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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嫂嫂开门08 她弄的


    羡仙楼。


    时夕被反剪着双手, 推进大门。


    丝竹声笑闹声传入耳中,空气里浓郁的花香令她感到不适。


    羡仙楼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花楼,从早到晚, 热闹非凡,络绎不绝的客人里,也有不少女眷。


    这里是原主娘亲曾经呆过的地方, 在她抑郁而终后, 小小年纪的原主还在这里当了好些年的杂役。


    在仁善堂当学徒后,原主偶尔还会回到这里, 给姑娘们卖点美容养颜的药,有时候还给她们治疗和调养身体。


    此时一楼中央的台子上,国色天香的花魁在弹琴,围观者众多,没人会在意被推着上楼的时夕。


    苏青昀呢, 出身权贵,时常和一群公子哥来这里听曲儿, 喝喝小酒。


    因着那张祸水似的脸,在京城颇负盛名。


    他表面看着是优雅高贵, 但那都是虚浮于表面的伪装。


    他这人根本就是目中无人,张扬且放浪,心眼还特别小。


    原主一开始被他的脸迷惑过,情愫暗生,后来见识到他的恶劣性格后, 就只剩下厌恶了。


    也可以说是因爱生恨吧。


    被推搡着上楼后, 时夕揉着酸疼的手腕,神态还是不慌不忙的。


    她出门没带春晓,但是阿九还跟着她呢, 不怕苏青昀做什么。


    一扇门被推开,时夕肩上又传来重重的推力,踉跄着走进屋内。


    时夕环视一圈,镇定自若地开口,“苏青昀,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苏青昀听着她声音,再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是对待蝼蚁般的轻视,但又夹杂着几分怪异。


    他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懒懒地下令,“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当太监去了,怎么变得这般奇怪。


    时夕仰头翻白眼,“苏青昀,一段时间没见,你该不会多了什么奇葩的爱好吧?你扒我衣服干嘛?”


    也是因为她这个动作,苏青昀瞧见她的细白的脖子。


    他忽然凑上前,折扇抵着她下颌,扫一眼她白皙的脖颈处,“时小夕,多了奇葩爱好的是你吧?怎么,今天这么硬气,是找到靠山了?”


    时夕不喜欢跟他靠太近,拨开扇子,“看来苏婉没跟你说。”


    苏婉没把她是女子,还嫁给了镇北侯的事,告诉苏青昀。


    但时夕也没那么想跟他解释。


    而苏青昀一听到时夕提起“苏婉”两个字,面色倏然一沉,“你还敢提她?”


    “她怎么了?”


    “她因为你,可差点没命了!”


    时夕皱眉,一把揪住他领口,“什么意思?”


    苏青昀被拽得突然,加上她力气不小,差点就往前栽倒。


    蓦地对上她近在咫尺的脸,他便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力将她推开,“滚开!谁准你碰本公子的?”


    但他隐隐还是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跟以前时小夕身上辣鼻子的药草味不一样。


    苏青昀有瞬间怀疑,面前的人不是时小夕,但对方的一举一动又俨然跟时小夕一致。


    正好一个小厮进来,凑到苏青昀耳边说了句什么。


    苏青昀收敛神色,“也该让你见一见你的相好了。”


    说话的强调刻薄又故作神秘。


    随着他话音落下,时夕听到旁边的屏风后传来一声女人的低吟。


    苏青昀拽着时夕的后领,拖着她绕过去。


    半透明的帐子后,衣衫半退的女人趴伏在床上,似乎神志不清。


    时夕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掀开帐子,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丝月,羡仙楼的姑娘。


    丝月是被家里卖过来的,但她学琵琶很有天赋,在楼里的待遇不错。


    原主认识她,是因为她每次葵水都疼痛不已,是原主给她治好的。


    也是那之后,丝月就对男装的原主起了情意,还跟着她学医。


    而原主也依赖她的补贴和照顾,一直不解释,还说什么下半辈子要好好对她。


    “时、时……”丝月这会儿也认出了时夕。


    她惊愕过后,声音渐渐消失,紧抿着唇撇过头去。


    她鬓间已经被汗打湿,双手试图将抓点什么来盖住自己的身体。


    时夕弯腰用被子将她裹住。


    回头便狠狠瞪向苏青昀,“你给丝月下药了?”


    羡仙楼对姑娘有一定的保护措施,平时谁也不敢轻易宰这里惹事,但下药助兴这种事,却是被允许的。


    不过苏青昀这哪里是助兴!


    这药效看起来就很强烈。


    “时小夕,你还挺上道,都开始心疼起来了。”苏青昀立于屏风旁,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两人,缓缓道,“希望你不是……有心无力。”


    时夕一阵无语,掏出一个玉瓶,放在丝月鼻间。


    这不能解药效,但可以让她不那么难受,保持意识清醒。


    苏青昀将她动作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抬脚踹向时夕的后背。


    时夕手一抖,药瓶哐当掉落,差点就撞到丝月身上。


    苏青昀带着讥诮的话从身后传来,“这才对嘛。”


    时夕忍无可忍,转身扬起爪子朝他脸颊划拉过去。


    像被逼急的野猫,凶狠至极。


    落在苏青昀脸颊的指甲,也真切地留下血痕。


    刺痛让苏青昀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后,震怒吼道,“时小夕,你找死!”


    剑眉挑起倒八字,那潋滟的凤眸透出阴狠来。


    他左脸上四道血痕更是触目惊心。


    时夕还有闲心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怒容,真该在他剩下的半张脸也划几道,对称一点。


    苏青昀身后身强力壮的小厮就朝她包围过来。


    时夕也喊帮手,“阿九!”


    她声音落下,窗户外就忽然闪进来一道黑色身影。


    阿九这会儿也戴着半张面具,如同影子一般,迅速掠到时夕身侧。


    砰砰砰。


    时夕听到击打肉/体的沉闷声响,还伴随着小厮凄厉的嚎叫声。


    而时夕直直冲向苏青昀,“苏青昀,我弄死你!”


    阿九闻声,转动眼珠子看一眼,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无声地哇一下。


    夫人原来这么凶啊。


    苏青昀到底是男子,身手还不错,一开始没让时夕碰到自己。


    阿九见状,手腕微动,一枚暗器朝苏青昀的膝盖射过去。


    苏青昀踉跄一下,眼底闪过一抹骇然,时小夕到底找了什么靠山?


    很快,时夕找到机会,和苏青昀扭打在一起。


    “让你下药,让你踹我,让你嚣张……”


    阿九解决完小厮后,就在旁边无声地看着。


    苏青昀被按在地上,以屈辱的姿势被狂揍,每次要翻身的时候,就被阿九踹一脚。


    时夕抬头,温柔地说一声谢谢,低头,又沉下脸继续揍。


    以前原主也是这样被拳打脚踢来着!


    她不打回来都不甘心。


    阿九:“……”


    苏青昀:“……”


    你丫还有两幅面孔!


    他狠狠扯住她的衣裳,再次跟她扭打起来。


    直到鼻梁被什么砸中,随后是带着馨香的发丝拂过脸颊。


    他蓦地顿住,瞳孔微微震颤。


    时夕束发的玉冠掉落,柔顺的青丝散落下来,任由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她就是个姑娘。


    更别说苏青昀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容貌,她的声音,绝对不是男子!


    所以他忘记抵抗,脸颊上竟然被她揍了好几拳。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他身上,抬手又要给他一拳头时。


    他蓦地攫住她的手腕。


    那腕骨脆弱得像是一捏就碎。


    他眼眸紧紧锁着她,万般不可置信,“你……你是女的。”


    时夕懒得回答他,只是压低声音警告他。


    “苏青昀,你给我听好了,再来招惹我,再给仁善堂找麻烦,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苏婉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见到这一幕,她连忙跑过来,“晏时夕!你住手!”


    时夕看向她,倒是停手了。


    不过她还老神在在地坐在苏青昀身上,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口。


    早在刚才的单方面殴打中,她把他的衣衫扯得乱七八糟。


    他本就是长得一副不辨雄雌的俊美模样,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虽然狼狈,但依旧有种被凌虐的破碎美感。


    时夕啧了一声,对上他喷火似的眼眸,她随手摸一把他的脸,俯视着他说道,“这次看在婉儿的份上,先放过你,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苏青昀听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也不顾她还是女的,猛然一用力,将时夕掀翻在地。


    两人的位置对调!


    但也就那么一瞬,阿九就朝苏青昀出手,将他踢开后,把时夕抱了起来。


    等时夕站稳后,阿九还悠然自在地给她整理凌乱的衣服,掸走尘埃。


    时夕两眼发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二哥,你没事吧?”


    苏婉走到苏青昀身前,扶着他,又冷冷瞪时夕,“让人扔你臭鸡蛋的是我,你别牵连我哥!”


    她戴着一张半透明的面纱,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愤怒。


    时夕迎着她的目光,大脑飞快转动。


    这个世界里,她要化解恨意值的两人,分别是苏婉和丝月。


    那天晏家派人到药铺接原主的时候,苏婉和丝月都在。


    苏婉已过及笄,苏家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她不愿意,她来是想逼原主和她私奔。


    而丝月是借着来取药的名义,来帮楼里的姑娘问诊的。


    两人正好撞上,都觉得原主是个负心汉,骗钱骗感情。


    这也就罢了,原主还被晏家揭穿是女儿身份。


    这下苏婉气得够呛。


    后来苏婉应该调查过原主身份,才会在她新婚之日安排人砸鸡蛋。


    原主的观念有些特别。


    成长环境使然,她对谁都没有多少真心,她明明厌恶羡仙楼这样的地方,但是却又会给羞于问诊的姑娘免费送药。


    她身上有种羡仙楼里无数恩客都有的劣性。


    姑娘跟她谈感情,她也能回应,实际上并不放心上。


    每一天都是得过且过。


    她也从来没想过当回女子。


    直到晏家来找她……


    时夕平静看着苏婉,开口道,“今天是苏青昀找我麻烦,是他把我带来这里,还让人给丝月下了药。”


    一码归一码,原主的债,是要还的,但苏青昀的罪责,也要算清楚。


    时夕这么一说,苏婉就立刻明白了。


    无非是她二哥想要断掉她的念想,今天给她安排这一出戏,想让她亲眼目睹时小夕和丝月亲密……


    可是二哥根本不知道,时小夕是个姑娘!


    苏青昀手背擦拭着刺痛的嘴角,他瞥一眼手上的血丝,却问,“什么臭鸡蛋?”


    苏婉眼神闪烁,“二哥,走吧,先回家再说。”


    时小夕被晏家带走后,她就交代在场的人都别宣扬这事。


    她一直觉得丢脸,自然也没跟苏青昀说……


    苏青昀视线转到时夕身上,目光如锥,“你不叫时小夕?”


    他其实有些恍惚,平平无奇的时小夕,怎么身上藏着这么多秘密?


    苏婉嗫嚅:“二哥,我早该跟你说的,她叫晏时夕,是女子……”


    苏青昀:“所以,你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火速同意那门亲事是因为知道她是女的?”


    苏婉一言难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她二哥为了让她对晏时夕死心,竟然强行安排她和丝月……这简直是胡闹!


    苏婉又补充一句,“她是晏家的小姐,如今已经嫁给镇北侯。”


    她的意思是让二哥别闹得太难看。


    苏青昀沉默,耳边似有雷鸣。


    她不仅是个女的,还嫁人了。


    不管是哪一点,都让他很不爽。


    厢房的门没关,这里的动静也早就将其他人吸引过来。


    但时夕最先看到的是大步走来的……萧霁。


    她下意识立正站好,看向阿九。


    阿九无辜地摇头,然后对萧霁低调地行礼。


    时夕没想到萧霁会来,她本来打算今天借机会好好在这里耍一下。


    柳菲儿的死,似乎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晏家那边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夕不想悄无声息死在侯府里,当然要走出来找找其他出路。


    “夫君……”她小声喊了句,从刚才的嚣张跋扈,变得小鸟依人,温柔似水。


    萧霁身上只是穿着简单的玄色衣袍,内敛稳重,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冷冽,无差别地镇压所有人。


    低沉浑厚的嗓音听不出是不是有怒意,“回去再说。”


    时夕颔首,又连忙说,“我想带一个人走,可以吗?”


    萧霁也不问是谁,“嗯。”


    时夕连忙朝阿九打眼色,然后紧跟着萧霁的步伐离开。


    “真的是镇北侯啊……”


    “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他新婚的夫人也在。”


    “不会就是那位吧?”


    闲碎的话语在人群里响起。


    萧霁来得匆忙,也走得迅速。


    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那道身影,纤瘦柔弱,三千青丝散落,拂过粉腮。


    她抬眸的瞬间,艳似桃花,周围的一切仿佛黯然失色。


    无数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其中一道视线如有实质,让时夕难以忽略。


    她微微抬头,看向二楼某个厢房的窗户。


    因为珠帘的遮掩,她只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


    时夕知道主线剧情,自然清楚这羡仙楼背后的主子,其实是九王爷。


    ——


    萧霁是骑马来的。


    他将时夕拎上马后,将她拢在怀里,一言不发就策马离开。


    时夕被颠得有些受不了,她仰头看向男人,“夫夫君能能不能慢慢一点点~”


    一句话被颠得不成样。


    萧霁恍若未闻,薄唇抿成线,严肃又冷厉。


    她今天实在是莽撞了,该吃点教训。


    不过马速倒是慢下来了。


    等回到侯府,时夕双腿发颤,是被萧霁扛着回到飞鸢阁的。


    “夫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时夕双脚落地后,拽着他的袖子问。


    他这身衣衫有点像练功时穿的,哑光质感的苎麻布短褐,交叠的前襟夸张地展示出他强壮的胸廓。


    萧霁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拽别人袖子。


    他拂开她,严肃警告,“没有,但你也不准再有下回。”


    时夕追问,“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你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


    “不知道。”


    “那你好好想想。”


    见她又要来拽袖子,萧霁后退,并且用对待下属士兵那般冷硬地口吻命令。


    “你就在这儿站着,半个时辰。”


    “……”时夕点头,“好的,夫君。”


    她虽然答应了,但声音软绵绵的,眼神里藏着钩子。


    他只是愣了一下,对方已经跟水蛇一样,胳膊缠上他的脖颈。


    “可是夫君,半个时辰太久了,我腿会酸的……”


    她踮着脚,艰难地,用脸颊蹭了蹭他脖侧。


    萧霁嘴角动了动,下一秒就想要把时间给缩短。


    随着她呼出的热气,他感觉脖侧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有点痛,又有点痒。


    意识到她对自己做了什么后,他蓦地掐住她的腰,将她推离自己,“晏时夕。”


    “给我站好了。”


    他冷冰冰丢下这一句,才转身离开。


    时夕看着他背影叹息,心肠可真硬。


    不过,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乖乖站着,阿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出来,告诉她,“丝月已经在仁善堂了,应该会没事的。”


    时夕点点头。


    阿九绕着她转一个圈,说道,“夫人,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的。”


    时夕:“那你陪我站着。”


    “……”阿九好似没听见,又默默地准备隐身了。


    时夕:“……”


    ——


    萧霁回到星月楼,军报也看不下了,光盯着第一个字,眼神都没动一下。


    戴着面具的萧霈从窗户进来时,便是看到他这模样。


    “发生什么事?我听说,镇北侯夫人逛花楼,找小倌,还给姑娘赎身。”


    萧霈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关心,全是看热闹的戏谑。


    萧霁放下军报,捏着眉骨说,“既然知道是镇北侯夫人,你还笑得出?”


    萧霈将面具扔到一边,脸上并没有笑意。


    “揍一顿,关笼子里,扔到蛇窟,随便一招,保准她听话。”


    “那是对俘虏的手段。”


    “哦,那你要怎么做?”


    萧霁:“……”


    萧霁转移话题,“查得怎么样?”


    萧霈往窗边坐下,没个正型,眼神却兀地阴沉几分,“荣恒那边传消息过来,柳菲儿的确是皇上的人。”


    萧霁怔了怔,一时沉默。


    萧霈的视线忽然看向飞鸢阁的方向,“她是在那里当桩子?”


    萧霁:“罚站。”


    萧霈无语。


    良久,他起身朝兄长走去,“换衣服。”


    萧霁抬眸看他,“嗯。”


    萧霈准备妥当,正要出门时,却又顿住脚步,看向萧霁的脖侧,喉结偏右的那一块皮肤。


    “你被蚊子咬了?”


    萧霁抬手摸,“没有。”


    大脑里却突然闪现不久前的一幕。


    他喉结滚动,嗓音低哑,“她、吸的。”


    不是炫耀,单纯是陈述。


    但这句话说出来,就注定不清白。


    第222章 嫂嫂开门09 分不清他们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萧霈凑近, 目光落在萧霁那枚微微发红的痕迹上。


    刹那间,他感觉在他喉结旁,同样的位置上, 也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异样感。


    仿佛被柔软的两片东西,轻轻摩挲吮动。


    他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盖住琥珀色眼眸。


    本该是阳光般的温暖灿烂的色泽, 却因为长久隐匿于黑暗, 而变得阴冷潮湿,犹如毒蛇盘踞的巢穴, 透着丝丝的寒意。


    他嘴角微勾,意味深长地说,“萧霁,你是真能忍啊。”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自新婚夜开始, 兄长就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今天匆忙赶去羡仙楼不说,还让她在脖子上留下这样的印记。


    明明就很在乎她, 他却还要装不举,装作不在意。


    “这是个意外。”萧霁的手重新搁回桌案上, 神情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


    萧霈却厌恶他这种讳莫如深的平静,“你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吧。”


    顿了顿,他冷哼一声说, “你那根真的不能用么?你也就只能演演戏, 骗骗旁人,可骗不到我。”


    萧霁的视线迎上他的眼眸,“这些不重要, 我明天要去稽州一趟,你且好好在京城呆着。”


    一样的眼型,萧霁的眸色要更深一些,幽暗无光。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亦不过是为了萧家能在皇帝的猜忌和敌视中存活。


    从小到大,他总是处于掌控的那一方,不管是领军还是教导这个生存于阴暗里的弟弟。


    可这回萧霈并不完全听他的。


    “那什么才重要?”萧霈咄咄逼人,眼神中满是质问,“北境十六州如今都处于太平,但这京城却暗流涌动诡谲莫测,皇帝要萧霁死,而你却让我当萧霁,怎么,你想用我的项上人头,来换你的命?”


    案桌上的纸张被风掀起一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萧霁知道这是萧霈的气话。


    对方只是想试探他的想法罢了。


    萧霈垂眸,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嗓音沉稳而坚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你就是这般做的。”


    “我跟你说过,比起我,你更能支撑起萧家。”


    “支撑?你让一个被诅咒的人来支撑萧家?”萧霈冷冷笑着,喉间挤出淬毒般的字眼,“就算你乐意,老太婆也不乐意,皇帝的刀都架在她脖子了,她也只会把脑袋送过去给他砍吧,你想把镇北侯的位置让给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在这摊烂泥里当基石?”


    萧霈没有那么弯弯肠子,也并不觉得皇帝会放过萧家。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萧家军练成利剑,扎到皇帝的心口。


    可哪怕是兄长,也不会同意他这样做。


    房间里的气氛愈发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萧霁这回沉默了。


    萧霈猛地推开门,黑色大氅被风扬起,猎猎作响。


    他没有停留,径直离去。


    鬼使神差般,萧霈来到飞鸢阁。


    飞鸢阁这名字,有几分女气,但整体的布置却偏向古朴沉闷。


    院中的山石流水也缺少灵动感,反而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一身白衣的女人胡乱束着发,静静站在院前,似乎成了这沉闷院落中唯一的装点。


    她一看到来人,表情就生动起来,眼眸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她没有半点世家女子该有的矜持婉约,过于活泼,明媚,又有着近乎妖精一般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夫君!”


    萧霈脚步微顿,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在喉结旁短暂停留,留下一抹刻意的红。


    随着他靠近,时夕只觉一阵寒风拂过颈间,汗毛瞬间竖起。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给她的感觉,变了。


    他还是穿着不久前那套衣衫,紧紧包裹的胸肌,彰显着野兽般的张狂和性感。


    他的眼底隐隐有血丝浮现。


    眼神凛然不可侵犯,但又难以掩盖那令人心惊的无序感和破坏欲,仿佛随时会冲破某种束缚。


    这形象,完全符合时夕在婚礼上对镇北侯的定义。


    祠堂前,浴池里,他也是这般,神秘、混乱又危险。


    时夕本来只是保持一点怀疑,但如今,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萧霁和萧霈,镇北侯和阿七,他们因某种原因,而时常互换身份。


    “你总喜欢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


    萧霈停在她面前,环绕在心头的躁郁,仿佛被浇上一盆冷水,没由来地消散许多。


    夕阳的余晖将挺拔健硕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


    没人会像她这样,会一直地盯着看他或者萧霁看。


    从时夕的角度,因为逆光的原因,她看不太清楚他眼神。


    她视线下移,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喉结。


    的确看到一抹不太明显的红,像一朵妖冶的红梅,绽放在男人的蜜色皮肤上。


    那是她不久前故意留下的。


    他皮糙肉厚,她吸好大力来着。


    要不是怕被他揍,她都想动牙齿咬了。


    她上一秒怀疑此萧霁非彼萧霁,但此时此刻看着那个红痕,她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难道是她想多了?


    但仅仅是一瞬,她身子便往他的方向软倒,虚弱地扶着头。


    声音娇柔道,“夫君,我头晕。”


    拙劣的演技,让萧霈想发笑。


    可她既然想演,他也没戳穿。


    他顺手把她搂到臂膀间,手掌停留在腰后,他倾身俯首在她耳侧,“好歹想个像样的理由,才站多久,就头晕?”


    那姿势亲昵,他的语气也有些懒散,看起来像是在跟她调.情。


    但时夕抬起头,却能看到他绷紧下颌线,这人总是处于一种蓄势待发,随时会暴起咬破猎物喉咙的状态。


    远远的,星月楼二层的窗户,一道身影隐于窗侧。


    以他的视力,能看清楚飞鸢阁院中那几乎相融的男女。


    他抿紧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身回到桌案前。


    一股气血从喉间涌上来,又被他压回去,嘴角渗出的一缕红色,也很快被他拭去。


    飞鸢阁里,时夕保持着冒险的心态,倚在男人冰墙一样的胸膛前,“夫君,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反抗苏青昀,跟他去那什么花楼,还跟他打架,我下次不会了。”


    萧霈浑身僵直,仿佛被一条蛇缠上,但她比蛇更温暖,更柔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胆子可真大,明明是害怕指尖都在颤,还敢抱上他。


    听了她的话,他嗤笑一声,但并没说话。


    她倒是会避重就轻。


    不过在他看来,根本无所谓对错,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时夕见他没推拒,更是抱着他的腰,轻轻摇晃,“夫君,罚站太无聊了,换一个法子好不好?”


    甜腻的声音,总让人想到粘稠的蜂蜜。


    萧霈忽然心想,她和兄长的相处时间最多,她私下里,都是这样对兄长的吗?


    也难怪……


    萧霈兴致缺缺地将她推开,嘴里却问,“什么法子?”


    这是答应了。


    时夕笑颜逐开,“夫君想做什么都行。”


    萧霈几不可察地挑眉:“唱个曲。”


    时夕摇头,看起来还相当自信,却回道,“不会。”


    萧霈:“随便舞几下。”


    时夕还是一脸无辜:“不会哦。”


    萧霈:“……”


    若非她一直羞赧地笑着,他会怀疑她是故意的。


    “那你会什么?”


    时夕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会治疗一些小病小痛,最近已经在研究阳痿之症,夫君,我会好好给阿七治疗的,但他总是不见人影。”


    萧霈:“……”


    在那双琥珀色眼眸的注视下,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夫君,我看你一直很忙碌,应该很累吧,我给你按按头可好?”


    半晌,萧霈才缓缓点头,眼神里的疏离和提防半点没少。


    时夕的笑容更甚。


    原来是个吃软的。


    萧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靠在矮榻上。


    “夫君,你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包你爽的。”


    “……”


    萧霈最终还是合上眼。


    她双手轻柔地停在他太阳穴旁,感觉到他的紧绷。


    她也没多说什么,回想着穴位和手法,指腹轻轻揉按。


    指尖穿过发丝,留下不痛不痒的力度。


    她还特意凑近,好好观察他喉结旁的那抹红。


    这么一看,那形状更像是被掐出来的……


    不确定,再看看。


    但她还是忍不住脑补了男人为了伪造草莓,自己掐自己的场面。


    “没吃饭?”


    这是萧霈这一刻唯一能想到的刻薄的话。


    时夕加重力道,“这样可以吗?”


    萧霈微微睁眼,看着窗棂前那株盛放的粉桃,嗯了一声。


    但没一会儿,她的力气又变小了。


    不像是在按捏,更像是在抚摸。


    但萧霈并不反感这种轻柔的触觉。


    他嘴角动了动,抬眸看她。


    她对上他凌厉的眼神,解释道,“夫君,我已经很用力了,可我的手不太舒服……”


    他坐起身,抓过她的手看。


    果然看到她手腕上抓痕明显。


    萧霈蹙眉,仿佛在看什么没出息的下属,“阿九在,你还打不赢?”


    时夕本来就是半蹲着的,被他这么一抓,整个人几乎要趴到他膝上。


    她直起身,索性一屁股坐到他腿上。


    在他开口呵斥前,她脑袋就磕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像小苦瓜一样开始叭叭叭诉苦,“夫君,你是不知道,苏青昀他太坏了,还想扒我衣服呢,我也不想打架的,可他欺人太甚嘛,下次再见,我还得揍他……”


    萧霈不觉也被她带偏,忘记将她推开这回事。


    他听着她细碎的话语,敛眸凝着掌心里她的手。


    并不像闺阁里小姐娇嫩的手,她手上的皮肤略粗糙一些,但是骨骼细长,也柔软。


    手背上细微的青紫色血管若隐若现,增添几分美感。


    就是手腕处的掐痕有些刺眼。


    他带茧子的指腹轻轻摩挲,琥珀色眼底生出一抹暗光。


    时夕感觉手凉凉的,下意识缩了缩。


    他说过要挖她眼睛呢,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剁她的手?


    他蓦地握紧,眼眸锁紧她,“你在怕什么?”


    时夕摇头,眨着眼眸看他,“夫君,你有些怪怪的哦……”


    萧霈收敛眼底波澜,以极其幽深平静的眼神看她,“哪里怪?”


    这眼神,这语气,又像足了萧霁。


    他要扮演萧霁,就像喝水那么简单。


    只是他们平时都不屑于做那些伪装。


    毕竟哪怕真的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异,也根本不会往两人是双生子上联想。


    因为太荒谬了。


    果然,她看着他眼神,又笑着摇头,“没有,是我想多了……”


    萧霈很清楚,她怕的是他,却是乐意去亲近兄长的。


    哪怕她根本分不清他们。


    第223章 嫂嫂开门10 要对称


    “这是我弄的吗?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时夕抬起头, 指尖轻轻地碰触萧霈喉结旁的红痕。


    似是试探,又似是挑.逗。


    萧霈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细微的触感如同轻羽拂过,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这可不是她弄的。


    萧霈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燥热。


    他模棱两可地说, “你明知故问。”


    她指尖用了点力,然后将目光移到喉结的另一侧,缓缓偏头凑过去。


    萧霈明知道她要做什么, 却只是静静等着。


    她的胳膊亲昵地攀在他脖颈上。


    随着轻微的窸窣声传来, 他鼻间也灌入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像是从她发丝间传来的, 又像是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这种气息。


    香香软软的。


    她的唇是湿润的温热的,噙住一片皮肤就迫不及待地折腾,松开他时,小舌有些鲁莽地滑过。


    她极快地留下一个痕迹,狡黠地笑着退去, 眼底浮现一抹得意,“看, 对称了。”


    不过她没从男人脸上看出太大的波澜。


    他眼睫低垂,不甚在意地用指尖揩过脖颈, 仿佛是为了拭去上面遗留的触感。


    随后他的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细弱优美的天鹅颈上。


    缓慢喑哑的嗓音带着丝幽幽的凉意,“这么喜欢给别人留印记?我也给你留一个?”


    他目光逡巡,冷冽如刀,仿佛嘴里说的留印记是要剜走她身上的血肉似的。


    时夕眼睫颤了颤,秒认怂, “哈哈, 别了吧,我皮肤白,留了不好看。”


    她这么一提, 萧霈自然就注意到,她的皮肤是真的白,看着就十分脆弱。


    他的手掌箍在她脖子上,就像铁链一样,色差造成极大的视觉冲击。


    她说错了。


    他反倒觉得,她这样的皮肤,若是留下印记,定然很好看。


    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至极,轻轻一带,将她按到自己身前,“你选个地方。”


    时夕:“昂?”


    她有些怔愣,微微张着唇,一抹尖尖的红润若隐若现。


    萧霈改为掐着她下颌,指腹抵在她下巴,迫着她抬头。


    她合不上嘴,眼眸因为惊愕而撑圆。


    他的视线,落在她唇齿间,那因羞怯而急于躲藏的嫣红上。


    嘴角挑起一抹恶劣的笑,“在这里,好不好?”


    刚才她有多蛊惑,现在脸颊上的红粉就有多清晰。


    她一把掰开他的手,脑袋急急扎入他胸怀里,“夫君,你你你……别这样啊。”


    她看似紧张得说起话来都有些哆嗦了。


    实际上她双手摁在他发达的胸肌上,心里默念,好烧。


    萧霈垂下头颅,嘴角的弧度未消,眼底罕见地跳动着一抹异样的光彩,仿佛遇到什么有趣的物件一般。


    他盯着她越发涨红的耳垂,克制着想要把玩的冲动,又缓缓吐字,“今晚乖乖等我,我给你烙印。”


    时夕:“……”


    没做声。


    更加用力揪住手心里的布料。


    萧霈却非要听到她回答,停留在她后颈的手掌握了握,“听到没有?”


    时夕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于是重重点头,“嗯!”


    他又幽幽地补充一句,“我要是忘了,你可要记得提醒我。”


    时夕又用力点头,但还是像鸵鸟一样埋头在他身前,两坨山丘之间。


    别的不说,他身材是真好。


    但……就怕太好了,她不匹配,自己会遭罪。


    萧老夫人匆忙赶来时,正好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她毫不怀疑,认为矮榻上的是大孙子萧霁。


    时夕倏地从萧霈身上弹起来,乖乖站到一边。


    萧霈只是微皱着眉,还是坐在矮榻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老夫人轻咳一声,“阿霁,听说你让夕儿罚站了?”


    传话的人自然是春晓。


    春晓听到时夕要罚站半个时辰,怕她身体遭罪,只能跟老夫人说了这事。


    老夫人知道便过来了。


    萧霈听到那声称呼,再看她的态度,眼中忽然凶光毕露。


    不仅仅有被打扰的不悦,还隐隐浮现一抹刻骨且压抑的憎怨。


    老夫人没看到,但时夕看得真切。


    她行了个礼,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安抚意味,“祖母,我没事的,侯爷跟我闹着玩呢。”


    萧霈从矮榻坐起身,眼神幽冷,“老夫人真是管得宽,这点事还劳烦您过来一趟。”


    近似嘲讽的语气,让老夫人一惊。


    她这才认出来,这哪里是萧霁,分明是萧霈。


    对于萧霈,她是恐惧和提防居多,怕他发狂,更怕他会毁了萧家。


    阿霁信任他,她却是不信的。


    老夫人深深看他一眼,只跟时夕说,“夕儿,你没事就好,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时夕颔首。


    老夫人对时夕还挺宽容的,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并没有问责她去花楼的事,只是嘱咐她以后出行要小心。


    最后她拍着时夕的手背,犹豫地问,“……阿霁对你,可还好?”


    时夕有些羞赧地点头,“虽然夫君有点凶,但是对我挺好的。”


    老夫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眼神又有些欣慰。


    萧家里发生些什么事,她岂会不知道?


    不管是萧霁还是萧霈,都不可能会是好丈夫。


    出于愧疚,又或者是担忧,老夫人叹息道,“苦了你这个孩子了,以后需要什么,尽管提,知道吗?”


    时夕又乖乖点头,“祖母,我在侯府真的很开心,您不用担心的。”


    等时夕再回房时,男人已经不在。


    她转身看向窗的方向,发现花瓶里空空的。


    她早上随手摘回来的桃花不知道被谁顺走了。


    不过她没往心上去。


    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她给自己倒一杯茶,这才有时间整理思绪。


    只是她不得不求助于系统,“刚才那个,是萧霈?”


    系统:“是。”


    时夕:“他是原本的阿七?”


    系统:“萧霈,代号阿七。”


    至于更多的信息,时夕就问不出来了。


    因为系统也没有记录。


    它只能在当下帮她辨别两人。


    主线剧情里,更是没有提及萧霈这个人。


    时夕仔细回忆浴池那一晚。


    两个男人光着上身的时候,因为水汽蒸腾,加上她有些紧张,她并没看清楚他们身上的疤痕是否一致。


    但她如今可以确定的是,两人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连主角都不知晓镇北侯的秘密。


    现在,她知道了。


    ——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


    时夕用过晚膳,泡完澡就倚在矮榻上看书。


    侯府倒是有些书,但都是一些沉闷的兵法之类的书,她的嫁妆里仅有的几本医书,都已经被她翻烂了。


    不过也好过没有。


    此时的星月楼,二层燃起灯火,萧霈推门走进来。


    萧霁抬头看一眼,习惯性问,“去哪儿了?”


    他们总要互通有无,才方便行事。


    “药池。”


    萧霈顺势将手里那一株被摧残得不轻的桃花,塞到桌案的画桶里。


    萧霁注意到他连头发丝都是湿漉漉的,身上还有药材味。


    “这花……”


    “捡的。”


    萧霁不再追问,抬眸看着他脖颈。


    萧霈也不遮掩,微微侧头,将那抹新增的红痕袒露出来,告诉他,“她说要对称。”


    萧霁平静敛眸,嗯了一声。


    萧霈抬手,拨弄着一朵娇嫩的桃花,又忽然说,“明天回门,你去。”


    萧霁:“我明天……”


    他说过,他要去稽州。


    萧霈没等他说完,拿起面具戴脸上,转身就走。


    萧霁看着他背影,将话咽回去,严肃的俊脸上,烛光的影子微微晃动。


    一直到夜深。


    萧霁才起身。


    他要离开时,又回头看向那株桃花。


    星月楼是他办公的地方,闲杂人等不能进。


    这桃花在这儿,总归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转身拿了起来,才离开星月楼。


    飞鸢阁。


    时夕看书看到睡了一觉。


    她本以为萧霈今晚会来,没想到一直没见到他身影。


    她在矮榻上抻直四肢,活动着快要麻痹的手脚,正要起身,就看到外面进来的身影。


    她的哈欠打到一半,毫无形象。


    但她反应迅速,身子一歪,小腰一塌,手背掩唇,眼尾挤出泪意,马上变身性感小猫咪。


    “夫君,你来啦~”


    然后她视线落在他手里那株桃花上。


    咦,有些眼熟。


    她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看到路上唯一的桃花树,就摘了一枝,插在房间花瓶里。


    傍晚的时候,花消失了。


    现在,花出现在男人手里。


    男人的目光从她软软的腰肢收回,他低头看桃花,冷淡地说,“捡的。”


    时夕:“……”我信你个鬼。


    她小跑着走来,将他手里的桃花接过去,“是特意给我捡的吗?夫君好贴心啊~”


    “……”萧霁看她,她说话为什么像荡漾的水面,一个尾音能拖好长。


    她拿着花离开,身上的宽松单薄的纱衣要掉不掉地挂在她白皙的肩头,里头红色的吊带兜衣,隐约可见。


    她今晚的穿着……


    萧霁移开视线,他回来是想跟她说,明日回门,他不能陪她去。


    他明天要以阿七的身份去稽州。


    而阿霈,明显不想陪她回去。


    但他不知道如何跟她开口。


    所以他一直在星月楼呆着,直到现在才回来。


    在他思忖间,她已经重新回到他面前,微扬着脑袋看他,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眉眼间漾着几分羞涩,“夫君,我还以为你要食言不来了呢。”


    萧霁的眼皮隐隐一跳。


    食言?阿霈答应她什么了?


    他忘记跟他说,还是故意不说的?


    第224章 嫂嫂开门11 陪我


    萧霁细微的眼神变化, 全落在时夕眼里。


    她下意识扫一眼他喉结处。


    啧,还是有两个草莓。


    但时夕知道肯定是换人了。


    萧霁的业务显然没有萧霈那么熟练。


    他对自己下手太重,这个新增的草莓看起来快要变成淤青了。


    要不是她持着怀疑态度, 也不会注意这种细节。


    不过,她以为来的人会是萧霈,毕竟他那会儿把话说得那般露骨。


    如今面对的是萧霁, 时夕莫名有些兴奋。


    她怎么感觉……今晚就是萧霈给萧霁安排的大坑?


    怪不得萧霈还特意交代她, 如果“他”忘记烙印的事,还要她提醒“他”来着。


    “我太忙, 忘记时间了。”


    萧霁如此回道,同时注意时夕的表情。


    但仅从她的脸上,他也看不出她到底和阿霈约好了什么事情。


    时夕也不主动提及,而是问,“那夫君用过晚膳了吗?”


    萧霁点头。


    他沉默片刻, 声音低沉而平稳:“明日我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回门。”


    时夕闻言, 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强扯出笑容。


    她向前一步, 拉近与他的距离,贴心地说,“夫君既有要事,那我便不勉强。”


    随后,她双手揪着纱衣一角, 语气有几分沮丧, “只是……回门这般大事,夫君都不陪我,光是我自己回去, 怕是要被家里人笑话,说我这新妇不受夫君待见呢。”


    萧霁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拉开一些距离:“我并非此意……”


    时夕又向前逼近一步,这回双手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晃动着,“夫君你还说没有,你都快把我当瘟神了,路过的狗狗都笑话我独守空闺呢……”


    “……”萧霁嘴角微抽,难得地没管理好表情。


    她说的都是什么啊……


    他被动地往后退两步。


    他向来不擅长应对女子这般的娇态。


    他否认道,“没有。”


    她继续粘着他,“明明就有……”


    萧霁这回没躲开,重新将话题扯回来,“回门礼,我已经让人准备好,没人敢笑话你。”


    “好吧。”她蔫蔫点头,又小声提要求,“那夫君是不是要补偿补偿我?不然我这心里啊,可一直记挂着这事,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萧霁试图掰开她的手,大掌落在她手背上。


    可时夕抓得他紧紧的,他怕用力过猛会伤到她。


    这样看着,他更像是深情款款地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中,暧.昧至极。


    察觉这一点后,他放下手,语气隐隐有些无奈地开口:“那你想如何?”


    时夕微微歪着头,思索片刻,笑道,“夫君答应我,等忙完这阵子,陪我出去游玩一日,如何?就我们二人,去那城外的湖边,骑骑马,看看风景,钓钓鱼,可好?”


    萧霁还是那副沉稳的模样,正色道:“游玩之事,日后再说。待我忙完正事,自会考虑。”


    萧霁惯会谈判,但此时有种即将要被她拿捏的感觉。


    所以他说到后面,周身不自觉释放着大将军的压迫感。


    时夕不满意这个回答。


    但似乎被他忽然的气势吓到,不由得松开他那被抓住褶子的衣襟。


    她小幅度地点着脑袋瓜子。


    不再言语。


    萧霁自知将她震慑住了。


    但内心里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盯着她的低垂的脑袋,又说道,“早些睡吧。”


    她还是没抬头,有气无力地:“嗯……”


    萧霁:“……”


    她这是,跟他闹脾气了?


    不过,总归是他的不对。


    安静一会儿,他说,“你不是想学医?我让人找些医书给你送来,仁善堂的铺子,你若喜欢,便也盘下来,苏青昀那边,定不敢再来找麻烦。”


    萧霁说完,发现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他别开头去,抿了抿唇。


    下一瞬,他怀里撞入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时夕胳膊穿过他健壮的腰身,将他抱得了个严实,“好,都听夫君~”


    萧霁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身躯僵硬。


    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不过,她也挺好哄的。


    “行了,你早些歇下吧。”


    萧霁镇定地推开她,整理一下衣衫。


    时夕惊讶地看着他,“夫君,你还要走?”


    萧霁点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要找萧霈聊聊。


    她却羞赧咬着唇,“夫君,你不是说要留下来陪我的吗?而且明明傍晚那会儿你还、还……”


    她的话,不清不楚,提及某些他不知晓的细节。


    令人遐想翩翩。


    萧霁神情间没有透露出半点异样。


    深琥珀色眼眸凝着她泛红的耳尖,他淡定地反问,“还什么?”


    她轻咬贝齿,眼眸氤氲着些雾气,“夫君,你忘性可真大,怪不得需要我提醒你呢……”


    她抬手,抓住他衣襟,往下扯了扯。


    萧霁喉结滚动,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似乎狠狠震动了一下。


    但他出于好奇,也只是随着她的力道弯下笔挺的腰背,和她的脸越发贴近。


    “你不是说,要给我,打个印记的吗?”


    萧霁凝向她微启的唇,还有舌尖,不确定她说的是哪里。


    但这些话,的确是阿霈说得出来的。


    他说就说了,却没履行,甚至没跟他提这事。


    倒是挺会给他挖坑的。


    萧霁深呼一口气,目光再探向时夕,却带着几分深沉的探究。


    以他的观察力,哪怕刚才稍微有些失神,但很快便察觉到,她总在似有若无地撩拨他。


    他不是没面对过女人的勾.引,手段皆比她高明、也更火辣。


    但她们给他的感觉只有恶心。


    只有她,晏时夕,能勾起他隐藏深处的欲.念。


    她刚才观察了他脖颈上的红痕,他合理怀疑,她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


    “印记,你想怎么打?”


    他嗓音严肃低沉,凝着她唇齿间的嫣红,像是在思考如何下手。


    时夕快速眨了一下眼,对上他眼底的锋芒。


    毕竟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洞察力也是十分惊人的。


    她大意了,怎么就把他当成没有牙的老虎了呢?


    也没等她回答,他单手捏住她下巴,指腹轻碾着她柔嫩的下.唇。


    这个动作倒是跟萧霈对她做过的,如出一辙。


    时夕红着脸摇头,嗔道,“夫君……”


    轻喃的字眼,花瓣似的唇在他指腹留下几乎感觉不到的痒意。


    从小到大,萧霁和萧霈的喜好,出奇地一致。


    几乎是在瞬间,萧霁就知道,这个烙印应该打在哪里,要如何打。


    但他只是轻轻一瞥,便强行移开视线。


    他搂过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带着她坐到床榻边。


    时夕微微抿紧唇,不让自己呼出声。


    下方他大.腿结实的肌肉紧绷。


    她仿佛坐在两根钢柱上,他的胸膛,臂膀,俨然将她囚得严严实实的。


    萧霈给人的感觉是那种随时会撕碎世界的狂乱和野性。


    而萧霁却是骨子里都刻着克制,很难从他的神情获取他真实的情绪。


    除非他自愿展露。


    此时他微微俯首,如同巨兽伏下身躯,靠近她,微微侧首。


    “心跳怎么这般剧烈?”


    时夕呼吸一窒,心跳更快了。


    她迎上他压迫力极强的视线,抿了抿干涩的唇,“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再笑一个看看。”


    “……”


    她怀疑他在调侃她,报复她刚才撩他。


    但他全然没有表情,好像只是单纯想看她笑。


    她双眼含泪光,羞涩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不算自然的笑容。


    尔后,她瞧见他微微勾起嘴角。


    但那个弧度转瞬即逝。


    他果然是在取笑她吧。


    没等她抗议,他双手锁在她后颈、腰后,头颅伏在她肩窝。


    她只觉得脖子仿佛有电流闪过。


    他稍微退开,凝着她另一边脖子问,“喜欢对称?”


    时夕:“……”


    实锤了。


    他是在报复她!


    等男人在她脖子另一侧也留下草莓,她双手推开他的脑袋,苦恼地说,“夫君……我还怎么见人啊。”


    “我能见人,你怎么不能见?”


    她又是一噎,光是睁着湿漉漉的眼眸看他,小嘴微微嘟着。


    直瞧着人心软。


    萧霁不是心软,反而是警惕的,而且越发理智。


    她似乎并没有他调查的那么简单。


    他手掌在她后背轻拍,笑意不达眼底,“我得去沐浴,陪我?”


    时夕不知道他说的“陪”是哪个“陪”。


    她点点头,“好。”


    萧霁没去浴池,而是在偏殿叫了水。


    时夕帮他脱掉衣衫,这回是近距离瞧见他身上的伤疤。


    她大致记下伤疤的位置,最后目光瞥向他人鱼线旁的那道新的疤痕。


    她直言不讳,“夫君,你这伤……好像跟阿七一样。”


    萧霁盯着她的脸,“嗯。”


    “难道你也……”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自行捂住嘴。


    萧霁将最后的衣物除掉,淡然地问她,“我也什么?”


    时夕突然看到丛林里的兽物。


    倏然咬着唇,快速背过身去。


    萧霁看着她的后脑勺,眼眸微眯,但也没说什么。


    时夕听到水声后,才转过来,像是找回了勇气似的,来到浴桶旁边,“夫君,你还头疼吗?要不要我帮你再按一下头?”


    萧霁沉默。


    再?


    她给阿霈按过?


    随后他点头,“嗯,麻烦了。”


    不过时夕没按多久,就有人敲响门。


    不是阿九。


    那人一身黑衣,也戴着一张面具。


    时夕直到这不是自己能听的,跟萧霁说一声,便跑得飞快。


    她承认,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两兄弟都不好对付。


    更重要的是,她很难,吃得下吧。


    再等等。


    这边萧霁听到来人的汇报,眉头顿时皱成川字。


    “他带了多少人?”


    “没带。”


    “没留什么话?”


    “他说……”阿十犹豫一下才说,“他说他知道您的计划,他还说,他不稀罕。”


    萧霁默然,摆摆手让阿十离开。


    最近萧霁收到密报,稽州城内最近流传着“萧家军调离北境”的消息,而且根据部下反应,军饷也出了问题。


    萧霁本想明日暗中去看看,但没想到萧霈先一步去了。


    萧霈向来固执,他要走,谁也留不住。


    但这回,萧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霁惯性走回房间,闻到空气里浅淡的香气,才回过神来。


    这香气,像是某种不应节的花香,她身上也有。


    虽然他鲜少在京城呆,但这房间,好歹是他自小住着的。


    如今他总觉得有些陌生。


    她已经在床上躺着,在靠着墙边的内侧,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


    听到他走路的动静,她撑着胳膊起身看过来,“夫君,你好了?”


    “嗯。”他在床边坐下,“还没睡?”


    “我等你啊。”


    萧霁静静看着她半晌,点头。


    这是默认,今夜要在这儿睡了。


    第225章 嫂嫂开门12 能有什么坏心思


    床榻上还铺着一层软垫, 萧霁躺下后,感觉像是睡在棉花上。


    轻飘飘,十分不适应。


    他一抬手, 掌风灭掉床边的烛火。


    房间里顿时暗下来。


    随后他听到她一声轻呼。


    她小声嘟囔着,“夫君好厉害。”


    萧霁:“……”


    这算什么。


    但对于她而言,好像他真的很了不起一样。


    窸窸窣窣。


    她似乎往他这边靠近了一些, 很自然地将被子一角往他身上盖。


    萧霁直挺挺躺在那儿, 说道,“让春晓再准备一床被褥吧。”


    “太晚了, 明天吧。”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放心吧夫君,我睡相好,不会跟你抢被子的。”


    萧霁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一直在主动地靠近他。


    他也试探过她,但完全看不出她想干什么。


    那就……顺其自然吧。


    萧霁几天没宿在飞鸢阁, 此时此刻躺在这儿,总觉得像是进入了女子的闺阁.


    满鼻腔的怡人的香气, 酥麻着他的大脑。


    之后,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好像太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周围很安静,萧霁鼓胀的太阳穴得以舒缓,也合上了眼眸。


    天色微亮时,萧霁又一次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扯远。


    他大手一扬, 将被子捞回来。


    但这回压向他的, 除了被子,还有一具柔软的身子。


    他蓦地睁开眼,往旁边看去。


    对上一双清凌凌的水眸。


    她侧躺着, 衣衫凌乱,发丝垂在身侧,活脱脱的小妖精模样。


    此时她正幽怨地看着他。


    “怎么了?”


    他倏地坐起身。


    “夫君,我冷……”


    萧霁这才发现,所有被子几乎都被他压在身下,或者夹在胳膊间。


    而她只能紧紧贴着他,才能蹭到一点被子……


    萧霁十岁就参军,在新兵营里睡大通铺的时候,抢被子从来没有输过。


    “……”萧霁将身上的被子全移到她身上,嗓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质感,“你再睡会儿吧。”


    说着,他便起身离开床榻。


    走出内室时,他再回头看向时夕。


    她倒是没有半点扭捏,翻身背对着他,双手揣在怀里,又呼呼大睡起来。


    萧霁放轻脚步,迅速离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时夕被春晓唤醒,起来梳妆打扮。


    她在用早膳时,萧霁从外面进来。


    结实挺拔的身躯萦绕着早晨的雾气和寒意,看着像是刚刚晨练完。


    两人大眼瞪小眼。


    时夕一时没看出他是萧霁还是萧霈。


    他们俩换来换去的,她总忍不住想要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看什么?不认识了?”


    萧霁也坐下来。


    春晓连忙去给他布置碗筷。


    时夕摇摇头,将手里的半块糕点吃完,才问,“夫君,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这十有八、九还是萧霁。


    “现在没事了。”


    “哦哦……”


    桌上安静下来。


    往常每次都是她找话题,如果她不出声,那便是没人说话了。


    春晓站在一旁伺候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充满疑惑。


    侯爷和夫人的关系,真的很难猜啊。


    有时候看着两人挺好的,有时候又着实尴尬。


    时夕吃饱后,萧霁将剩下的早点包圆,才说,“我陪你回门。”


    他的小妻子没太注重仪态,托着下巴点点头,笑道,“太好啦~”


    又是荡漾的尾音。


    萧霁虽然面无表情,但周身气息没往常那么吓人了。


    春晓听着,脸上露出笑容,默默地走得更远一些,给两人腾出相处时间。


    ——


    原主出自晏家三房,连外室私生女都不算,单纯就是晏庆年轻时候一时放纵留下的错。


    在晏家那些人眼里,她娘亲出身花楼,连带她身上的血脉,也是脏的。


    原主出嫁前,一直在晏府的某个不知名院子里呆着,没出过大门,也没见过晏家其他人,就连她亲爹晏庆,她也只见过一次。


    这次回门,萧家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


    但晏家好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对两人的出现都有些慌了手脚。


    晏庆年轻时候是武状元,虽然如今年近五十,但看着还挺康健。


    他脸上有一道疤,不笑的时候,显得有几分阴险毒辣。


    晏庆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也善谈,和萧霁说起北境的事就没完没了。


    但他内心对于萧霁这种杀神,还是有几分惧意的。


    他曾经在一次守城战上目睹,年仅十二的萧霁,手持长枪,单骑飞跃,取敌方将领首级。


    那会儿萧霁进军营不过二年而已,就已经杀人不眨眼。


    稽州萧氏,萧家军,享有无上荣光,但也成为皇帝的心头刺。


    “那个陪嫁侍女的事,我也听说了,管家那边说,她是刚进晏家没多久,许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幸好夕儿没出事,否则我这当父亲的……”


    晏庆按着心口摇头,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


    时夕看得想发笑,但却红着眼睛说,“爹,我在萧家挺好的,您不用担心,再说,阿琴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怎么能怪阿爹呢。”


    晏庆沉重地颔首。


    阿琴当然是他安排的。


    他就没想过这个女儿能活几天。


    现在这时刻,晏庆万不敢跟萧家走得太近。


    就怕遭到连累。


    可如今,两家已经结成也姻亲,晏庆是如何也甩不掉这层关系的。


    那便只能在日后减少来往。


    晏庆目光落在时夕身上,眼神又复杂几分。


    先前这个女儿瘦巴巴的,他只匆匆看她一眼,没曾想,她和她娘亲倒是挺相似的。


    稍微养也一段时间,她就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


    晏庆呷一口茶问,“萧侯,关于那三个刺客,可有查到些什么?我怎么听说还跟九王爷的侧妃有关?”


    他看一眼只顾着吃果干的女儿,又道,“事关夕儿的安危,如果需要的话,我这边也可以着人手调查。”


    萧霁不动声色,“是个误会,已经说开了。”


    晏庆点点头,也不再提这事。


    时夕全程都没怎么搭话,后面晏庆和萧霁去书房,她也被晏庆的老婆刘燕带去凉亭闲聊。


    时夕一问三不知,直到把桌上的东西吃完,才摸着肚子问什么时候开饭。


    晏夫人:“……”


    匆匆吃完一顿饭,时夕就呆不住,暗暗催促萧霁回家。


    晏府一行人恭恭敬敬地将两人送到门口。


    时夕本来已经上了马车,忽然又莽撞地跳下车,冲向晏庆和刘燕,泪眼朦胧地拥抱他们。


    “爹娘,我下次再回来看你们~”


    晏庆:“……”


    刘燕:“……”


    他们有这么熟吗?


    但镇北侯就在马车旁,静静看着这边。


    于是两人也是呵呵笑着,“常回来,常回来。”


    时夕一步三回头,美人欲垂泪,看得人心软乎乎的。


    等她来到跟前,萧霁沉默地抱起她,将她送到车内。


    那亲昵的动作,是再自然不过。


    看着萧家的马车离开后,晏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传言中的萧霁不近女色,可今日看来,他似乎对夕儿十分宠爱……


    “老爷,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旁边刘燕担忧地抓着晏庆的手。


    萧霁来这一趟,估计这会儿消息已经传遍京城。


    晏家和萧家掰扯不清,皇上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晏庆摆手,“夕儿嘴里有没有探出点什么?”


    提到这茬,刘燕就气恼,“那死丫头还是那样,满脑子就是吃吃吃,还从我这里要走好些珠宝首饰,但嘴里憋不出一句话来。”


    在他们眼里,晏时夕是贱命一条,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人也蠢,根本不值得他们花费心思。


    意外的是,她那容貌着实是出色,竟然让萧霁也舍得为她花心思了。


    晏庆如是说,“我写封信,待会儿让人送到宫里,之后再做打算吧。”


    “可那死丫头刚才演那么一出,皇上会不会以为我们和萧家……”


    晏庆打断她,“别一口一个死丫头的,她就是蠢了点,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是看不出夕儿有演戏的痕迹。


    他到底是她的爹,她会舍不得他也是正常的。


    刘翠急了,“都是女人,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老爷你别被她迷惑了,她心里指不定多怨恨晏家呢!”


    晏庆:“行了行了。”


    刘翠:“……”


    此时侯府的马车里,时夕抬手,炫出自己两只手上的镯子,“哒哒~好看吧。”


    萧霁:“……嗯。”


    他视线落在她绯红的眼尾上。


    刚才她还要哭不哭的,现在却满脸笑容,戏子都没她的情绪多变。


    “还是祖母送的好看。”时夕对比结束后,才放下胳膊。


    萧霁不点评,祖母送的是传家宝,能不好看?


    但刘燕送的那只成色也不差。


    转眼,他便听到她转动着那只玉镯,嘴里嘀咕,“也不知道这能抵多少银两?”


    萧霁问,“你缺钱?”


    “缺啊。”


    “想要什么?”


    “什么都想要。”


    “……”


    萧霁沉默半晌,只道,“贪心。”


    她只是嘻嘻笑两声。


    萧霁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些许,但转瞬那弧度又被压下。


    仁善堂。


    萧霁将时夕送到后,便先行离开。


    阿十跟在他身旁,老老实实汇报:“夫人见了刘燕,吃了一盘豆糕,一盘糖渍金桔,一盘蜜饯,三个柑橘,一串葡萄,从刘燕那里拿走了镯子步摇金钗。”


    萧霁:“……”


    他侧目瞥过去,“我想知道的是,她给晏家透露了什么。”


    阿十平时挺机灵,这会儿却跟个傻子似的。


    阿十想了想,又说,“夫人说‘我不知道哦’‘我不清楚诶’‘啊,有这回事吗’……但夫人几乎一直在吃,没工夫说话。”


    萧霁:“……”


    他都要怀疑,侯府是不是虐待她了。


    可明明她早膳吃得也不少。


    第226章 嫂子开门13 爱上了


    萧霁将仁善堂盘下来后, 就交给时夕管理。


    不过平时还是由林大夫坐镇,时夕依旧当着小学徒。


    因着镇北侯的威慑,苏青昀倒是没再来找麻烦。


    丝月的卖身契毁了, 现在是自由身,她没别的地方可去,也留在药铺里学医。


    萧霁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许多医书, 一股脑搬到飞鸢阁。


    时夕勤勤恳恳地研究, 早出晚归的,忙得不可开交。


    萧霁有时候回来住, 但大多时候是不见人影的。


    而且他回来的时候,时夕一般已经睡了,他走的时候,时夕还没醒。


    哪怕两人睡一张床,她连见他一面都难。


    而萧霈, 更像是失踪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羡仙楼。


    时夕提着药箱, 跟着丫鬟进入一个厢房,丝月紧跟在她身后。


    待房门合上后, 不远处的青年才收回目光,转身穿过走廊,推开一扇门。


    “苏公子,那个小晏大夫来了。”


    苏青昀本来慵懒的坐姿迅速调整,“她怎么天天都往这儿跑?”


    青年摇摇头, 回答不了。


    他说, “小晏大夫去了茵茵的房间。”


    苏青昀点点头,眉眼间透着一抹疲色,回道, “继续盯着她。”


    青年不解,但还是颔首离开。


    这大半个月里,仁善堂重新开张。


    晏时夕化身小晏大夫,频繁出入羡仙楼,深受姑娘们欢喜。


    但她做的,也不过是看看病,推销一下胭脂水粉养颜膏。


    他一开始还以为她有别的目的,但这一天天地观察下来,她就是纯粹没事找事干。


    她已经贵为镇北侯的夫人,在花楼赚这点辛苦费,着实有些可笑。


    苏青昀下意识地摸向颧骨处,她揍的淤青早已经消散。


    “咚咚咚。”


    随着粗暴的敲门声,苏婉就急切地推门进来,“二哥,你到底怎么回事?天天往羡仙楼跑,这里到底有谁在啊!你再不回去,娘都要亲自过来了!”


    苏青昀闻言皱眉,“咋咋呼呼作什么?”


    苏婉能不着急吗?


    他天没亮就离家,到大半夜才回去,几乎要在羡仙楼扎根了。


    她甚至听到府里的人嚼舌根,说他浸淫.女色,给苏府丢脸!


    苏婉说,“娘让我来警告你,你该回书院了。”


    苏青昀:“我自有打算。”


    苏婉重重地叹气,“二哥,你不用为我去报复晏时夕的。”


    苏青昀瞥她一眼,没出声。


    苏婉继续说,“我们惹不起她,而且上回错的人是你,你挨揍也不冤枉。”


    苏青昀:“……你倒是明事理了。”


    苏婉:“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咱们回家好不好?”


    苏青昀嘴角动了动,并没有告诉她,他哪里是想报复,他就是好奇晏时夕在搞什么鬼。


    他没说话,又一直盯着苏婉看。


    苏婉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额头,“怎么了?”


    苏青昀手执扇子,轻轻在上面点一下,“你这怎么又冒出一颗红疹?”


    苏婉慌了,“怎么会!”


    不过晏时夕给她养颜膏已经用完了,她最近总觉得脸上哪里都痒痒的!


    苏青昀一本正经地说,“正好晏时夕在羡仙楼,你找她再看看便好。”


    苏婉:“……”


    她好像明白了。


    她哥哪里是想报复晏时夕,分明是招惹她!


    他爱上了!


    苏青昀已经快步往外走。


    苏婉喊道,“你去哪儿?”


    苏青昀懒懒回道:“找小晏大夫给你治病。”


    苏婉:“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当初是谁说我脑子有坑喜欢一个穷学徒的?你现在脑子也有坑,喜欢有夫之妇!”


    苏青昀侧首看她,语气带上警告,“别胡说,祸从口出你没听过?”


    苏婉这才默默捂嘴。


    与此同时,羡仙楼某个隐秘的厢房内。


    荣恒端坐在位置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底下站着的女人微微垂首,不敢与之对视。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抬眼望向垂手而立的丽娘。


    “听说最近楼里来了一位颇受欢迎的小晏大夫?”


    丽娘心中一紧,面上却笑意盈盈,颔首道,“回主子,小晏大夫正是那位……镇北侯刚过门的夫人晏时夕,您之前让我盯着她,这段时间她女扮男装,一心行医,倒也没惹出什么事端,所以关于她的汇报就少了一些。”


    荣恒将茶盏搁回案上,问的却是,“这茵茵是什么毛病?”


    丽娘不假思索回道,“也不算病,就是每回葵水的时候痛得厉害,晏时夕以前就给她治疗过,很有效。”


    其实丽娘就是挑轻的来说。


    一直以来,楼里有些姑娘哪怕身体不舒服,也没好意思跟大夫说。


    晏时夕还是时小夕的时候,偶尔会给她们开点药。


    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


    最近晏时夕的医术提升不少,治病的同时,还提一些护肤养颜的技巧。


    姑娘们找她就更勤快了。


    仁善堂本来都要倒了,现在生意又好转起来。


    就连丝月,现在也被赎身,成了小晏大夫的师妹。


    丽娘看着不苟言笑的男人,有些忧心地开口,“不过她的身份……我就怕会引起麻烦。”


    镇北侯府世代忠烈,死忠于皇帝,最近和主子的关系甚是僵硬。


    晏时夕是镇北侯夫人,现在虽然在低调行医,但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不少。


    比如那个苏青昀,就整天盯着她。


    荣恒俊脸上倒没有太多担忧,他忽然问,“依你看,晏时夕和镇北侯的关系如何?”


    丽娘微微沉吟,“上次镇北侯亲自来带走她的时候,那脸色说不上好,我看晏时夕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估计他们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但是……”


    丽娘掩嘴笑了笑,“晏时夕这皮相,这身段,哪怕镇北侯再不近女色,怕也有心软的时刻吧。”


    “是么。”


    荣恒意味不明应了句。


    丽娘在荣恒手底下办事好些年了,但总归是不敢琢磨他的心思,这会儿只是敛眸看着地板。


    她想说的是,不管男女,食色性也,能管住欲.望的人能有几个。


    她接管羡仙楼的几年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那晏时夕,绝对算得上是祸国殃民的长相,她的眼神和气度,倒是干干净净的,看着是个聪明人。


    她这主子,这么关注晏时夕,当真没有别的私心吗?


    果然,她低眉敛目时,听到上方传来男人低沉危险的嗓音。


    “我也该去会会她了。”


    ——


    茵茵厢房内。


    空气里逸散着艾草的味道。


    时夕坐在床边,手里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将银针递给身后的丝月,对床上的女人淡声开口,“先前的话都白说了,让你忌辛辣甜腻之物,你是一点都没听。”


    茵茵有气无力地躺着,脸上沁出不少汗水。


    却不甚在意地回道,“哪能说戒就戒呢?我要是有这种定力,早该离开这里了。”


    时夕也不再说什么。


    她一边调试着艾灸盒的温度,一边观察她的脸色。


    茵茵在羡仙楼已经七八年,如今双十年华,但身体的毛病还真不少。


    月事时肚子疼还是小事,湿热邪毒侵袭,房事不洁导致阴.部瘙痒,说白了就是阴.道炎。


    楼里的姑娘普遍是这个毛病。


    原主在这方面的治疗已经有不少经验,时夕结合现代妇科病的知识,治疗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当然,这需要姑娘们的配合。


    茵茵忽然抬手,摸了摸时夕的脸,“你这容色,扮起男装来,也怪好看的呢,怪不得丝月以前老喜欢提你。”


    时夕无奈地避开她的手,“再摸是要收钱的。”


    茵茵随手捏了一支簪子给她,“给你。”


    时夕:“……”


    她来出诊,是收费的,偶尔也会收下打赏,但茵茵本就没攒几个钱,她自然是不收的。


    旁边帮忙收拾针盒的丝月头也没抬,轻声打趣茵茵,“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缺银两了吧?”


    茵茵讪讪道,“其实也不算缺吧,少买一些东西,也是能过日子的。”


    她看向丝月,由衷道,“不过丝月你倒是挺幸运。”


    丝月抿了抿唇,看向时夕的侧脸,“嗯。”


    羡仙楼的赎身很难,如果不是晏时夕这个身份摆在这儿,她恐怕攒够钱也无法脱身。


    虽然晏时夕欺骗过她,但那时候她也只是在讨生活而已。


    以她的容貌,如果不穿男装故意扮丑,恐怕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呢……


    所以丝月已经不再怨恨她。


    时夕将簪子放回茵茵枕边。


    茵茵没忍住,又在她脸上摸一把,“小晏大夫,我那天其实看到你跟镇北侯了,你真是他的夫人吗?”


    丝月怔了怔,脸蛋有几分着急。


    时夕却淡定地点点头,“你说是就是吧。”


    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镇北侯的夫人,也是可以行医的啊。


    茵茵嗤笑,“小晏大夫,我知道你忙,但你也得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养好点,才能承受得住镇北侯……呃,毕竟他那身板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住的。”


    “咳咳……”丝月秒懂,激动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时夕:“……”


    其实她这段时间已经胖了,高了。


    不过男装宽松笔挺,她又抹了点姜黄膏,显得她好像气血不行,很瘦弱一样。


    三人正聊着火热的话题时,外头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丫头尖利的呵斥声混着醉汉骂骂咧咧的话语,接着是撞门声。


    醉醺醺的男人朝着床榻的方向走来,“装什么清高啊!老子有的是银子,想要见谁就见谁!”


    他乍一看到丝月,就冲过来要揪她的衣服。


    “哟,这小娘子还挺眼熟啊……”


    丝月穿着灰扑扑的衣袍,挽着男子发髻,但女儿娇态一时改不了。


    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而已。


    丝月二话不说便躲开,还抄起桌上捣药的杵子砸过去。


    梆一声,醉汉被砸得晕头转向,惨叫连连。


    时夕朝她竖起大拇指。


    与醉汉一同前来的几个好友闻讯闯进来,那架势似要吃人一样。


    “怎么还伤人了呢?”


    “喝醉罢了,你们羡仙楼竟敢这样对待客人?”


    “就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把那砸铜锤的交出来。”


    时夕被吵得耳根疼。


    她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意外,直到她余光瞥见走进来的那道身影。


    一身华服的荣恒信步跨进门,“这是怎么了?”


    他像是刚好路过,先是扫一眼醉汉,随后看向时夕。


    “是你。”


    时夕朝他礼貌颔首,“九……”


    荣恒打断她的话,“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虚礼,喊我昭远吧。”


    时夕:“昭远公子。”


    荣恒,字昭远。


    她要真这么喊,可就太亲密了点。


    “哟,小倌竟来英雄救美?”被砸了脑袋的醉汉在好友的帮扶下站起来了,狞笑着看向荣恒,又看看时夕,眼里露出色.眯眯的光,“羡仙楼的小倌,还真不错呢,老子今天也要尝——啊!”


    在醉汉开口之前,时夕趁其不备,抬脚往他裤档狠狠一踹。


    这种事,她相当熟练。


    厢房里安静了一瞬。


    荣恒召唤手下的声音,卡在喉咙,“……”


    黑眸定在时夕那平静的脸上。


    好一会儿,他才冷着脸扫过醉汉,吩咐道,“把人拖出去。”


    丽娘也是这时候进来的,带着几个护院。


    她忙不迭整理着因为疾行而凌乱的鬓发,带着歉意说,“远公子,实在抱歉,丽娘给您赔个不是,希望没有扰了您的兴致。”


    遂又看向时夕,“小晏大夫,丝月,你们没事吧?”


    时夕摇摇头。


    丽娘:“不管怎样,都让你们受到惊吓了,这样吧,你那儿不是还有养颜膏?我准备给姑娘们都备些,算楼里的帐,数目我会再找时间跟你对。”


    她话都说到这里了,时夕自然答应下来。


    荣恒是羡仙楼幕后的操控者,今天这一出,大概是他的自导自演。


    生意送上门,她岂会不要。


    她得赚钱啊。


    谁知道萧家什么时候会倒?


    丽娘带着人离开后,荣恒便邀请时夕一同喝茶。


    时夕婉拒,语气严肃地说,“我有个病人的情况很复杂,我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荣恒却像是没听出她的拒绝,“难道没了你,那人活不成了?”


    时夕:“不至于活不成,但……影响大不大,我不好说。”


    荣恒:“到底是什么病症,让你这么为难。”


    时夕:“阳事不举。”


    荣恒:“……”


    他第一反应便是,是谁?


    她给谁看这种病?


    萧霁?


    不能吧。


    荣恒第一次这般无语,甚至想不出要留下时夕的缘由。


    时夕顺利地带着丝月从包厢离开。


    经过某个包厢时,她看了眼过去。


    苏青昀站在门边,手里把玩着折扇,嘴角挂起看好戏的笑容。


    对上她视线,苏青昀比着嘴型说,“你、完、蛋、了。”


    九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如今他主动接近她,说明要从她下手——或许是想和镇北侯套近乎,让萧家军成为他的助力,又或许,他纯粹是给镇北侯挖坑,离间他和皇上的关系。


    反正不管怎样,镇北侯都会有麻烦!


    时夕回苏青昀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径直离开。


    那漠视的态度,让苏青昀笑容消失,好看的眉眼笼罩在一层阴翳里。


    面对她,他总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憋屈得要命。


    等着瞧,晏时夕。


    苏婉像个幽魂一样从苏青昀背后钻出来,“哦豁,人家不理你呢,唱独角戏的滋味怎么样啊?”


    苏青昀:“……”


    第227章 嫂嫂开门14 你想躺着?


    夜色渐深, 月光如纱,给镇北侯府的庭院镀上一层银色。


    时夕转过回廊,就看到站立在院中的男人。


    一身玄色劲装, 将他挺拔健硕的身躯勾勒得越发具有威慑力。


    那冷峻的面容上,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夫君~”


    时夕当即小跑过去。


    萧霁回来得竟然比她还早。


    她身上的素色男装有些长,裙摆像是裹着一层朦胧的月色, 映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萧霁上前几步, 在她跳下阶梯时,抬手握了握她纤细的胳膊, “急什么?”


    时夕抬眸,撞上他深沉幽邃的眼眸。


    她笑着搂住他的腰身,把跳动得过于剧烈的心跳共享给他,“夫君,我想你啊~”


    萧霁已经习惯她对外凶悍, 对他温柔的模样,也习惯了她那荡漾得跟春风似的语气和偶尔直白得令人羞赧的话语。


    她的心跳很快, 仿佛是在为他而变得更加澎湃。


    不怪得有人把女人比如是温柔乡,真是会让人沉浸其中。


    他低了低头, 嗅到她发丝间传来的香粉和艾草混杂的味道。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低声说,“今日遇到麻烦了?”


    时夕也知道羡仙楼的事情,肯定会传到他耳中。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却避重就轻地说, “也不算什么, 醉鬼发疯的事,时有发生,小事而已, 不劳夫君分神。”


    她声音清甜,但说的话却有些生分。


    她分明是没打算让他插手她的事。


    萧霁蓦地拧紧眉,身上的气息将她笼罩着,紧紧盯着她,“小事?有荣恒插手的事,能是小事?”


    她犹豫地说,“可……九王爷是来帮我的,他看起来人还不错,应该没有恶意的吧?”


    她声音落下后,便看到萧霁眼眸中风暴翻涌起来。


    他轻轻捏住她下巴,“你觉得他人好?”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问话,但周围的空气却仿佛瞬间凝固了。


    时夕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眼眸闪烁着,“夫君,你怎么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萧霁因为她的话,微微晃神。


    她不愿意他管她的事,还觉得处心积虑接近她的荣恒人不错。


    他是生气吗?


    当然不是。


    他是为了萧家的利益着想,他只是想提醒她要提防荣恒。


    “我是想提醒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给你足够的自由,但这里是京城,你的身份也不允许你胡来,要谨言慎行,知道了吗?”


    对上小妻子逐渐氤氲湿润的眼眸,他的声音更加低沉。


    她缓缓松开他的腰,退开两步,脸上早已经没有刚才见到他时的笑容。


    她有些沮丧地点点头,别过小脸,“知道了,侯爷,我会谨言慎行,也会和九王爷保持距离的。”


    连“夫君”都不喊他了。


    萧霁知道她的脾气,每次受委屈了她就会这样。


    他在内心里不由得开始审视自己刚才的行为和说话的语气。


    他太凶了?


    他要是把她拘在侯府,控制她的交际,那才叫凶。


    萧霁满脑子混乱的思绪。


    等他再从星月楼回来时,在房间里闻到浓郁的酒气。


    绕行几步,他在软塌上找到一只小酒鬼。


    她身体蜷缩着,双手抱着酒壶,合着眼眸,呼呼睡着。


    他无声叹出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她后颈白嫩的软肉,“回床上去睡。”


    她缓缓睁开眼眸,迷茫地看他一眼,嘟囔道,“我不,我臭了,我会弄脏床的……”


    萧霁:“……”


    看来也没醉得很厉害,还知道会弄脏床。


    他将她拽着的酒壶拿开,不太熟练地安慰,“不臭,赶紧去睡,睡一觉就好了。”


    谁想到,她目不转睛盯着他,忽然小嘴一瘪,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你凶我……”


    “……”


    萧霁无言看着她。


    被强压下的奇怪的心思,又一次搅乱他的理智。


    他或许,是对她凶了点。


    但他太清楚了,这会儿他如果承认,只会让她顺着杆子往上爬。


    于是他说,“我没有,我长得严肃,一直都这样。”


    他天性就凶,要不然如何镇压得住手底下的兵呢。


    她也真是单纯,好似相信了。


    断线一般的泪珠,总算停止。


    但她一张脸湿漉漉的全是泪痕,眼睛鼻子嘴巴红彤彤的,像是被他欺负惨了。


    萧霁喉咙干涸,随手拿起旁边的酒壶。


    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半壶酒给喝完。


    时夕看着他的动作,声音恍恍惚惚,“夫君,会醉的……”


    萧霁不会醉,但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喉咙还是火辣辣的。


    说出的话也格外沙哑,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酒也喝完了,能去睡了?”


    时夕点点头,朝他张开双手,“抱抱。”


    萧霁定定看着她,某个瞬间仿佛听到桃花绽放的声音,冷硬的心脏也变得柔软起来。


    他弯身搂住她腰,单手就把她捞了起来。


    她双手抱着他脖颈,脑袋扎在他肩窝,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手臂上。


    萧霁的步伐很稳,时夕微微抬起眼皮,眼眸中哪里有半点醉意?


    她就是装的。


    萧霁太能忍了。


    不管是哪方面。


    今晚他难得情绪有些起伏,她还不赶紧拿捏一下?


    不得不说,此时的他满身爆发着男性荷尔蒙,怪迷人的。


    时夕被他放到床上,马上被他用被子裹住。


    自从萧霁发现自己夜里抢被子后,就让人准备了另一床被褥。


    时夕踢开身上的被子,又开始扯衣服。


    如今天气已经渐渐暖和,加上刚喝过酒,她现在感觉体内烧着一把火,根本不想盖被子。


    纤细的手指刚扯开里衣的衣襟,就被一只大掌制止。


    “晏时夕,乖一点。”


    萧霁嗓音严肃,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完全听令似的。


    然而她根本就不搭理他。


    “热……”


    时夕眯起眼睛,故意将身体往他怀里蹭了蹭。


    发丝扫过他的手腕,带着若有若无的艾草香和醉人的酒香。


    她仰起脸,莹润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夫君,你帮我降温好不好?”


    萧霁的呼吸陡然一滞。


    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凌乱的衣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躁动。


    他指腹捏着她下巴,将她推开,笃定地说,“你没醉。”


    哪有人喝醉后,会这么主动地勾引人?


    时夕不否认。


    她跪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胸膛上。


    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楚楚可怜,活色生香。


    她凑近他,鼻尖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我?你不是说要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吗?”


    尾音带着委屈的颤音。


    萧霁的双手下意识扶住她的腰,防止她没坐稳往后摔。


    手掌传来她的温度,仿佛要灼烧到他心口。


    他没有目的地盯着枕头的方向,告诉她,“没有不喜欢。”


    “我不信!”


    她更加用力抱紧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嗓音绵软,像裹着蜜糖似地黏在耳朵。


    “夫君,你都不愿意亲亲我……”


    萧霁喉间发紧,大手不自觉从她腰间抚到后背。


    “晏时夕。”


    他哑着嗓子唤她全名,试图用威严压下翻涌的情潮。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勾住他脖颈,和他脸颊贴贴,“夫君,我想要你亲亲我。”


    带着几分害羞地嗓音软软糯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从她一声声的“夫君”里,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是他萧霁的夫人。


    他明明已经决心要卸下一身荣光,让胞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但此时却又无耻地生出私心——想要她。


    他猛地将她压向锦被间,动作凶得像在战场上厮杀,深琥珀色的眼眸中藏着汹涌的情愫。


    他放弃思考,几乎是顺从着本能,低头吻住她的唇。


    只是他不太擅长这事,在齿关冲撞时,尝到了甜甜的铁锈味。


    他熟悉这个味道,往常代表的是杀戮。


    他也擅长掠夺,死守的城门,总会在他的莽力攻占下开启。


    舌尖尖的刺痛,让时夕小小挣扎了一下。


    她抬眸,却对上他满意的眼神,像是完成了某种执念一般。


    是了,不管是萧霈还是萧霁,都想给她打个烙印。


    还是在这种地方……


    时夕瞧着他喉结,也不管不顾,咬上去。


    萧霁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如同被收紧的铁笼子,将她包裹其中。


    随着粗暴地嘶啦声响,衣物都已经化作碎片。


    烛火轻晃间,时夕又一次对上那举头的巨蛇,身子往旁边挪去。


    她已经有意识地锻炼身体,能走路就不坐马车,每天八段锦五禽戏来几遍,可……她还是怕会散架啊!


    “侯、侯爷,要不,先睡了?”


    萧霁撩起眼皮,眸色暗沉而危险,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而过,“不叫夫君了?”


    时夕:“夫君!”


    萧霁抓着被褥一扯,坐在上面的时夕,就这么被他带入怀里。


    他低眸看她,“不装醉了?”


    她马上抚额,“啊,头晕。”


    他鼻间轻嗤一声,沉沉的笑声带动胸腔,“是么,我给你治治。”


    她双手按在他胸膛前,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震动。


    “不需要,我躺会儿就好了……”


    “你想躺着?”


    他这一问,根本就不单纯。


    时夕脑子转得飞快。


    躺着,似乎是最佳方案。


    于是,她视死如归一般,重重点头。


    “我要躺着!”


    第228章 嫂嫂开门15 补汤


    窗外月华如练, 帐内春色渐浓。


    萧霁眼底的暗沉越发浓烈灼人,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灼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布满红潮的脸颊上。


    他轻易便将她牢牢箍住, 粗粝的掌心收拢又松懈,指缝白皙柔润的雪色刺激他的眼球。


    “你……”


    她握向他手腕,话还没说完, 却被他的吻堵回去。


    比起方才, 此时的他更温柔、炙热,却依旧有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他习惯掌控和主导, 看她为自己沦陷,无力地攀附着自己,他只觉得血液更是沸腾。


    沉腰时,细碎的呜咽声传来。


    他也全身绷紧,额头滚落大滴的汗珠, 顺着下颌线坠落在她雪白的皮肤上。


    “乖,没事的……深呼吸, 放轻松……”


    陈酿般的声音酥沉悦耳。


    看似耐心和游刃有余,脖颈上的青筋和全身蓄势待发隐隐鼓动的肌肉却昭示着他的隐忍和克制。


    锋利的剑身深埋泥泞之中, 几次缓慢地试探后,她的呜咽变了调儿。


    他抚了抚她伏在他身前的脑袋,感觉到她异于刚才的颤栗后,才开始大开大合起来。


    事实证明,时夕的选择是对的。


    躺着可太省事了, 而且萧霁是个会疼人的, 在极限情况下还知道忍耐,不至于把她伤着。


    但萧霁的身板和体力就摆在那儿,一次下来, 她感觉腰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被褥一片乱七八糟,萧霁抱着她坐起身,低眸看一眼,觉得不久前老老实实研究帕子的他,很可笑。


    那一方手帕不过巴掌大,真要垫在身下,没两下就不知道被蹭到哪儿去了。


    “夫君我困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他肩窝里传来。


    他注意力回归,眸光落在她身上。


    他轻轻拨开她汗湿的长发,露出精致白皙的脸蛋。


    她眼眸半合,长长的睫毛也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打湿,可怜至极。


    依旧沉埋在湿润中的利剑倏然又绽开锋芒,气势凌人。


    她眼皮微微颤抖,小嘴微张,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脑袋看他,湿漉漉的眼眸里盛满光泽。


    “夫、夫君,我真的困了!”


    萧霁虎口轻轻捏住她下巴,低头在她红润的唇上啄一口,语气尚算温柔,“你且睡下,不用管我。”


    时夕:“?”


    他说罢,手掌把控她窈窕的腰肢,轻轻耸动。


    时夕:“!”


    来不及思考和推拒,可怕的酥麻感又一次降临。


    他这样,要让她如何睡!!


    ……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春晓端着铜盆立在房门外,犹豫再三,也没出声。


    往常这个时候,侯爷已经离开,晚一些夫人也该起身外出了,可今天……


    想到昨晚她听见的动静,她便默默地杵在门口,继续等着。


    吱呀一声轻响。


    面前的门被拉开半扇,男人披着件外袍探出身子,发间还沾着未干的水汽。


    春晓下意识低头,便听到萧霁沉声开口,“你进去,帮她擦一下头发。”


    春晓愣住。


    萧霁又道,“尽量别惊动她,让她再多睡会儿。”


    春晓这才回过神,喜滋滋地点头:“是,侯爷!”


    自侯爷和夫人成亲以来,两人虽然住同一屋檐下,但始终有种很不熟的感觉,更是未听闻两人有太亲密的接触。


    没想到啊,昨夜竟然成了!


    不过,侯爷是一点也不体谅夫人,一闹就是一整宿,今儿夫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外出呢……


    消息比春日的柳絮飘得还快。


    更何况,萧老夫人一直关注这事。


    她让厨房准备好补汤送过去,周氏那边也急匆匆赶过来,面色微妙,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老夫人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忽然冷哼一声,“你这边还在给阿霁找神医,他那边都闹得整宿不睡了,这混账小子,真把我们当猴儿耍了。”


    找大夫合谋,说什么重伤不行了。


    还要把镇北侯和新妇都让出来!


    如今他是藏不住了吧!


    气归气,但老夫人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落下了。


    周氏尴尬地笑着,“阿霁有自己的想法,但如今,他像是真的喜欢夕儿……或许冥冥中自由安排吧。”


    当初她们都怀疑过阿霁的身体是否真的出了问题,以至于无法延绵子嗣,一味给他找神医。


    可到头来,阿霁还是动心了。


    连戏都不演了。


    老夫人叹气说,“他就是想法太多!想一出是一出,就该让他回稽州去。”


    “可阿霁现在,也离不开京城啊。”


    提到这点,老夫人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原先阿霁是想让阿霈冒充镇北侯在京城活动,以便他回稽州一趟,可阿霈却抢先离开了。


    稽州处于朝国北方防线的西端,西边毗邻羌国,北边有众多野心勃勃的游牧部落,位置何其重要。


    萧家的祖籍在稽州,同时萧家军的主力也镇守在这里,震慑四方,保北境的安宁。


    阿霁身为大将军,理应不该在京城呆这么久。


    可皇帝仁慈,体谅阿霁常年和她们这些亲人分隔两地,非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阿霈如今在稽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氏担心地说了句。


    阿霁会每月准时送家书,但阿霈是从来不会写的。


    每回提起阿霈的话题,萧老夫人大多是沉默的。


    好半晌,她才说,“他嗜杀成性,我只求他别给萧家添乱。”


    周氏:“他会变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老夫人:“你当时若没隐瞒他的存在,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可他同样是我的孩子,我如何能看着他去死?”


    “祖训不可违背!你是没见过他杀红眼的样子吗?”


    老夫人情绪激动起来,“萧霈是如此,萧安也是如此,他们就不该来到这世间!”


    周氏顿时哑口无言。


    老夫人也是生了一对双胞胎,萧平萧安。


    周氏嫁给萧平后,便知道萧安的存在,只见过寥寥数次。


    据说某次战场上,他理智尽失,已经分不清敌我,像个红眼睛的魔鬼。


    萧平去阻止他,结果一条胳膊被砍断了。


    萧安最终是怀着愧疚自戕身亡的。


    萧平没多久也在战乱中负伤离世。


    老夫人也是那会儿才发现周氏藏着的孩子——萧霈。


    “阿霈不会变成那样。”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两人抬头看去,萧霁正缓步走进来。


    老夫人见到他就来气,“你如何保证?当初你爹,也说过同样的话。”


    萧霁敛眸,语气没有波澜,“我爹也说过,阿霈会变成这样,不全是因为狂症。阿霈心思如此敏感,完全受不得刺激,他周遭的人全都有责任。


    哪怕是双生子,他也无法做到完全感同身受。


    但他一定是这世间最了解阿霈的那个人。


    他这话没有指责的意思,但老妇人和周氏脸色都煞白起来。


    因为萧霁的话,她们无法反驳。


    ——


    时夕睡睡醒醒,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察觉春晓在一旁,眼睛都没睁开,就问,“几点了?”


    春晓似乎愣了一下,才回道,“巳时三刻了,夫人。”


    时夕一听,缓缓撑开眼皮。


    春晓蹲在床边,关切地问,“夫人,可要起身了?侯爷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一听到侯爷,时夕的眼皮就不受控地跳动几下。


    虽然是累,但好歹也是爽到了。


    他还把她带去浴池泡了会儿,后面她就没意识了。


    “春晓,我想洗漱。”


    时夕打着呵欠,抬手搭在春晓手臂上。


    泛红的脸颊,发丝凌乱散在身侧,那模样说不出的娇媚和慵懒。


    春晓看得都迷糊。


    侯爷是真能忍啊,这都过去多久了,才把洞房夜给补上。


    时夕坐在餐桌前,看着那碗十全大补汤,有些懵。


    春晓解释,“是老夫人让人送来的,还热着呢,夫人赶紧喝吧,对身体好。”


    时夕沉默一会儿,问道,“该不会……昨晚的事,整个侯府都知道吧?”


    春晓疑惑,“什么事?”


    下一瞬就反应过来,当即她耳朵红透,轻咳说道,“应、应该吧。”


    动静挺大的,而且侯爷又带夫人去浴池,那边伺候的人都知道的。


    时夕有些无语。


    不过想来也是,侯府里的下人,巡逻的士兵,潜伏的暗卫……应该都能听到点什么。


    春晓还是她贴身侍女,平时就歇在飞鸢阁,就听得更清楚了。


    时夕只是小小纠结一下,就彻底放下包袱。


    她用完早膳,走路都不太利索,便又躺回床上睡起回笼觉。


    晚些时候,周氏来了一趟。


    “你躺着便好,不用在意那些礼节。”


    周氏压着时夕肩膀,让她好好躺回床上。


    “我听闻你一直没出飞鸢阁,怕你是不是伤着了。”周氏说得隐晦,眉眼间有几分担忧。


    她是怕这孩子面皮薄,身子不舒适也不好意思说。


    时夕听懂了,她接过药,轻声说,“娘,你不用担心我,我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我勉强算个大夫,也知道一些药理。”


    周氏也想起她学医这回事,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她又说,“阿霁不是什么体贴的人,要是他让你受委屈,你便与我说。”


    时夕点头,“侯爷待我极好。”


    “他呀,自小就在军营长大,十岁那年一进新兵营就上了战场,他或许能杀敌,但在生活方面没那么细心,夕儿你也别替他说好话了。”


    “那日后……我劝侯爷多跟别的男人学学。”


    “……”周氏笑了出声,“要是劝得动,那最好不过了。”


    “他要是不愿意学,那我就跟娘告他状。”


    “好好好。”


    周氏那被忧色笼罩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轻松的喜色。


    她之前只觉得这儿媳乖巧,没想到还是这么有趣的人。


    怪不得阿霁会沦陷呢。


    没多久,这话就传到萧霁耳中。


    但已经变味了。


    阿十郑重其事地说,“夫人还说侯爷不细心,要侯爷多跟别的男人学学,要不然就要告状。”


    萧霁抬眸,半晌无言,“……”


    他带她泡浴池的时候,她分明还倚在他怀里说:夫君好细心,夫君天下第一好。


    他蹙着眉问,“她很不舒服?”


    阿十点头,“嗯!夫人起不了床。”


    萧霁闻言,神情微变,随即匆忙起身离开。


    第229章 嫂嫂开门16 吧唧


    周氏离开之前, 把一张商铺契约留给时夕,说是让她闲时可以去瞧瞧。


    周氏娘家是在稽州经商的,规模不大, 特别是近几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周氏在京城有一茶楼,但地段一般。


    时夕将契约放一边, 让春晓备好下午茶, 她趴在软塌上,一边看医书一边吃东西。


    不管在哪里, 多学一门手艺总归是好的。


    听到脚步声,她视线都没离开医书,径直说,“春晓,我腰疼, 能不能帮我捏会儿?”


    说完,她把一颗梅子塞在嘴里, 酸溜溜的味道,十分过瘾。


    腰间落下一双手掌, 轻柔地按捏着。


    她觉得很舒服,嘴里含糊地夸了一句,“春晓,你学过啊?这手法还不错。”


    没有马上得到回应。


    她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回头一看, 便对上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眸。


    萧霁!


    她后知后觉地瞪圆眼眸, 嘴里还含着半颗梅子。


    “你、你怎么来了?”


    她胳膊撑在榻上,想要起身,却被萧霁按住肩膀。


    他整个人像个火炉, 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纱衣,烙在她肩上。


    “我的手法很好,不再享受一会儿?”


    他说着,那只还停留在她腰侧的手掌动了动,加重指腹的力度,揉捻着她酸痛的腰眼。


    时夕哼唧一声,矜持地拂开他的手,起身要走,“哪能耽搁夫君的时间啊……”


    在萧霁眼里,她就像几欲炸毛的猫,急着要远离他。


    他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将她圈到怀里。


    梅子的酸甜气息,混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松香,有种沁人心脾的清新感。


    时夕坐在他腿上,轻轻挣扎,“夫君怎么有空回来了?”


    萧霁淡声说,“我听说,你伤重起不了床,还抱怨我不够体贴,我若是不来看看,怎么会安心?”


    “……”时夕一脸问号。


    是哪个老六在传谣!


    她胳膊攀在他脖颈处,摇摇头,“没有的事,也不知道是谁乱传的。”


    萧霁方才见她晃着脚丫子悠闲看书时,就知道,阿十那个不靠谱的纯粹是总结不到位,误导了他。


    “真的没事?”


    他敛眸看向她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昨夜他都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捏断了。


    在浴池里时,他还看到自己不小心留下的印记,虽说抹了药,估计她还是会难受。


    时夕诚恳地看着他眼睛,超大声:“我没事!我还能跑八百米!”


    她想告诉所有人,她就是有些腰酸腿软,但不是什么伤重起不了床!


    那多丢脸啊!


    她这么娇滴滴地吼一嗓子,把萧霁震住了。


    他眨了一下眼眸,微微俯首,棱角分明的五官似乎被午后的阳光稍微柔和几分。


    他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嗓音带着几分蛊惑和宠溺,“行,我知道夫人的体力好。”


    时夕:“……”


    莫名地,她身子有些发软。


    她的体力好个屁哦。


    昨夜她几乎就是挂在他身上,小趴菜罢了。


    要不是系统能给她恢复和疗愈身体,她现在应该真的下不了床。


    她颤着手,拍拍他鼓鼓的胸膛,认怂了,“其实,也没那么好啦……”


    看出她的羞窘,萧霁嘴角挑起一抹不太明显的笑。


    时夕想到什么,说道,“母亲把月上茶楼送给我了。”


    萧霁颔首,“送你,你便拿着,随意处置。”


    “好。”


    时夕眼眸亮了几分,“那茶楼,赚钱吗?”


    萧霁摇头,“这得你去看看。”


    又补充一句,“大抵是不赚钱的。”


    萧家已经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惹得皇上忌惮。


    老夫人和周氏在京城一直保持低调,不曾置宅,鲜少和权贵世家来往,连茶楼生意也不怎么打理。


    时夕垮起了猫脸:“好吧。”


    萧霁没忍住,竟伸出手手指捏了捏,“你想挣钱?”


    “嗯嗯!”


    “侯府还是有点家底的,可你偏偏不断往娘家送,你打算掏空侯府?”


    他玩笑似地说着,时夕却忽然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我感觉我爹挺好一个人,想对他好点嘛,而且我送去的礼,他都没收啊。”


    “是这样啊。”


    萧霁淡淡地应了句,俊脸依旧没什么表情,“那就多走动走动。”


    时夕点头。


    她不清楚萧霁知不知道晏家是皇帝的人。


    但挑拨离间这一招,她可太会了。


    这个皇帝明显是多疑谨慎,还小心眼儿的人。


    她现在代表镇北侯府,多跟晏家往来,多亲近几分,皇帝对晏家的嫌隙也就越深。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女主,时夕也不知道最终会是谁能坐稳帝位,但她人已经在浑水里,也就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萧霁不知道时夕在想什么,但他清楚,她精着呢。


    目前而言,她表现出来的,只是图钱,还有图……他身子。


    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他眼底眸光闪烁,想起昨夜种种,喉咙越发有些干涸。


    这白天,也过得太慢了点。


    时夕被他灼热的眼神弄得心慌,“侯爷?”


    这吃人的眼神!很吓人好不好?


    不过萧霁还是懂克制的。


    他只是在她颈侧落下细碎的吻,便捏着她的腰说,“好好休息,身上别忘记抹药了。”


    时夕使劲儿点头,“好,我听夫君的~”


    小嘴很甜。


    想吃。


    萧霁几乎不用大脑思考,顺从本心,含弄那娇粉的柔软,辗转厮磨。


    软塌旁的茶盏腾起袅袅热气,寂静的房间里,轻微的唇齿交缠的声响,令人脸红耳热。


    等她快要呼吸不过来时,萧霁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强有力的手臂仍将她圈在怀中,长指无意识地卷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指间。


    他忽然说,“不是想去游玩?明天如何?”


    时夕唇上还麻麻的,有些气鼓鼓别开脸,“不去,我忙着呢。”


    萧霁:“教你骑马。”


    她缓缓把脑袋转回来,“你亲自教吗?”


    “嗯。”


    她勉勉强强地点头,“行吧。”


    她想学骑马,还想学点拳脚功夫护身。


    然而。


    计划得好好的,夜里萧霁一回来,两人擦.枪走火,第二天早上,时夕腰更酸了。


    别说学骑马,她坐萧霁的马上都够呛,只能坐上马车出行。


    结果在马车上,也能擦.枪走火。


    一连几天,时夕痛并快乐着。


    她得想个法子躲会儿啊。


    晨光照进屋里,时夕端着碗,咕噜灌下大补汤,听到阿九传讯,说苏婉找她。


    她换上男装,坐上马车,很快便来到仁善堂。


    林大夫出诊了,穿着男装的丝月正对着医书识别药草。


    苏婉坐在椅子上等着,头上戴着帷帽,也不跟丝月搭话。


    看到时夕进来,她急忙起身,似乎有些尴尬,没开声。


    丝月绕过柜台,走向时夕,轻声交代,“苏姑娘来好一会儿了,非说要见你。”


    时夕点点头,看向苏婉,直接问,“苏姑娘,咋了?”


    苏婉听着她老熟人一样的语气,嘴角抽了抽。


    时夕今天穿的男装是量身定制的,虽然是不太起眼的蓝灰色,但有她那张脸在,就显得文质彬彬的。


    她没涂姜黄膏,唇红齿白,比京城第一美男的苏青昀都要好看几分。


    苏婉不合时宜地感慨,真不愧是她喜欢过的脸!


    她走去门口,将门砰地关上,才回到时夕面前,将帷帽摘掉!


    时夕这才看到,苏婉额头和下巴都冒出几个痘痘来,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你那玉容膏,还有没有?我全要了!”


    “最新一批都被羡仙楼买走了,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你赶紧做啊!”


    苏婉急了,“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时夕凑近看她的脸,“不急,我先看看。”


    她这动作,让苏婉一楞,她下意识咬唇:要死啊,靠那么近……


    “最近是不是很晚才睡?”


    时夕重复问两遍的时候,苏婉才听到似的,结结巴巴回复,“我要成亲了,紧张才睡不着的。”


    “成亲?哪家?姓甚名谁?官居几品?”


    苏婉:“……要你管!”


    丝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提醒一句,“夕儿,别老毛病又犯了。”


    时夕:“哦。”


    她后退几步,保持边界感。


    苏婉也回过神来,顿时闹了个脸红。


    可晏时夕真的好看啊,越来越好看。


    她的脸怎么做到那么干净白皙的?求药!


    她想起正事,皱眉说,“晏时夕,你别管太多,你给我治好脸就行。”


    “砰。”


    门忽然被打开。


    苏青昀翩翩然走进来,“哟,在做什么呢?非要关起门?”


    苏婉头大,“二哥你不是回书院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苏青昀瞥一眼时夕的方向,眼底有几分沉郁。


    丝月有些惧怕他,已经躲到柜台后。


    半晌他开口回苏婉,“我盯着你,免得又被骗了。”


    苏婉:“……”


    无力吐槽。


    时夕没给苏青昀一个眼神。


    她转身走向药柜,嘴里说道,“苏姑娘,我给你开一点内服的药,平时你也要注意一点,早些休息,需要忌口……外敷的膏药,明天再给你送去,如果有时间,还可以辅以针灸。”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但是莫名让人信服。


    苏婉糟糕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我怕疼,不针灸,你给我开药,多开点。”


    “好。”


    苏婉拎着药,把帷帽重新戴上,拉着苏青昀要走,却发现拉不动。


    “二哥?”


    “婉儿你先走。”苏青昀抽回手,继而朝时夕的方向走去。


    一开口就是高高在上的质问的语气,“晏时夕,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时夕眼皮都没抬,“苏公子何出此言?”


    苏青昀冷笑,他无法忍受自己被忽视,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她,她就敏捷地躲开。


    “苏青昀,你上回是没吃够教训是吧?”


    时夕皱眉,“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哪儿都能黏上来?你欠揍啊!”


    时夕说完,心里爽了。


    这是苏青昀以前对原主说过的话。


    “晏时夕!”苏青昀哪里听过这么难听话,当即就火冒三丈,俊美的脸气得狰狞。


    苏婉:“……”


    她从来只会站二哥这边。


    但此时此刻,她沉默了。


    二哥这不是自己把脸凑过去让人打吗?


    丝月蹲下身去找药,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晏时夕,你也就有镇北侯当靠山,才敢这么嚣张。”


    “苏青昀,你也是因为苏家给你撑腰,才这么目中无人。”


    “我目中无人?难道不是你谎言连篇在先?”


    “我的谎言,跟你有一个屁的关系吗?”


    时夕话落下,一直蹲着的丝月就轻飘飘回一句,“没有哦~”


    苏青昀被堵得胸腔闷疼,“果然是巧舌如簧,把姑娘家都骗得团团转,你还有理?”


    时夕还是那句,“与你何干?”


    丝月:“就是~”


    时夕双手忽然撑在台上,身体往前倾,双眸盯着男子,“苏青昀,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她的话音落下,周围一片死寂。


    丝月站了起来,惊讶地捂住嘴巴。


    苏婉掀起帷帽,倒是挺镇定的。


    她平时看多了话本,连私奔都敢,听到时夕直白的话,并没有觉得不妥。


    而苏青昀,僵立在原地,如同石化一般,但耳朵处的红粉却不断蔓延。


    “晏时夕,你恶心谁呢!”


    他极其克制地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那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等。”时夕喊一声。


    苏青昀脚步停下,阴鸷的眼眸蓦地射向她,“又要给我泼脏水?”


    时夕扯着丝月的胳膊,对他说,“你欠丝月一个道歉。”


    丝月摇头,“不用不用不用!”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看着,并不想加入啊。


    苏青昀的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有错,他冷冷瞪时夕一眼,快步离开。


    苏婉想了想,朝丝月的方向颔首,“丝月姑娘,我替我二哥跟你道歉。”


    兄妹两人离开后,丝月还没松一口气,就看到门口站着另一道身影。


    “请问——”


    她刚开口,便认出那张脸,声音戛然而止。


    时夕疑惑看去,见萧霁持剑逆光站在那儿,一身杀气腾腾的。


    他迈开长腿,大步走进来,声音郎朗,语气却有些阴阳,“夫人的桃花,可真不少。”


    时夕眼皮微跳,视线在男人的左边耳垂快速扫一眼。


    昨夜里她急了,逮着萧霁的耳垂咬了一口,明显有出血的痕迹。


    而面前的男人,耳垂上并没有伤。


    这是萧霈。


    他刚回来的?


    时夕没有及时回应,萧霈嘴角微微咧开一个弧度,琥珀色瞳眸迸射戾光。


    “怎么,心虚?”


    丝月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倏地又蹲下去,继续找药。


    吧唧。


    忽然她听到一声暧昧的声响。


    忍不住回头看。


    只见时夕白嫩的指尖拽着镇北侯的衣襟,将他拉得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镇北侯似是愣住了。


    也正常。


    换谁忽然被大美人亲一口,都会愣住的吧。


    “吧唧,吧唧,吧唧。”


    时夕趁萧霈没回过神,又连续亲几下,然后笑得甜蜜,踮起脚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夫君,你不要吃醋,我最爱你了。”


    萧霈直愣愣盯着她的脸,眼神说不上是惊愕还是凶狠。


    他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将她的手指掰开。


    然后扭头就走。


    时夕无声叹息:诶,又吓跑一个。


    不过萧霈估计是要回去跟萧霁……对账。


    第230章 嫂嫂开门17 荒唐


    时夕写了个方子, 让丝月帮她准备药草,她先回了侯府。


    不过,萧霁和萧霈好像都没在。


    时夕跑去星月楼前的校场, 让阿九教她骑马。


    时夕本身是会骑马的,加上萧霁教过她两回,现在她已经可以熟练上马, 骑几圈都不是问题。


    期间她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


    她抬头四处看一圈, 没见着人影。


    一旁站着的阿九,也警惕地盯着星月楼的方向。


    直到对上一张玄铁面具, 她才收起心思。


    天色渐晚,最后的余晖也落尽,时夕才看到萧霁的身影。


    他走过来,牵住缰绳,搂过她的腰, 将她从马上拎下来。


    “不是让你好好歇着?”


    时夕抱住他脖颈,下马后也没松开, 还将脑袋埋他肩窝,撒娇般说, “小羽毛很乖,我就骑几圈,可好玩了。”


    萧霁单手搂着她,抬手拍拍旁边棕色小马的脑袋,就这样抱着人朝星月楼走去。


    他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好奇想玩, 如今见她那股好学的劲儿, 便说,“待会儿让人量一下尺码,给你做一身方便的骑装。”


    “太好了, 我方才见阿九骑射,很好看,我也想练。”


    她说完,他便抬手在她胳膊上捏了捏,“你先多吃点,射箭需要一定的臂力。”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时夕手捏成拳,在他肩上发泄般锤好几下,最后重重地“哼”一声,直白地告诉他,“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的情绪在他面前越发毫无保留,还敢跟他动手了。


    不过萧霁丝毫没有被挑衅和忤逆的不悦,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夫妻间的情趣。


    他说:“我让人寻了一匹汗血宝马,明日送来给你瞧瞧,喜欢的话,便留下。”


    时夕:“……”


    她不吭声,好像真的恼了。


    萧霁抱着她进入星月楼,略一思考,又说,“那匹马上过战场,而且千金难求。”


    时夕抬头:“我要!”


    萧霁低笑一声,喉咙里应道,“嗯。”


    一抬眸,却见到楼梯处,黑色身影无声站在那儿,如同夜里来索命的恶鬼一般。


    萧霁嘴角的弧度在霎那间僵硬,消弭。


    他看不到萧霈的表情,但这还是第一次,他竟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侯爷,我有事汇报。”


    时夕猛地听到这道声音,也转头往楼梯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幽暗下来,屋里只有几盏烛台,楼梯处比较暗,萧霈的身躯几乎隐没在阴影里。


    “是阿七啊。”她唤了一声,同时拍着萧霁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毕竟是有些害羞,她眼神不敢直视萧霁,脸颊浮起红晕。


    萧霁松了松手臂,让她落地站稳后,低声对她说,“你先回去用膳,不用等我。”


    时夕瞧着这气氛,点点头,便小跑着离开。


    星月楼的门随之关上。


    时夕站在夜色里,回头看一眼,哼着歌儿走回飞鸢阁。


    星月楼里,两兄弟一同走上二层。


    “恭喜啊,你和嫂嫂看起来还挺恩爱的。”


    萧霈有些不着调地将玄铁面具扔到桌案上,发出一连串哐当的声响。


    萧霁眼眸看向他,一晌无言。


    阿霈甚至极少喊他“哥”,这一声“嫂嫂”,总归是有些怪异。


    萧霁最后只道,“她……很好。”


    萧霈:“是很好,把你的不举之症都治好了。”


    萧霁仿佛听不出嘲讽,“这么多大夫替我诊治过,都是一样的结论,你依旧不信,我哪里露出马脚了?”


    这是承认了他曾经扯过的谎。


    萧霈隐隐翻个白眼,“是个男人那里站不起来,都不会像你那般坦然自若。”


    所以他就从来不信兄长那所谓的“不举”。


    浴池那次,萧霈就是气不过,故意整他。


    但晏时夕傻乎乎的,一点都不上道,还真的给他看起病来。


    萧霁默然。


    半晌才转移话题问,“稽州营怎么样了?”


    稽州营有五万萧家军镇守,是阻挡羌国的入侵的重要主力,近几年两国之间虽然有摩擦不断,但并没有爆发太大规模的战事。


    羌国对萧家军已经是本能地感到恐惧。


    萧霈眸色一深,回道:“羌国的人已经渗透到营里。”


    “羌国?”


    “或许吧,至少我查到的是。”


    萧家军在民间具有极高的声望,如今却不断冒出一些披着萧家军的外衣的人,四处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


    还有传言说萧家军要离开稽州,导致羌国时不时就在边境骚扰试探。


    打一处换一个地方,实在是恶心人。


    这种情况,萧霁这位大将军,最好是马上回到稽州,而不是每天应付这个那个。


    就好像朝廷已经无人可用一样,琐碎的事务全都砸到他身上。


    连剿匪这种事,都需要他亲自带队出马。


    萧霈离得近了,萧霁鼻间隐隐嗅到血腥味,皱眉问,“受伤了?”


    萧霈不在意地说,“死不了。”


    他看向兄长沉静的面容,又道,“你也受伤了。”


    在案桌的烛火映照下,萧霁耳垂上的牙印,再清晰不过。


    萧霁:“……”


    他顿了顿,找回声音,“可找大夫看过?”


    萧霈面无表情,忽然眼眸闪烁一下,意味不明地说,“那就……让嫂嫂给我看吧。”


    ——


    时夕大快朵颐时,大脑也没停下来过。


    羡仙楼的达官贵人们,遇上美酒佳人,总是管不住嘴。


    因此时夕也获取不少朝堂消息。


    加上有主线剧情辅助,她也基本摸清了皇帝和九王爷的两方势力。


    九王爷是当今太后所出,而皇帝的母妃却是先帝的宠妃。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几次面临被废的窘境,九王爷差点就取而代之。


    这兄弟已经明争暗斗十几年。


    而萧家是被夹在中间,不管是站哪一方,最后都落不到好处。


    百姓总归是反感战争的,假设萧家谁都不选,而是起兵反了荣氏江山。


    那萧家世代的忠烈们,也会因此沾上叛贼的污点。


    时夕苦恼不已。


    按照主线剧情,这会儿萧家军的大本营——稽州估计已经出问题了。


    不过,好在她还好好活着,还跟萧霁“无比恩爱”。


    皇帝少了一个可以治萧霁的名头。


    时夕刚吃完晚膳,萧霁就带着一个人走进来。


    阿七受伤了,需要重新包扎。


    时夕连忙让春晓把药箱拿过来。


    白天在仁善堂的时候,她就闻到萧霈身上有血腥味,没想到还真是有伤。


    萧霈戴着面具,在桌前落座,将上身的衣物褪下,整个左肩袒露出来。


    是箭伤,在锁骨中间往下三指地方,先前已经用过药,但他似乎没怎么养伤,伤口已经扯裂,重新沁出血来。


    她关切地嘟囔,“阿七,你这太胡来了,所幸没有感染……”


    萧霈凝着她几乎凑到面前的脑袋,没吭声。


    萧霁坐在另一侧,也是无声看着。


    时夕在两双极具威慑力的目光下,认真地处理起伤口。


    不过她见萧霁一直不说话,脸色也有点冷,于是她往他的方向瞟了好几眼,似乎有话要说。


    萧霁倒了杯茶,问道,“怎么了?”


    时夕这才接话,“夫君,你在仁善堂时,一声不吭就走了……现在也不说话,是还在生气吗?”


    萧霁目光移向萧霈的面具。


    他没再让阿十盯着她。


    阿九只负责她的安全,不会主动汇报她的情况。


    仁善堂这事,阿霈没说。


    “没生气。”萧霁说完,把茶饮尽,一丝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里蔓延开。


    他只是忍不住去想,在仁善堂,他们发生了些什么?


    室内又恢复安静。


    只有时夕微微松一口气,手部动作都轻快起来。


    她用干净的纱布绕着萧霈的臂膀,斜斜包扎起来,最后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萧霈微抬着手臂,微微倾身,说话的热气擦过她耳边,“辛苦了,候夫人。”


    时夕恍若没察觉那忽然暧昧的气息。


    也直接忽略从萧霁周身散发的低温。


    包扎结束后,萧霁带着萧霈离开。


    “你在害怕。”


    在相似的脚步声中,萧霈声音沉沉开口,不是疑问,是陈述,“怕她知道,你在欺骗她。”


    萧霁脚步顿下,隐藏在幽暗中的脸庞阴翳重重,让人看不清神色,“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她。”


    “你就这么信任她?”


    “嗯。”


    萧霈一阵无语。


    他和兄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是最好不过的相处方式。


    毕竟他的身份一旦被曝光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猜疑。


    说不定还会被盖一个欺君之罪。


    面具下,萧霈的表情变幻着,“她到底,哪里好?”


    萧霁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她特别,哪哪儿都特别。


    大脑和身体欲.望都被她掌控。


    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可他心甘情愿地沉.沦。


    “哥。”


    萧霈忽然喊他,“你不想知道她在仁善堂怎么哄人的?”


    萧霁暗暗握了握拳。


    听到萧霈说,“她亲了我好几口。”


    “你要是告诉她真相,她应该会很生气吧?”


    “行了,你伤重,好好养着吧。”


    萧霁鲜少地生出几分逃避的心思,转身离去。


    萧霈眼神瞬间变冷变暗,因为他感知到兄长那颗凌乱浮躁的心。


    因为一个女人。


    这多荒唐啊。


    ——


    这夜萧霁很晚才回飞鸢阁。


    时夕本来已经睡过去,感觉到窒息才醒来。


    男人伏在她身上,轻柔地一遍遍亲吻她的唇,还让她先睡别管他。


    每回都这样。


    时夕哭笑不得,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酸溜溜的。


    她迷迷糊糊抱着他脖子,连连亲他好几口。


    从额头,鼻梁,薄唇,一直到喉结。


    见她实在是倦了,萧霁才表示满意,拍拍她屁.屁说,“睡吧,不碰你。”


    他也知道他这些时日累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