萧霈。
还没等她说话,萧霈已经很有眼力见儿地捏着一颗冰冰凉凉的药丸放到她唇边。
是她自己做的解酒丸。
她知道今天免不了要喝酒,所以才带上的。
但她的裙装不太好携带东西,便把药瓶都塞给萧霈了。
等她吞下药丸,萧霈问,“感觉如何?”
“还行。”
一股凉意涌上鼻腔、眼睛和大脑,时夕感觉神清气爽,继续低头干饭。
比起刚才刻意保持礼仪,她这会儿顾不上许多,毕竟御膳房的厨子做饭是真好吃。
萧霈微微侧身盯着她看,见她脸颊晕染开的粉色,竟没忍住,伸出食指戳过去。
时夕:“……”
偷看着两人的众人:“!!!”
时夕不用看也知道,萧霈那不稳重的甚至有点幼稚的动作,会让别人觉得多么地不可思议。
她不该带他出来的。
对上她眼神,萧霈开口说,“你是不是想说,换做是他,肯定不会如此轻佻、如此肆无忌惮?”
时夕的沉默给出肯定的答复。
今日的宴会过后,怕是很多人都以为,镇北侯痴迷于她。
她以后是要彻底打上萧家的烙印了。
萧霈微微眯起眼眸,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她嫌弃,只说,“醉了要告诉我,我带你走。”
时夕点头,“好的,夫君。”
她一喊他夫君,他就收敛了一些,起码不会对她动手动脚了。
但他似乎很无聊,竟揪走她腰间的玉佩,握在掌心把玩。
期间有几个武将来给萧霈敬酒,时夕不语,一味保持端庄得体的笑容。
然而那些人一看到她通红的脸颊,就会想起刚才大将军戳她脸蛋的一幕,一个个眼神变得十分微妙,离开时都是面红耳赤的。
怪不得大将军喜欢戳戳,将军夫人当真是容色无双啊。
时夕:“……”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时夕揉着已经微微鼓起的胃部,感觉脑子有些发昏。
是酒意上头了。
萧霈察觉到,也放下酒杯,当即要带她离开。
也是在这时,嘶哑的尖叫划破渐浓的夜色——
“有刺客!护驾——”
时夕:“……”我就知道!!
有宴会就有刺客!
数个蒙面刺客闯进来,见人就杀,他们手中长剑直指主位上的荣明,剑尖在烛火下映出森冷蓝光。
萧霈啧一声,颇为不耐烦,但还是要上前去护着荣明。
他自然要将时夕也带上。
她在他身旁,他才会放心。
于是时夕被他搂着腰,眼前不断出现刀光剑影以及几个刺客蒙着黑布的脸。
不过那刺客也是奇怪,每次对上萧霈,都是自动让开,全数攻击向高位的皇帝。
就好像刺客是萧霈的人一样。
这道题时夕懂,他们想玩嫁祸!
时夕想跟萧霈说别留活口,免得皇帝从他们嘴里审问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到时候侯府要背锅。
霎那间,一颗脑袋就在她面前飞起,又重重砸在地上,断颈处喷涌的鲜血将砖石染成绛色。
空气中仿佛也有血雾弥漫,充满惊恐的尖叫声从四周传来,几乎要震破时夕耳膜。
第二颗,第三颗……
萧霈的战斗力很恐怖,几乎是眨眼间就取人首级。
“留活口!”
荣明的声音混在刀剑声和尖叫声中,却已经迟了半步。
最后一个刺客的脑袋,也滚落,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大殿上方。
“哕——”
“呕……”
满殿倏然沉寂,随后是此起彼伏的不适的声音。
时夕感觉勒在腰间的胳膊一直在收紧,像是要把她折断一样。
空中飞舞的血色,似乎也染红他的眼眸。
此时此刻的萧霈,像极被挑起杀戮本性的魔鬼。
她的手攀上他脖颈,声音急促低哑,“夫君,冷静……”
萧霈眼皮轻跳,缓缓将视线转移到她脸上。
时夕清晰看到他眼眸中攀爬的血丝,就跟那天在祠堂前杀掉柳菲儿一样。
“夫君,没受伤吧?”
时夕的手主动覆上他脸颊。
跟萧霁的手感一样,肌肉绷紧,但是稍微滑溜一些。
萧霈半合着眼眸,搂在她腰间的手抬起,指腹揩走她额头上一点红色,才哑声回,“无碍。”
但他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用脸颊蹭了一下她掌心。
时夕松一口气,双手把他抱紧,“没事就好。”
没发疯就好。
“回皇上,刺客全、全死了!”
旁边传来声音后,萧霈提着件转身,剑尖血珠低落时,绽开朵朵红梅。
荣明对上他视线,袖下的手不自觉握紧,脸上却不显任何情绪。
萧霈将手中的剑,扔回给惊呆的侍卫,才对荣明说,“皇上,这些刺客穷凶极恶,末将一不小心都杀了,请皇上降罪。”
荣明扫一眼满地的血腥,拂了拂衣袖,“萧侯护驾有功,何来降罪之说。”
面对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镇北侯,他如何能安寝!他做梦都会见到,自己脑袋和身体分家的场景!
荣恒在边上,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他甚至觉得,不当皇帝也挺好,起码能睡个安稳觉。
“皇上,依微臣方才观察,这些刺客似乎在避让萧侯,不知道他们的举动,是否有深意……”
开口的是当朝柳丞相。
他有两个女儿,一个进宫被封了妃,一个当了九王爷侧妃。
虽然柳菲儿只是他不重视的庶女,但她被当做刺客,死在镇北侯手里,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九王爷以为他是皇帝党,近些日子没少针对他。
果然,柳相才说完,九王爷党就有人扬声质,“柳相这是在怀疑刺客和萧侯有关系?”
柳相:“不敢,微沉只是以为,刺客躲避萧侯的行为,实在古怪。”
他说完,给一个大臣使眼色,那人随即低头附和。
“皇上,方才微臣也看到了,这些刺客的确有异……”
时夕听着那些人扯来扯去,便揪着萧霈的衣服,跟他咬耳朵,“你去吓唬吓唬他们。”
萧霈轻揉一下耳朵,眸光停留在她脸上,说了一个字,“痒。”
时夕:“……”
萧霈松开她,朝柳相的方向走出一部,眼眸看向柳相以及他身旁的几人。
柳相对上那血红的眼眸,怔了怔,下意识往后退。
萧霈低嗤一声,“柳相想听我如何解释?我是一介粗人,只会打打杀杀,身上难免有血气,柳相会忌惮也正常。”
殿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岂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镇北侯只是一个眼神,就吓退了柳相。
那些刺客,也曾听过镇北侯的威名,岂会不害怕、不躲避?
就这么说吧,他们根本就不敢看地上那散落的头颅,更加不敢直视镇北侯的眼睛,就怕他的剑会架到自己脖子上。
柳相脸色当即有些难看,反击道,“萧侯方才也是够心急的,一个活口都不留。”
杀就杀了,还全是砍头,弄得满殿血腥味。
萧霈语气嘲弄,“所以,柳相认为我有罪?”
柳相瞥一眼皇上的脸色,还想说什么。
荣明不耐地摆手,“不必多言,这刺客之事,便交由刑部来彻查,今日宴罢,众爱卿散了吧。”
出了这事,春日宴提前结束。
一走出宫门,萧霈便将时夕打横抱起来,丝毫不顾旁人的目光。
侯府的马车已经在等候。
时夕被萧霈抱上车。
她刚坐进去,就被男人的手臂接过去,陷入满是药草味的怀抱里。
萧霁将她置于大.腿上,语气微紧,询问道,“听说有刺客?”
时夕还没来得及回应,萧霈也进来了。
他顺手将她捞过去,“死绝了。”
时夕眨眼间,已经坐到萧霈腿上。
萧霁瞥到萧霈衣裳上的血点,还是出手将时夕抱了回来,同时提醒他,“你身上脏。”
萧霈皱眉,这回没再碰她。
时夕:“……”
她是一盆菜吗?
被他们端来端去的。
第240章 嫂嫂开门27 与兄长的不同
回侯府的路上, 萧霁问起一些春日宴上发生的事。
时夕总觉得他像个操心的家长,早早来宫外等着接两个皮孩子。
听着兄弟两人的低语,她昏昏欲睡。
不知道马车碾过什么, 颠簸间,时夕脑袋一歪,撞到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萧霁本能地收紧手臂, 手掌伸到她脸侧护着。
她只是嘤咛一声, 眼皮是耷拉的,睫毛低垂, 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
萧霁的指腹蹭了蹭她嗑红的脸颊,“她喝了多少?”
萧霈将甲胄脱下扔到一边,神情间略显焦躁,“太后赏的醉梨花,她就抿了一口。”
说着, 他已经跻身来到萧霁身旁,掌心贴在时夕后腰, “她的解酒丸在我这儿,我给她喂一颗。”
萧霁面无表情, 扣住时夕的身子,“毕竟是药,少吃点为好。”
萧霈提醒,“你现在是阿七。”
萧霁瞥一眼被置于旁边的面具,忽然转移话题, “宴席上见血, 你控制得很好,怎么做到的?”
其实他也有眼线在宫中,第一时间就知晓刺客的事情。
提到这个, 萧霈微怔。
他并不太记得自己砍刺客的场面,每次杀人,他只会感觉到麻木,整个人被困在血色的迷雾之中,幻影重重,根本找不到出口。
本能地杀戮会安抚他的惊慌。
鲜血的味道,令他痴迷。
在战场上更是如此。
但这次,他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他喜欢的气味,他在混乱中一直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他得护着她。
“是她。”
萧霈的视线锁在时夕那露出来的半张脸上。
萧霁也猜到是这个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想要争取些什么。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着。
萧霁感觉心脏变得更加沉重,仿佛有一座山在压着。
同一时间,萧霈蹙眉看他,有种胸闷气短的感觉。
那种不甘和痛苦,跟他自己的情绪重叠,让他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情绪……
但他向来不喜欢深究错综复杂的情绪情感。
他的手臂如同毒蛇,缠绕在时夕腰间,琥珀色眼眸暗光微闪,难掩其中的冰寒,他重申道,“萧霁,你不能霸占她。”
萧霁沉声回,抬起的眼眸裹挟着同样不退让的坚决,“如果我非要呢?”
“你从来不会这样。”萧霈直直看着他,“你分明是在激我。”
萧霁搂着时夕不放,但面容却格外冷静。
萧霈看得心中生起一把无名火,“你心虚。”
就在刚才,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兄长和她之间肯定发生些什么了,不仅仅是没哄好的原因……
萧霁说,“你以前也不会这样,对我抱有如此严重的怀疑。”
两人四目相对,马车里的气温骤然下降。
萧霈身上的血腥气似乎越发浓重,混杂在一股暴躁失控的可怕气势里。
“兄长这般护食,可她还生你的气呢,你昨夜都跟她说什么了?”
萧霈直接朝着萧霁下盘攻击,借着马车颠簸的劲道,想趁他不备将时夕抢过去。
可是萧霁早有防范,右臂箍着怀里的人,左手却似春风拂柳,削向萧霈的面门。
“砰、砰、砰。”
拳掌碰击,伴随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兄弟两人就这么在方寸间拆起招来。
“唔……”
时夕感觉有些窒息,低呼了一声,也引来兄弟两人的关注。
随后两人俱是一惊。
萧霁连忙松开时夕。
他方才过招时,扣着她后脑勺的手掌不自觉收紧,以至于将她的整张脸都按在胸口前。
她能不难受?
也幸好他今天穿的衣衫布料比较柔软。
“疼不疼?”
萧霁指尖拂过她的眼尾,鼻尖。
她的眼眸蕴着朦胧水雾,似醒非醒,忽然抬手搂住他,温热的脸颊重新埋进他胸膛,闷声呢喃,“萧霈你别吵……”
她喊的是“萧霈”,萧霁怔了一下。
她的手软绵无力,没一会儿就滑落,随后被萧霈抓在手里。
萧霁当做没听见,眼睫投下昏暗的阴影。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说,“我是萧霁。”
萧霈也将脸凑过来,“萧霈在这儿。”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这回轻易地将她带到怀里。
萧霁怀里一空,仿佛整颗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时夕倚在萧霈怀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但萧霈像个男妖精,喜欢对她动手动脚,这会儿掐着她细细的腕骨,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轻轻把玩。
时夕头晕目眩,直接闭眼休息。
鼻间是清冽的药草香和铁锈味的甜腥。
被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包围,她感觉热得更厉害了。
在她第三次扯开领口时,萧霁将她双手控在手掌,随后看一眼萧霈。
时夕不满地挣扎,“你松开我,我热……”
萧霁也是配合默契,趁这时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解酒丸。
否则他们都要跟着她一起热了。
时夕皱着眉吞下,理智稍微回归,嘴里喃道,“再也不想喝酒了……”
萧霁沉声说:“睡会儿吧。”
她哼唧一声,没接话。
马车缓缓停在侯府门前,萧霈抱着她下马车。
时夕被颠得睁开眼,视线穿过他的臂膀看向马车旁戴面具的男人。
对上她眼神,他才缓缓跟上来。
醉梨花后劲大,萧霈本来想直接将她送回床上休息,她却嚷着要泡澡。
于是接下来的走向变得很奇怪。
时夕在浴池里泡着,背靠着池壁,倒是渐渐变得清醒起来。
身后春晓的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等她睁开眼,只看到赤着上身的男人也下到浴池,手里拿着一张白色棉帕子,隐隐有皂角的气息。
“萧……”
她嘴角动了动,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是谁啊?”
她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肩上,脸颊被水汽蒸得绯红。
萧霁带着她的手,按在人鱼线那道疤痕上,“你说我是谁?”
他知道她能分辨出来,只是她还在恼他不坦诚。
她扭开头,“我认不出来。”
“你当我是谁,我就是谁。”
“哦。”她喊他,“萧霈。”
萧霁还“嗯”了一声。
随后,他像是不经意地说,“萧霈可以像这样,帮你沐浴?”
“怎么不能?他上次就——”
萧霁捂住她的嘴,“我没那么想听了。”
她闷哼一声,抬脚踢了踢他,让他离自己远点。
“别逞强,我帮你洗。”
他指尖碰到她的脚踝,觉得有几分冰凉,低声说,“平时多点来泡,对身体也好。”
听他声音严肃,时夕嗯了一声,身子微微蜷缩起来,“你最近倒是经常泡,一身药味。”
“大夫新开的方子,活络筋脉的。”
“哪个大夫看的?”
“夕儿为什么这么好奇?”
“想拜师。”
“好,改日他再来的时候,我带你见他。”
“那我们可说好了……”
“嗯,别乱动了。”
萧霁喉结滚动,掌心稳稳拖住她的小腿,沾着皂角的棉布轻轻轻擦过。
她脸颊被水汽蒸得绯红,等棉布来到她膝弯,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萧霁,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这是在洗澡吗?跟挠痒痒一样。
“我哪里像故意的?”
萧霁凝着她睫毛上细小的水珠,语气很平静,很正经。
声音却沙哑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棉布滑过她肩头,锁骨。
时夕顺着他有力的手掌看过去,小臂上起伏的青筋,她从前未曾认真看过的健硕身材。
滚落的水珠勾勒着蜿蜒的线条,最后汇聚向下。
荷尔蒙直接拉满。
“想不想?”
他用极具蛊惑的嗓音询问着。
时夕坚决摇头,“萧霁,你别勾.引我。”
“不想要我,你想要谁?”
他微微敛眸,眼中的暗影更加清晰可见。
棉帕子漂浮在水面,他的手掌取代它拭过雪白滑溜的皮肤。
她精准捕捉到他情绪,“你在吃醋?”
她戳着他心口问,“我们都和离了,你还管我那么多?”
萧霁似乎真的被戳中痛处,语气微重,,“你还在侯府一天,我就能管你一天。”
他搂着她离开浴池。
时夕搂着他脖子开口,“你这人真是奇怪,又要和离,又要吃醋。”
半晌,萧霁才闷闷地嗯一声。
他承认他的心思很矛盾。
他是将死之躯,理应不该有那么重的占有欲,他应该撮合她和阿霈,给他们更多的相处空间,但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和不甘。
那些阴暗的情绪从滋生之后,就再也无法拔除。
——
将时夕送回飞鸢阁,萧霁就走了。
听春晓说,侯爷和阿七在校场较量,打得不可开交。
时夕反应淡淡,直到周氏找过来,问她宴会上发生的事情,面容上难掩担忧。
她安慰几句,把人送走后,也躺下休息了。
她几乎是秒睡,但一直在做各种奇怪的梦。
许是因为在浴池里被萧霁撩拨了一番,她梦里也是各种令人小脸通黄的旖.旎。
床帐微微飘动,锦被起起伏伏,啜饮的声响从被里传出。
“啊。”
急促的一声轻咛,时夕猛地从半梦半醒中醒来,感觉身体和灵魂也渐渐地从高处回落。
“萧、萧霁?”
身上的重量开始清晰。
男人从隆起的被子下钻上来,将她拢在怀里,他薄唇仍有一丝诡异的光亮。
他指尖扫过她汗湿的鬓发,危险地说,“嫂嫂叫错人了。”
时夕:“……”!!!
萧霈你到底是什么材质的男鬼啊!
半夜爬床!
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萧霈!”
萧霈轻轻捂住她的嘴,嗓音喑哑不堪,“爽就行,嫂嫂别想太多,但嫂嫂以后……”
他附到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往她耳朵里钻,“别喊错了,好不好?”
时夕回过神来,顿觉得头大,“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霈琥珀色的眼眸难得如此剔透,他说,“嫂嫂让我上来的。”
“我绝对没有……”说到最后,时夕有些不确定了。
偌大的寝殿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让春晓留了灯。
方才朦朦胧胧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在床边。
她以为是梦,一个翻身便扯住他的胳膊。
他顺势也躺倒在她身侧。
……
后面那身影就钻到了她的被窝里。
时夕呼吸还没平稳,又听到萧霈说,“我和兄长,是不一样的,对吧?嫂嫂不想试试,我和他更多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