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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嫂嫂开门28 想办法救他


    萧霈说话间, 将时夕的手压于枕侧。


    时夕后腰绷紧,下意识用膝盖去顶他,却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他视线紧凝着她, 琥珀色瞳孔里泛着兽类的幽光。


    看似在征询时夕的意思,但动作上根本不容她仔细思考。


    “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爬床……”


    对于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肆意妄为的萧霈, 时夕实在是头大。


    她现在倒是不怕他会伤害她, 但她觉得,他肯定能做出更多没有底线的事情来。


    比如刚才, 就很离谱。


    “是有病,但夕儿能治。”


    萧霈说这话时,鼻尖轻抵在她湿润的眼角,嗓音低得近乎是呓语。


    她推他一把,“不叫嫂嫂了?”


    提到这个, 他身躯微微一顿,“你若喜欢, 也不是不能叫。”


    对上他眼神,她敏锐感觉到几分无法逃离的危险。


    “你是不是知道……”


    时夕试探地问。


    “知道什么?和离的事?”


    “……”果然。


    而且, 他好像还挺不满的。


    她好奇,所以也问了出来,“你在不满什么?”


    还大半夜跑来发疯。


    他要是真的喜欢她,她和离了,他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毕竟婚书上, 是萧霁的名字。


    萧霈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住她雪白的颈, 嗓音如同在砂石间磨砺而出,“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既不喜欢萧家, 亦不喜欢兄长。”


    更加不可能喜欢他。


    她向来独特,敢提出和离,足以说明她的清醒。


    他情感淡漠,但却也极为敏感。


    她或许是有一点在意他和兄长的,但轻如云烟,他无法抓住。


    ——他想抓住,牢牢地抓住。


    萧霈贴近她耳朵。


    “可是事到如今,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他的声音粘稠又冰冷,但抵着她的身躯却炙热不已。


    时夕顿时感觉身体一阵战栗。


    不得不承认,人有时候就是会无法控制地喜欢这种背.德感。


    “嫂嫂兴奋了。”他扬起嘴角,扯开她身上的凌乱汗湿的兜衣。


    时夕本就还有些混沌,身体受到刺激,比大脑更先一步反应,艰难地缓缓地接纳他的存在。


    大滴的汗珠,从萧霈额头滚落,沿着高挺的鼻梁滴下。


    “夕儿,原来……和共感,还是不太一样的呢。”他手掌感受她的心跳,俊脸埋在她颈窝,留下一串串细碎轻柔的吻。


    床榻发出闷声,越来越急促。


    床脚在地面上重重碾磨着,一下一下,仿佛能凿出洞来。


    萧霈跟萧霁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更疯。


    他不让她咬自己,将她的脑袋摁自己身上,诱哄她在上面留下一个个印记。


    越是咬得厉害,他越是满意,甚至好心情地夸她乖。


    清冷幽暗的星月楼,萧霁呆坐在椅子上,棱角分明的五官隐在阴影里,但呼吸却稍稍急促。


    不久前,他将和离的事情告知阿霈。


    两人打了一架。


    他能感受到阿霈内心那隐隐的慌乱和恐惧——怕她离开萧家。


    阿霈打算用自己的方法留下她。


    萧霁不会插手。


    但……


    他还是将面具戴上,离开星月楼。


    人生如戏,他和阿霈的境况俨然对调了一番。


    他成了站在屏风外的那个人。


    她如今是清醒的吗?


    她知不知道那是谁?


    萧霁来得悄无声息,萧霈只分心看一眼,便更加不管不顾。


    ……


    不知道过去多久。


    时夕恍惚间似乎听到两道极其相似的嗓音。


    他们在说什么。


    将她紧搂着的男人胸廓,炙热得仿佛要将她融化,但转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像一堵没有温度的墙,带着春夜的潮气。


    她没睁眼,主动抱上他脖子,埋首在他肩窝里,“萧霁……”


    呢喃一声后,她就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根本不管此时房里怪异凝固的气氛。


    萧霈坐在床侧,看着被兄长抱过去的身影,眼底戾光隐隐乍现,“我当初可没这样对你。”


    萧霁蹙着眉,“你会伤到她。”


    萧霈顿时语塞。


    因为刚才她就骂他狗,明显不满意他的表现。


    萧霈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竟问了一句,“她就没骂过你?”


    萧霁:“……”


    半晌才说,“有。”


    萧霈:“骂你什么?”


    萧霁:“……”


    大,硌。


    不过,他自然不会跟他说。


    萧霈轻嗤一声,“把她给我,我带她洗洗。”


    萧霁径直扔下面具,将她抱起就走,“我来。”


    萧霈面无表情看他的背影,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跟上去。


    他以为……兄长要跟他再打一回。


    但他意外地冷静。


    很不寻常。


    ——


    时夕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那换乱的一切的。


    翌日她醒来,春晓在她身旁候着,眼珠子滴溜转,双颊红彤彤的,“夫人,您醒啦,要不要起来洗漱?”


    时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昨晚的动静果然又被听见了。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脸皮也够厚。


    她想要坐起来,发现腰酸得厉害,轻抽一口气。


    春晓连忙扶着她,“侯爷也真是的……明知夫人身子骨弱还……”


    她每回听到夜里的动静,又是害羞,又是担忧,实在是侯爷那人瞧着就不像个温柔的,加上那体格吓人,一闹基本上就是整宿,夫人怎么遭得住!


    幸好老夫人每日让厨房送来的大补汤。


    “咳咳……”时夕摆手,“我没事,我挺好,我还能去跟赤电出去耍。”


    幸好有系统,要不然纵.欲的后果,她还真的承受不起。


    春晓轻笑,“夫人可真厉害,但侯爷交代了,待会儿夫人更衣时,得把药涂一下。”


    时夕颔首,让春晓帮她涂。


    她皮肤薄嫩,男人再克制,也难免留下点痕迹。


    尤其是腰间上的指印,要是不涂药揉开,怕是要留淤青的。


    看着吓人。


    吃早膳时,时夕才得知,萧霁被派去东州剿水匪了。


    一大早走的,归期未定。


    这在剧情里发生过。


    以他的实力,去剿匪简直是大材小用。


    皇帝想以此灭他大将军的威风,更想激他犯错。


    这回萧霈没有跟着去东洲。


    时夕准备带阿九出门时,萧霈戴着面具出现了,他对阿九说,“我跟着她,你留在府里。”


    阿九看向时夕,清冷的眼神中隐隐浮现一抹期冀。


    侯夫人今天想吃东市的那家新开的蒸糖糕,刚才就一直在念叨。


    东市人多,阿九单纯是想贴身保护她,并不是想尝蒸糖糕。


    时夕却摆手,“阿九,那你好生休息吧。”


    阿九:“……是。”


    听着她低落的声音,时夕又说,“回来给你带蒸糖糕。”


    阿九:“好!”


    她嘴角挂着笑,看到萧霈将时夕抱上马车,也没有觉得不妥。


    不过马车驶出一段路后,时夕就悄悄拉着萧霈下了车。


    “去哪儿?”


    萧霈见她神秘兮兮地,还把自己整得跟小黄人一样,嫌弃地摸了摸她脸颊,结果手指蹭了一点黄。


    “什么都往脸上涂,不难受?”


    时夕拂开他的手,“你懂什么?姜黄膏可以改变肤色,还能养颜呢。”


    萧霈低嗤,跟上她步伐,不过他的耐心并不多,“到底去哪儿?”


    时夕丢出一句,“找神医拜师。”


    萧霈侧目看她,见她走路很利索,当即心下升起一丝异样,“你们医者……这么厉害?”


    时夕茫然看向他,“怎么了?”


    萧霈撇开头,“没什么。”


    时夕:“……”


    好端端怎么闹脾气了?


    不过她没管。


    两人很快出现在东市附近一处僻静的民房里。


    老神医玄林就暂住在这里。


    他的消息,还是时夕从老夫人那里套来的。


    老夫人说前段时日刚好找到老神医,还让他给萧霁看过。


    见神医之前,时夕把萧霈的面具摘下,直接了当告诉他,“你待会让神医给你瞧瞧。”


    萧霈微眯起眼眸,几乎是第一时间明白她此行的目的。


    一刻钟后,老神医捻着白胡子,一脸惊讶,不确信又重新把脉,“这……不可能啊,毒素都清除了?”


    时夕和萧霈对视一眼。


    萧霈眼底涌现出骇人的波涛。


    很快,老神医神情微变,又道,“你……不是他。”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毒?”萧霈猛地起身,揪住老神医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身下的木椅被带翻,发出哐当的声响。


    时夕连忙起身拽住他胳膊,“你别发疯,给我放手!”


    萧霈下意识拂开她,但见她身子踉跄倒向一边,又快速将她搂到怀里,“你都知道些什么?”


    时夕摇摇头,看向一旁的神医,“只能问老先生了。”


    老神医倒也很淡定,扯了扯衣衫,“你们是什么人?”


    时夕来之前就查过这位神医的事情,是个淡泊名利的救世主,而且萧霁信任他。


    所以她也自报了身份,不过没提萧霈事。


    “老先生,方才多有得罪了。”


    老神医再瞧一眼萧霈的脸,眼底存着疑惑,这人的脸上并没有易容的痕迹……


    但他终究也没多问。


    “大……那位中的应该是噬心毒,平时看不出什么,但发作时会不断咯血,需每日以药浴滋养,配合老夫的针灸压制毒性……”


    “此毒无解,以他的身体条件,至多还能活三个月,老夫能做的,不过是让他少受噬心之痛,让外人瞧不出异样。”


    时夕虽然早就知道,但听到后,还是觉得手心发凉。


    所以剧情里的萧霁死于毒药,尔后萧霈才取代他成为镇北侯。


    按照剧情,如果萧霈抗旨留在稽州,放弃老夫人和周氏,指不定他还有活路,可他最终还是选择回京,还死于非命。


    萧霈对萧家,对老夫人和周氏明明存着恨意……


    也许,没有萧霁在,他根本就不想活了。


    屋内陷入死寂,时夕握住萧霈同样冰冷的手,颤着声音问老神医,“既然知道是噬心毒,那就没有解毒的相关记载?”


    老神医沉重地摇头,眼神里是无尽的悲怆。


    自古以来,能有几个武将是有好下场的,或是战死沙场,或是功高震主,同样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真是悲哀。


    萧霈脊背紧绷,头颅却微微垂下,每一字都十分厚重,“那也得,想办法救他。”


    时夕也问系统:“真的没救了?”


    第242章 嫂嫂开门29 回家


    自从那天见过老神医后, 萧霈就变得神出鬼没的。


    时夕对外宣称是自己病重,不外出,但私下她都会偷偷溜出门。


    阿九不但可以飞檐走壁, 还会易容。


    时夕本来就会化妆,跟她学起来也快。


    她将自己化成四十来岁的妇人,成为仁善堂一名常驻的医者。


    但她怕在声音上被人认出来, 所以当起了哑巴。


    每回都是用奇丑无比的字给病人写好方子和医嘱。


    亮堂的雅间里, 时夕将毛笔放到一边,耳边是苏婉试探的问话, “安大夫,你们这儿的小晏大夫,就再也没来过?”


    时夕颔首,等纸上的墨迹快干后,递给苏婉。


    苏婉继续问, “那她真的病得很重?”


    时夕点头,又摇头, 眼神空洞。


    她把原本的双眼皮,弄成了单眼皮, 看起来就更呆了。


    但苏婉还挺喜欢她的,因为她很靠谱,跟晏时夕一样。


    用了她的方子,她最近睡得可香,皮肤也好起来了。


    “对了, 你们那什么美白去皱的敷料, 再给我补一点,还有那个茉莉香的护发膏,我也要……”


    时夕手速飞快, 记录下来。


    苏婉确认无误后,爽快地给钱。


    来仁善堂的女子居多,大多都是口口相传介绍过来的。


    看病是其次,护肤品的需求量很大,仁善堂需要加大药材的采购,期间还遇到一些故意抬价的商人。


    但只要萧霈出手,那些人就乖了。


    苏婉离开仁善堂后,就被苏青昀拽到一边,“怎么样?”


    苏婉说,“诶呀,都说她病了,你非要问,她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那晚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她能不被吓坏?病了也正常!”


    苏青昀听了直皱眉。


    苏婉又拍拍他胳膊说,“听妹妹一句劝,放手吧。


    苏青昀微微黑脸,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沉重,“你以为单单是我想问?”


    苏婉撇嘴,“行吧,反正都跟我无关。”


    她回头看向仁善堂的方向,“只要这店铺一直在就好了。”


    不少达官贵人都知道,仁善堂是镇北侯夫人的,都拐着弯儿过来凑热闹。


    苏婉是不懂朝廷里的明争暗斗,但她哥儿时曾经当过皇上的伴读,她能从哥哥的态度里猜到一些皇上的心思。


    这店未必开得长久。


    兄妹两人离开后,时夕也从仁善堂走出来,溜得飞快。


    下班了下班了。


    她走向热闹的街道。


    从街头走到街尾,人越来越少,她的外貌也大变了样。


    脸上的皱纹消失,肥大的鼻子变回高挺,双眼皮也重新出现。


    脱掉身上那层臃肿的棉衣,身材也变得高挑瘦削。


    一辆马车停在她身旁,车帘里探出一只有力的手。


    时夕搭上去,迅速钻进车里。


    “你怎么来了?”


    拉着她手的,正是萧霈。


    萧霈没戴面具,有几分慵懒地靠着马车,直接说道,“想看你在搞什么。”


    “那你看吧。”时夕已经搬出一个箱子,立起铜镜,打算再修一下自己的脸。


    马车有些颠簸,铜镜倒下。


    她拿起来塞到萧霈手里,“你帮我拿一下。”


    “你让我当你工具人?”萧霈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像是带着威胁,但却乖乖拿着铜镜。


    还会根据她的高度,微微调整铜镜。


    时夕掏出眉笔,一边画一边说,“我待会儿去茶楼看看,新来一个管事,你帮我镇一下场子。”


    萧霈:“……嗯。”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镇场子的存在。


    他看着她那张逐渐男性化的脸,越发嫌弃,“这张脸叫什么?”


    时夕:“安时。”


    萧霈忽然想起什么,“他给你弄的假身份?”


    时夕点头。


    之前她还让萧霁帮她查过月上酒楼的王管事。


    周氏婚后深居简出,从不沾手茶楼的事,是以至今也无人知晓这茶楼竟跟镇北侯府有关。


    那个王管事在茶楼多年,从未见过老板,不管茶楼盈利多少,也没人管。


    于是他便以为老板死了,竟私下伙同他大哥抬高采购价,作假账。


    就这样,一大笔钱落入他们的口袋中,也导致后来茶楼时常处于亏损状态。


    为了让时夕更方便接手茶楼,萧霁便给她制造了一个假身份。


    “安时”是孤儿,男,三十岁,是来往于北境和京城的商人,盘下月上酒楼后开始整改。


    时夕很清楚,萧霁这是在给她安排后路。


    要是仁善堂没了,她好歹还有个茶楼。


    “他倒是想得很周到。”萧霈低声嘲讽了句,眼底晦暗无光。


    时夕给自己沾上一层短短的假胡须,含糊不清道,“你不用太担心他,说不定老神医能想到救他的法子呢?”


    萧霈睨向她,“我没担心,毕竟,他若是没了,以后我就是名正言顺的镇北侯。”


    时夕:“你连‘死’字都不敢提,还说没担心。”


    萧霈微微眯起眼眸:“晏时夕,你哪来的胆子跟我犟?”


    时夕瞟向他,很快又收回目光,不应声。


    萧霈心脏却莫名咯噔一下。


    他也没说什么,别开视线。


    但没一会儿,他又看向她的脸,“多此一举,胡须不用粘了。”


    时夕默默把胡须摘了,她也觉得粘胡须后有些怪。


    她易容完毕便开始收拾箱子,一点要跟萧霈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萧霈不耐,扯着她胳膊,将她带到怀里,“你为什么不说话?”


    时夕语气幽幽,“我哪里来的胆子敢跟你犟?”


    “……”


    萧霈捏着她下巴,低头靠近,忽然又顿住,神情有些诡异。


    时夕眨着眼眸,“不是吧,你这都能吻得下去?”


    萧霈俊脸微微扭曲:“……”


    她易容后,俨然就是个憔悴的男人的模样,他的确很难下嘴。


    但她一开口,他似乎又没那么难接受。


    她原本粉色的唇被一层哑光的口脂涂抹上,呈现出病白的感觉。


    见他迟疑,时夕便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双手抱住他的头,亲向他的唇。


    然而,不但没吓到他,反而听到他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随后她后颈被宽大的手掌托住。


    那力道,将她压向他,面对面坐在他腿上。


    在他的手穿过层层衣料时,她微微撑大眼眸——


    他动作可真快!


    “嘶啦……”


    隐隐听到有衣料被扯裂的声响,时夕狠狠掐他胳膊。


    萧霈的唇退开,呼吸浊重,眼神充满侵略性。


    “你说你,逞什么强?”


    他的手缓缓抽出,将她微敞开的衣襟合拢。


    时夕轻轻喘息,欲言又止。


    他再次将她抱紧,让她感受到他的热情。


    时夕对他感到无语。


    她现在可是男人!他的大宝贝还能站起来!


    狭小的马车里,气氛开始灼热。


    自从上次他爬床后,她和他再也没有太多亲密接触,毕竟两人都忙。


    最重要的是,府里的人都知道萧霁不在,如果她房间里传出点什么动静,那她就说不清了。


    萧霈没乱来,抱着时夕一会儿便将她推开。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时夕:“……”


    他可真有意思,一边嫌弃她,一边是又抱又啃。


    马车在月上酒楼前停下来。


    时夕跳下车后,萧霈也跟着下来,戴上狐狸面具。


    时夕觉得那面具有些眼熟。


    是上次她和萧霁逛街戴过的。


    后来她看到萧霁把面具放在星月楼里。


    萧霈低头凑到她面前,“怎么,他不在,我戴一下也不行?”


    时夕抬手,帮他端正面具,却说,“我是想说,挺好看的,你喜欢的话,我下次送你一个。”


    萧霈怔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但面具覆盖了他的表情,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满身冷漠疏远的。


    他嗓音沉闷,“送给……萧霈?”


    时夕点头,手指像摸小狗一样在他下巴勾了勾,“嗯,送给萧霈。”


    萧霈蓦地握住她的手。


    时夕极快地抽回来,小声提醒,“我是男人,别动手动脚。”


    说完,她转身走进酒楼,“别傻站着,走吧。”


    萧霈大步跟在她身后,在她耳边阴恻恻道,“把我当狗来哄?”


    时夕冲他笑,“你看,又想多了吧?”


    然后跑得飞快。


    萧霈轻嗤一声,缓缓跟随。


    时夕回头看他,看到他那面具下的嘴角,分明是上扬的弧度。


    真好哄。


    其实相处下来不难发现,萧霈不想当阿七,不想当镇北侯,不想当大将军。


    他只想当萧霈。


    主线剧情里,萧霁可能是想让萧霈重见天日的,但来不及。


    萧霁一死,萧霈就自愿永远地被困在“萧霁”这个名字下。


    萧霈看着乖戾不可控,但实际上却也是最容易满足的。


    这会儿正是饭点,但是茶楼里人不多。


    时夕这趟过来,是想给厨房提供一点新菜式,让大厨们参考参考。


    于是这个晚上,时夕都是在试菜。


    自己吃不下,就让萧霈吃。


    结果萧霈根本不挑食,不知道如何评价,什么味的菜在他那里都是“不错”。


    时夕把阿九也喊出来。


    这下问题迎刃而解。


    萧霈没什么用处,被赶到一边去。


    厨房本来也不大,他抱着胳膊,倚靠在一张长桌前,气息稍微收敛,墨色的身影仿佛要完全失去存在感。


    可是他沉寂的眼眸中亮起了一丝微光。


    高高窜起的火焰,锅里冒出热烟,都没法将她的身影遮掩。


    面具的边缘有些硌,压在鼻梁上,并不舒服。


    他很想扔掉。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镇北侯在东州剿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定好菜单后,时夕朝角落里发霉的萧霈招招手,“回家啦。”


    萧霈身形微动,明显有几分僵滞,好半晌才来到她跟前。


    他应了一声,“嗯。”


    她不知道,他从来不把那里当成家。


    但如果她非说是,那就是吧。


    第243章 嫂嫂开门30 铁链太粗


    春雨来得急, 淅淅沥沥地敲打在青瓦上,奏响一曲急促旖旎的乐章。


    晨雾尚未完全消散,庭院里, 那几株刚栽种的桃花经不起风雨的蹂、躏,纷纷零落,片片掉落在春泥里。


    雨滴重重捶撞着细嫩的花瓣, 将那份娇柔碾出汁液, 满院芬芳。


    门悄然无声地开合,如鬼魅般的黑影一闪而过。


    萧霈大步跨入屋内, 他一把将潮湿的披风扯掉,露出怀里被小心遮掩的女子。


    他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回床上。


    她像是疲惫至极,翻一个身,惯性地抱住一个软枕,就对着墙那边沉沉睡了过去。


    她睡觉喜欢抱着点什么, 此前便特意让春晓给她缝制了这个软枕。


    “……真是用完就扔。”


    萧霈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下撇, 低喃一句。


    随即也轻手轻脚躺上去。


    他伸出修长的胳膊,轻轻搂着她的腰, 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到怀中。


    她实在太累了,乖乖地依偎着,没有丝毫挣扎。


    萧霈微微蹙眉,伸手抽走她抱着的软枕,又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可即便如此, 他仍旧觉得不够。


    他抓起她的手, 让她环在他腰上,才满意地合上眼。


    春晓这天起得晚,感觉这一觉睡得还挺沉的。


    不过幸好, 夫人还没起。


    巳时一刻,时夕被一阵动静惊醒,睁开眼正好看到萧霈在穿衣,将玄铁面具覆在脸上。


    见她醒来,他弯下腰低声说。


    “宫里来消息,皇后身旁的人朝着镇北侯府来了,怕是来看你的,你就继续躺着吧。”


    时夕睡眼朦胧,听后点了点头,声音慵懒,“好。”


    萧霈目光灼灼瞧着她,忽然又将面具摘掉,薄唇压向她微张的唇。


    时夕:“……”


    她暗自腹诽,昨晚闹一宿,还没够?


    胸膛前被锤好几下,他才松开她,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的皮肤,眼神幽暗,情愫深藏。


    “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当做是放屁就好。”


    时夕没好气地推开他,“知道了知道了。”


    萧霈看着她唇上的艳色,提醒道,“记得把那个墙灰一样的口脂涂上。”


    时夕被他这话逗得笑出声,“那叫病号色,什么墙灰?”


    萧霈扬起嘴角,戴上面具后离开。


    外边的雨似乎越下越大,将镇北侯府笼在一片朦胧之中,院子里都有了积水。


    软塌上,时夕重新把狐裘裹上,手里握着一卷快看完的医书,眼神却有些放空。


    系统已经控制这个世界,能修改萧霁的身体数据,但它不能直接动手,需要通过她的手。


    这得等到萧霁回来才能行动。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春晓匆忙走进来,压低声音道,“夫人,皇后娘娘身边的岚嬷嬷来了,说是奉娘娘懿旨来看望您。”


    时夕闭了闭眼,顺势将书扔到一边。


    果然来了。


    她缓缓起身,春晓连忙给她取来衣裳,又点了一支安神香。


    袅袅青烟升起,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时夕披好外裳,拿起桌子上的一粒杏仁塞嘴里。


    没多时,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脖子上就开始浮现不正常的红,额头也泛起细密的汗珠,唇色却是略显苍白。


    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


    时夕拿起铜镜看一眼,才掏出一个瓷瓶,服下一颗药丸。


    春晓吓一跳,惊呼道:“夫人,你……”


    时夕附在春晓耳边说了句话。


    春晓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我知道了,夫人。”


    时夕这才虚弱地躺回床榻,“请岚嬷嬷进来吧。”


    岚嬷嬷进来时,便闻到屋内药香刺鼻,床边小几上还放着半碗未喝完的汤药。


    岚嬷嬷行礼时,眼睛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房间,试图从中发现更多细节。


    “侯夫人,皇后娘娘听闻夫人身体不适,特意让老奴来问候。”


    时夕作势要起身,却又无力地跌回枕上,一阵一阵地咳嗽着,“劳娘娘挂念……咳咳咳……”


    岚嬷嬷靠了过去。


    然而,在看到时夕脸上到脖子那一片红点后,她迟疑了。


    这侯夫人的身上的红点着实古怪,别不是会传染吧?


    再一看,那侍女春晓站在屏风旁,也未曾近身伺候……


    “岚嬷嬷……咳咳咳咳……”时夕急忙朝岚嬷嬷摆手,“我这红疹起得怪异,岚嬷嬷还是别靠太近的好。”


    岚嬷嬷停在床边,进退两难,皮笑肉不笑地说,“传闻侯夫人医术精湛,原来竟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么?既病症如此蹊跷,要不老奴去请太医院的李院正来瞧瞧?”


    “咳咳……嬷嬷如此咄咄逼人,怀疑我在装病?那也好,就劳烦李院正了。”


    方才时夕的声音还有几分客气,这会儿已经是冷下来。


    岚嬷嬷:“……”我哪里咄咄逼人了?


    她虽然心中确实在怀疑,但被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倒也是生出几分慌张和害怕。


    而且侯夫人这用词……要是传出去,确是她冒犯了侯夫人,她小命怕是不保啊。


    “侯、侯夫人言重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时夕坐起身,将一面帕子蒙住半张脸,但依稀能看到脸上的几颗红点。


    岚嬷嬷没由来想起宫中闹过的痘疫,有些染病的宫女熬不过去,就那样没了。


    她挤出担忧的表情,回道,“老奴只是心忧,想着请太医瞧瞧比较稳妥……”


    时夕的回应不咸不淡,眼神却带着一丝讥诮,“那嬷嬷还真是费心了。”


    一个嬷嬷,多大的脸呢。


    时夕可不想在她这里受气。


    岚嬷嬷想到自己这趟的目的,终究是掐着手心上前,伸手要扶她。


    “夫人好好养着,可千万别动了。”


    说着,她手指也顺势搭上时夕的腕间,探脉。


    时夕任由她的动作。


    这个老嬷嬷年轻时候在太医院当过差,但医术一般,只能辩个虚实。


    时夕这身体对杏仁过敏,现在是真的不舒服。


    不过岚嬷嬷这力气不小,捏得她有些疼。


    时夕皱了皱眉,“嬷嬷这是在做什么?不让太医来,嬷嬷这是想亲自给我把脉?”


    岚嬷嬷干笑着收回手,脸上闪过慌乱,“老奴哪懂医术啊,怎么配给夫人把脉呢?”


    也在这时,一道黑影蓦地出现在房里,如同那话本子里走出来的阎罗王,浑身带着令人胆寒的煞气,脸上还戴着狰狞的玄铁面具。


    岚嬷嬷看过去,吓得心脏差点停了,声音颤抖,“这位、这是……”


    时夕看萧霈一眼,虽然看不到他表情,但她莫名有些心虚。


    岚嬷嬷再不走,时夕都怕萧霈会直接杀了她。


    “咳咳咳……”


    时夕忽然咳嗽,岚嬷嬷表情僵硬,惶惶然退开,“侯夫人身体孱弱至此,老奴就不叨扰了,这就回宫禀报娘娘。”


    时夕看春晓一眼,一边咳嗽,一边示意她送客。


    岚嬷嬷哪里需要送,走得飞快。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岚嬷嬷一行人离开后,萧霈便迅速靠近床榻,伸手摘掉时夕的面纱,摸向她脸颊上的红点。


    她天资聪慧,跟着阿□□过易容,甚至比阿九还厉害。


    起初萧霈还以为时夕脸上的红疹是伪装,但如今仔细看便发现那真的是红疹。


    “怎么回事?”


    他周身杀气腾腾的,指腹碰触她眼尾的一颗红点时,却轻柔得不可思议,怕弄疼她。


    时夕摇摇头,忍不住挠了挠,“我吃过药了,待会儿就会好起来。”


    她的过敏不算严重,咳嗽是装的,她现在只是有些胸闷气短,皮肤长出的红疹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但今日之后,皇宫那边也别想以各种理由宣她进宫了。


    当然,皇后必定也不会真的派太医过来给她看病,否则传出去,怕是会引起多方的猜疑。


    皇帝不会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萧霈将她搂到怀里,某种的琥珀色转深,沁着冷意。


    “明日,你便将和离之事,告诉老太婆,你不能再呆在萧家。”


    时夕讶然看向他,“你不是掐着我脖子警告我,不让我离开萧家的吗?”


    萧霈沉默一瞬,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不是掐,也不是警告。”


    她怎么不说那会儿她还骑在他身上呢?


    “你担心皇帝会拿我制衡萧家?”


    “事实便是如此。”狗皇帝对她明显太过上心了。


    还有荣恒。


    萧霈收紧手臂,“你去当你的安大夫,当你的安时。”


    兄长中毒,时日无多,是谁下的毒,他无从查证。


    他现在甚至不敢确信,她留在萧家,他能否护她周全。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这般怀疑自己。


    “你真让我走?”时夕认真看着他,“我要是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以后我要是换一张脸,你可能根本认不出我来……”


    她话还没说完,他手掌就落在她唇上。


    轻轻捂住。


    萧霈:“你别说了。”


    他低哼一声,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贴心,“给你机会离开,你不走,那么日后……你可跑不掉了。”


    他只有方才那一刻,有过想放她自由的想法。


    他现在把话收回。


    时夕睫毛颤了颤,湿润的呼吸透过指缝泅在他虎口,声音并不清晰:“跑不掉?难道你还能用铁链把我锁住不成?”


    他低了低头,玄铁面具的边缘蹭过她额头,“铁链太粗,太硬,你受不住。”


    时夕:“?”


    她听到身后男人喉咙吞咽的声响,仿佛想到什么画面去了。


    明明很正经严肃的气氛,陡然染上些微妙。


    “该用软软的缎子,绑在这儿。”他另一只手搂在她腰间,将她往他身上按,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里。


    时夕笑出声来,“你、你捏到我痒痒肉了……”


    萧霈:“……”


    他默默松开手。


    免得她笑断气去了。


    她趴在他怀里,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脸上的红点有些痒,她挠了几下,一整片皮肤都红了。


    萧霈便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帮她挠着,上面的茧子十分粗糙,正好可以给她止痒,又不至于弄伤她。


    “和离书藏哪儿了?”


    萧霈猝不及防地套话。


    时夕:“在……你想干嘛?”


    萧霈摇头,“我能做什么?”


    “偷我的和离书啊?”


    “我能干那种事?”萧霈不在意般说着,眼底却翻涌着暗色,“那和离书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和萧霁和离,我若是要你,那你连皮带骨,都只能是我的。”


    时夕抬眸,静静看他一会儿,认可般点头,同时输出一口气,“对嘛,你就应该是这样的,刚才那样识大体,我都以为你是不是萧霁了?”


    提到这个名字,萧霈沉默了,再次将她抱紧。


    时夕安慰他,“放心吧,星月楼那一屋子医书我还没看完,说不定真有法子救他呢?”


    萧霈只是“嗯”了一声。


    第244章 嫂嫂开门31 萧霁!!!


    凤仪宫。


    岚嬷嬷跪在地上, 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确实是病得不轻,老奴亲眼见着她毁容的脸,侍女都不敢凑近伺候她, 况且,她那脉象虚浮,老奴看着, 像是脏腑有损, 那咳得真是厉害……”


    皇后斜倚着软塌,“也真是巧了, 本宫想召见她,她就一病不起。”


    岚嬷嬷身体抖了抖,倒是不是怕皇后,而是害怕皇后身旁一直没出声的皇帝。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开口, “老奴刚离开镇北侯府时,就瞧见九王爷那边来送药。”


    皇后问, “是九王爷亲自送去的?”


    岚嬷嬷摇头,“不是的, 就是几个下人。”


    皇后侧头看荣明一眼,也没什么要问的,于是挥手让岚嬷嬷离开。


    剩下两人的时候,皇后才问,“皇上, 要不臣妾直接把她宣进宫, 让太医瞧瞧?”


    荣明瞥她,“不必,此事, 皇后不必再干涉。”


    皇后笑着回应,“好的。”


    老天,到底谁喜欢干涉啊。


    荣明眼神晦暗莫测,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对她说的,“病得如此重,也该通知通知萧侯了。”


    皇后点头,“萧侯看起来很是紧着他夫人,会担心吧,要是影响他剿匪怎么办?”


    荣明不搭理她了。


    皇后尴尬地笑,心里却暗暗吐槽,其实病得最重的就是皇帝。


    自从春日宴看到萧霁大开杀戒后,皇帝夜夜做恶梦。


    凡是知道他梦呓的宫女、太监,都被杀了。


    皇后都怕自己哪天因为知道太多事情而被他砍掉脑袋。


    毕竟伴君如伴虎。


    更何况这只老虎还如此多疑多虑。


    镇北侯府。


    时夕看着药材入库,问身旁的男人,“荣恒最近没为难侯府吧?”


    萧霈摇头,“不过荣恒一肚子黑水,不是个好相与的。”


    时夕听到他评价,有些想笑,他竟然还说别人一肚子坏水呢。


    萧霈睨她一眼,“我这话是提醒你,别进了他的圈套。”


    时夕:“我私下可没有跟他来往。”


    她当然知道荣恒是什么人。


    皇帝铲除萧家心切,荣恒现在正隔岸观火,等着萧家向他求助。


    “要是萧家跟着荣恒反了,你说能成功吗?”


    萧霈听着她大胆的话,倒是不意外,“萧家军,是朝国主力军,荣恒一党实力也不弱,若想逼宫,不难。”


    但伤亡就不必说了,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不管是荣恒还是萧家,都会遗臭万年。


    时夕又问,“那如果他们两个合起来对付萧家呢?”


    萧霈沉默一晌,“我和兄长会先打起来。”


    时夕:“……”


    她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是萧霈,那他肯定是不管不顾,该杀杀。


    而萧霁的顾虑就多了。


    当然,现在对萧家而言,最好的方法不是抵抗,也不是放权,而是制衡。


    “我前些天在茶楼里坐,听到一些人闲聊,说是萧家军在稽州横行霸道,快变成土皇帝了,还说有些百姓不堪其苦,还跑去羌国那边讨生活。”


    提到这个,萧霈的神情倏然阴沉下来。


    “是有几个臭虫,已经处理了。”


    上回他在稽州杀鸡儆猴,砍了一批让萧家军蒙羞的士兵。


    本以为事情可以平息,没想到这事传到京城,还是这般不堪。


    皇帝想让萧家军从内部瓦解,让萧家失去民心罢了。


    萧霈忽然捞起剑就往外走。


    时夕问:“你去哪儿?”


    萧霈头也不回,“杀了狗皇帝。”


    时夕:“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萧霈一个趔趄,回头看她,“你也不劝一下我?”


    时夕:“我还想给你一瓶毒药呢,换个皇帝,萧家能多喘几口气。”


    萧霈:“……”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让别人听了,怕是要吓晕吧。


    他挑眉说,“你当着萧霁说这些试试?”


    时夕:“……不敢。”


    会被揍吧。


    不过目前看来,萧家的情况没有剧情里那么糟糕。


    有救。


    时夕准备躺下,看到枕头边多了一个小玩意。


    雕刻得很精美的木头娃娃。


    看起来有些像她。


    那双眼睛还挺有灵气的。


    窗户边,萧霈的身影躲在一旁,他微歪着头看进去。


    见时夕露出笑容,他嘴角也缓缓勾起,转身离开。


    ——


    时夕院子里的事,少不了惊动老夫人和周氏。


    顿时她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时夕装病的事,没告诉两人。


    前些天,她们只知道她感染风寒,现在看到她脸上未消的红点,自然吓得不行。


    周氏已经开始抹眼泪。


    “怎会如此……”


    时夕让春晓出去,跟两人解释一通,她们才放心下来。


    “夕儿,为何要装病?”


    “只是想免去一些麻烦。”


    “夕儿说的是什么麻烦?”


    “皇后先前在春日宴时,差人问过一些调理身体的法子,看样子还想借此让我进宫,我不想去。”


    皇后的身体自有专人调理,哪里需要用的上时夕?


    独自进了宫,时夕还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走出来呢。


    毕竟剧情里,皇帝就是拿老夫人和周氏当人质的。


    给萧霁下毒还不够,还全方位地提防和针对,这是非要萧家灭亡才安心。


    要不说他能当皇帝呢。


    时夕的一句话,让两人的心更加揪紧。


    “中毒?”


    “怎么会中毒?”


    时夕:“老神医说,会想办法给夫君解毒的,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心狠,竟然悄无声息给夫君下毒,神医说,没多长时间了。”


    周氏难得激动,“还能是谁——”


    老夫人压下她胳膊,绷着脸,“切勿妄言。”


    时夕言至此,也不再发表什么话。


    她就是想让老夫人清醒一下,别总想着让萧家对皇权绝对臣服。


    保全萧家,才是最重要的。


    是夜,老夫人在祠堂呆了一晚,第二天也病倒了。


    宫里派太医来过一回,顺便给时夕也探脉。


    隔着一张帘子,时夕伸出来的手也被一张薄纱遮住。


    这样诊脉,还不能观色,对医者来说是个考验。


    但太医已经习惯。


    他刚想询问能不能看时夕的脸,就感受到旁边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身形动了。


    剑微微出鞘,寒光闪射。


    太医马上闭嘴,低头,收拾医药箱。


    他最会苟了。


    这天之后,镇北侯府谢绝访客,变得无比清冷。


    镇北侯夫人病重的消息满城飞。


    与此同时,街上的小儿,嘴里都在念叨一句话:玄甲破,紫薇落。


    众所周知,萧家军都身穿玄甲。


    紫薇,指代的若是当今皇帝……那这句话真是大逆不道了,萧家军还能攻到京城来不成?


    有心人结合萧家军在稽州当土皇帝的传言,断言萧家要反。


    可是这时候的萧大将军,分明还兢兢业业在东州剿水匪。


    而萧家世代忠烈,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


    哪里像是要反的样子?


    别不是有人要离间皇上和萧将军感情,故意要害萧家吧?


    后来越来越多关于萧霁的谣言出现,说他有三条手臂,一条手臂专门用来收割人头,只要出现,就要见血。


    还说京城外的三万萧家军都是死士,全都靠喝血才能维生,他们进城后会屠尽所有人,不留活口……


    传得越来越离谱。


    但也一一被否认。


    最好笑的是,有百姓特地出城去萧家军的营地看,发现他们正好借着休息时间,在给附近的村民耕种。


    从北境来的一些商人也为萧家军正名,北境许多州的城墙,都是萧家军建起来的,那里有他们的血和汗,因为他们的存在,才让周边蛮横的小国和游牧部落不敢进犯。


    于是万民出击,将口无遮拦传谣的小孩拎回家揍。


    谁再传萧将军的谣言,有人上去就是一通骂。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月上茶楼。


    茶楼重新开业后,更新了许多新菜式和点心。


    酥山口味新奇不说,限量推出果茶、奶茶以及香料茶饮,装在精美的琉璃杯里,美味又赏心悦目。


    这琉璃杯价格昂贵,寻常人家可用不起,可如今却出现在茶楼中,用来装一百文一份的酥山和茶饮。


    这真是顶级奢侈!说什么也要尝一尝!


    今日的大堂,依旧是人满为患。


    连雅间也全都被订满。


    “大将军英勇神武,就没吃过败仗,要反早就反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我相信他人品!”


    “前段时间不是还传他杀戮成性,嗜血残忍?”


    “他是将军啊,能不杀人?上了战场就是要杀人,要不然哪里有这个太平盛世?我们又怎么能安心地在这里吃一份酥山?”


    “对!萧将军杀的肯定都是该死之人!唉呀说得我都想马上投身萧家军了!”


    “得了吧,萧家军可不要你这样好吃懒做的,你不如再来一份杨梅噗噗冰杯清醒一下?”


    “你们听说了吗?萧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都病重了,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可怜大将军刚新婚呢,这些日子不是在剿匪就是在剿匪,朝国的匪徒都害怕得从良了。”


    “我倒听说稽州不安宁,你说为啥这大将军不镇守边关,反而回来剿匪呢?”


    “就这么说吧,萧家功高震主,迟早要——”


    “你们别忘了,还有个九王爷呢,会不会是他在玩什么离间啊?”


    “老兄们快闭嘴吧,天子脚下,胡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朝廷是无人可用?连剿匪都要大将军亲自出马。”


    “的确很奇怪,前些时日一下子冒出很多对镇北侯府不善的言论。”


    “东州的水匪都灭了,算时间,萧将军也该回来了吧?”


    “啧……好像路上遇到了刺杀,险象环生,差点回不来。”


    “诶!你说这……萧将军忒惨!”


    ……


    二楼雅间,时夕听着那些隐隐传来的议论声,满意地将窗户关上。


    她不太适应地摸一下脖子。


    今天的假皮肤有些厚,脖子闷着有点痒。


    易容过的阿九只是普通的书童模样,她一进来就放低声音汇报。


    “先生,已经有第三批人在暗查月上茶楼的主人。”


    “他们会不会查到我身上来?”


    “先生放心,哪怕是皇帝出面,也查不到‘安时’的真实身份。”


    阿九严肃地说完,看向时夕摆弄的那杯春桃茉莉茶,双眸发亮。


    透明纯净的玻璃杯里,已经装满茶饮,下层是粉色的,隐约有桃肉翻滚,上层是浅金色,在光照下折射出光芒,两色渐渐相溶,异常漂亮。


    朝国的琉璃杯透明度不高,而且还有气泡,好一点的都是海外传来的,价格奇贵。


    时夕想着,要是能制造出好一点的玻璃杯,才配得上她的这些饮品。


    于是她让萧霈给她搞来一个破窑,随后从琉璃窑买来点边角料,按照系统提供的方法,精准执行……


    失败了很多次,她快气哭的时候,终于搞出一批能用的玻璃杯。


    当然,她怀疑是系统暗中在帮忙。


    她没想到的是,月上茶楼生意火爆也正是因为这些精致的玻璃杯。


    他们吃吃喝喝还想买玻璃杯,价格一个比一个开得高。


    没办法,时夕开始修整那个破窑,准备生产玻璃杯。


    就像仁善堂,看病的人少,衍生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销量还行,但用作赠品的洗脸皂,很受欢迎!


    时夕只能砸钱搞个肥皂作坊……


    说多了都是泪。


    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还是太少了。


    时夕将玻璃杯拿起来,递给阿九,“你尝尝这新口味?”


    阿九:“好!”


    她咕嘟咕嘟喝着茶饮,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先生,今日皇帝和九王爷都在雅间,他们刚好在门口撞上的,如今在‘竹趣’房。”


    时夕也不慌,只是喃喃一句,“好想偷听他们说什么啊。”


    阿九又咕嘟咕嘟,把里面的桃子肉也吃完才说,“我偷听完了,他们来来去去相互怀疑,相互阴阳,皇上怀疑是九王爷传的那句谣言,九王爷没有否认,他们说了好些废话,我不乐意听,就回来了。”


    时夕:“……行吧。”


    但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人,特别是皇帝的怨气有多大。


    舆论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很有用。


    皇帝不也是用这招,来损坏萧家军的名声么?


    从时夕主动传出“玄甲破,紫薇落”这话之后,她就有意地引导和控制舆论——先是用最夸大的谣言去诋毁萧家。


    百姓又不傻。


    虽然所出现的言论都针对镇北侯府,但实际上他们看到的却是冷清的镇北侯府,频繁剿匪四处奔波的萧大将军,连家里病重的老母和新妇都无暇顾及,就连大将军回程都遭遇刺杀……


    所以百姓深信,就是有人在离间萧大将军和皇上。


    那个人,就是九王爷!


    但皇上也不无辜。


    好端端一个镇北侯,统领萧家军的玄麟大将军,竟然被皇上用来剿匪。


    国门不用守了?朝廷没其他将领?皇上是不是想回收兵权要灭萧家?


    阿九砸吧嘴,放下杯子,又说一句,“先生,侯爷好像快回到了,我们要回府么?”


    时夕疑惑,“不是说还需两日才到?”


    阿九:“侯爷许是……归家心切?”


    时夕笑了笑,“走,接人去。”


    好死不死,两人在楼梯口正好遇上荣恒。


    时夕面无表情地抢先下楼,大摇大摆地带着阿九离开。


    连萧霈都肯定她的化妆术,那荣恒自然也看不出来。


    然而,荣恒瞧着两人背影,却忽然眯了眯眼眸。


    他对身后的下属说,“查一下这两人。”


    月上茶楼重新开业后,雅间的价格不便宜,出入的皆是贵人。


    不管认不认识他这张脸,谁看到他,第一反应多是避让。


    而刚才那两人,就这么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荣恒直觉他们有问题。


    总归是查一下才安心。


    瞥见荣明那边也从雅间出来,荣恒嘴角噙着笑,快步离开。


    这两个月谣言四起,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但他没插过手。


    他猜测是萧霁那边开始反击皇兄了。


    萧霁这招很高明,也很危险,稍有不慎,他就要坐实忤逆之罪。


    但事实证明,百姓还是信任和支持他的。


    深得民心、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哪怕皇兄要杀他,以前那些借口也不合适了。


    皇兄怕是又开始做恶梦了吧,真可怜。


    不过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荣恒听到下属回来禀报,跟丢了。


    荣恒转动着拇指的碧玉扳指,轻笑了一声,“月上茶楼……安、时?有意思。”


    能让他感到有意思的人,可太少了。


    荣恒脑子里忽然冒出那张绝美的脸。


    说起来,她到底死了没?


    是打算再也不出门了?


    荣恒忽然对驾车的人说,“去镇北侯府。”


    ——


    “甩掉了,是九王爷的人。”


    阿九和时夕再出现在街道上时,都穿着普通的服饰,脸上也妆容换了。


    看起来她们就是出来玩的小姐妹,只在眉眼间有几分本人的模样。


    两人吃吃逛逛,快到侯府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萧霁。


    “侯爷就那样从马上摔下来了!”


    “我亲眼看到的,他吐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好可怕……”


    “这是中毒了!!!”


    “还有救吗?到底是谁要杀他啊?”


    “嘘……这不是我们该好奇的。”


    “可萧将军他,他看起来就是个好人啊,他为我们百姓付出那么多,他……他还长那么俊,那些说他像阎罗像怪物的,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哦,你这小蹄子原来是看脸去了……”


    时夕手里的炊饼都不香了。


    “阿九,快回去!”


    她说完就抓着炊饼跳到阿九怀里。


    阿九叼着炊饼,抱起她就开始飞檐走壁。


    身影快得像一阵风刮过。


    时夕闭上眼,把炊饼放到嘴里咬一口。


    阿九默默看她一眼。


    没一会儿,两人就回到飞鸢阁。


    “萧霁!!!”


    榻上,萧霁盘腿坐着,刚将衣服合拢,就听到一道熟悉的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抬眼看去,阿九抱着时夕走进来,两人风尘仆仆……


    一个嘴里叼着饼,一个将饼抓在手里,但嘴角疑似沾着一点白色碎末。


    她们只是简单的易容,萧霁一眼就能认出来。


    萧霁:“……”


    可以想象得到,不久前,这两人应该是正悠闲地在大街上吃着东西。


    老神医抬头看一眼,保持端庄,低头才忍不住“噗嗤”一声。


    随后有些尴尬。


    糟糕,没忍住笑。


    第245章 嫂嫂开门32 一个模子出来的……


    时夕从阿九怀里跳下来, 将手里的炊饼随手塞给阿九,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榻前。


    她凑近萧霁,一脸紧张:“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我听说你吐黑血晕倒了!我好担心!”


    “无碍。”萧霁目光未曾离开过她的脸, 说着,他抬手拭去她嘴角的那点饼碎,“你这是……担心?”


    时夕:“担心啊, 担心得吃不下炊饼了, 这家炊饼的馅儿都是真材实料,可好吃, 下次我带你去吃。”


    阿九闻言点点头,不过她怕被训,叼着饼一溜烟儿跑个没影。


    萧霁起身,点点头,“好。”


    她吃个炊饼还能想到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话哄着他来玩儿的。


    他虽然人在东州,但京城里发生些什么, 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否则当他听到她病重的消息时,早就无法呆得住了。


    更何况, 上月的时候,阿霈还带着老神医去了一趟东州,专门给他针灸压制毒性。


    这两个月,不用当镇北侯夫人,她的性子都变得欢脱起来。


    也许本来她就是这样的, 只是嫁给他之后, 被禁锢了许多。


    时夕已经抓过萧霁的手,诊脉之后,皱紧眉, “你这也叫无碍?都快死了。”


    萧霁:“……”


    老神医咳了咳,侯夫人话虽难听,但却是实话。


    他琢磨一会儿,才勉强说出一句,“不过侯爷吐了毒血,倒也会轻松一些。”


    说完他又十分沮丧,拎起药箱就走,“侯爷,侯夫人,老夫再去研究研究。”


    侯夫人想拜他为师,但他从来不收徒,于是拒绝了。


    不过后来他便发现,他其实没有资格做对方的师傅。


    侯府中的藏书颇多,有些甚至是失传已久的。


    她本就聪颖,自小呆在药房里,看得多听得多,对一些棘手的病症,总是有独特的治疗法子。


    侯爷身上的毒,的确很棘手,余毒难清,腐骨蚀心,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吐黑血了……


    老神医步履冲冲,离开得飞快。


    这时候,春晓也小跑着进来。


    “夫人,侯爷,九王爷来了,太医院的李院正也在外面候着,说是来给侯爷看病的。”


    李院正,就是上回给时夕把脉的那个。


    “我去看看,你且在这里休息。”


    萧霁对时夕说完便离开,那背影,总有几分寂寥。


    时夕都不得不佩服他,这个时候了,还能撑起精神去面对各种试探。


    她无声叹一口气,真是很尽职的牛马啊……


    她眼前视线忽然被遮挡,阿九从天而降,手里还抓着半个炊饼。


    那是时夕没吃完的。


    “夫人,给。”阿九给她递过来。


    时夕:“……”


    她收起感慨,接过还热乎的炊饼,咬一口。


    ——


    正厅里,李院正给萧霁把脉后,捋着胡须,神色凝重。


    镇北侯这脉象显示毒侵心脉,瘀阻经络,怕是没几日可活了!


    “这……”他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到皇上交代的话,他更是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民间都传皇上忌惮萧家,要灭其满门,朝廷百官也时时刻刻窥测圣意,各种投石问路。


    镇北侯回城之日就口吐黑血,如今一看,还是将死之症状……


    如果萧霁真的在这时候出事,就应了百姓的猜测,对皇上的声名影响深重啊。


    “下官不才,这噬心之毒,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是无能为力。”


    李院正的话,荣恒听在耳中,此时面容也微微冷凝起来。


    萧霁竟然真的中毒了,还无解。


    怎么可能……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可不是朝野震动这么简单,北境那些群狼,怕是要直接闯过境来。


    他皇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阴狠毒辣,为了灭萧,连北境的安稳都可以牺牲。


    但皇兄怕是没想到,萧霁会在这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暴露中毒迹象,引起百姓的担忧,和惶恐。


    李院正又说,“听闻侯夫人尚未好全,皇上命下官特地来看诊,不知道是否方便?”


    萧霁摆手,“不必。”


    李院正想都没想,悻悻道,“如此便罢……”


    玄林老神医就在侯府,还有他什么事啊?


    但皇上想知道侯爷的身体情况,便派他来走一趟罢了。


    噬心毒,他略有耳闻,世上根本就没有解药,哪怕萧侯身强体壮,也会一点点被毒药侵蚀而亡。


    等李院正离开,荣恒方才开口,“你是故意当众吐血的?”


    他这话,并无询问的意思。


    萧霁:“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不用在我面前演,能给你下毒,怕不是常人能办到的,你既已知没有活路,还在挣扎什么?”


    按照萧霁的为人,难道不是应该交出兵权,以求家人和萧家军的平安顺遂?


    可这两个月无形的交锋,以及今日他吐血引起的动乱,都说明他还在抵抗。


    萧霁:“你觉得我是在挣扎?”


    荣恒:“难道不是?”


    萧霁:“跟你说话就是累。”


    荣恒:“这话是我从前与你说过的。”


    荣恒气笑了,不过也想起了年少时候在萧家军磨砺时候的一些情景。


    他很欣赏萧霁,不到必要时候,都不会与他为敌。


    顿了顿,他便直接敞开来说,“不过你若真的交权,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你的确也做不到放着他们不管。”


    皇帝登基以来任用酷吏,几乎是以极其果断的手段铲除了一批中庸的老臣。


    以皇帝对萧家军的忌惮,若是萧家军为他所用,他必然会杀掉那批萧霁培养起来的将领,插入自己的人。


    所以荣恒是真的有些疑惑,萧霁都要死了,他还能为萧家军,为萧家做些什么……


    除非他是想在毒发身亡前,拼死谋逆。


    换做从前,荣恒绝对不相信萧霁能做出那样的事,毕竟那样也许会毁了萧家先辈的忠烈之名。


    但如今,荣恒越发看不透面前之人。


    萧霁岂会不知道荣恒在猜想些什么。


    但对方绝对想不到的是,还有萧霈的存在。


    萧霁原想着,放出一半兵权示弱,带着家人退回稽州,此生不再进入京城。


    他虽身死,但他相信阿霈能守住北境。


    毕竟,如果是他临死的嘱托,阿霈会记在心里。


    但如今多了变数。


    阿霈和夕儿都已经知晓这事,并且……对他的计划嗤之以鼻。


    萧霁莫名地扬了扬唇,冷硬的眉眼软和几分,不过嗓音却冷冽刺骨,“萧家军为朝国无数次守城,抵挡住铁骑的进犯,取得一时的安宁,可这半年来,包括稽州在内,以萧家军名义作乱的士兵穷出不断,有人试图毁掉萧家军,毁掉国门的这块盾牌,九王爷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荣恒默然。


    他听出了萧霁话里的嘲讽。


    对皇家争权夺利行为的嘲讽。


    有人抛头颅洒热血,但也有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战士和边境百姓安危。


    荣恒抬眸,“你是怀疑我?”


    萧霁却摇头,“王爷心中自有答案,何必问呢?”


    荣恒微哂,他当然知道是谁。


    明知道打压和诋毁萧家军是一件冒险的事情,荣恒依旧袖手旁观,跟背后谋划一切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想领着他们,争个公义?”


    荣恒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萧霁,话里别有深意。


    本以为萧霁会急于表忠或者否认,可他只是淡淡说了句,“王爷言重了。”


    荣恒心头一跳。


    随后又想,萧家军虽然是萧霁统领,但却也是依赖朝廷养着的,萧霁若是想造反,那也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


    ——


    时夕一直在飞鸢阁等。


    结果先把萧霈等了回来。


    他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才开口,“他怎么回事?”


    时夕知道他问什么,回道,“可能是因为舟车劳顿地赶路,太过劳累,才吐了毒血,不过他不好好休息,又去应付那些人了。”


    萧霈在一旁坐下,把面具丢一边,露出俊美冷鸷的面容。


    他顺手把时夕也捞到腿上,抱住,“你……”


    他开了个头,又沉默下来,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时夕推开他那使劲儿往她脖子处埋的脑袋,“你有话好好说啊。”


    萧霈捏住她下巴,眼神有几分警惕,“你是不是厌倦我了?他一回来,我抱都不能抱了?”


    时夕:“……”


    真是突如其来的醋意啊。


    “我也没说什么啊。”她无辜地摊手。


    “我都要死了,你还计较那么多?”


    外面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随后萧霁也走了进来。


    萧霁转入内室,看到两人亲昵的姿势,目光稍加停留。


    “这不是还没死么?”


    萧霈也不看他,说话带刺。


    他搂在时夕腰侧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萧霁:“你还真的巴不得我死?”


    萧霈:“你死了我就是镇北侯。”


    时夕:“……”


    她索性捂住萧霈的嘴,当起和事佬,“就没见过你这么嘴硬的。”


    她侧头看向萧霁,“他知道你中毒的时候,都要冲到皇宫去杀人了,眼睛红通通的……”


    萧霁笑了笑,“我知道。”


    萧霈:“……”


    他掀开时夕的手,“别胡说。”


    气氛是缓和了。


    但是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萧霈忽然又捏住时夕乱转动的脑袋,“你看够没有?”


    时夕摇头,感叹道,“你们真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萧霈声音阴恻恻,“那要不要我们站一起给你好好辨认辨认?”


    时夕:“也不是不行。”


    “……”


    “……”


    第246章 嫂嫂开门33 睡了没


    萧霁毕竟不是铁打的人, 刚才面对荣恒还能打起精神,这会儿已经露出疲色。


    时夕让他躺下来休息,还贴心地坐在床边守着他。


    他几乎是碰到床就昏睡了过去, 额角渗出冷汗,嘴角紧绷着,看起来并不舒服。


    时夕取来帕子, 细细帮他擦走汗水。


    他似乎感受到她, 条件反射般握住她的手腕。


    泛白的薄唇溢出一声呢喃般的呼唤,“夕儿……”


    时夕微微伏下去, 轻轻拍着他胸膛说,“在呢在呢。”


    同时在心中喊道,“系统系统,现在能帮他修复身体数据吗?”


    萧霁中的这毒的确是没有解药的,要不是老神医帮忙压制, 萧霁也不能拖到现在。


    系统说的修改他身体数据,需要让时夕在一段时间内, 跟萧霁保持接触状态。


    系统:“稍等。”


    于是时夕用力反握住男人的手。


    萧霈懒懒坐在桌前,单手支着下颌, 看着床榻的方向,眉宇间的冷戾被沉重取代。


    他不是没有闯过鬼门关,只是他从前不怕死。


    但如今,他开始害怕。


    害怕身边的人死掉。


    不知过去多久,时夕几乎要趴在萧霁身上睡过去时, 听到春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周氏扶着老夫人过来了。


    看着两人进来, 时夕再去找萧霈的身影,发现他已经不在房中。


    时夕松开萧霁的手


    系统:“修复进度3%,已断开。”


    时夕:“这么慢?”


    系统:“他是必死之躯, 修复他,等于重塑。”


    “夕儿,阿霁怎么样了?”老夫人颤巍巍地靠近床榻,放低的声音有些抖。


    时夕也没有隐瞒,把老神医的话告诉她们,又说,“现在他可能有些累,睡过去了。”


    “治不好了?”


    老夫人喃喃念着,眼中含泪。


    在时夕的悉心调养下,老夫人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每天和周氏抄经念佛,足不出户的,倒也少些烦心事。


    只是她毕竟已经年迈,身体大不如从前。


    而且她年轻时候跟着上战场,也留下不少旧创,动不动就会有些不舒服。


    时夕安慰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神医还在努力呢。”


    怕刺激到老夫人,周氏便先扶着她回去休息。


    萧霁睡到晚膳的时间才醒来,同时夕去了静安堂用膳。


    期间,时夕给萧霁抛去一个眼神。


    萧霁顿了顿,才将两人和离的事情说出来。


    如今也是时候了。


    老夫人和周氏惊讶地对望一眼,但到底也觉得很合理,默默地接受了。


    夕儿是个有本事的,心底也好,是萧家让她受尽委屈了。


    而且,如今离开萧家,对她来说,反而是一条好出路。


    老夫人拉着时夕的手问,“这事,你父母可知道?”


    时夕摇头,实话实说,“他们就当我死了。”


    现在她对外都说是需要休养,很少和晏家接触。


    而晏家也恨不得跟她断绝关系。


    老夫人说,“萧家在京城没有置业,不过你若是看中哪里的宅子,让阿霁给你买下来,过段时间再悄悄地住过去,再去库房取些银两,你要多少就拿多少……”


    她不敢让夕儿大张旗鼓,是怕她会因为萧家而被报复。


    “祖母放心吧,萧霁早就给我安排好了,而且我有月上茶楼呢,等我再多赚一点钱,我给祖母在每个州都买个大宅子。”


    她笑着转向周氏,“也给娘买。”


    两个长辈被她自信又甜蜜的话逗得笑出来,一扫刚才的愁容。


    “好好好……”


    “还是夕儿厉害,我听说茶楼的生意很火爆,在我手里的时候,还每个月往里头贴钱呢……”


    “哪里哪里,我也是撞了大运。”


    ……


    萧霁安静听着三人谈话,萎靡的食欲,似乎都有些好转。


    不过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敞开的门外,视线停留,神色渐渐暗淡几分。


    从老夫人那里离开后,周氏将时夕拉到一边,说是要聊一些体己话。


    萧霁先行离开。


    周氏轻声问时夕,“夕儿,阿霈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


    时夕猜到她是说这事,所以十分平静,点点头说,“他们跟我坦白过。”


    “夕儿,真的对不住,这件事一开始没跟你说。”


    时夕摇摇头,“已经过去了,而且,那是萧家的秘辛,我理解。”


    “前些日子,我看到你和阿霈在院子里打闹吃茶,你着急喊了他名字。”


    周氏自顾自地说着,眼眶通红,“我对不起那个孩子,也对不起你,如果可以的话,夕儿你能不能,多跟他说说话……他极少会跟人往来,哪怕是以他哥哥的身份……”


    “好。”时夕答应下来。


    周氏用帕子擦着眼泪,“将自己的孩子当成豺狼虎豹,避之不及。你……不觉得我这个当母亲的心狠?”


    时夕想了想,说,“我没有立场来指责谁。”


    时夕不相信诅咒,但由于世界的特殊性,她觉得有可能存在一些玄学的。


    毕竟萧家的确很奇特,男人们没有三妻四妾的时代劣性,几乎每一代都是双胎男孩。


    老夫人看着自己两个儿子那样惨死,怕也有不小的心理阴影,只想着保住萧家的血脉,哪怕是要牺牲另一个。


    萧霈作为被诅咒、被牺牲的那一个,情绪多变,乖戾残暴。


    他杀意强烈的时候,眼球会爬满血丝,变得通红,会让他失去人性。


    当然,在时夕看来,萧霈会变成这样,多少也有心理上的原因。


    一直当着影子,被家人抛弃和否认,怎么可能还像正常人一样呢。


    “……但是,萧霈他值得再过好一点。”


    时夕小声补充一句。


    这句话声音细弱,很快便散于风中。


    但却传到了角落里某人的耳中。


    萧霈背靠着红廊柱,黑色身影完全藏于夜色中。


    他垂着头颅,抬手揉了揉耳朵。


    依旧觉得那股战栗感经久不散。


    ——


    时夕回到飞鸢阁已经有些晚了。


    她本来是想让春晓陪她去浴池泡一会儿。


    春晓红着脸说,“侯爷正在里头呢,夫人你不如……自己去好了?”


    侯爷从来不让她们侍女伺候的。


    时夕:“……”哪个侯爷在泡?


    她自然没问出来,说道,“那叫水到房里吧。”


    春晓不解,春晓照办。


    时夕刚洗完没多久,男人就从窗户那里钻进来。


    她盯着他看一会儿,“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因为他戴着面具,她不确定他是谁,但感觉十有八、九是萧霈。


    对方仿佛也知道她还在辨认,并不作声。


    他走到她跟前,缓缓将丑丑的玄铁面具推上去,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


    高挺的眉骨下,琥珀色眼眸自带冷厉之气。


    “猜猜我是谁?”


    他故意将声线压得很低,让人分不清是谁。


    时夕才不跟他玩这个游戏,扭头朝着床榻走去,“我困了。”


    男人将她拉到怀里,让她背部贴着他胸膛,“不差这点时间。”


    她刚沐浴过,身上隐隐还有水汽和清淡的茉莉香。


    柔软的纱衣下,曼妙的身姿藏不住。


    时夕转过身,抬眸看他,笃定地说,“你是萧霈。”


    面前这人头发虽然有些湿润,但身上一点药味都没有,应该是萧霈。


    而且,也就只有萧霈,会扯着她玩猜猜乐。


    但她回答之后,男人却危险地眯了眯眼眸,薄唇微启,“猜错了,要罚。”


    时夕:“不可能!”


    他低头凑向她,深琥珀色眼眸清晰映出她身影,“怎么不可能?”


    时夕很肯定,“我不会猜错。”


    他低笑了一声,沉闷的,仿佛胸腔都在震动,“夕儿,我哪里像阿霈?”


    “……”时夕看着他这表情,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毕竟他们是一同长大的双胞胎,如果是故意伪装演戏,应该很难分辨吧。


    这时,另一道身影缓缓走进内室。


    “怎么了?”


    略微懒散的强调,有种看好戏的戏谑。


    时夕看过去,怀疑人生,“你……”


    来人静静看着她,嗓音也偏低,面容不带一丝表情,“我是谁,你都不知道?”


    时夕:“……”


    很好,两兄弟故意耍她是吧?


    她心里喊,“系统?”


    系统:“宿主……你真的猜错了,从窗户进来的是萧霁,后来的是萧霈。”


    时夕:“……”这。


    哦,猜错了。


    萧霁没事钻什么窗户?


    “你们又戏弄我,我生气了。”时夕扭头就朝床榻走去。


    萧霈伸手将她拉住,将她抱了个满怀,“好,你说我是萧霁,我就是萧霁。”


    时夕:“……”


    她挣脱他的桎梏,跑去翻箱子,找出一个面具。


    红狐面具,新的。


    萧霈想起什么,伸手想要接过来。


    然而,她却笑着对他说,“你不是萧霁吗?”


    随后,她将面具递给萧霁,“呐,我怕答应送给你的。”


    两个男人:“……”


    萧霈吃瘪,明明猜错的是她,她怎么还生他气呢?


    他默默将面具抢到手里,“送给我的。”


    萧霁自然也不跟他抢。


    不过,他在外面剿匪的时候,阿霈和她是不是有了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或者约定?


    他敛眸,只是失落了一瞬。


    不过下一瞬,时夕拽着他的胳膊走向床,“好了,早点睡。”


    这会儿她好像又完全忘记和离这件事了。


    顺带将萧霈也遗忘掉。


    萧霈捏着面具,俊脸倏然黑沉,“我不该来?”


    萧霁停下脚步,“我走?”


    时夕指了指自己,“反正不是我走。”


    萧霁松开她的手,咳嗽两声说,“我去星月楼。”


    目前而言,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有她。


    时夕牢牢扯着他袖子,“不行,你身体不好,别折腾了,赶紧躺下休息吧。”


    她想找机会给他修复身体呢。


    萧霈凉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哦,那我去星月楼?”


    时夕想了想,劝道,“你也别总是去星月楼,你不是也有个院子?去那儿。”


    萧霈:“……”


    脸色更差了,眼底阴翳重重。


    时夕将萧霁推到床边,见萧霈像根木头一样杵着不动,又说,“那你想在这里打地铺?”


    萧霈幽幽看向她,冷冷勾起一边嘴角,“我要睡床。”


    一刻钟后。


    时夕贴着墙壁躺着,生无可恋看着床帐。


    萧霈挤在她和萧霁中间,也理所当然地躺着。


    空气很安静。


    床很挤。


    时夕默默转身,面对墙壁侧睡,这样总算觉得宽敞一些了。


    飞鸢阁本来就挺简陋的,是因为萧霁要成婚,才重新添置了点东西。


    后来时夕又改造一番,才有点样子。


    但这床榻是没换过的,她平时和萧霁或者萧霈躺着,还行。


    三个人嘛,就真的很挤。


    毕竟他们俩的体格就摆在那儿。


    时夕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小鹌鹑。


    在夹缝中生存。


    不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萧霈非要躺中间,她也抢不过他……


    想着想着,时夕昏昏欲睡的时候,腰上忽然多出一只手。


    她伸手推开,那只手很快又缠上来。


    这回他的手使了一点力,圈住她的腰,将她身子拖过去。


    隔着一张薄薄的锦被,她的后背贴上了滚烫坚硬的胸膛。


    他炽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后,撩得她耳朵发痒。


    萧霈到底在干嘛?


    时夕扭了几下,没能从他的怀里挣脱。


    两人的动作虽然小,但是在寂静的夜里,这一阵窸窣声,还有动作带起的床板的响动,都格外明显。


    “你干嘛?”


    时夕眼皮微跳,不再动了。


    萧霈喉咙震动,滚出几个轻轻的气音,“我习惯了。”


    萧霁不在的时候,他可都是抱着她睡的。”这习惯要改。“”改不了。“”……“


    时夕原想着,是这样也就算了。


    但是放在她腹部前的那只手越来越不安份,轻轻帮她揉两下,就开始往上钻。


    隔着一层布料,时夕按住他的手,用力掐。


    他好像不会痛似的。


    他手臂收紧的同时,将她更加密切地按向自己的坏里,柔软的曲线密密实实地贴合在钢铁般的胸膛里。


    萧霁还在一旁呢!!


    他睡了没?


    他听没听到两人的动静!


    时夕头大,但是又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微微沸腾了一些。


    这场面,经不起一点脑补。


    太刺激了。


    “萧霈,你别动了。”


    “好。”


    萧霈乖乖答应着。


    时夕却感觉耳垂陷入了两片湿润的包裹之中,惊得她身子微颤,轻哼了一声。


    娇软急促,似猫儿受惊一般。


    第247章 嫂嫂开门34 喜欢阿霈


    昏暗中, 萧霁平躺着的身躯似乎有火星擦过,瞬间燎原起来。


    他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绝佳的听力让他对旁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的心跳太快了。


    有他的, 也有共感过来的。


    阿霈太过胡闹了。


    他倏地坐起身,伸手搭在萧霈肩上,扣紧, “不想睡了?”


    时夕也顺势给萧霈一个肘击, “就是!”


    她刚说完,就已经被萧霁从萧霈怀里拎出来。


    她靠坐在萧霁身前的时候, 还不忘往萧霈身上报复性地踹两脚。


    萧霈被挤到墙边去了。


    他抬手握住她乱踢的脚踝,将她往面前扯。


    “呀你放手!”


    时夕当即扒住萧霁的胳膊不放。


    萧霁圈着她的腰,“别闹……”


    他无奈的声音被一只飞来的枕头打断。


    原来是时夕用软枕砸萧霈,被萧霈挡掉,又弹到他脸上来。


    萧霁颊侧肌肉隐隐抽动,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抓起软枕砸向萧霈……


    一时间, 枕头乱飞,被子被撕扯。


    时夕蛄蛹, 蛄蛹到床尾,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向打起来的两人。


    一言难尽。


    两个将军在床上打起来了。


    “诶……”


    好幼稚。


    听到床榻传来吱呀声,两人才点到为止,停歇下来。


    这回时夕躺在两人中间。


    但他们都侧躺着,面朝着她的方向。


    这下, 时夕更加有种躺在豺狼中间的既视感。


    所以,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时夕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给萧霁好好修复修复,结果动也不敢动了。


    右侧的的萧霈呼吸很重。


    而左边萧霁的气息绵长而清浅,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毕竟刚才他也的确消耗不少体力。


    右边的那只不安分的手又钻了过来, 在她腰线上轻轻描摹。


    掌心厚厚的茧子擦过肋骨……一寸寸向上攀,停留在心口下方。


    时夕:“……”


    果然,只要萧霈在,今晚就别想睡了。


    搞得她现在浑身燥热。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时,萧霁忽然伸出胳膊,手掌准确无误地扣住萧霈那作乱的手腕。


    “阿霈,你是想睡大街?”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时夕只感觉心口上一重,低眸看去,隐约见到心口上那两只交叠的手。


    “你管太多了。”萧霈毫不退让,冷冷回了句,“我每天都要抱着夕儿才能睡得着。”


    萧霁:“现在很明显,你影响了她的睡眠。”


    时夕呆呆眨眼,而两兄弟说着说着,忽然又开始过起招来。


    被夹在中间的时夕,隐隐能感觉到拳风从面上拂过。


    而她像一块煎饼,一会儿滚到这个怀里,一会儿被那个人拽住。


    “你们有完没完……”


    时夕这会儿只觉得混乱又好笑。


    见床榻上被弄得乱糟糟的,她不得已低喝,“你们都给我下去!”


    他们这才罢手。


    但气氛依旧有些怪异。


    暗淡的光线里,两兄弟沉默地对望,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一样隐忍的火光。


    两头饿狼,既不能撕碎彼此争个输赢,也都不舍得松开共同的猎物。


    萧霁先从床上起来,对萧霈命令道,“跟我出来。”


    时夕重新挪回墙边,用被子将自己盖的严实,主要是掩住那红得滴血的耳朵。


    萧霈将她从墙角那拖过来,把那快要盖到脑袋尖的被子往下扯,“你想把自己憋死?”


    萧霁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感觉很恍惚。


    从前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能看到阿霈能过上寻常人的生活就好了。


    如今真看到了,他心里有满足,却也有些空。


    萧霈似感觉到什么,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兄长。


    萧霁披上外袍,面色无异。


    但萧霈难以忽略心头那空落落的窒闷感,也不知道是谁的。


    自从这次兄长回来后,那种双生子之间的共感越发清晰起来。


    就好像回到小时候,对彼此的情绪,总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比方刚才,他感受到兄长的占有欲并不比他少,可是兄长表面却装作要放弃她的模样。


    窸窣声过后,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她转头看一眼,已经不见他们的身影。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再不走,就真的太考验她的道德心了。


    星月楼摆上酒水,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烛光昏黄,给两人都打上一层暖色。


    兄弟两人很少这样喝酒,他们都不是会主动吐露心声的人。


    萧霁平时更是沉默寡言,有事情也是藏着,比如这次中毒。


    萧霈开口便是质问,“你跟她和离,不就是打算放她离开?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萧霁说:“你做得过分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若是想跟她长久,便要尊重她的想法。”


    萧霈听着他的话,也不生气,只道,“那你便应该腾出空间来,有多远走多远。”


    萧霁对上他视线,喉咙挤出几个字,“办不到。”


    萧霈:“……”


    那他刚才在废话什么?


    萧霁轻咳一声,有些逃避地说起正事来,“商队那边怎么样了?”


    萧家军再强悍,但也需要朝廷提供军需。


    为防荣恒用军需和战马来要挟,这两个月他们已经暗中让商队陆陆续续往北境输送军粮,但其他的物资,没有那么好弄。


    萧霈:“嗯,安排好了,府里的库房也快空了。”


    萧霁:“……”


    萧霈:“不过,夕儿那边的抽成还有不少。”


    香皂胭脂的作坊,琉璃窑,月上茶楼,都是需要人手的。


    夕儿无暇顾及,全部让萧霈物色人员去经办。


    她还正儿八经跟他签字画押,给萧家一半的佣金。


    提到时夕,两人的神色都变得温和几分。


    萧霁呷了一口杯中冰凉的酒,低声说,“今日我中毒的消息一传开,北境肯定要乱,我明天便暗中回去盯着,也就这两天,皇帝肯定会答应让镇北侯回稽州,届时……你以养病的理由,把祖母和母亲带上。”


    他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萧霈似笑非笑看着他,“又把我们给安排妥当了,你可真行。”


    他上下扫他一眼,“就你现在这身体条件,没等你赶回去就中途折了吧?”


    萧霁:“……”


    ——


    “你要离开京城?现在吗?”


    翌日醒来,时夕是在萧霈的怀里。


    他一开口就说要回北境的事。


    时夕没有感到意外,萧霁中毒的事一传开,北境怕是会乱。


    萧霈点头,视线锁定在她脸上,“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时夕想了想,“那你行事小心些,注意安全。”


    萧霈低哼一声,“就这?”


    时夕:“你想听我说什么?”


    萧霈低下头,棱角分明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极具暗示意味。


    时夕睡眼惺忪,还难得好脾气,用脸颊去蹭了蹭他,甜甜道,“我也想去北境玩,你在那里等我啊。”


    萧霈听了,眸光微闪,“你想去北境?”


    兄长打算派一队人马留在京城保护她,他们先安排好萧家军,此后再寻她……


    但萧霈从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她也拐走。


    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如今听到她这话,萧霈那隐秘的、连兄长都不能告知的心思,更是越发膨胀起来。


    “想啊,想去看草原,想带赤电回它的故乡,免得它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她的声音里懒懒散散的,还带着点笑意。


    仿佛北境从来不是什么苦寒之地,那里也有她心之向往的东西。


    萧霈大掌在她腰后轻轻摩挲,薄唇溢出低沉的话语,“嗯,你喜欢就好。”


    “你何时出发?”


    她推了推他胸膛。


    “想我赶紧走?”


    “……不是,就是问问。”


    “我怎么感觉你在烦我。”


    他定定看着她,眼尾微微泛红,嘴里的话难免有几分苦楚。


    时夕干脆利落,吻住那张嘴,啄了好几下,表示自己没有烦他。


    萧霈低垂的眼睫轻轻颤抖,掩饰眼底那几近癫狂的掠夺欲,有力的手臂扣在她腰间。


    嗓音里却充满可怜的意味,“夕儿,很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时夕听着他语气,哪怕知道他惯会演戏,也遂了他的意。


    她埋头,在他肩上那个伤疤上亲了亲,“好好保护这具身体,别再添新伤了,好不好?”


    萧霈眼睫抖动得厉害,一股奇怪的酸涩的感觉上涌,眼眸瞬间变得通红如血。


    “嗯。”他应了一声。


    抱她的力道蓦地加重,仿佛要将她融到自己身体里似地。


    他胸口,背后,腹部,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一一抚过,记住。


    萧霈喉间时不时溢出一声野兽般的低鸣。


    后面憋得厉害了,他才凶狠地噙住她的唇,惩罚性的力度,几乎要将她的魂儿都给吸走。


    ……


    ……


    萧霈离开后,时夕好似被抽走了骨头似地,赖在床上。


    身体还残留着那种头皮都在战栗,浑身每个细胞都在舒张嘶吼的感觉。


    她刚回过神,萧霁便走进来,一言不发将她抱起来。


    两人到了浴池。


    时夕靠在他怀里,打着呵欠。


    直到头顶传来萧霁的声音,“魂儿还没回来?就这么喜欢阿霈?”


    时夕轻轻点头,“嗯,喜欢。”


    萧霁刚才虽然凶狠,但大多时候是伺候她。


    萧霁:“……”


    他心口闷疼,扣在她肩上的手掌微微使力。


    喉结滚动几下,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趴在他胸膛前,眨眨眼问道,“萧霁,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萧霁微楞,“我们?”


    “嗯,你不打算带我吗?”


    “我以为,你清楚留在萧家会面临着什么。”


    她跟许多女子都不一样,她一直很清醒,所以敢于提出和离,敢于在外面做生意。


    如今萧家正在直面皇权的压力,她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


    时夕回道,“我又不怕,要不然我早就走了。”


    萧霁挑起她下巴,对上她澄澈的眼眸,感觉胸腔都被填满了。


    他指腹揩过她颈侧的红痕,“是因为……喜欢阿霈么?”


    她是为阿霈留下的?


    她却握住他的手,“我就不能是因为你?”


    她的手那么小,怎么也圈不住他的手腕。


    他将她的手拢入掌心,“我是将死之人,不值得。”


    “那……说不定老神医把你治好了呢?”


    萧霁沉默,但古井无波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时夕鲜少从他表情里看到这样的情绪,死寂之中燃起一丝希冀,虽然火光摇摇欲坠,但也意外动人。


    他们未免也太好哄,太容易满足了。


    因为他们平生大多数时间是在杀戮,仿佛只要一点点的温情,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时夕无声叹息,继续用脸颊蹭他胸膛,“我有一种预感,你一定会没事的。”


    萧霁微微抿唇,低头附在她耳边,“那你有没有预感,等下会发生些什么?”


    时夕:“……”


    第248章 嫂嫂开门35 (已修)诡异的共感……


    “他总是那般缠着你?”


    “……哪般?”


    萧霁执起她的手, 放在胸膛前的一道疤痕上,“我也想要。”


    他将身上那么丑陋的疤痕,全都展露在她面前, 好像邀功似的,渴求她的碰触。


    她曾轻柔地吻过阿霈的那些疤,他也想要。


    听了他的话, 时夕想起了他们兄弟间那个诡异的共感。


    饶是她脸皮再厚, 此时也遭不住了。


    她之前还问过萧霈,能不能控制一下共感。


    他说不能, 因为……碰到她就会失控,一失控,共感也就会更加清晰而强烈。


    “什么你都想要,那你能给我什么……”时夕嘟囔一声,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他遒劲的肌肉上, 爬满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每一道皆是赫赫战功铸就的勋章。


    她指尖轻点, 整个人被男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笼罩着,心思微乱。


    “夕儿要什么, 我就给什么。”


    他的话里虽然充满蛊惑,偏偏那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半点轻浮和渴望。


    时夕被挑得一身火,有些生气地咬住他下巴。


    没用力,但是也足以在上面留下红红的尖牙齿印。


    痒意让他微微勾唇,搂着她闷笑出声, “夕儿, 可以吗?”


    他非要还问一句。


    时夕本来想问系统修复进度的,但这会儿,它似乎被屏蔽了……


    算了, 她先下手为强。


    她笑眯眯地开口,“我想骑马……”


    萧霁喉咙似火烧,眼眸的深琥珀色染上浓重的欲.色,“嗯。”


    ……


    一开始他还能看着她胡来,但她这马术确实不怎么样。


    要不是有水做缓冲,她这东歪西倒的怕是要摔个好几回。


    大手握在她腰侧,将她扶稳。


    慢慢碾磨,极致温柔。


    却是最为折磨人的。


    时夕还惦记他身体,体谅地说要是他不舒服就停下。


    他动作一顿,哗啦地抱着她从水里起来,调整了一下。


    虽然时夕没有质疑他能力的意思,但男人嘛,在这方面尤为敏.感。


    和风细雨瞬间转为狂风骤雨。


    ……


    人已经在百里之外的萧霈,猛地拽停身下的马,面具下的俊脸黑沉沉的,然而耳朵却红得滴血。


    他遥遥回望来时的方向,狠狠磨牙。


    身体都那样了,还不节制节制。


    跟在萧霈身后的骑兵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萧霈周身的杀气,有些吓人,哪怕他们跟着他久了,这会儿也不由得心生惧意。


    直到萧霈甩了甩马鞭,“继续赶路。”


    镇北侯府。


    飞鸢阁已经恢复清静。


    萧霁还有事情忙,只是胡闹一回,就忙去了,连午膳都没法陪时夕一起吃。


    系统:“修复进度56%,已断开。”


    时夕:???


    都小死一回了,这修复进度才这么点?


    系统:“……”


    五日后。


    时夕换上男装,戴上一张面具,以亲兵的身份骑马跟在萧霁身旁。


    这回跟着他们一同去稽州的,还有皇帝新提拔的陈将军。


    说得好听是皇帝担心萧霁的身体,让陈将军帮萧霁分担军务,实际上不就是监视以及等着萧霁死后接盘萧家军吗?


    听闻萧霁离京,来送行的百姓更是挤满大街。


    “听说稽州又打起来了,我二伯的儿媳的兄长连夜赶回来,说是那边乱得不行……”


    “离京城远着呢,他们总不能打到这里来吧?”


    “只要有萧将军在,他们连北境都越不过,放心吧。”


    “将军身体没事了吧?”


    “听说是中毒了,当街就吐起黑血呢。”


    “那些蛮人要是听到这消息,还不大举进攻?”


    “诶,希望萧将军别出什么事才好,他可是朝国的守护神……”


    城墙上,穿着便装的荣明上前两步,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钉在队伍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上,难以咽下心头的那股愤懑和不甘。


    他本该看着萧霁死在眼皮底下,可如今,却是不得不放他离开。


    萧霁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在军中的威望也无人能及。


    那些愚民听信谣言,竟然还将矛头直指皇权!


    荣明搭手在城墙青砖上,眼神越发凶戾。


    他此次放虎归山,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是怕激起更大的民怨,也怕背上“鸟尽弓藏”的骂名……可他也清楚,那所谓的“民怨”,有荣恒和萧霁的手笔。


    这无异于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位九五之尊的脸上。


    但幸好,萧霁如今是只病虎,只有月余的命……


    旁边的苏青昀,感觉到天子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意和妒恨,心里阵阵发寒。


    苏青昀看向清一色高大背影中的那抹身影,视线不敢多停留。


    那个跟在萧霁身旁的不起眼的亲兵,即使带着面具,换上男装,但他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晏时夕。


    萧霁这回的态度很强硬,以家中女眷需要休养的理由,将她一并带走。


    只是她到底知不知道,随萧霁离去,依旧要面临许多凶险。


    明明是跟他毫不相干的人,可此时他却很难不去关注她的点滴。


    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在烟尘中越来越小,最终融进队伍的轮廓,消失在苍茫之中。


    他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轻叹,压下喉咙翻滚的酸涩。


    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


    烟尘滚滚,时夕在脸上蒙了一层纱布,勉强能隔绝一点灰尘。


    一路上疾行,萧霁几次想让时夕换成马车,但是她都不愿意。


    到后面,萧霁强行将她塞到马车里。


    晚上临时驻扎,萧霁将她身上的衣服一扒开,果然看到她腿侧的皮肤都已经被磨红了。


    萧霁冷着一张脸,“若是听话些,跟祖母娘亲同一路,就不会受罪了。”


    护送老夫人离京的车马,并不是走这一条路,而且行程也会相对轻松一些。


    时夕满不在意,“这也没什么啊,你们抓出来淤青都比这个恐怖。”


    她说完就觉得这话不太对。


    一抬头,果然对上一双恶狼一般的眼眸,琥珀色里隐隐闪耀着绿光。


    他低声问,“身上有淤青?”


    时夕默默摇头。


    萧霁却好像没看到,“涂过药没有?我看看。”


    很快,他掀起她的衣服。


    细细的腰肢皮肤白得透亮,上面的确有几个指印,一直蔓延向下。


    萧霁也是个不禁撩的体质,时夕先前为了制造接触机会,跟他牵个小手,他就以为她想要了,打着满足她的旗号,使劲儿折腾。


    然而,出发前,系统的修复进度才跑到98%。


    就差一点点了。


    如今在路上,萧霁还是有原则的,给时夕涂好药,亲了亲她嘴巴,低声哄道,“到了稽州再给你。”


    时夕:?


    她没有很想要好吧!


    萧霁摸摸她脑袋,就到油灯下看起军报来,俊脸严肃。


    时夕挪到他身旁,往上面瞄,他也没有避让。


    时夕得寸进尺,伸手抓着他一边手腕,让系统赶紧修复。


    萧霁眼眸微动,凝向她的手,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转瞬即逝。


    她这些天似乎很粘他,是因为怕他……死了吗?


    萧霁敛眸,心尖忽然传来熟悉的刺痛,一股腥甜之气翻涌着。


    他反握住时夕的手,沉声说,“夕儿,你先出去……”


    时夕见他神色不对,哪里肯离开。


    “你怎么了?不舒服?”


    萧霁刚摇头,喉间一阵痒意袭来,实在难以克制。


    “咳……”


    他侧身到一边,吐了一大口的黑血。


    “萧霁!”


    “没事……”


    萧霁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


    恰好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陈将军来了。


    似乎听到里面的动静,陈将军已经不管不顾冲进来,猛然看到萧霁的惨状,目光闪过各种情绪。


    萧霁这是……真的要死了?


    “将军!”


    “快请神医过来!”


    一阵混乱后,随行的老神医很快被请过来。


    营帐里只留下萧霁和时夕。


    老神医诊脉后,又相信询问萧霁的情况,神色大为震惊,但也有些疑惑,“昨日老夫替将军针灸时,就发觉将军的心脉有恢复正常之兆,但体内仍有毒素,今日一看,将军身体里的余毒,似乎已经清除干净了……将军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老神医疑惑的是,他深知自己的药方并无奇效,但如今看来,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萧霁摇摇头,“方才有些痛,现在并无不适。”


    时夕惊喜地开口,“神医好厉害,噬心毒是解了吗?”


    老神医斟酌后说,“将军常年练武,身体异于常人,或许这也是压制噬心毒的一个重要原因,恭喜将军身体得以恢复,不过接下来这些天还是需要观察观察,不宜过于劳累。”


    萧霁听着,仍处于恍惚之中。


    直到时夕摇了摇他肩膀。


    他将她的手攥在手心,抬眸看向老神医,“此事,还望老先生切勿声张。”


    老神医颔首,“我懂我懂。”


    时夕笑道,“待会儿就看神医的表演了。”


    老神医也跟着笑了笑。


    不过等他提着医药箱走出营帐时,脸上的笑意尽收,只剩下担忧。


    陈将军上前询问,老神医只是叹气,又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忙离开了。


    哪怕他什么都没说,陈将军也已经得到自己要的答案。


    萧霁,活不长了!


    陈将军回到自己营帐中,马上修书一封,让飞鸽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时夕也在奋笔疾书,给萧霈写信。


    萧霁刚才那一阵心痛,怕是会影响到萧霈。


    萧霁本来想自己写的,但时夕见他握笔的手还在抖,便主动接过笔。


    原主的字写得很丑,时夕延续她的风格,一开始也是极丑的。


    后来她跟着萧霁和萧霈学,如今也是写得一手好字。


    第二天起,萧霁就“虚弱”得跟时夕一同坐马车。


    等他们快到稽州的时候,就听到羌国进犯的消息,已经在青玉江边打了起来。


    萧霁派出一小队人马护送时夕进城,他打算带着其余人前去战场。


    时夕也怕自己成为累赘,二话不说,在萧霁微凉的面颊上吧唧一下,就酷酷地翻身上马。


    她那一声着实不小。


    而且她那大胆的举动,让萧霁身旁那些惯见生死的将领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纵使知晓她是将军夫人,可这般直率亲昵的告别,也实在冲击了他们这些糙汉子的认知。


    “我在城里等你,要平安归来哦。”


    时夕挥挥手。


    萧霁眉眼的厉色收敛,眼底的冰霜像是被融化,他点了点头,“嗯。”


    就在这时,一直不紧不慢跟在队伍后方的那一队人马赶了上来。


    为首的陈将军,身着崭新锃亮的甲胄,与周围风尘仆仆的萧家军格格不入。


    他勒住缰绳,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萧将军!皇上命我等前往稽州萧家军大本营,而非什么青玉江,请萧将军先行前往营地修整,之后再议军情,况且前线凶险,将军贵体要紧啊。”


    这一路上,陈将军都没提什么要求,这会儿才忽然冒出来,还搬出皇上旨意来。


    萧霁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并非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在看蝼蚁般的漠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陈将军?在兵部案牍堆里熬了十年,连战场上的血腥味都没闻过吧?”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语气陡然转厉,“那你此刻在……放什么屁?”


    “噗嗤。”


    时夕没忍住,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死寂,带着浓浓的嘲讽。


    陈将军一张脸黑了红,红了黑,“萧将军这话未免——”


    “铿——”


    一声金属的鸣响,让陈将军的话戛然而止。


    萧霁腰间的佩剑已经出鞘半寸。


    森冷的寒光闪过,他无需言语,凛冽的杀意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陈将军几个手下迅速上前挡在他面前,就怕萧霁一剑砍过来。


    萧霁视线扫过那些个如临大敌的士兵,最终定格在陈将军煞白的脸上。


    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要么滚,要么去前线。”


    空气仿佛已经凝固,只剩下马匹不安的响鼻声。


    陈将军面色煞白,所有的虚张声势都化作恐惧。


    他不得不压下怒意,“萧将军身体欠佳,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既然前线吃紧,那自然是要听萧将军吩咐,我等听从调遣便是。”


    时夕看完这一出戏,不再耽搁,跟着阿九一行人,继续赶往稽州城门的方向。


    前面领路的叫宁真,据说是萧霈带出来的骑兵,也才二十出头,看起来挺憨的。


    但时夕觉得,能跟在萧霈身旁的,肯定没那么简单。


    赶了小半个时辰的路,宁真忽然在岔路前停下来,抬手示意。


    整个小队瞬间勒缰驻马,动作整齐划一。


    所有人屏息凝神,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阿九驱马靠近时夕:“夫人,前方那伙人不对劲,我们需要暂避,先摸清底细。”


    她指向不远处一个可供遮蔽的小土坡。


    宁真也点点头。


    时夕五感没有他们好,只是应了一声,便迅速跟着众人下马,借着土坡的掩护伏低身体。


    透过稀疏的枯草望去,只见远远地官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缓缓移动。


    一个个脏兮兮的,手里领着破包裹,乍一看确实很可怜。


    时夕看不到包裹里是什么,但感觉沉甸甸的。


    那些人行走间,步履虽然故作踉跄,但下盘很稳,像是练过家子的。


    他们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神色间都有几分戒备。


    系统也在这时候冒出来,“有羌国的士兵,他们伪装成流民准备进城,宿主小心。”


    能让系统冒出来说话,说明是有生命危险的。


    时夕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数一下,发现对方约莫有五十来个。


    而他们这边的人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人。


    羌国人善骑射,一个个身强体壮,在冷兵器时代,他们的战斗力是不可小觑的。


    若让他们成功混入稽州城内的流民中,那就严重了。


    时夕的目光锁定了那个走在最前、看似佝偻却难掩精悍气息的领头者。


    他偶尔抬起的眼神,锐利如狼,绝非饥民所有。


    “是流民……”


    “狗屁流民,那大膀子比我还壮呢!”


    时夕开口,“他们该不会是羌国士兵假扮的吧?”


    “光天化日的,他们也敢来?”


    宁真眯了眯眼,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眼里闪烁着凶光。


    “稽州城外流民聚集,一旦让他们混进去,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宁真握紧了剑柄。


    “硬拼我们人数处于劣势。” 时夕说着,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我这里有特制的迷.药,药性强,扩散快,先用箭矢送过去,放倒一片,再动手。”


    其他人没有意见,这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案。


    时夕直接将迷.药绑在箭矢上。


    搭弓拉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毕竟是两个镇北侯教出来的,那一箭,直逼流民领头男人的大脑。


    那领头者反应极快,几乎在箭矢破空声响起的同时,看向时夕的方向。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


    “当啷”一声脆响,精准地将箭矢格开。


    绑在箭矢上面的迷.药顿时在空中散落,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随着风沙飘扬开。


    “什么东西?”


    领头者一愣,下意识地闭气后退。


    就在这时——


    “嗖!嗖!” 又是两支利箭。


    一左一右,刁钻地射向他。


    正是阿九和宁真抓住时机补射。


    领头者仓促间挥刀再挡,动作不可避免地搅动更多弥漫在空气中的粉尘。


    “是迷药!快闭气!”


    有人吸入了一点,立刻感到头晕目眩,惊恐地大喊起来。


    “暴露了!是朝狗!杀光他们!”


    流民的伪装被彻底撕破。


    羌兵们再也顾不得掩饰,纷纷怒吼着撕开破布包裹,从中抽出明晃晃的弯刀。


    “果然是羌狗,用他们的弯刀没错!”


    “兄弟们,宰了他们!”


    宁真一声暴喝,率先从土坡后跃出。


    其他士兵紧随其后。


    阿九热血上头,刚要冲出去,却被时夕拉住。


    阿九:?


    时夕一脸认真:“保护我。”


    阿九:“对哦。”


    于是时夕依旧苟在土坡后,负责不断射击,主要是针对那个领头者。


    有几个不长眼的杀了过来,都被阿九解决了。


    没多久,现场的尸体横七竖八,血流成河。


    宁真笑嘻嘻地拎着一颗脑袋回到时夕面前,“夫人,这个人在羌国军中应该有不少小的地位。”


    “然后呢?”


    时夕有些不解。


    她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不适移开目光。


    宁真大喇喇说道,“这是你杀的,属于你的军功!”


    “……”时夕摇摇头,“我不要军功,我要银子。”


    宁真啊一声,又蹦跳着回到那具被割了脑袋的尸体旁边,细细搜寻。


    最后他苦恼地回到她面前,“没有银子,不过这匕首还不错,夫人要吗?”


    时夕接过那把匕首,上面竟然镶嵌着好几颗红宝石,看着就价格不菲。


    也行吧。


    她伸手拿下。


    宁真有些惋惜地看着匕首,还以为将军夫人不要呢。


    流民一众人,只剩下两个活口,被五花大绑的,押着跪在地上。


    宁真在对方脸上扎出几个血洞,把眼睛都炸烂了,才从他们嘴里逼出几句话。


    稽州有人接应,萧七的骑兵队也有内奸,今日势必要将他诛杀在青玉江。


    宁真一听就急红了眼,扬手要杀人。


    角落里,时夕被阿九捂住双眼,没看到什么血腥画面,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掰开阿九的手,喝住宁真,“别冲动,留着他们的命有用。”


    宁真还真的听她的话,垂下握住剑的手,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我绝对不能让七将军出事,让我知道是哪个狗崽子吃里扒外,我把他砍成十八段喂狗!”


    说着,宁真就上了马。


    时夕也翻身跃上马,“那我跟你一起去。”


    宁真愣了一下,“不、不行!”


    时夕扬起马鞭,赤电率先冲了出去,“别啰嗦,前面带路,记得派几个人先回去报信。”


    如果那两个羌国士兵说的是真的,那萧霁和萧霈都有危险。


    第249章 嫂嫂开门36 打晕算了


    青玉江畔, 战鼓如雷,杀声震天。


    时夕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战况已经白热化。


    萧家军的玄色战旗在硝烟中烈烈作响, 却也被撕开了数道口子。


    浑浊的江水被鲜血染红,如同一幅惨烈的修罗画卷。


    时夕勒住缰绳,跳下马, 与阿九他们隐入陡峭的岩壁阴影中。


    狂风裹卷着砂砾和血腥水汽, 扑打在铠甲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在黑色漩涡般的战场中心, 萧霈坐在战马上,如同浴血的恶魔。


    那玄铁面具上还沾着点零散的血迹。


    他手中的长枪快如闪电,挑破敌兵脆弱的喉咙,血花在黄沙里泅出一片片刺目的红色。


    也将羌国精锐的先锋部队钉死在江滩上。


    此时与萧霈缠斗的,正是羌国这次突袭的主帅, 以凶悍著称的拓跋风。


    “不过是萧霁的一条疯狗,何必这么卖命?更何况, 萧霁那身体还能撑多久?等他咽了气,你, 包括你背后的那些萧家军的蠢货,全都是死路一条!”


    拓拔风手持一柄沉重的弯刀,策马急退,嘴角隐隐有血迹。


    他试图用言语瓦解萧霈的心防,更想扰乱萧家军将士的军心。


    谁不知道萧霁的亲兵萧七, 常年戴着面具, 既无军功,也没有军衔,萧霁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任劳任怨。


    他是萧霁最锋利的刀,率领的骑兵队虽然一个个骁勇善战,但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他就是萧霁的一条狗罢了。


    “聒噪!”


    萧霈声音嘶哑,枪势更加暴烈。


    而拓跋风久攻不下,亦是凶性大发。


    “去死吧!”


    他发出一声震天咆哮,拼着硬挨萧霈一枪的代价,弯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劈向萧霈的面门。


    萧霈用以格挡的长枪瞬间崩裂。


    “铛——”


    巨大的冲击力让萧霈脸上那副坚硬的玄铁面具,不堪重负,应声破裂。


    这一幕,惊得所有人心脏一顿。


    萧霈那张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惨烈的日光下,也被众人清晰地看见。


    那张脸轮廓分明,剑眉深目,因为激战而染上血污和煞气的脸。


    ——与百米外正挥剑斩敌的萧霁如出一辙。


    拓拔风的瞳孔骤缩,脸上露出惊骇。


    “你——”


    也是在这瞬间,萧霈手里那半截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心口击过去。


    嗤的一声,尖锐的枪尖击穿拓跋风的身体。


    他圆睁着眼,身下的马发出惨厉的嘶鸣,身体轰然倒塌。


    “将军!!”


    他身后的羌国精锐看着主帅被杀,猝不及防,举着兵器僵在原地,喉间发出恐惧的叫声。


    “怎么会?”


    “萧霁杀了将军!”


    “两个萧霁!!”


    “妖术!这是汉人的妖术!”


    一个萧霁已经让他们胆寒,是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是如今,竟然又冒出第二个萧霁!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加上主帅死亡,军心溃散,羌国军纷纷丢下兵器,仓惶逃离!


    周围的萧家军士兵,也有一瞬的茫然。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霈那张酷似萧霁的脸,抽气声此起彼伏。


    怎么会这样……


    那不是萧七?


    为什么他长得跟萧大将军一样?


    萧霈眉骨被划伤,血色的口子渗出血液,顺着眼窝、眼角往下淌。


    琥珀色眼眸几乎浸泡在血色中,变得越发诡谲。


    “全军听令!乘胜追击!”


    萧霁声音如同惊雷炸响,萧家军也在第一时间回过神,如决堤洪流,踏碎敌阵,追击而上。


    马蹄溅起的血泥裹着黄沙,将敌方的军旗狠狠踩进土里。


    眼看着要大获全胜,战场边缘的一处高坡上。


    一直在“督战”的陈将军看着逐渐汇合在一起的那两道身影,心中同样大骇。


    世家大族都会培养自己的死士,但谁能想到,那个被所有人视为替身疯狗的萧七,竟然长得跟萧霁一样!


    他真的只是暗卫、亲兵这么简单吗?


    不管如何,皇命在身,陈将军要确保萧家无人能扛起萧家军。


    那个萧七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不杀更待何时,索性就趁这个机会……


    他眼神充满毒辣和阴狠,朝身旁的心腹低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一行人早就被人盯上了。


    在混乱中,一名士兵悄然张弓,淬毒的箭瞄准了萧霈的后心。


    此时的萧霈,杀意正酣,对周遭危险的感知力急剧下降。


    这是只有跟在他身边久了的人才知晓的秘密。


    就在那支箭射出之前,一张稚嫩却阴冷的面容忽然闪现。


    拉箭之人的手一抖,惊慌失措地喊了声,“宁真!”


    “张猛,七将军待你不薄,你竟敢背主?!受死吧!”


    宁真眼中杀机暴涌,手中长剑直劈张猛的头颅。


    “嗖!嗖!嗖!”


    另一边,箭矢接连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萧霁。


    萧霁挥剑抵挡,第一时间辨认出这是己方射出的毒箭。


    不等他将人找出来,就看到萧家军中,几名士兵的咽喉被利箭洞穿。


    血花喷溅,他们的尸体颓然栽倒,手里的弓箭无力地滑落。


    眼看着偷袭失败,陈将军惊怒交加。


    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他顺着箭矢射出方向看去,只见一汗血宝马上,一个小战士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那是女扮男装的晏时夕!


    他一直没将她放在眼里,毕竟她是个病秧子的事,早就在京中传开,此次行程,她也大多时候坐在马车里。


    没想到她竟然会射箭,还如此精准!


    那弱小的身影在尸山血海中几乎不造成任何威慑,但她这回的箭尖……是朝着他的方向!


    那闪着寒光的箭,几乎是瞬间在他的视野里放大、放大。


    冰冷的死亡预感,在霎那间笼罩在他大脑中。


    只是他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忽然喷溅出血雾。


    喉咙上的剧痛伴随着窒息感传开,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只发出难听的风箱般的嘶哑声音,腥热的鲜血溢满口腔。


    那支箭俨然穿透了他的喉咙。


    “陈将军!”


    他的部下看到这一幕,仓惶拨转马头,亡命奔逃。


    萧霁眼神冰冷,一声令下,示意底下的人去追杀。


    他远远看着峭壁前的那娇小的身影,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怎么跑来了这里?”萧将军,萧七他犯病了!”


    一声呼喝,让萧霁收敛心神。


    他连忙策马靠近萧霈。


    此时萧霈双目赤红如血,几乎看不到眼白,英俊的脸因杀意而扭曲,狰狞如地狱恶鬼。


    离他最近的宁真,被他的目光锁定,也不由握紧手中的剑。


    “七将军,我是宁真!”


    “阿霈!”


    萧霁一出现,萧霈缓缓转头看他。


    周围的人见此,熟练地后退一些,腾出空间来。


    他们和萧七并肩作战已久,知道他偶尔会狂性大发,失去理智。


    萧七永远是打前锋的那个,一旦陷入狂乱的时候,只有他们大将军能压得住他。


    萧七这种病并非个例,他们的同伴也有像他一样陷入癫狂,最终敌我不分,见人就砍的。


    只是这一次,看着那张与萧将军一模一样的脸陷入疯狂,他们心中的震撼与惊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这时,时夕越过弥漫的硝烟和刀光剑影,赶到了风暴中心。


    萧霈已经力竭,没一会儿就被萧霁控制住。


    “萧霈,这都多少次了,你难道要一直这样不人不鬼的?这辈子都需要我当你的枷锁?”


    萧霁的声音,虽然冷漠,但字字却又是出于对同胞弟弟的忧心。


    也不知道萧霈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他如同受伤野兽般挣扎嘶吼,一张好看的脸几乎被血覆盖,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凶戾。


    时夕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和担忧。


    萧霈这模样,分明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比春日宴那会儿更加难控制。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赤瞳,在对上她的眼神时,稍微停顿,随即又漫起杀意。


    她喊了一声,“萧霈。”


    或许是萧霁施加在他脖颈上的力量,强行压制他狂暴的血液,又或许是时夕那穿透混乱的呼喊,触动了他,他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眼眸剧烈地颤动起来。


    他病白的唇微张,粗重地喘息着。


    血色如同退潮般,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他眼底褪去,露出了被深深掩埋的痛苦、迷茫和脆弱。


    萧霁勒在他脖颈的手臂终于放松了一些,却依旧不敢完全放开。


    他继续对萧霈说,“她来了,你想让她看着你像个野兽一样丑态百出?你总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是你如今这样,能把她留下?萧霈,清醒一点。”


    萧霈艰难地转动琥珀色的眼珠,落在那张沾着尘土,眼神清澈的女子脸庞上。


    “晏、时夕……”


    一个极其微弱的、破碎沙哑的音节,从萧霈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我在呢。”


    时夕听到了他的声音,快步上前,抓住他颤抖的胳膊,轻柔的嗓音带着安抚的也意味,“别怕,敌人都杀完了,没人会伤害你……”


    感觉到萧霈的松懈,萧霁松开手。


    萧霈身躯往前踉跄一下,栽到时夕面前。


    靠得近了,时夕才注意到,他眉骨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


    她用自己的袖子,在他脸颊上擦过,“我给你的香包呢?”


    他轻轻眨眼,卷长的眼睫毛也因为血而黏在一起,他有些迟钝地抓住她的手,按在甲胄上。


    像是告诉她,香包被他藏在了那里。


    时夕给他的香包,用凝神的药材泡过。


    “下次还是不给你做香包了,应该也搞个珠子,让你挂脖子上。”


    她说着,也不管萧霈有没有听明白,就主动把他抱住。


    他身上的甲胄和战袍几乎都被鲜血浸透,大多是别人的。


    在满是血腥和灰尘的空气中,她身上那股清甜的气息纠缠着丝丝缕缕的药香,填满萧霈的鼻腔。


    他微侧头,半张脸埋进她颈侧,眼眸中浮现一丝清明。


    “萧霈,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她的声音如同无形的锚,将萧霈从无边的血海里拽回,牢牢地固定在她身旁。


    “嗯。”他鼻间哼出一个音,微微合上眼眸。


    残阳如血,映着青玉江面上漂浮的残旗断刃,羌国士兵已经尽数被俘虏。


    以时夕三人为中心的一圈地方,无人敢靠近。


    萧霈佝偻着身躯,几乎一半的重量落在时夕身上。


    萧霁怕他将时夕压倒,伸手想把他扶稳,结果被他狠狠一瞪。


    萧霁微皱眉,“要不我还是把你打晕算了?”


    他语气冷冷的,但不难听出有几分轻松,


    萧霈听罢,玻璃珠子似的眼瞳再次盯向他,神志尚未全部回归,俨然充满对他的敌意。


    萧霁拳头传来咯咯声响时,时夕一边拍着萧霈的背部安慰他,一边瞪着萧霁说,“萧霁,你惹他干嘛?他现在还很脆弱。”


    萧霈无声地点头,喉咙传来野兽般的一声咕哝。


    萧霁:“……”


    早知道还是把他打晕比较好。


    第250章 嫂嫂开门37(完) 美人计


    陈将军初到战场便毙命, 他部下的二十余名亲随,除去反抗被当场击毙的,其余人全被带回军营, 严密关押。


    等待他们的,将是“阵前叛变、刺杀主帅”的严厉审讯和清算。


    这些人或许也没想到,一场本应摘取胜利果实的“督战”, 怎会落得陈将军横死、自身沦为阶下囚的下场。


    当然, 时夕根本不关心那些。


    萧霈昏迷过去后,她给他处理好眉骨的伤, 便跟着军医给其他战士包扎,忙得昏头转向的。


    阿九也懂一些创伤的包扎,也加入了进来。


    夜色渐深,时夕被萧霈强行扛回营帐。


    “萧霈,你清醒啦?”


    双脚离地的眩晕感, 让时夕惊呼出声。


    话音刚落,她已经被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扑倒在简陋的床榻上。


    萧霈的温, 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


    单纯地吸、咬,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 仿佛要通过这最原始的接触,感受她的存在,以驱散心底残留的狂乱。


    可是时夕太累了。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将她吞没。


    哪怕皮肤上传来难以忽略的酥麻感,她眼皮却也越发沉重。


    萧霈发觉她不再动弹后, 撑起身躯, 低头凝视着她。


    怀中的女子紧闭着双眸,卷长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她呼吸均匀轻浅,俨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他在沉默半晌后, 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他带着一丝无奈,小心翼翼调整姿势,就这么拥着她躺倒,也闭眼睡了过去。


    萧霁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


    帐内一片静谧,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萧霈在骑兵营有自己的营帐,但他很多时候也会宿在他这里。


    借着帐内微弱的火光,萧霁看清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目光停顿了一会儿。


    他放轻脚步,褪去冰冷沉重的甲胄,无声地在床榻外躺下。


    他的目光在萧霈眉骨那道新添的伤口上掠过,停留在熟悉熟睡的脸颊上。


    随后,他才极其小心地伸出手臂,缓慢地将时夕从萧霈的怀抱中,一点点剥离出来。


    万分珍重地将她圈到自己的胸膛间。


    萧霈因为受伤失血和过度疲惫的缘故,睡得很沉,竟然也没有发现被偷家了。


    一晚上,噩梦侵扰。


    萧霈深陷在血色之中,他看到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向他扑来,化作骷髅,将他吞噬……


    萧霈猛然惊醒,眼白中的血丝迅速扩张又在眨眼间消失。


    他深呼吸,并没有因为噩梦而如同往常那样暴躁不堪。


    眉骨传来抽痛感,他倏然坐起身,下意识看向身侧的位置。


    兄长尚未醒来。


    本应该在他怀里的温软躯体,此刻却被兄长牢牢拥抱着!


    一股无名火瞬间涌上心头,他不满地抬手,掰开萧霁环在时夕腰间的胳膊。


    萧霁其实没怎么睡,这会儿也是清醒的。


    他反手精准扣住萧霈的手臂,将他拂开。


    他眼睛都没睁开,压低声音道,“这么有活力就去操练会儿兵。”


    萧霈声音带着火气:“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我还受着伤。”


    萧霁缓缓睁开眼眸,深琥珀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清亮。


    他看向他眉骨那道深刻的伤口,“我还快死了呢。”


    “……”萧霈喉咙哽住,所有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冷着脸背过身去。


    还真的不跟他抢人了。


    只是那僵硬的背影,透着一股浓重的不甘和悲愤。


    萧霁眼眸微闪,薄唇微微抿出一个笑容。


    他就猜到,稽州军务繁忙,战事连绵,阿霈定然还没看过信,也不知道他体内奇毒已解的事情。


    怀中的时夕似乎被刚才的动静惊扰,在睡梦中不满地嘤咛一声,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更深地钻了钻。


    萧霁立刻收紧手臂,大手在她后背一下下温柔地轻拍安抚。


    很快,她的呼吸重新变得轻匀绵长。


    寂静里,萧霈沙哑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有没有杀人?”


    他说的杀人,是指杀自己人。


    发狂的时候,他记忆是混乱的,根本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


    “没有。”


    萧霁的回答斩钉截铁,也无比清晰。


    这两个字,如同赦令。


    萧霈紧绷的肩背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脸上的沉郁之色减退,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那副敌我不分,眼里只有杀戮的模样。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躺回床上。


    他动作迅速,目标明确,开始从萧霁怀里扒拉人。


    萧霁皱眉,手臂护住时夕:“你干什么?”


    萧霈一边扒人一边报复性地说,“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给我。”


    萧霁:“……”


    两双琥珀色眼眸对视着,一个沉静中带着警告,一个挑衅里藏着执拗,谁也不让谁。


    从昨日战场上看,兄长的身体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强健。


    如今看他的反应,萧霈心中更是笃定。


    “解毒了?”他紧盯着萧霁的眼睛,虽是问句,语气却已肯定。


    萧霁“嗯”了一声,坦然承认。


    萧霈当即变脸,他掀起唇角,冷笑,“那你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他话音落下,一个巧劲儿,将时夕拉到自己怀里,还示威般扬了扬下巴。


    萧霁:“……”


    时夕是被热醒的,仿佛被夹在两个火炉中间。


    还感觉耳旁有蚊子,一直嗡嗡嗡作响。


    她眼睛还没睁开,抬手扇了扇。


    听到啪啪的声音,手掌拍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她抬起眼皮一看,哦,是男人的脖颈。


    她微微仰起头,看到他冷厉清晰的下颌线,微微抿紧的薄唇。


    他眉骨没有伤,是萧霁。


    她眼神有些恍惚,她不是被萧霈抱回来的吗?


    怎么醒来的时候,面前却是萧霁?


    “不继续再睡会儿?”


    萧霁轻声问。


    “嗯……要睡。”时夕点头,刚要抱住他再睡会儿,却忽然感觉那双勒在她腰间的手在收紧。


    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将她向后勒过去。


    同一时间,一股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后,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危险的沙哑,“夕儿,我的存在感就这么弱?”


    时夕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她转了个身,赫然看到萧霈的脸。


    他正目光灼灼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此时的她,就躺在两个男人身躯组成的围墙里,鼻间都是男人身上相似的、充满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


    时夕心跳骤然失序。


    他们别老是玩这种抢抱枕的游戏行不行?


    她视线定格在萧霈左边眉骨的伤上。


    那里皮肉翻卷,被她用桑皮线封了几针,隐约能看到皮肉间相连的线。


    “伤口疼不疼?”


    她一开口便是关切的询问。


    萧霈心头那点被忽视的躁意,瞬间被抚平。


    他眼底的锋芒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不易察觉的示弱和撒娇意味,“疼。”


    “你小心点,别碰水了。”她蹙眉叮嘱,“但还是可能会留疤。”


    萧霈一点都不担心,意有所指地瞥一眼她身后的萧霁,“这样也好,以后夕儿就不会认错了。”


    “……”


    时夕语塞,嗔看他一眼。


    她刚想说什么,身体却被一股力道轻轻翻转过去。


    萧霈抓起了她的手。


    她掌心里,赫然有几道被弓弦勒出的血痕,已经红肿破皮,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别只惦记着他,你自己也有伤。”


    萧霈也接话,“昨日夕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青玉江?”


    时夕被夹在中间,面对两双同样关切的眼眸,顿感压力。


    她也不知道要看谁,挣扎要起身。


    萧霁把她扣回怀里,叹道,“宁真那小子来请过罪了,你昨天也真够大胆的,还敢跟着他瞎闹。”


    一提到这个,时夕就忍不住自己夸起自己来,“但我还赚军功了呢,你没看到吗,我射箭可准了,我那迷药,也很厉害,老神医看到都得说一声妙。”


    她说完,后面传来萧霈的笑声。


    胸腔微微的震动,清晰传递到时夕背上。


    萧霁也似笑非笑扬着嘴角,“嗯,是很厉害,那就不记你的过了。”


    萧霈补充,“也绝对没有下次了。”


    萧霁握紧她的手,眸中隐隐浮现几分忧心,嗓音放轻了些,“夕儿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


    她本不该看到那些尸山堆积的画面,可却因为挂念他们,出现在战场。


    她嘴上没说什么,但昨夜却是噩梦连连。


    他不知道如何让她好受些,只能在她梦呓时,将她抱紧,告诉她那只是一个梦,不会有事的。


    萧霈从兄长的表情里,真切感受到他此时揪紧的心情。


    “你们啰嗦了。”时夕嘟囔道,“我没有被吓到,死人而已,我不怕。”


    萧霁顺着她的话夸道,“嗯,夕儿很棒。”


    但他心里却暗暗发誓,不会再让她去面对那样的场面。


    “我要再睡会儿……”


    时夕把脸埋在萧霁胸膛前,声音变得沉闷,真的有些困了。


    萧霁:“睡吧。”


    但下一秒,时夕被萧霈挖走。


    萧霈对萧霁说,“萧大将军,军务繁重,外面恐怕都等着你议事呢,你该忙你的事情去了,我陪她就好。”


    萧霁:“……”


    时夕:“……”


    萧霁的确很忙。


    关于萧霈的身份要如何公诸于众,如何安抚军心,如何处置骑兵营的叛徒,如何应对朝堂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


    每一件都刻不容缓。


    他从容起身,整理衣袍,随后将萧霈也拽走,“你也别想偷懒。”


    萧霈:“……”


    时夕眨眼看着他们一同离去,忍不住笑了笑,才又翻个身睡过去。


    ——


    萧霈和萧霁乃双生子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懵了所有萧家军的将士,也让整个朝国都为之轰动。


    紧随其后又传出消息,陈将军阵前叛逃,妄图刺杀萧大将军,幸被识破奸计,陈将军当场伏诛,其麾下参与叛乱的二十余名亲随,尽数被俘,经军法严审后,已于萧家军前斩首示众!


    稽州城内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守城将领被查出暗中与羌国勾结,更胆大包天地克扣朝廷拨付来修葺城墙的巨额银饷,致使城防脆弱,险些酿成大祸。


    萧霁亲持军法,将其斩首于城门,以儆效尤……


    短短一个月里,萧霁以铁血的手腕整顿北境,不知砍了多少人的脑袋。


    萧霁很清楚,如果没有京城那位至尊的默许甚至纵容,这些盘踞北境的蛀虫,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给敌国大开方便之门。


    皇帝早已将北境城池和军民视作弃子,更是想借羌国的刀来诛杀他,以夺取萧家军掌控权。


    对此冷酷无情的帝王心术,萧霁并不意外,但他绝不能苟同其牺牲国土和子民来达成权谋的做法。


    这事为将者的底线,也是萧家守护北境铁一般的原则。


    一封封北境的密报如同雪花飞入京城。


    朝堂之上,每日气氛都无比凝重。


    众臣噤若寒蝉,就怕触碰到怒龙的逆鳞。


    萧霁身上的奇毒被解了不说,他竟还藏着一个同样骁勇的双生弟弟。


    萧霁在北境砍的那些人,可都是皇帝安插的心腹,如今全都被扣上叛国的罪名,连根拔起。


    经过此番雷霆整肃,北境已然被铸造成了铜墙铁壁,是萧家的天下。


    城头飘扬的是萧家军狼首战旗,军中传唱的是赞颂萧家军的歌,百姓心中敬畏的是萧家威名。


    萧家的刀锋,对外依旧坚定不移地指向虎视眈眈的敌寇,保境安民。


    但此刻,这把刀也无比清晰且沉重地悬在皇权的头顶之上。


    稽州,烈日高照。


    时夕跟着萧霈在稽州城里逛了大半日,感受着这座边陲重镇不亚于京城的繁华。


    街道上人声鼎沸,各族商旅往来穿梭,甚至能见到不少高鼻深目的异邦面孔。


    回到萧家祖宅时,萧霈双手已经拿满东西,全是时夕看上的新奇玩意儿和小吃。


    萧家祖宅占地不小,但看起来十分朴素。


    因为有人定期维护,倒是干净整洁。


    只是,当萧霈推开一扇厢房的门时,时夕愣住了。


    房间空旷简陋,除了一张光秃秃的,看起来无比硌人的老旧硬板床,就只有一张摇摇欲坠,像是被砍了无数刀的方桌。


    时夕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霈,指着堪称家徒四壁的房间问,“你们以前,都睡这儿?”


    萧霈摸了摸鼻梁,“咳,不常住,多是在军营里头。”


    萧家的男儿没有那么金贵,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他不喜欢回萧家,这里几乎没有他的东西。


    时夕只看一眼那快要散架的床,毫不犹豫,扭头就走,“我去住客栈!”


    那床能把她骨头给睡断。


    又不是没钱,她才不委屈自己呢。


    萧霈:“……”


    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轻松。


    这冰冷空荡的屋子,他也是排斥得很。


    时夕向来行事利落,而且手里头攒不少钱,于是大手一挥,在稽州郊外买下一处农庄。


    她打算就在稽州定居了,还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要开一家奶茶铺子。


    这里的畜牧业发达,新鲜的牛乳价格较低。


    赚不赚钱无所谓,她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能随心所欲地添加各种软糯香甜的小料。


    光是想想那丝滑醇厚的滋味,时夕就觉得生活有盼头了!


    半个月后,时夕刚搬进农庄,便马上从北边牧民那里进了一批健硕的马崽。


    养马驯马是门技术活,单靠时夕手下那点人手自然不够。


    萧霈相当了解她的心思,直把他手底下那群骑兵调过来,闲着的时候专门负责照料和训练这些马匹。


    萧霁从中得到启发,选址开垦荒地,统一分配田亩,分派士兵在闲时耕种。


    此举若能成功,能大大丰富军粮储备。


    最重要的是,能让萧家军极大程度地减少对朝廷那层层克扣、时常短缺的军饷的依赖。


    夜幕低垂,笼罩着偌大的农庄。


    夜里的农庄虫鸣声不断,但却不吵耳朵,反而有点助眠。


    春晓给时夕点了驱蚊的香薰,安静地离开。


    时夕刚刚沐浴过,身上只松垮地套着一件轻薄的素色纱衣。


    水汽未干的发梢贴在雪白的颈侧,勾勒出几分慵懒的媚态。


    她斜倚在床头,抱着竹编的镂空抱枕。


    丝丝凉意沁入肌肤,驱散夏日的闷热。


    她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卷话本。


    正看得津津有味。


    “夕儿。”


    熟悉低沉的男声,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时夕从话本中抬头,意外地看向门口。


    萧霁很忙,总是在各州奔波,反倒是萧霈经常来农庄,赖着就不想走。


    可这回来的,竟然是萧霁。


    他褪去了冷硬的甲胄,只着黑色常服,布料贴合着他挺拔的身躯,更加显得肩宽腿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萧霁目光落在时夕慵懒的身影上,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萧霁!”


    时夕坐起身,笑看着他,“你回来了。”


    “嗯。”萧霁走近,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


    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却也充满令人心安的气息。


    床榻的空间顿时显得有些狭小,而且他身上的温度仿佛也透过空气传递过来。


    “很热?”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颈侧。


    “今天没有风,有点闷。”时夕微微侧身,把话本扔到一边,双手抱住镂空的竹枕,试图获取更多的凉意。


    他没说话,视线扫过她微敞的衣领处,眸色转深。


    算起来,已经有半月没见她。


    他拿起一旁的蒲扇,缓缓给她扇起风来。


    时夕舒适地喟叹一声,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微微仰起脸,主动迎向那阵清风,长睫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萧霁望着她毫不设防的姿态,扬了扬唇。


    她闭上眼享受这份凉爽,随口问,“屯田养兵的事,还顺利吗?”


    “嗯,已经在疏通水利,若是能赶上秋播,明年便可见成效。”


    “那九王爷,他没说什么吧?”


    “你是担心你的马场?放心吧,他管不到那么宽。”


    “那就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琐事,气氛温馨宁静。


    蒲扇卷起的风,吹过她颈侧,带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萧霁看得专注。


    她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总能时不时地刷新他对她的看法。


    越是靠近,越是了解,那份想要将她牢牢禁锢在身边的渴望,就越是汹涌,难以压制。


    这种渴.望,是双份的。


    他拿起她的右手,观察那几道被弓弦磨出的已经结痂的伤痕。


    “没用老神医给的去疤药?”


    时夕说,“用是用了,但被我不小心蹭掉了,不过留疤就留疤吧,反正又不显眼,也没有萧霈眉骨上那么严重。”


    提到萧霈,萧霁摇扇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平淡无波,“他今日没来?”


    “不是说羌国又在青玉江边聚集人马了?他一大早走的。”


    这段时间萧霈再上战场,虽然也出现过杀红眼的状况,但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嗯。”


    “对了,祖母找萧霈谈过话,但是……谈崩了。”


    “他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不用多想。”


    连萧霁都没有立场说话。


    阿霈受过的苦,萧霁即使有共感,却也不能说是感同身受。


    因着夕儿也被卷入其中,阿霈对祖母的态度并不算恶劣。


    但也仅此而已。


    也许,这会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结,无解。


    萧霁将蒲扇放一边,指尖将她散落鬓间的发丝撩到耳后。


    也是这个动作,让她敏感地嗅到一丝药味。


    细眉皱起,她问道,“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很严重。”他慢慢解开腰间的系带,“夕儿要看看?”


    随着他的声音,他的动作仿佛也充满了无声的邀请和危险的暗示。


    时夕:“……”


    他哪里是询问?


    他衣服都脱了,她还能不看?


    她怀疑自己被他做局了。


    果然,最后一层布料滑落,露出他精壮结实的身躯。从肩颈处蔓延而下的线条,刚毅流畅,胸腹的肌肉.壁垒分明,起伏跌宕,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感。


    无数的旧伤纵横,在腹部上方,又多出一道利器划破的寸许长的伤。


    应该有几天了,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


    时夕指腹刚轻抚上去,萧霁伸手将她圈过来,吻上她微启的唇……


    “小心你的伤。”


    “不碍事……”


    都说小别胜新婚,萧霁这火热得也太过了。


    院子里的虫儿叫得越发嚣张,还有自己的节奏,间或加入猫儿难耐的吟声。


    新床摇动,古铜色与雪色缠.绵嵌合,沙场归来的将军弓着身躯,喉间滚出闷哼,将那份娇柔狠狠按进身体。


    虽然时夕已经有些习惯他,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激动,还是让她觉得吃力。


    “吱呀。”


    一声推门声,打破室内的旖.旎。


    一身战甲闪烁寒光,萧霈周身裹挟着战场的硝烟和夜晚的雾气,逆着月光走向床榻。


    眉骨上那道新鲜的疤痕,在昏暗之中显得有些狰狞。


    只是他的表情十分矛盾,明明俊脸上泛着一丝红晕,却又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水来。


    他扯动嘴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呵,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萧霁的脸也黑了,“你也知道?”


    时夕:“……”


    被吊着半空的感觉不好受,本来雪白的肤色,不觉间染成了粉色。


    她也不管是不是修罗场,她手指颤抖,顺从本意地动了动。


    萧霁的抽气声传来。


    萧霈抿紧唇,眼底闪烁着有光,喉结轻轻滚动。


    今晚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又有些不一样。


    ……


    北境稍微平定一些后,萧霁和萧霈像是商议好似的,隔三差五就跑来农庄。


    他们知道她喜欢新鲜的东西,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东西。


    最常有的就是各种武器,其次是珠宝首饰,各色美食。


    在战场,他们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不喊疼不喊累。


    回到农庄就这里疼那里疼,这个要亲亲,那个要抱抱。


    他有的,他也要有。


    时夕偶尔配合他们,烦了就房门一锁,谁都不见。


    隔天她就会看到光着膀子的双生子,要么在修补篱笆,要么在驯马……


    熟读兵书的大将军,也就在她面前会用一下美人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