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车行驶着,邢葵坐在副驾驶座上,弯着眼角看手机,刚和新认识的大波浪姐姐互通了姓名,她很开心。仍戴着蓝色外科口罩,口罩后的唇叫人百亲不厌。


    还没到一百次,一日三次,刚过八天,加上她刚搬进周镜家那晚的两吻,加上今早的早安吻,总共二十七次。


    “在高兴什么?”周镜聪明,想法刚从脑中生出便同步计算出次数,喉咙瞬间发紧。


    许野是会被渴肤症看中的形象。


    许野年方二十。


    许野精力蓬勃。


    她今日出门十之八-九是应许野的约,她来见许野是为什么,明明他们是兄弟,她却丝毫没有透露。她想,换药吗?


    那很糟糕,周镜在偷听到厉乘川对邢葵说的话后,绝意逼退邢葵,逼退,不是让她改换另一个兄弟,并且背着他。


    “嗯?”邢葵望向周镜,口罩遮不住的双眼圆润纯澈,水洗过般干净,盛着发自真心的笑意,“就是高兴有些话终于说出来了。


    身为女性去造另一位女性的黄谣真的很恶心,可我去年不敢说。”她低头,“我害怕,她能背地里向领导打小报告,能信口造人黄谣,要是我同她决裂,她也会咬上我。”


    邢葵抠手指,十分抱歉,“那时的我不够勇敢,只能发个表情包转移话题,我很喜欢刚才喊出一切的我。”


    她偷偷地抬眼,瞄周镜,他会不会觉得以前的她欠佳?周镜安静地倾听着她说话,神容温和,不作打断,好似没听见任何不妥。


    他好看的眼睛也平静,眉弓高,故眼窝深邃,容易让人看得陷进去,尤其接吻的时候:“不对。”


    什么不对?


    邢葵一怔。


    车辆驶到小区楼下,周镜不紧不慢地停车,“邢葵,你的手上没有武器,有人在你面前表露阴险丑恶,你选择回避,这是对你自己、对你家人的负责。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你更加勇敢,这很好,但这不意味着过去的你不好,你该学着喜欢每个阶段的自己。”


    邢葵心跳有一秒钟失控地加快,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行踏有失,周镜温柔地肯定每个阶段的她。


    “你下班了吗?”邢葵靠近。


    “这会儿才下午两点。”周镜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接着黑瞳骤缩,邢葵揭开挡脸的蓝色口罩,如一阵风凑上来堵住他的唇。


    “我想要预支下班吻。”


    “没有预支的规矩。”


    “是啊,所以我在强吻你。”邢葵停在周镜唇边甜甜一笑,“多谢周律师,我现在超有勇气的!让我强一下,大不了晚上我再让你强回来。”


    “……”你在说什么,没让你将勇气点在这里。


    周镜眉眼温润,鼻子很挺,唇说实话也很好吃,好吃到想将他亲到大汗淋漓,鼻梁渗出汗珠,但邢葵没见过他出汗,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喘。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位置,注定他们此刻吻姿不会舒服,邢葵腿疼动不了,于是直接把周镜往她这里拽。


    周镜在反抗,他在试图抢回控制权,但邢葵此时超勇,他一动她就咬他,其实也没几分威慑力的牙齿触碰周镜,咬得他呼吸错乱,方寸丧失,金丝眼镜一片雾蒙蒙。


    因为贴贴就把控不住,那太低级了,是相遇迄今桩桩事件都在证实邢葵是个美好的人,被四散光彩的人贴贴才会沉陷。


    邢葵亲周镜纯粹是心情愉悦,车窗外乌云绵绵的天空落下淅淅沥沥小雨,车内只有邢葵毫无技巧单纯取乐的吮咂,噢,还有周镜的喘音。


    “邢,嗬,嗬,葵。”第二十八次吻,周镜虎口处他自己咬的伤滚烫。


    “别叫嘛。”勇气时间结束,邢葵缩进副驾驶座,戴好口罩,弱小可怜,“我渴肤症犯了,你能理解的,对吧。”


    周镜手穿进发丝,偏过身去,仍在急促喘息,胸膛起伏,好像不理解欸。


    车窗一层层氤出热雾,邢葵心虚地咽口水,听了五分钟后伸出手指,拽拽周镜灰呢大衣。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热息渐渐平稳,周镜放下撑头的手,没有怪罪地望向她:“饿了吧,回家吃饭。”


    “嗯!”邢葵盯着周镜下车,走到她这边,伸手抱她,这才笑开,靠进周镜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心放妥当,“确实饿了,我今天约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放我鸽子,改天重约。”


    “你还要再约他?”


    “咋、咋了?”咋心跳乱了,是替她不平吗?“没事的,就一次放鸽子,他可能有事,他救过我的命,放一次鸽子能接受啦。”


    “他救过你的命?”周镜抱着她进入电梯。


    “对啊,我跟你讲,就是我住院那会儿……”


    周镜听出来了,邢葵一点都不清楚许野也是他们兄弟之一,合着是个误会。不,不完全是误会。


    邢葵是只想还帽子再请吃饭报恩,但许野,以他不近生人的性格,能主动邀约邢葵,不正常。


    不过厉乘川会掐断少年人萌芽的心意,大概已经掐断了。


    周镜家对面,彻彻底底打扫过、重新布局过的屋子内,厉乘川坐到漆黑的真皮沙发上,宽大的手霸总风地搭在沙发面,满意地看着他的新家,离邢葵近的家。


    一周过去,厉乘川终于搬了进来。这期间,有周镜照顾着邢葵,他又分别叮嘱过两人,还算放心。


    周镜还帮他点出了许野这个不知道从哪一块儿搭上邢葵的潜在情敌,作为兄弟相当可靠。


    收到周镜提醒的当天,厉乘川便猜出许野可能不知邢葵身份,于是向他点出,许野也当晚就回复了他。


    3月x日下午20:08


    厉乘川:【邢葵是我要结婚的人。】


    3月x日下午21:07


    许野:【我明白了,厉哥】


    问题解决。许野在兄弟里年岁最小,对外凶狠,对内极听兄长们的话。这次的事是个意外,身为金诺言董事长独子的许野,连家业都不在意,只钟爱田径。


    这不,几十分钟前,许野刚误发了一条消息给厉乘川并撤回。


    许野:【抱


    歉厉哥,田径社要采购护膝,我发样图时发错人了。】


    厉乘川回复没关系。


    要见到邢葵了,他心情好,凛厉的眉眼间都泛着愉色。


    可伸缩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放了一袋水果,是送邢葵的,刚刚厉乘川去敲过周镜家的门,不知何故没人应答,可能出去了可能没听到,他等几分钟再去敲敲。


    不知又修养了一周,邢葵身体如何,气色可曾转好。


    周镜和他一样不会做饭但有钱,理当不会在饮食上亏待邢葵。


    “我想喝乌鸡汤,我们点乌鸡汤吧。”


    门外传来声响,离得远,厉乘川没听清,但似乎是邢葵嗓音,他立即站起,抓过水果袋疾步走向门边。


    “这个季节有芋头吗?有点想念糖蘸芋头,我还想吃草莓!我们再点份水果吧!”


    草莓,他买了。厉乘川兴冲冲推开门。


    门外面,靠在周镜怀里的邢葵笑眼明显地望过来。


    愣了一下后,邢葵挥手:“嗨,厉乘川,好久不见。”


    厉乘川笑不出来,面色冷暗:“怎么,这栋楼也和你家那边相同,没电梯需得抱着上楼?”


    周镜下意识垂眸看向邢葵的嘴,好在她戴着口罩,没让厉乘川一眼看到更刺-激的证据。


    被问的邢葵皱眉望了厉乘川一眼,这人好离谱啊,就这么见不得兄弟谈恋爱嘛。


    厉乘川盯着周镜,等他回答。


    周镜放下邢葵:“你先进去点外卖,我跟他有话要说。”


    邢葵:“好。”


    厉乘川:“等一下。”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水果,买多了。”


    袋内有盒装的草莓、蓝莓、桑葚,还有菠萝和火龙果,他买多也买太多了,邢葵小声道谢,瘸回家,厉乘川人还行,就是老插手兄弟的事。


    “许野不清楚,你当清楚。”厉乘川和周镜走进厉乘川的新家。


    “今日许野放了邢葵鸽子。”


    厉乘川转过身,周镜神情镇定,转移即将落他身上的炮火,“我今日得知了许野和邢葵相识的缘由……”


    他平稳地复述邢葵告知他的内容,边讲边想起邢葵贴在他怀里谈论的语调,软软的,轻轻的,仿佛话音的主人很好欺负,她亲他的唇也一样软,咬他时力道约等于无。


    周镜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厉乘川的新家,他刚搬进来,厨房大理石台上的透明热水壶里没有水。


    “许野若将你的警告全部听进,今天他不来他就该提前和邢葵说清,我想,他大概,正在纠结。”


    “该死。”


    许野纠结的结果大概是好的,但周镜需得将他自己从厉乘川的怀疑中摘出:“我抱邢葵上楼,也是因为她久坐腿疼。”


    “嗯。”厉乘川薄唇下撇,脸色冷硬,体谅了周镜抱邢葵的举动,“幸好有你在,这事是我处理失误,高估了许野。”


    周镜单指一推眼镜,窗外的光扫过镜片:“许野终归年纪小,尚未出校园,好在心直好猜,不知者无罪,你也不用过多责备。”


    “嗯,去吃饭吧。”厉乘川要往外走。


    周镜喊住他,吃饭要摘口罩:“不妥,就算你想和邢葵复合,也得和她保持距离。”


    厉乘川:“我一周才见过她一面?”


    周镜:“她看起来觉得一面都多了,别将人逼得太紧,你都搬了过来,他日有的是机会。”


    厉乘川低眸沉思,少顷:“多谢。”有道理,邢葵忘记了他是戒备他,他不想带给邢葵不好的感觉,“我会注意分寸,麻烦你多多照料,脑损伤难逆,她要有得罪之处,你别和她计较,尽管告知我。”


    周镜抬指抵了抵唇:“当然,我会的。”


    下雨天夜里室内空气湿冷,周镜说她白天药吃多了,取消了今晚的下班吻和晚安吻,邢葵躺在床上捏腿吃草莓,这段时期她有在稳定更新自媒体,更新完和江玉鸣打起电话。


    同他汇报今天的事,删去后续,只讲到在餐厅碰见同学:“我当时超想逃的。”


    “那为什么没逃呢?”江玉鸣的嗓音透着疲倦,他刚出手术间,术中病人大出血,血溅得他护目镜、口罩、衣服到处都是,水龙头哗哗,水混着血一同从白皙修长的手流下,怎么洗都一股腥味。


    “因为你啊。”邢葵清快的声音透过冰冷的手机落进耳窝,“你帮我删掉了他们,帮我开了口,我觉得,反正都这样了,与其逃,不如鼓起勇气往前冲,江玉鸣,真高兴遇到你。你是不是很累呀,还在医院吗?要不我给你叫个代驾?”


    “不。”江玉鸣两手反按在洗手池台边,低着瑰姿艳逸的脸,缓慢弯起唇角,站直解开染血的手术服,勾魂撩魄地笑,“我现在很兴奋,好孩子,好久没亲你了,我去周镜家找你偷-情怎么样?”


    第22章


    啊啊啊!神经病啊!邢葵缩进被子里捶床,扎耳挠腮,救命呐,江玉鸣要来周镜家找她偷、偷、偷……


    她说了“别”,但她估计笑着挂断电话的江玉鸣不会听,并且已经在赶来周镜家的路上。


    要不是打滚怪为难她的腿,邢葵恨不得在被窝里滚一百个来回,她脱力地趴在床上,脑子片刻眩晕。


    真搞不懂江玉鸣,他给她感觉相当危险,如果把他放在游戏副本里当boss,凶险级别一定是SSS,还是SSS中的隐藏款。


    可是江玉鸣又对她很好,他会给她暖手暖脚,会半夜给她掖被子,每天再忙碌也会抽空倾听她的每一句话。


    假如这里是邢葵自己家,假如只有她一个人住,江玉鸣来,她是不怕的。但这偏偏是周镜家,她和周镜两个人住,她的嘴还看得出被吻过的痕迹——毁灭吧!


    邢葵靠到床头,这题天才来了也不会解,不如临死之前多吃点草莓。


    还是少吃点,不知道江玉鸣爱不爱吃草莓,给他留一些,哄哄他。


    这颗够红,肯定甜,留给他。


    这颗形状漂亮,看着都开心,留给他。


    这颗……


    九点,一道门铃声传进周镜家,江玉鸣来了。


    还在书房处理上庭资料的周镜蹙着眉抬眼,谁这个点来访,厉乘川就这么没耐性?


    白天时间给了邢葵,周镜还有不少事要做,不喜被人打扰工作,但仍绅士有礼地去为到访者开门,握在门把上的手虎口贴了几片创口贴,棕色的边缘浸着血。


    “Surprise!”


    看到来人,周镜眉宇间拂过困惑。


    江玉鸣穿着白色大衣红色薄针织,径直走进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笑意嫣嫣,“做完手术太晚了,车开不回去,不介意我今晚借宿你家吧?”


    玄关,周镜转身看向他:“你家到医院的距离,和我家到医院的距离,你可以点开地图查一查。”


    “啊哈。”江玉鸣漫不经心地挑眉,扫看周镜家,寻找邢葵卧房位置,“我太累了,开迷路了,开错的地点刚好离你家近。”


    如此不走心的谎言谁都不会信,周镜伸指:“厉乘川刚搬到对面,你出门向前便可过去。”


    “好吧好吧,被你看穿了,我另有目的。”书房相对的房间朝东,阳光适合病人住,江玉鸣意味深长地和周镜对视,一启红唇,“我是替老厉来的,听老厉说,邢葵最近住在你家。”


    周镜眉心变冷几分,蜷了蜷手指,虎口创口贴跟着皱起。


    “老厉相信你,但我可记得,长辈们曾说,你和老厉脾性最合,你俩可能会喜欢同一种姑娘,让我突击检查一下,你对邢葵有没有那么干净吧。”


    说罢,不给周镜反应机会,江玉鸣急速奔到书房对面,打开门,进门,锁门,一气呵成。


    “江玉鸣!开门!”


    无视好兄弟砰砰的敲门声,江玉鸣冲坐在床上的邢葵弯唇笑:“几日不见,你变样了呢。”


    周镜家隔音好,邢葵没听见外面的谈话


    内容,但估摸江玉鸣用了些手段,话说,把房子的主人锁在门外是不是有点丧尽天良啊?


    邢葵讪笑,努力抿起嘴巴,肿得并不丑,容易让人联想到粉色的樱桃。


    “他干的?”走近的江玉鸣长指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沿着她的嘴角勾画她的唇边,到达唇中心停下,轻按。


    江玉鸣过分艳丽的眸子眯起,面容透着危险,手上并未用力,他知道稍微用力就可能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痕。


    “我们好孩子没有事事同我讲嘛。”他这般说着,却好像早就猜到了,并不发火,就是坐到她床边,笑眯眯地描摹她的唇。


    “是你让我装的渴肤症。”别笑了!邢葵瞅向门,门外失去动静,她举起水果盘阻挡江玉鸣,“别亲我,江医生,这里是周镜家,周镜绝对有备用钥匙,你吃草莓吗?我特意挑的。”


    江玉鸣瞄了一眼:“要我别亲你,用这种品相的草莓换可不行。”


    “这不是挺好的,我把甜的好看的都留给你了。”邢葵不解,“那你想用什么换?这里这么多草莓,就没你喜欢的?”


    江玉鸣眸色转幽,视线慢悠悠从邢葵脸颊下移,整个人如一条花堆出来的毒蛇,玫瑰花芬芳浓郁。


    “别不说话呀。”邢葵着急,“你想用什么换都行,只要不亲我,快点,待会儿周镜来了。”


    蓦地,江玉鸣抬眸,唇角翘起弧度:“行,那你看着我说一遍‘真高兴遇到我’。”


    邢葵快速复述:“真高兴遇到我。”


    江玉鸣笑:“把我改成你。”


    邢葵乖乖:“真高兴遇到你。”咦?这貌似是她说过的话,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江玉鸣是因为这句话才会过来吗?


    “真可爱。”江玉鸣揉向她的头,她懵懵地缩脑袋,暖和的手指在她头发间穿梭来穿梭去,“不亲你可以啊,我刚做完手术,手上都是血腥味,让我摸摸别的地方,去去味道。”


    手上有血腥味还摸她的头?邢葵拧着眉瞪向他,嗅嗅鼻子,没闻到血味,松展眉,等一下,他说啥?他要摸哪里?


    指腹贴到她的腰间,撩起衣角,轻而易举穿进,还来不及反应,热软的掌心和五指盖住她一边腰窝:“这里,他碰过吗?”


    邢葵腰一抖。


    “别抖啊邢葵,你身上凉冰冰的,让我热热。”


    不是要欺负她,只是不明白,周镜有好好照顾她吗?怎么人在家里还这么凉,还不如他带她回家好好焐焐。


    毒蛇似的目光锁在邢葵唇上,江玉鸣八成还是想接吻,但强行按住了想法,用手掌代替,反复蹭着。


    邢葵哆哆嗦嗦,希望他尽快结束,配合回答:“没、没碰过,他只碰嘴。”


    “是吗?”江玉鸣听完,用他极具攻击性的美人脸接近她,压低的嗓音犹如来自深海塞壬,“那他每一次重重吻你时,你有想念我吗?”


    咔哒,室门被推开,周镜拿着备用钥匙,盯着这一幕:邢葵盖着被子,江玉鸣坐在床边,一只手在被子里。


    灯光照在金丝眼镜上,周镜瞬间过来,拽离江玉鸣,衣柜被撞出沉重响声。


    两只手掌按住邢葵两肩:“他在扌旨女干你吗?”


    邢葵瞳目地震。


    妈妈,我的天,这怎么解释,这。


    “喂喂喂,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撞到衣柜上的江玉鸣站稳,拍拍起褶的衣裳,浪荡笑,“一个律师这么大力气,难怪能把小姑娘的嘴亲肿。”他抬起瘦长手指,指尖竟捏着一片草莓盖上的绿叶,“我就是看到叶子落到她身上,捡一下而已。”


    他什么时候拿的叶子!


    佩服,江玉鸣大概落手之前就想好了应对方法。


    周镜望向邢葵,向她求证,邢葵看了眼江玉鸣:“不,他撒谎。”


    她抓住周镜手臂,“他问我我的嘴是不是你亲的,我说你只碰了嘴,他不信,然后他就想检查其他地方。”


    江玉鸣上扬嘴角:“信她还是信我?”


    好孩子,配合得不错。


    周镜很不好骗,刚才他不信,这会儿才信,替邢葵拉好被褥:“你好好休息,你给我滚出去。”


    他带走江玉鸣,邢葵盯着阖上的房门咬手指,方才江玉鸣递给她一个眼神,她懂了,江医生来,也有助攻她追周镜的意思。


    好让人费解的胸怀,一边想亲她一边撮合她和别人。


    邢葵闭上双眼交叉双手,菩萨保佑,两个人都不坏,外面千万别打架。


    祈福太迟了,菩萨听见都没法阻拦,刚出邢葵卧室,周镜的拳头就挥向了江玉鸣,精准对着他常年弯翘的嘴角。


    “难道不是我该揍你吗?”江玉鸣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渗血的唇仍然弯着,“我没碰什么也没想真碰,但是你,我们的好兄弟,你亲厉乘川的未婚妻,问过厉乘川意见吗?”


    周镜调整呼吸:“他们已经分手了,邢葵和谁接吻都是她的自由,况且我有我的原因。”


    分手?


    他怎么用“分手”来形容邢葵和厉乘川的关系?


    啊……周镜居然不知道邢葵是失忆吗?


    有趣也合理,厉乘川不会提,失忆的邢葵更无从提起,周镜可不就没渠道得知吗?


    江玉鸣垂了下浓黑眼睫,眸中笑意森森蔓延:“是吗?你有你的原因,那我就去找厉乘川过来,让他听听,你亲他未婚妻的原因。”


    周镜看着他走,也随在他后面走,步伐却极慢,江玉鸣来到门边,他则转方向坐到客厅沙发上:“去吧,正好将厉乘川找过来,我也想和他讲讲,许野为何会约邢葵吃饭。”


    江玉鸣停步。


    周镜抽过一张纸巾,虎口创口贴下伤口因为他揍江玉鸣的动作重新流血,血液从创口贴边沿渗出:“许野什么都不懂,你说,他哪来的请邢葵吃饭的念头。”


    江玉鸣轻挑眉梢:“他还在上学,也许是从同学那儿得到的建议。”


    周镜擦着虎口的血,慢条斯理:“许野是一根筋,但同龄人幼稚的起哄,他会莽撞地用在一见钟情的对象身上吗?”


    江玉鸣语调轻慢:“谁知道呢,少年人易冲动,你个三十岁的人,少揣摩二十岁少年的想法,哦对,许野生日在秋天,他还不足二十岁。”


    周镜擦净血:“江玉鸣。”


    “好吧。”江玉鸣从门口移步,坐到周镜对面沙发,散漫地交叠长腿,唇角带伤不减风采,“被你发现了,许野请邢葵吃饭,就是我的杰作。”


    第23章


    两张隔着茶几的单人沙发,江玉鸣和周镜相对而坐,一个跷着腿艳丽张扬,一个揉捏纸巾温和内敛,气势迥然不同又相互抗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周镜猜得不错,许野邀吃饭背后正是江玉鸣在推波助澜。


    事情还得从许野和邢葵初遇那日说起。


    那日,许野点赞了邢葵的朋友圈,被江玉鸣看见,之后他便猜出救邢葵的路人正是许野。


    并且,许野后来还联系了他。


    许野:【江哥,我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她在你们医院住院,我要不要去给她送篮水果啊?】


    秉着看戏心态,江玉鸣没向许野揭露邢葵身份,但那时的邢葵精神状态甚为糟糕,不宜卷入兄弟战争,江玉鸣也没让许野过来。


    何况他当时还没想破坏江厉两家关系,直到再后来,江玉鸣要从兄弟中为邢葵找对象,许野进入他的考量范围。


    因此当许野再一次发信息给江玉鸣,问他“他同学建议他邀请心动对象吃饭行不行”时,江玉鸣回答:【不妨一试】。


    万一邢葵攻略周镜失败,江玉鸣给她准备了plan-b。


    换句话说,江玉鸣为邢葵准备了备胎。


    但现在看来无需plan-b,plan-a推进得很成功。


    江玉


    鸣意味深长地注视周镜,许野那晚收到厉乘川警告,厉乘川不清楚,江玉鸣却知道,邢葵经常要和他通电话汇报攻略周镜进度,她的手机不会明晃晃摆着给周镜看。


    所以今晚看到邢葵的唇,江玉鸣不意外。


    他甚至能想象到场景。


    禁欲之人堕于欲,大口呼吸,胆怯的小白兔眼瞳水泽波动,虚弱的脸颊弥漫诱人粉霞,挣扎,不敢挣扎,强咽着喉溺于水。


    江玉鸣每对周镜笑一次,就在心里骂他一句贱人,笑的弧度越大,心里骂的声音也越大。


    “罪也分一二三等。”贱人,他扯着受伤的嘴角笑,“我不过成全一下少年人心意,你把厉乘川未婚妻的嘴都亲肿了,也有脸说我?”


    沾血的纸巾在周镜掌中揉成团,继而划出抛物线,滚进垃圾桶:“撒谎,你爱看戏,连兄弟的热闹你都能看。”


    哦?周镜猜错了。也正常,他俩终归掌握的信息量不同,周镜能看破江玉鸣在编造谎言,但没有途径将他完全看破。


    江玉鸣后背抵住沙发,长指搭上扶手,不解释,不承认,故意误导周镜:“别回避问题,我做什么也不及你,把厉乘川未婚妻的嘴亲肿。”


    周镜反问:“你分明能阻拦许野却暗中推波助澜,你猜厉乘川觉得哪个更严重?”


    江玉鸣嘴上漫着笑:“哟,你亲肿邢葵嘴巴的原因就能让老厉认可?让我想想,大家都猜婚姻取消的原因在邢葵身上,要为老厉鸣不平,你不会是呼应了群内兄弟号召,想报复她吧?”


    他说话很气人,但周镜不是会被言语轻易激怒的性格,相反,在法庭上,他能身着正装,用三言两句轻而易举影响他人情绪。


    “婚姻取消背后也许另有隐情,邢葵不是群内猜测的那种人。”渴肤症若是真的,邢葵或许是因病被迫出轨,若是假的,周镜也相信她不会主动犯错,“我不是你,任性妄为,顽劣不堪。”


    修长的指掐住沙发扶手,江玉鸣颤栗着笑起来,笑声足足延续一分钟,旋即,他抬起令人目眩的脸,启唇:“你完蛋了周镜,邢葵的嘴,是不是很好亲啊?”


    这里不是审判场。


    斯文人却执起剑,挥向他的兄弟。


    我们好孩子真的好厉害,做得好棒,好想亲她,好想把她摁在被窝里亲,好想好想好想,啊,我的好孩子。


    周镜这个贱人!


    “我顽劣?”江玉鸣扬声,笑容如盛放的玫瑰,“十几年前,咱们兄弟中,最恶劣的明明是你吧,怎么?穿上律师服就忘了曾经差点让你进少管所的斑斑劣迹。”


    啊?


    好不容易挪着半废的腿出门偷听的邢葵呆呆,在落地灯后小心扒着墙,离得近的光线炫丽,和江玉鸣一同投进邢葵眼里。


    他在和周镜讲话,惑人的眸子却盯着她,仿佛在用眼神吻她,贪婪隐晦,一寸一寸。


    他的嘴咋了?谁伤了江医生天下无双艳丽的脸!噢,周律师啊,那没事了。


    十几年前又咋了?江玉鸣一定是听见了她瘸过来的响动,故意讲给她听,他在教她攻略周镜。


    周镜也看到了她,看向江玉鸣:“请你离开。”


    江玉鸣没有再留,从容起身,只是迤迤然走到门,又转过身,冲墙边冒出半个脑袋的邢葵点点自己上翘的唇,十足放浪。


    周镜抓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人推出了大门。


    邢葵经不住笑,周镜稳步走过来:“别理会他,他就是这样人模狗样,冲你笑得越灿烂,肚子里坏水越多。外面凉。”


    他将她抱起来,没发觉伸手的动作于他有多习惯。温暖包裹邢葵,听说体质好的人多体热。


    “还有他说的话……”


    “啊,十几年前吗?没关系,你不用介意我听见了。”邢葵轻快地说道,“白天周律师才跟我讲过,人是会变的,有过去的你才会有今天的你。”


    周镜抿住唇,沉默不语。


    总之,由许野邀吃饭引发的事告一段落,此事中,江玉鸣利用许野,周镜算计许野,厉乘川警告许野——只有许野当冤种的世界达成了。


    当天,由于周镜找厉乘川聊过,厉乘川还二次警告了许野。


    京江大学男生宿舍,许野长腿架在床尾栏杆,看着厉哥的消息,拧着粗野剑眉,不太会绕弯的脑子打起乱糟糟的结。


    厉乘川只发了一句话,他要许野删掉邢葵。


    十分钟前许野就点进了删除页面,但捧着手机不断想起邢葵看他的眼神,悬在屏幕上方小麦色的手怎么也下不去。


    “喂。”他抓住手机,向床下伸去,对同宿舍的人道,“帮我删个人。”


    “这个头像?不是你的心动对象嘛,许哥要删掉她。”


    “少废话,快删。”慢一秒钟都会后悔,肌肉勃发的手臂压着金属栏杆,金属冷硬,不像许野给邢葵戴帽子时碰到的她后颈皮肤,也凉但软,等等,“等一下!我帽子还没拿回来!”


    “……”床下的男生举起手机,“已经删掉了。”


    “谁让你动作那么快!”许野一把夺回手机,通讯录X字母开头的列表中小葵花头像已然消失,他手摸索一阵不知该落到哪里,浓眉紧皱,“那是我最喜欢的帽子!”


    室友摊手,那没办法了,微信消息能撤回,删掉好友可不能反悔。


    许野气愤地躺回床上,窗外夜雨连绵,冷冷的,如从天坠下的虚线,像少年人盈出眼眶的泪珠。


    第二日早,邢葵揉着睡眼从被窝里钻出来,三月份夹在冬春之间,气温高高低低,天气说变就变,昨夜一直在下小雨,雨夜睡得人很不舒服。


    第二日早,许野猛地从宿舍床上跃起,眼圈发红,不对劲,大家不是分析说厉哥的未婚妻负了他吗?可是邢葵怎么会是那样……


    邢葵拿起手机,揉着眼睛按指纹。


    许野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划动列表。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让邢葵睁开眼。


    江玉鸣:【(受伤嘴角特写图)】


    江玉鸣:【冷冷的雨在脸上胡乱地拍.jpg】


    什么啦,在撒娇吗?邢葵靠在床头笑,回了个“猫猫摸头”的表情包,下床洗漱。


    微信列表划到T,许野点开一个昵称为“甜甜的恋爱会找上我”的用户聊天页,发送在飞燕商场拍到的周镜抱邢葵图。


    甜甜的恋爱会找上我:【?】


    甜甜的恋爱会找上我:【周哥背着兄弟们谈恋爱?】


    许野:【那是厉哥的未婚妻。】


    甜甜的恋爱会找上我:【!】


    【真没想到周哥为了帮厉哥报复坏女人牺牲这么大,我太为咱们的兄弟情感动了,许野,咱们也不能摆烂啊!】


    “……”他肯定是没睡好才会糊涂到找这个话痨男。


    今天奇怪地没有早安吻,并且一连几天一个吻都没有。邢葵问过周镜,周镜说断药有助于治疗,好吧,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介怀那天江玉鸣说的话,正好让她嘴消消肿。


    这几天邢葵也经历了一些事:一,她发现救命恩人将她删了,莫名其妙,但不重要,删就删了吧。


    二,邢葵想搬离周镜家,杜绝江玉鸣偷-情事件发生。先前就说好的,她只是暂住周镜家,他会帮她找房,但周镜说还没找到,她也不好意思全麻烦人家,趁精神好,自己也逛起租房软件。


    只是,找房确实如周镜说的一样困难,中介贴出来的房子宽敞干净,标价低廉,可一旦联系中介,对方上来就,或者讲几句话就跟她要电话号码,要带她线下看。


    邢葵以前找过房,这种多半是假图,等见到中介,他就会跟她说图上的房子刚巧租出去了,然后骑着电瓶车带她各个小区地蹿。


    她还记得刚工作那儿她找房,千挑万选,和一位线上聊天感觉很热情实诚的中介见面。


    结果对方带着她进了一间由“厨房”隔出的“长形房”,她站在油烟厚积的煤气灶前连连摆手说不要,中介却笑着说:“煤气灶就在床旁边有什么不好的,有人就喜欢这种房子呢。”


    初进社会的邢葵看着中介慈眉善目的样子,从心底发寒。


    所以周镜还没找到合适的房,邢葵完全能理解,她最


    近都在考虑要不要在周镜家小区内逛逛,找找有没有房东直租。


    三,邢葵还在稳定更新自媒体,分享生活,各个平台都有涨粉,小红薯更收到了广告私信。


    是做护肤品推广的,一百块请她发一条笔记,图片内容都由对方提供,自己根据账号调性改改即可,不过邢葵没接,虽然一百块对她来说是可以点六七次麻辣烫的巨款,但那护肤品她没用过,不想说她没确认过的话。


    全平台账号名定为:天天奇妙历险。


    简单好记,符合她从鬼门关回来后对生活的期待,“天”字也是“葵”字的拆字。


    想到拒绝了一百块巨款,邢葵还是有点肉痛,站在厨房倒水,边倒边疼,中午得挑个便宜的外卖,点炒饭吧,别加鸡蛋了……


    一阵奇怪的动静传来,邢葵望向门,放下水壶,紧接着,大门的锁被卸掉,被卸掉???


    一群五大三粗的黑衣人鱼贯而入,列成两排,一名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的短发女踏进周镜家门,白皮草搭配丝绒黑裙,一看就不怕冷。


    短发女拽低墨镜扫量她,看到她额头疤痕:“这么丑?周镜异食癖?你是周镜抱的那个女人吧?带走。”


    邢葵:“?”你哪位?“绑架是犯法的!这里有监控!”


    她被两名黑衣人控住两边胳膊,举起来往外面拖,哪来的法外狂徒,都说了有监控!


    短发女移了两步,似寻找监控般左瞧右看,没找到具体镜头在哪儿,她戾气森森地抓过邢葵先前拿的热水壶,砸到客厅的茶几上:“我知道你能看见,人我带走了,想找她跟着监控来找。”


    两个小时后,某邢葵长这么大没来过的会所包厢内,邢葵在灯红酒绿中默默低头吃薯条。


    面前,十位气质不同的男模一行排开。


    短发女勾住邢葵肩膀,白色皮草蹭到她的脸颊:“周镜那个烂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来,这里十个人你随便挑!每一个都器大活好!”


    第24章


    妈妈,当您听说女儿进了这种地方之后,希望您千万别高血压,她真的是被迫的啊被迫的啊!


    邢葵头快缩进了绣着小葵花的奶黄色睡衣领子里,两个小时前她还在家里想点炒饭呢呜呜,没有想试试十男盖饭啦。


    头被短发女强行掰起,邢葵被控制着看向包厢里的他们。


    堪称万紫千红,有西装衣领齐整的,有只穿,邢葵不知道那黑条条叫什么,束缚带吗?有冲她抛媚眼的,还有不看她装清高的。


    大部分个子都高,只有一个矮个子,估计是防止客人有这方面x癖。


    邢葵真心觉得羞耻,只穿着一只拖鞋的脚快抠出一栋别墅——另一只拖鞋她被绑出来时故意踢掉在了门外,万一厉乘川比周镜早下班,看到拖鞋能意识到她有危险。


    “没挑中吗?”短发女在黑暗的只有各种彩光的环境下仍然戴着墨镜,睨向旁边,“去换一批。”


    “好的,周小姐。”


    短发女姓周?和周镜一个姓?是同音字还是……


    很快,新的一批十男上来。


    被抓着头发的邢葵只想吃薯条,一根两根三根,好好吃哦。


    薯条盘子被移走:“我让你挑人,脸丑耳朵也聋吗?”


    邢葵眼巴巴望薯条。


    “还是你光看他们的脸和身材不够?去给她拿把尺子,让她量。”短发女高傲地望着她。


    量、量什么啊?!


    “让你亲自验验,这里没有金针菇。”


    不是!她不要量啊!


    邢葵不清楚突然出现的短发女身份,其人枪口目标是周镜,但言行有些神经质,最好别惹恼,她小声道:“这里是正经会所吧?”


    “是啊。”短发女不屑发笑,“但你给足了钱,他们私下什么都肯干,比周镜能为你干的都多,周镜不会玩花样吧?他们会。”


    说罢,短发女伸出一只手,其中一名男模立刻来到她身前,跪下他不值钱的膝盖,舔吻她的手指。


    那神态,那动作,邢葵大为震撼,脸热十分,感觉自己就像热水壶,再多看一眼耳朵就要冒出热气。


    人在短发女手里,邢葵不好作对,缓兵之计,认真思索了下回复道:“我不喜欢不是处的。”


    这话一出,十男皆毙。


    差评!这家店就不考虑客人爱干净吗!


    而且这些人长得也就,也就是个人。可能是外面的男的太过邋遢,让这些稍微打理下自己的男的都能靠脸工作了。


    按他们称帅的标准,全天下女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美女。


    “还不去换批处男!”短发女呵令道。


    “光是处也不行,还得长得好。”邢葵补充。


    十分钟后,一个看着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男生被送了进来,个子高,脸比刚才的人都优秀,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站在包厢门口,眼神抵触。


    “这是刚来的新人,还没接受完培训。”


    “就他!”邢葵喊道,没做完培训听起来好策反,不能指望人就救她,她也得自救。


    “行。”短发女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还要不要别的?你放开了选,想选几个选几个,想干什么干什么,一切消费我买单!”


    宋弘宇警惕又厌恶地扫视室内,若不是家里急需用钱,拿刀架着他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他都不会来这里。


    进了这种地方总会有些幻想,宋弘宇也想过,他接待的第一个客人是位美丽善良的富婆,会好心地救他出风尘,他们会写出一段罗曼史。


    然而现实情况是,包厢里有年轻不介意撒钱的富婆,宋弘宇要服务的却是她旁边脸上有一道疤的丑女。


    她甚至穿着睡衣!只有一只拖鞋!


    “不用了,我先试一个。”


    幸好她没要求多对一,她抬起头,颇显生疏地招手,眼神清澈,“你坐过来吧。”


    “多试试你才能体验到好,行吧,看你也不会,你先用一个试一下。”短发女也招手要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坐到她身边,三个人亲亲昵昵。


    邢葵挪了挪,端回被短发女移走的薯条盘,宋弘宇走向她,压抑着反胃坐下。


    脚趾抠着地板,邢葵咀嚼薯条压惊,零经验的她回忆着从小到大看过的剧和文,别别扭扭张嘴:“你叫什么名字呀?”


    “弘宇。”在会所工作的人要取花名,宋弘宇刚来不久,还没想。


    他反感地盯着邢葵吃薯条,进包厢前他已经做好丢失初吻乃至初-夜的准备,吃薯条会让嘴里有油炸味。


    “哦哦,洪宇,你要不要吃薯条?”


    “……”才不要,来之前宋弘宇特意喷过口腔清新剂,绿茶味的,现在嘴里很香,“小姐爱吃多吃点,还有想吃的都可以点。”


    “真的吗?你们这里有没有炒饭?可以加蛋的那种。”邢葵激动。


    “……”谁来会所吃炒饭!“有意面,我看别人点过。”


    “太好了,我也要来一份,你要吃吗?”


    “……”宋弘宇望着她皱起眉,他听说有些客人爱玩一些电视剧play,譬如面条吻,“不要。”他嫌恶心。


    单纯想吃午饭的邢葵高高兴兴点了一份番茄牛肉意面加蛋加火腿,整个人开心不少。她还记得要自救,被绑来的时候没带手机,她需要一部手机。


    和宋弘宇套近乎:“你看起来还在上学,为什么来这里工作呀?”


    来了,宋弘宇早就准备过这个问题的回答,博取客人同情是吸引客人花钱的有效途径之一:“缺钱,我爸出轨跑了,我妈查出来骨髓癌晚期,住院、化疗都是费用。”


    宋弘宇抿起唇,说的具是实话,他不习惯卖惨,可他真的需要钱。


    他也设想过客人在听到之后的回答,不外乎“天呐


    ,好惨”、“你有手有脚,怎么不去工地搬砖”这些,没关系,不管客人用什么眼光看他,给钱就好。


    “哦哦,这样啊。”邢葵挠挠头,招手,“那个,开一瓶你们店里最贵的酒,这样他有提成吧?”


    宋弘宇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别看我啊,我慷他人之慨。”邢葵揪住宋弘宇袖子,压低声音,“反正她说了她买单,你妈妈治病要多少钱,要多少酒才够,你说,我点。”


    宋弘宇愕了好久:“你不怀疑是假话吗?”


    邢葵不懂:“我费劲思考真假干嘛,反正又不用我出钱,能帮就帮啊。”她凑近,偷偷用眼神示意,“那个人,坏人,绑我过来的,你想削她多少钱都成,等于替天行道了。”


    她没怎么看宋弘宇的眼睛,宋弘宇心跳却漏了一拍。


    “挺上道啊。”躺在男人怀里享乐的短发女望过来,拿起手机,“这么快都会给他花钱了,来,接个吻,我录个视频发给周镜。”


    周镜家楼层。


    厉乘川拎着一份番茄牛腩走出电梯,中午他在公司看到陈泉点的,想到邢葵或许爱吃,就买了份送回来。


    待会儿等他见到她,就说店家搞活动买一送一,他吃不完。


    又是几天没见面,也不知道邢葵水果吃完没,她胃口比刚出车祸那会儿好了,厉乘川全副武装翻过垃圾桶,邢葵点的外卖剩的一天比一天少。


    厉乘川停步,走廊上一只拖鞋孤零零的,他抬眼看向周镜家,门关着,乍一瞧没问题,锁却是松离的。


    他瞬间拔腿冲了进去:“邢葵!”


    客厅里没有邢葵,卧房里也没有,茶几周围都是热水壶碎片,厉乘川漆黑瞳目犹如寒星,伸指摸了摸茶几面上的水,是冷的。


    周镜在法庭上得罪的人不少,故而他的住所安全系数极高,不仅家里暗藏监控,整个看起来平凡老式的小区内,住了大量周氏昔日部下后代。


    能通过他们的眼睛闯进周镜家的人,只有周家人。


    而姓周又憎恨周镜的人,只有一个:周镜的妹妹,周梨。


    周镜电话打不通,厉乘川边语音留言边疾奔出去:“邢葵被周梨带走了,我去追,你有消息尽快联系我。”


    法院,一行人跟着周镜出来。


    “哎呀,多亏有周律师,我们兴乘建设才没吃大亏。”


    周镜抬手止住李经理讲话,皱着眉点开厉乘川留言,随即快速奔下台阶,开车扬长离去。


    “这是咋了这是,难道他有案子比我们兴乘建设出的钱更多?”


    会所内,邢葵觉得短发女一定恨极周镜,不然她怎么会夹在两面大胸肌之间还没乐不思蜀,竟举起手机逼她和男模接吻。


    她看向宋弘宇,偷偷比“六”,“六”是打电话的模拟动作,她想问宋弘宇有没有手机。


    随后,邢葵偏过脸婉拒道:“这不太好吧。”


    砰!短发女猝然砸了桌面一拳,薯条盘被震得颤抖:“快接!趁我好声好气快接!要激!吻!”


    好吓人,邢葵抖了几抖,高度紧张,强撑着给宋弘宇使眼色,他却靠近了她。


    不是!没看懂吗!邢葵急切地比了几下六,手机,她要手机。


    “我没接过吻。”宋弘宇缓慢接近着邢葵,嘴里都是绿茶清新剂的香味,他看着她,她像可怜兮兮误入狼窝的小兔子,不知所措地往后躲,都要哭了。


    走进包厢前,宋弘宇假想过千万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最后向他伸出手的人穿着奶黄色睡衣和一只灰色拖鞋,额头带疤,自顾不暇,甚至说不上信不信他,就是能帮就顺便帮了。


    其实她蛮漂亮的,假如把贯穿额头的疤看作额链的话。


    宋弘宇抓住邢葵的手搭上腰,“可以吗?”


    什么东西,硬的,是手机!太好了,这个新人男模看懂了她的暗示。邢葵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演,她要在短发女的视线死角摸出手机。


    宋弘宇喉结滚动,抿着唇低头。


    邢葵专注地摸手机。


    砰!短发女又拍了下桌子:“磨蹭什么!我要激吻,激吻听得懂吗?把舌头伸出来,快点!”


    邢葵吓得浑身一激灵,心脏直跳,挤进宋弘宇口袋里冰凉的手隔着薄薄布料蹭过他的腰,宋弘宇也跟着心脏猛跳。


    要拍舌头的话,靠演演不出来,他得真、真、真……宋弘宇耳根通红,凝望邢葵的唇,他是第一次,要是能给她的话,可能是他的荣幸。


    邢葵快吓死了,哪来的神经病。她顶着脑震荡做起权衡,是接吻继续拿手机,还是不接吻放弃自救。


    谁会愿意放弃自救,不在宋弘宇口袋中的手揪紧睡裤。


    砰!包厢的门被人踹开,一人抓住宋弘宇后领,将他扔到地上,捞起邢葵抱进怀里,摁住她的后脑勺:“别怕,别怕,别怕。”


    邢葵闻到熟悉的薄荷味道。


    宋弘宇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吃惊地望着来人,他在京江大学读书,全校只有一个体育特长生比他好看,然而来人的模样竟和那位不相上下。


    第25章


    来人正是周镜。


    他出发地点为法院,离会所比出发地点在小区的厉乘川近,并且周镜了解周梨,连查带猜,比厉乘川先摸准周梨目的地。


    邢葵伸手抱住周镜,属实受到不轻的惊吓,抱到熟稔的人,鼻尖发酸,颤抖着,眼眶湿润起来。妈妈,再晚一点她就要被强迫和陌生人接吻了。


    “你还真喜欢她,看来我找对人了。”坐在沙发上的短发女在两位男模之间抬起手机,“她就是这张图上你抱的人吧。”


    什么图?


    邢葵闻声撇过脸,图片背景是飞燕商场一楼餐厅,是那天周镜抱她的场景,被偷拍了吗?


    “不会有错,就是她了。”短发女拉拉墨镜,扫看她和周镜,嘴角扬起冷笑,尖尖的下巴抬高,指向躲到一旁的宋弘宇,“你们该分手了,刚才你进来没瞧见她和那男的亲嘴?”


    方才那角度,从外面看是像接吻。


    邢葵仰头想解释,周镜温热瘦薄的手掌落到她头顶,摸了摸,又擦掉她眼边的泪,俯视她的双眸书写温和:“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回去洗洗就好,乖。”


    早些时候周律师应当在上庭,外套穿的笔挺西装,邢葵还是头一次见他穿西装,优雅得体,跟那几十个男模比完全不是同一档次,她弯起泪眼笑开。


    骤然,短发女下撇嘴角,抓过薯条盘砸向两人:“我准你谈恋爱了吗?周镜。”


    砰!盘子在彩光照射的墙上四分五裂,周镜将邢葵揽在身后:“你胡闹什么,周梨。”


    他个子高,虽然清瘦,但也比邢葵宽,一下将她挡得严严实实,仿佛一根定海神针。


    周梨?邢葵揪住周镜衣裳偷瞄,感觉短发女的名字有点耳熟,貌似在哪儿听过。


    “我们走。”


    “你们走得掉吗?”


    好经典的影视剧台词。


    包厢打开的门那儿,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将她和周镜围困,周梨坐在沙发上,弯腰,抽出桌子下方一个方形纸盒,“来了我的场子就该听我的规矩。”


    邢葵好奇地望着周梨拆盒子,周镜一动不动地护在她身前,进会所前,他将地点发给了厉乘川,包厢内外至少一百名黑衣保镖,邢葵的腿不方便跑,单单两人难以闯出,他须得等厉乘川过来帮忙。


    “你想做什么?”


    周镜一发问,邢葵便听出他想拖延时间,赶紧打辅助追问:“是啊,你想干嘛?”


    两人一唱一和,直让周梨嫌弃拧眉,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推开两旁男人,拢拢白皮草外衣,从盒子里取出一摞纸牌,黑金色,比一般的扑克牌要大一圈:“我们来玩玩游戏吧,最终赢家可以要求输家做任何事。”


    邢葵和周镜需要拖延时间,互望一眼,同时同意。


    这是一款前几年流行的卡牌类“真话or假话”游戏,经由会所本土化改编,常用于助客人取乐。


    四人游戏,一局总共二十张牌,六张暧昧牌,六张接吻牌,六张燃情牌,两张万能牌。


    开局二十张牌会打乱,发给每人五张,以某种牌为打出牌,无论玩家手里有没有


    ,都必须声称打出的牌为规定打出牌,每轮可打出一至三张。


    万能牌可等同于打出牌。


    比如,暧昧牌为打出牌,玩家A手里有1张暧昧牌、1张万能牌、4张燃情牌,等于玩家A有2张暧昧牌可打。


    每轮玩家出牌后,下一位玩家可提出质疑或继续出牌。


    质疑成功,被质疑玩家接受惩罚;质疑失败,提出质疑玩家接受惩罚。


    仍以暧昧牌为打出牌为例,假如玩家A没有暧昧牌或万能牌,却打出其他牌撒谎,玩家B若质疑,则玩家A受罚;假如玩家A有一张暧昧牌且真诚打出,玩家B若质疑,则玩家B受罚。


    受罚后重新发牌。至于如何受罚,纸盒里还有四把枪,每把枪内填充六颗液体弹,其中五颗装的牛奶,一颗为辣椒水,玩家受罚时喝到牛奶可继续游戏,喝到辣椒水淘汰出局——邢葵觉得万分恶趣味,强烈要求将牛奶换成清水。


    周镜:“辣椒水也换掉,她在忌口,不能碰辣的,只要有颜色和清水区分就行了吧,换成草莓汁。”


    会所经理抓抓眉毛,行,尊客要求,哪敢不从,你们这样玩一点都不燃情。


    一张方桌被抬进包厢,游戏必须四名玩家,周镜、邢葵、周梨只有三个,新人男模宋弘宇被赶鸭子上架,缩在角落自闭。


    邢葵同情地接近他,人家只是想搞钱的贫穷男大:“没听懂游戏规则没关系,瞎打就好。”


    宋弘宇微怔,听着她的关心,心里悸动止不住:“你放心,我很擅长这个,和同学玩过类似的。”他望向站在蓝色灯光下矜贵非凡的周镜,因为见到周镜而受伤的自尊心突然回归。


    长得比他俊美又怎样,他能在牌桌上打败他。


    邢葵缩回周镜身边,超小声:“他说他很精通,不会吧,不会就我不会玩吧。”还以为有人能跟她结伴狼狈,可恶!


    倒不是她笨,游戏规则她听明白了,但明白游戏规则消耗掉了她所剩不多的精力,等玩的时候受伤的大脑肯定会转不动,可恶!欺负伤患!


    周镜平静脸:“我也没玩过。”


    邢葵惊喜睁眼。


    周镜摁着她双肩,让她坐下,“别走来走去,赤着脚也不怕伤着。”


    “嘿嘿。”邢葵笑了两秒,又收住笑,“不对啊,我们都不会输了那可咋办啊。我还想赢了出去,输了的话要被要求做事。”她招手让周镜弯腰,抻长脖子套住他耳朵,“我不想亲陌生人。”


    周镜睫毛轻颤,温和地推离她:“我不会这么要求的。”


    “啊?”有自信是好事,服务员送来邢葵点的番茄意面,她拿起叉子,“要是周梨赢了呢?”


    “她会逼迫我跟你分手,但我们本就没有在一起不是吗?”周镜定定地望着她,温柔的眼神让邢葵想起上学时鼓励学生勇敢回答的老师。


    琢磨了下,她高兴道:“对欸!你好聪明!这样我们根本不用在意输赢,尽量输慢点等待你的援军到就好。”


    周镜沉默,移到旁边坐下。


    江玉鸣从他家走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沉默,呃,她说错什么话了吗?那天她没说什么啊,就是让他别介意她听到他有过去什么的。


    “周梨是我妹妹。”


    “欸?”邢葵震惊不已,差点跃起来,谁家妹妹带哥哥女朋友逛会所选男模啊!谁家妹妹带一百个保镖包围哥哥啊!她讪讪,“你妹妹挺有个性。”


    “她不止恨我,她希望周家所有人都过不安生。”周镜看着她,金色镜框后又是那种老师激励学生对答的眼神,“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


    好奇,代表着想要深入了解一个人。


    邢葵低头卷起一叉子意面,囫囵塞进嘴里:“你家私事透露给我不太好吧。”


    周镜面无表情:“我伸舌头的时候你没告诉我不太好。”


    邢葵瞬时脸颊烧红,瞄瞄他,不敢和他对视,她听说,律师上庭陈述时,如有必要,什么羞耻的话都能说,她现在的感觉就像坐在被告席:“这哪儿是一码事,从江医生走后你就在介怀什么啊。”


    “不告诉你。”周镜没有解答,“周梨回来了。”


    周梨去洗手间补了妆,墨镜红唇,犹如接下来要上战场,看得邢葵心里砰砰打鼓,提出游戏的周梨必定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真怕五分钟就将他们全都击毙。


    看看落座的宋弘宇,她不自觉露出祈求眼神,盼望这位声称很擅长的男大学生能和周梨斗一斗。


    周镜蹙了下眉头,余光一睨宋弘宇,拿起身前五张卡牌,径直打出两张:“两张接吻。”


    卡牌扔到桌面,邢葵速速收回注意力,投注到游戏上。


    第一局,接吻牌为打出牌,玩家顺序按座位顺时针为周镜、邢葵、周梨、宋弘宇。


    邢葵望着手上的牌,2张暧昧、2张燃情、1张万能,好耶,只有一张牌属于打出牌,真厉害的手气!


    先打一张杂牌吧,这才第一轮,下家应该也会保守一点不质疑。


    邢葵推出一张燃情:“一张接吻。”


    周梨:“质疑。”


    邢葵:“?”


    周梨掀开她桌面的牌,瞄了眼,拿起装载六颗弹的玩具枪:“你输了,张嘴。”


    她错了,妹妹是激进派。


    还好她中的弹是清水弹,邢葵擦擦嘴,展开她第二局的牌,3张暧昧、1张接吻、1张燃情,暧昧牌为打出牌。


    周梨先手:“一张暧昧。”


    宋弘宇抵唇想了会儿:“一张暧昧。”


    周镜扔出两张牌:“两张暧昧。”


    轮到邢葵出牌,她有三张暧昧,按照周梨上一局激进的打法,她或许该一张一张地打暧昧,苟三轮等其他人输?


    桌子下面,一只穿皮鞋的脚从左边过来,轻轻地踢到邢葵小腿肚,一下、两下、三下。


    邢葵绷住小腿肌肉,是周镜么?他在提醒她?踢三下啥意思?让她出一次性出三张牌?


    鞋尖竖着一划,竖……暧昧、接吻、燃情、万能,只有“暧昧”的“暧”字第一笔是竖。


    周镜让她打三张暧昧?他怎么猜到她有三张暧昧,可她就三张暧昧,万一打出来后周梨不质疑,她后面很容易输啊。


    犹犹豫豫片刻,邢葵最终决定相信周镜,试上一试,取出三张能苟命的牌。


    周梨:“质疑。”


    邢葵:“?”妹妹,你真敢质啊。


    她咧开嘴,举起周梨桌前玩具枪就冲她崩了一下,清水冒出,“你输啦。”


    第三局,周梨不质疑,打假牌被宋弘宇质疑,宋弘宇胜,周梨剩子弹四枚。


    第四局,宋弘宇打假牌被周镜质疑,宋弘宇剩子弹五枚。


    ……


    第八局,周梨剩子弹两枚,宋弘宇剩三枚。


    邢葵举着第九局的牌,从容撩了撩头发,除了第一把,她没再输过一局,哎,宋弘宇周梨不是会玩嘛,怎么这么菜,轮着输。


    不过两人运气还挺好的,都没被草莓弹击中淘汰。约莫第四局起,宋弘宇也在桌下踢邢葵,但他踢的动作背后含义似乎和周镜的不同,邢葵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只好无视。


    原本信心满满能赢的周梨凶狠地瞪着邢葵,她有几次输都是因为她。


    别看我啊,都是你哥教的。


    邢葵心里泛虚,下意识腿往后收,哪知道这时桌底下周镜和宋弘宇都要踢她。


    失去邢葵腿肉阻挡,来自左边的周镜皮鞋和来自对面的宋弘宇皮鞋撞在一起,二人同时愣住。


    造成修罗场的邢葵还在喜滋滋看牌,这轮她运气特别差,一张打出牌都没抽到,但相信周镜能化腐朽为神奇,率领她大杀四方,周律师咋还不踢她?


    噢,好像……邢葵倏地低头,看到两腿抬着、两鞋撞着的画面,一惊,条件反射地伸腿把周镜的腿勾过来:我的腿在这儿,在这儿,别踢错了!


    周镜抓着卡牌的五指一紧,邢葵,你,幸好勾的是他的腿。


    他抬起萧疏眉眼,清清冷冷睨了睨他连姓名都没问的男模,早就察言观色发觉对方在底下的小动作。


    这种游戏需求算牌能力,更看重心理博弈,周镜没玩过,但他压根不放在眼里,拖延时间罢了,否则游戏早就结束了。


    周镜瞥了眼腕表,该是时候淘汰不知名男模了,老踢邢葵的腿,也不知道有无轻重。


    看向邢葵,动了动腿:别钳他的腿钳那么


    紧,先松开,这会儿有事。


    第26章


    第九局,宋弘宇输。


    第十局,宋弘宇输,吃到草莓弹,淘汰。


    第十一局,周梨输,吃到草莓弹,淘汰。


    “好耶!”昏暗的包厢内,草莓汁溅出,邢葵心里喜悦也烟花似的炸开,隔着西服袖,抓住周镜两腕,直晃,“我们能回家了!你好厉害,需要夸,必须夸。”


    她的笑容,让人想起灿烂的太阳花,看着看着就容易溺陷。


    邢葵对面,宋弘宇头晕目眩,不敢相信他在擅长的事上败北,他会算牌懂心术,怎就败给了周镜。


    旁边周梨身上套的白皮草都在发抖,她清楚这种游戏注重心理博弈,她就是想在周镜的长处上打他脸,结果,她玩过不下千次,居然惨败给头一回玩的新手。


    周镜荣辱不惊地起身,外面已然传来了打斗动静:“我们回家。”


    “好。”邢葵松手,援军到啦,该跑了,她站起来,腿不争气地一麻。


    能靠自己站稳,岂料,手撑住桌面,还没扶稳,一只抹黑色甲油的手从右迅猛伸来,快到周镜赶不及拦阻,扯住她的小臂和头发,愣是将她拽到右边。


    “谁准你们走了!”头皮被周梨拽得发疼,邢葵仰着头,揪着五官往后撇,刀片的光芒晃过她的眼。


    恼羞成怒的周梨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美工刀,不至于吧妹妹!


    邢葵脖子一紧,这时,包厢门和一位黑衣保镖同时摔进屋内,保镖哀嚎声中,敞开的门口冲进来两个人:一个黑西装宽肩窄腰,是厉乘川,还有一个军绿棉服浓眉大眼,欸?这不是她恩人?


    “周梨你敢!”厉乘川和许野冲到周镜身边,在锋利的刀片胁迫下被迫止步。


    “我当然敢,我又不会伤她。”周梨拿着刀子,竟落到她自己脖颈。


    “精神伤害也是伤害。”周镜用力地捏起拳头,音线几不可觉地波动,“她颅内有伤,受不起刺激,放开她。”


    “放开她你们就跑了!”周梨拿刀抵着脖子,嫌弃起邢葵,“你怎么既丑又菜,忍着,我威胁一下周镜,等会儿就好。”


    邢葵:“……”好诡异,感觉她可能没性命危机,但周梨拿着刀她不可能不怕,而且,“你能不能别拽着我头发,我怕变秃子。”她怯怯地和周梨打起商量。


    周梨抿着唇看她,墨镜黑黑的,瞅不见眼神,整得邢葵怪心慌,体贴地提建议,“你可以摁我的肩,反正我菜,你一只手就能控住我。”


    她说完,周梨抬起刀尖,刮了刮额头,额角几根碎发飘落,她双眉凶狠一压:“你住嘴,这场戏我是主角!”


    邢葵委屈巴巴,不敢再吱声,你有刀你是皇,她只能不停踮脚,以减轻头皮传来的扯拽感。


    脚下只有一只拖鞋,还因为适才周梨猛拽落到了一边,两只竭力踮起的脚白皙瘦弱,脚背因为用力青筋纵横。


    厉乘川黑眸凌厉:“让你换位置就换位置,你手断了动不了吗?”


    许野忍不住也说:“你干嘛凶她。”


    周镜捏紧拳:“周梨,她尽力在配合了。”


    “住口!住口!住口!都说了我才是主角!”尖利的嗓音响荡包厢,周梨神经质地将刀压在自个儿脖颈,“周镜!我要你和她分手,否则我死给你看!”


    不是兄妹骨科不是三角恋,周梨透露出来的感觉,像单纯见不得哥哥不孤独终老。


    周镜看向厉乘川,厉乘川胸膛极微小地起伏了一下,沉着启唇:“是误会,你做事前脑子喂狗了吗?”


    周梨嘶喊:“我眼睛又不瞎!”刀尖压陷她脖颈皮肤,已经刺出一点血珠,“分不分?周镜,你别忘了你们周家人对我做了什么,你们不配幸福,你们杀死了我妈!”


    邢葵踮着脚,声音从她左耳进去,她努力将它们从右耳抛出,有道是,知道秘密的人死得快。来救援的三人都未报警,意味着周梨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她熬一熬就好。


    “你们杀死了我妈!不分手的话我就自杀,我带着你们所有姓周的一起上新闻!”


    周梨越说越癫狂,鲜血沿着脖颈流下来,蹭到白色皮草,淌进丝绒黑裙里。


    新闻……邢葵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周梨这个名字。


    刀芒闪过邢葵眼帘,周梨目眦欲裂,发疯到极点,竟不等周镜应答,失去理智径直抬刀。


    难以遏制的恐惧瞬间在邢葵脑海鸣响,染血的刀刃划过空气,划断她脑里震颤的弦,别想不开啊!肾上腺素飙升,她抬起手。


    “邢葵!”


    长且薄的刀刃刺进肉,等意识到时,邢葵已经用手拦住了周梨扎向脖子的刀,那只手本就因车祸伤痕累累,结痂才脱落不久。


    周梨吓了一跳,猛地拔掉刀,鲜血从邢葵掌心溅出,溅到周梨黑色的墨镜上,她人也好似被点穴般呆住。


    妈妈,好痛,邢葵想道。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抄起邢葵往外面冲,她都没反应过来,脸颊撞着军绿色衣服,周边环境突然就由暗转亮。


    “你跑得好快哇。”邢葵仰头赞叹许野,都忘了手掌的痛楚。


    抱着她的是许野,身后周镜和厉乘川正在联手阻拦追上来的保镖,长腿一踢一个,酷帅无比,也在跟来。


    贴在她腰上的手十分有劲,离开包厢后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许野小麦色皮肤上,他年轻的脸庞呈现不自然的红:“厉哥叫我来就是干这个的。”


    他跑得快又力气大,适合抱着邢葵跑。


    厉哥?许野也是厉乘川兄弟?等等,那许野说的,那位吃饭前要人先做体检的兄弟……


    “疼不?”褐瞳扫向她汩汩流血的掌心,许野说话嗓音还是跟邢葵印象中一样凶。


    “还好啦。”本该超痛的,但意外出现的许野转移了邢葵注意力,望望前后左右,觉得能用作自媒体素材,“你带了手机吗?我想拍几张照片。”


    “在衣服里,你拿。”许野奔跑着,抽不出手,“解开拉链,在左边。”


    棉服外面也有口袋,不过手机放那里跑步容易掉,所以许野放在了里面,邢葵征得他的同意,伸手解起拉链。


    链条呲啦下移,棉服下是区区夏季T恤挡不住的蓬勃肌块,热量几乎扑面而来,邢葵有些胆怵地伸进去手,往左摸索。


    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谁设计的T恤,怎么还有纽扣,刮蹭她的手背。


    “不、不是你的左边,是我的左边。”许野话音带上粗厚的喘,眼眶发红地看她,是因为跑步吗?讲话都提不上气,晶莹的汗珠覆盖他的额头,蔓延脖颈。


    右边也有纽扣,可能嫌她动作太慢,邢葵拿出手机的时候,许野看她的眼神如一头野兽,她瑟缩,迅速拍了几张会所内景、录了几段视频,恭恭敬敬将手机原路还回。


    “等回去,麻烦您转发给我,哦不对,你把我删了,那麻烦您发给周律师。”


    她怎么知道他将她删了?


    她联系他了是吗?


    许野喘着气,胸前涩痒,在会所门口厉乘川的车旁放下邢葵,送她进车后排,狠狠吸了口外面冷空气,太冷了,冷得眼睛发酸。


    “走。”周镜和厉乘川相继跑出会所,看到邢葵坐车后面,本能都挤进车后。


    周镜先一步,坐中间,厉乘川后一个,关门,透过窗户喊许野:“许野开车!”


    邢葵在思考:“他有驾照吗?”


    周镜:“年前拿到的。”


    厉乘川:“正好练练。”


    许野:“……”大冤种既要被勒令删掉邢葵,还要给邢葵和两位哥哥当司机。


    黑色车辆疾驰在马路,数不清的保镖在后面追,开着各种各样的车,好像拍电影,特别适合发自媒体,邢葵又想借手机。


    刚动了一下,还在流血的手被逮住,厉乘川隔着周镜看她,眼神沉沉:“你不要命了!去挡刀,周梨隔三差五都要演一回,根本不


    会自杀!”


    那她哪知道嘛,肯定以救人为先,厉总气场如此压迫,在谈判桌上想必无往不利吧,邢葵试着抽回手:“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她扎脖子,扎脖子真有可能会死。”


    厉乘川双瞳黑沉,遏制着怒火:“忘记她扯你头发的疼了?”


    邢葵放软语调:“我记得呢,可是那不一样,她扯我头发以后我狠狠扯回来就好,生命到底是生命啊。”


    她品性如璞玉浑金,这件事她做得也对,一辆车里前后三个男人都盯着她,皆偷偷隐藏情绪。


    厉乘川张嘴,又闭嘴,他不在乎别人性命,他只在意她。


    瘦弱的掌心向上摊开,被厉乘川抓着,横在周镜的腿上空,赤红的血液在苍白的掌面聚积,又沿着代表感情线的掌纹滴落到周镜裤上。


    伤口不算大,毕竟是美工刀不是菜刀,扎得也不深,万幸。


    直到此时,周镜握攥很久的拳头才松开,恢复流通的血液驱走指节青白,他两手抬起,分别抓住邢葵和厉乘川两腕,扯断两人连接:“先去医院。”


    “别了,我想回家,这一天够折腾的了。”想念家里的床,“家里有消毒的什么吧?”


    “抱歉,连累了你。”


    “没事啦,意外找上门也没办法,再说——”邢葵趴到窗边,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回想今日经历,被绑架、挑男模、差点和男模接吻、打牌、逃生……不好意思地露出甜美笑容,含糊自语,“还挺刺激的。”


    “你说什么?”


    “我说——”邢葵手放到嘴巴边,脸没有血色,却精神振奋地冲窗外大吼,“还挺刺激的!”


    深夜,月光昏暗,觉得刺激的邢葵发起高烧。


    她都不记得她是怎么出的被窝,大脑浑浑噩噩,如同装了好多活着的水母,又像是被某种很黏的鱼类侵入,想吃药,不知道药在哪儿,只能去找周镜。


    他的房间门没锁,他的被子好暖和。


    “邢葵?”没睡很深的周镜坐起来,接住倒到他身上的她,手探到她额头,受了惊又吹了风,额头温度滚烫如火,周镜不敢停缓,立刻要下床取药。


    “冷。”邢葵迷迷糊糊环紧他的腰,像一只雨夜里需要妈妈的小兔子,发颤的睫毛湿润。


    周镜俯低上身,靠近她,将温柔的话音送进她沉重的脑袋里:“我要去拿药,很快回来,松松手,你乖啊。”


    她没回答,但蹭了蹭周镜腰,环在上面的手臂微松。


    几分钟后,周镜带着药和水一起返回,屈膝蹲在床边,捞过邢葵脑袋:“来,张嘴,好……咽下去……好,再喝口水。”


    “咳。”邢葵被呛着,咳嗽了几声,药味、薄荷味……浆糊般的意识轻裂缝隙,她颤着眼皮睁眼,室内没开灯,月色昏昏,未戴眼镜的周镜进入她的眼里。


    好清贵的一张脸,有人说,眼镜会给颜值加分,也有人说,眼镜会遮挡颜值,但周镜戴不戴眼镜,都俊昳如一。


    “周律师?我、我这就回房。”


    一只手轻轻摁上邢葵的肩:“别动,好好休息。”


    昏暗的月色里,周镜神态柔和,眉宇间揪着小褶,像是歉疚,许是将她发烧归咎到了他身上。


    “你别有心理负担。”邢葵满脸病气,虚弱,仍要扯起积极的笑,“我都说了,意外是防不住的,我是险些死掉的人,我很能理解这句话。”


    周镜蹲守在床边,深邃卓越的眸子闪过微妙情绪,薄唇微张:“周梨她……”


    邢葵一怔,提起被子缩进灰色被窝里:“我想睡觉了。”


    “邢葵,出来。”


    “周律师,不用跟我说你家的事,我不会戴有色眼镜的。”


    “出来。”被褥扯到邢葵肩颈,蜷缩的人正捂着双耳,周镜起身,抓住她的两腕,跪到床上压住她,“你不想听,不想真正进入我的世界,只想泡我,世上没有这种好事!”


    “我……欸?”邢葵愣愣,跪在她身上的人穿着灰棉睡衣,五官卓绝,乌黑的碎发下一对黑眸如渊,“你怎么知道我想泡你?”


    周镜动了一下唇角,这还是邢葵第一回见到周镜对她笑,是一个极力克制愤怒的冷笑。


    别笑啊!他什么时候知情的!


    笑意消失,周镜流畅的下颌线下,喉结滚动,他优越却时常透着距离感的眼睛定定盯着她,翕动薄唇:“邢葵,你连了我家的Wi-Fi。”


    “我连你家Wi-Fi咋了?”邢葵疑问。


    “这代表,你和江玉鸣发的每一条信息,我都看得见。”


    周镜扣住邢葵两腕的十指收紧,目光灼灼,逐字强调,“每,一,条。”


    第27章


    什么!周镜一直能看到她和江玉鸣的传信?!


    邢葵惊恐张嘴,后脑勺抵着枕头,陷入呆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谁在大气层?


    稍等,容她长一下脑子!算了,她负伤又发烧能长脑子那叫医学奇迹,人生在世要学会和自己和解,邢葵鼓起勇气,撇过头,闭眼摆烂。


    不就是被周镜发现她私下和江玉鸣的往来,小事情,毁灭吧。


    “别乱动,都出血了。”


    周镜压在她身上,灼热的指腹抚摩她的手腕,先前她那只被刀刺中的手掌包着纱布,正轻微渗血,“我不是从你来我家第一天就监控你,是那日江玉鸣来访后,我担心你受他蒙骗,才查了查。”


    他算是推理出来的,邢葵和江玉鸣的联系通常是语音通话,纯文字的交流不多。


    邢葵诧异撇回头,周镜清隽的正脸入眼,让她想起月白风清的湖边,杨柳依依,湖面银波粼粼,湖心天鹅伸展羽翅,优雅、使人瞩目。


    她被惊艳,顿了顿:“所以你从第二天起就不亲我了?你是介意我想追你吗?我也是第一次主动追人,可能做得不好,不好的地方我能改进的。”


    那她和厉乘川,是厉乘川主动追的她吗?


    周镜松开她,坐到她旁边,一只手搭在弯曲的长腿,一只手半遮住犹如墨描的眉眼,富有垂坠感的睡衣勾勒他的躯体,瘦得恰到好处。


    “你说话呀。”邢葵稍稍仰起脖颈,高烧引起畏冷,周镜身体散发着暖和的气息,但她此时不敢太贴近,独自抠着枕头布料。


    她又不差,即使身上有一些debuff,她也不差。周镜亲她的时候不是挺乐意的嘛,怎么这会儿就……


    邢葵费劲抬高脑袋,去瞅周镜手遮挡下的表情,颇为怪异,复杂得像在演一出八点档狗血大戏,至少得是《有夫之妇出轨对象是我》这种狗血程度。


    周镜撇眼望来,邢葵受惊又脱力,兀地下摔,沉闷一声,软绵绵的脸压到他一只大腿。


    脸下腿肉瞬间搐动,热量也同时透过睡裤布料从脸传递,邢葵眨眨眼,她冷得嘴巴打颤,很喜欢这温度,但还是要离开。


    “别动。”周镜忽然用手摁住她,深长的呼吸自颅顶响起。


    脸上是周镜干燥又灼热的手,脸下是周镜热量高涨的腿,一上一下,两面夹击,邢葵耳朵发痒,舒服是很舒服,她这会儿真怕冷,但是,就是说,这姿势,好羞耻。


    她想挪。


    “别动。”周镜再次重复,语气透着几分无奈,单手撑着额,黑色碎发下,耳尖静悄悄爬上粉红,他这几日不是在介怀邢葵在追他这件事,而是在想别的。


    发现秘密后,某些情绪在一刹那间同时蹦出周镜心房,惊愕、欣喜、似乎答案早在意料之中,以及,想去敲门拜访厉乘川、在他面前讲一讲炫耀的冲动。


    它们出现的速度之快,让周镜明确意识到他对邢葵动了心,也让迟来的对好友的背叛感如蛆附骨。


    周镜一个人待在书房,拿着纸笔,一件件梳理遇到邢葵后的经历,他的动心可


    能是在交警大队外开始,那时邢葵恳求他向厉乘川隐瞒车祸真相,她就在他心里洒进了种子。


    后面用力亲吻邢葵,是周镜潜意识在阻止种子发芽,其他原因都是想抵抗心动的借口。


    兄弟妻,不可欺。


    可与背叛感同时迅猛滋生的,还有一股不甘。邢葵根本不想深入了解他,她不好奇他的过去,她只是,相当浅薄地想和他肌肤接触,但她待厉乘川怎么就不同?


    今日在车里,厉乘川隔着他抓邢葵的手,特别碍眼。


    怎么邢葵就能喜欢厉乘川到结婚,待他的态度只停留在表面?


    方才周镜冷笑也是在气这个,他才说到周梨,邢葵就打断他要睡觉,他伸舌头的时候她不会打断,这会儿倒是会了。


    “二十世纪时,国外曾有一对同卵双胞胎——”


    “可以不讲吗?”


    看,这种时刻她特别会打断。


    高温烧得邢葵稀里糊涂,但她听见周镜的话,立刻阻止,不行,不能讲,“周律师,我,我追你,我目的不纯,你别告诉我太多,对你不公平。”


    隐藏在追求周镜背后的深层目的,是假结婚啊,她又不打算真正结婚,如何能够越过皮肉真正进入周镜的世界。


    别告诉她,别告诉她。


    不想对不起你。


    唇瓣张张合合,每一句话都往周镜腿上送去一道热气,腿部肌肉控制不住地绷紧,周镜喉结下滚,黑眸中水波不能平静。


    厉乘川就住在房子对面,而他却将好友曾要结婚的对象压在腿上,甚至脑海中叫嚣着想要更多。


    周镜摩挲她的脸庞,可能是因为高烧,可能是因为他,苍白羸弱的脸颊有了热度,手感很好。


    月光制造着影子,将两道重叠的身影投在曾经只有周镜的床上,月色昏昏,人也昏昏。


    “公平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


    你目的不纯。


    你不想越界。


    但我想。”


    宛似魔咒的嗓音中,覆在脸颊的手缓缓移动,如同薄纱自落,自己偏要露出庐山真面目,最长的中指逐渐滑过邢葵唇线。


    “所以邢葵,你让我强迫你越界,和你不单纯的目的抵消好不好?”


    手掌猛不丁盖住柔软两瓣,周镜大力捂住了邢葵的嘴,不允许她回答。


    薄荷香窜进鼻息,邢葵惊惶,眼睫颤了好几下,厉乘川的警告回到耳边,他说周镜危险藏于无形,招惹到他的人,会毫无防备地被将军。


    她好像被将军了。


    到底哪一步出了岔子!她攻略周镜不是通过渴肤症吗?手段就肤浅,结果不也该肤浅吗?为何周镜想要更多!


    “唔,唔。”因果关系错了,邢葵能将灵和肉分开,周镜不能,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周镜早就为品格美好的邢葵心动,才会在和她的贴碰中深喘不止。


    唇瓣与周镜的手掌作斗争,一下又一下,奈何邢葵无论怎么费力,都只能在分毫之间挪动。


    她焦急,嘴说不了话,头又被控制抬不起来,慌乱中抱住周镜的腿,腿也压了上去,看起来像个可可怜怜的抱柱人,无助的瞳仁晕着水雾。


    “邢葵,我忍得很辛苦,你再动看看。”


    捂着她的嘴,又被她搂着腿,周镜在月夜中脖颈泛红,眸子聚焦又失焦,嗓音中某种潮涌正在被压抑着。


    “你乖,让我讲完。”不容邢葵反对,周镜敞开他的内心,强硬地逼她走进来。


    “二十世纪末,国外有一桩案子,犯罪嫌疑人是一对同卵双胞胎,他们具有极为相似的脸、极为相似的DNA序列,最终由于无法判定作案人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他们被无罪释放。


    二十多年前,南州有人模仿犯罪,杀害了一位工友。”


    二十多年前,周镜才几岁吧?


    邢葵不能阻挡地听着,脸陷在他瘦却不弱的腿部肌肉里。


    “当时我的爷爷是这起案子的法官,证据不足,即使所有人都清楚,凶手就在双胞胎之中,但爷爷只能判无罪。


    凶手逍遥法外,死者遗孀为判决结果愤怒,躲开保护她的警官,带刀上门,逼凶手再次犯案,用性命换得凶手落网。


    她留下一个小女孩,后来,我的爷爷收养了她,记在我妈名下。”


    话说到这儿,邢葵了然,周梨就是那个小女孩,她将母亲的死怪到判无罪的法官身上,继而怨恨整个周家。


    “我那时还在上小学,周梨总是喊骂,我听了进去,真以为是我们对不起她,因此糊涂了好一阵子。”


    三观还未树立的小孩子容易受到声音大的人的影响。


    “我看不进去书,听不进去课,周梨时常嚷嚷着希望我们全家都不幸福,我深陷迷雾,自甘堕落,十几岁更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学着抽烟、酗酒。”


    所以江玉鸣说,周镜从前差点进少管所。


    真看不出来啊,周镜还会抽烟呢,他家一点烟蒂都没有,酒倒是有,但都不是邢葵在酒席上看男性亲戚们干的白酒。


    “别乱想,我十几岁就将烟戒掉了。”过往讲到这里已过大半,邢葵不想听也听得差不多了,周镜松开禁锢邢葵嘴巴的手,让她能更好的呼吸。


    他有点茧的指尖轻柔捋开她额角碎发,“厉乘川现在还会抽烟,我不会。”虽然厉乘川也只是偶尔,几年一次的那种。


    邢葵靠在他腿上,不明白周镜为啥讲着讲着要嘴一下他兄弟。


    “那段时期的我确实很混帐,困于愚昧不自知,直到认识的朋友们沾染了毒……我举报了他们。


    那天是个大雾天,到处灰蒙蒙的,我站在警局外,分不清我要去的方向。


    一辆车驶到我面前,车窗摇下,厉乘川说,我还不算无可救药。然后,他将我关进了山里。”


    什么?厉乘川囚禁了周镜?一股好奇从邢葵心里生出,张张嘴,但没出声问。


    暖和的手掌抚摸她的后脑勺,清楚她会瞎想,周镜很快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妈在山区支教,厉乘川将我送到了我妈身边。”


    原来是这样,周镜的妈妈是老师呀。


    “没有手机,我将自己锁在破旧的砖瓦房里,我妈并不迫我走出门,她只是每隔几日往房里送一本书,法律类的书籍。


    我一本一本地读,方懂得‘宁可错放不可错判’的道理,理解爷爷当初的判决。


    周家在判决中不欠周梨分毫,可周梨终归小小年纪就丧父丧母,家里也不忍心苛责,甚至多加保护,即便她成年后已经在法律上脱离了我家,我们仍认她是周家人。”


    听上去,周镜的家人都是挺不错的人……药效上来,邢葵眼皮打起架,恍恍惚惚抱着周镜的腿睡着。


    好像有谁移开了她的手,来到了她身旁,圈住了她。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厉乘川长我两岁,他比我早成熟。”他比我早遇到你。


    “但我们最终定的型不相上下。”没人规定后来者不能追上前人,甚至乎超越前人。


    “别只想泡我啊。”也了解了解我。


    “葵葵。”


    说什么呢他在,邢葵迷迷糊糊的,没听进几个字,奇奇怪怪,提什么厉乘川,她又不想泡厉乘川。


    第二日早,高烧退去,邢葵神智恢复清醒,睁眼看到睡边上的周镜,蹑手蹑脚地溜下床,拿着床头柜上周镜给她拿来的手机,溜进卫生间,锁上门,大口喘气。


    天呐,昨晚周镜居然强迫她听了他家的事,这违背了她的初衷,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跟江玉鸣讲,他大概喜闻乐见。


    微信列表找不到一个能听她倒苦水的人!


    手机嗡鸣,吼,谁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好骗,已骗二十五】,这不是之前那个骗子!


    邢葵灵光一现,接起来:“骗子先生,我懂,你一定是想来跟我讨要人民币,但是你先别急,我正有要事,如果你答应听我说,我可以给你一百块,这回我真的会给钱。”


    电话那头迟迟没声音,邢葵敲敲手机,“喂,听得到吗?”


    “你说。”两个字传进耳朵,音线低沉。


    邢葵松了一口气:“可算能有人听我发牢骚,我最近遇到一个人,我只想和他谈皮肉,他非要跟我谈心,真令我头大,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虽然他愿意跟我讲,我内心爽爽的,但这不对啊!我想换人了,要不趁事态恶化前,我换个人吧。”


    周骗子先生镜:“……”


    第28章


    …


    邢葵就是想说说话,无论手机那边是条狗还是只鬼,能容她发泄几句随便是什么东西,只是她绝对没想到,电话那边是周镜。


    讲完一气,邢葵舒爽许多:“那就这样吧,谢谢你。”钱是肯定不会给的,骗骗子等于积德行善。


    她要挂断电话。


    “再试试。”


    骗子先生的话音突然传来,不是,她纯粹发个牢骚,对方怎么还给她提起建议啦?


    “试不了真的试不了,我决定了,我要换人。”正好换个服务意识好的!周镜亲人回回都太用力!“谢谢你,拜拜。”


    通话结束,感觉接下来找到行动方向的邢葵神清气爽,修改骗子标记,从“好骗,已骗二十五”改成“好骗,已骗一百二十五”。


    咚咚,一只瘦长的食指扣上磨砂玻璃:“锁门?”


    是周镜的嗓音,温柔、平稳,透着能镇定人心的力量,却让做贼心虚的邢葵一惊,火速放下手机拿牙刷挤牙膏:“我这,刷牙呢,口腔是很重要的地方,我要慢慢刷,你别打扰。”


    “我想我已经打扰过二十八次。”


    “!”


    他怎么还计数!邢葵脸颊霎那烧了起来,像在沸水里滚过几分钟的小草虾,红红的,也死死的。


    “对了,这是我卧房的卫生间,我想你现在用的是我的牙刷,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毕竟我不像厉乘川一样洁癖。”


    “!”僵硬低头瞅了瞅手中通体灰色的牙刷,邢葵赶紧打开门,恭敬向周镜递上刚挤上薄荷味牙膏的牙刷,“我还没用呢,给你。”


    门的外面,周镜还没换下睡衣,因为尚未洗漱,也没戴眼镜,昨夜昏暗,如今沐着晨光能更清晰地看见他的双眼,眼窝深邃,睫毛分明。


    接过她递过去的牙刷,他抬起暖烘烘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停了几秒:“退烧了,待会儿再吃颗药。”


    “嗯嗯,”邢葵仓促敷衍,往外走,“那我回我房间刷牙洗脸。”


    “不用。”摸过她额头的手掌拉住她,周镜向里走了两步,拉开洗手台下抽屉,抽屉里有几支未拆包装的新牙刷,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邢葵房里的也是这种,不然她也不会紧张错拿,“节省时间。”


    节省,什么时间?


    也好,她刚好想想如何跟周镜说,她不准备再追求他了,这事儿得尽快利索地解决,拖得越久越伤害人。


    邢葵刷着牙齿,思忖遣词造句,弯腰吐掉牙膏泡沫,再用清水漱口洗脸,水泽从面颊滚到下颌,她抬起腰,一只手臂兀地揽住了她的腰肢。


    周镜将她翻过来,抵到洗手台,眉眼和煦得如春日微光:“可以亲了,葵葵。”


    邢葵脑子空白一瞬:“你该知道渴肤症是假的,我们不用再早安吻。”


    “可以继续。”周镜低头,刚刷过牙,浓烈的薄荷气味凑近,“我想过了,你不愿走进我的世界,那换我来走进你的世界,你不用追我,换我来追你。”


    他说,换他来追她。


    他说,换他来追她?!


    叮——铃——门铃声响起,邢葵如获大赦,扯开周镜手臂:“来人了。”


    这个时间点,谁敲门打断他们?


    周镜眉心压了压,踩过卫生间瓷砖,走出卧室,他刚从电话中得知了邢葵要换人的心思,正在加以阻碍,不想被人叨扰。


    骨节分明的手按住门把,屋门打开,一身正装的厉乘川站在门外。


    呵,换人。


    不会换旧人吧?葵葵。


    律师多年周镜接触过的案件不下于一千,里面有不少都是因为复合引起的,或许他该跟邢葵科普科普,许多人都为粘连破碎的镜子付出了高昂代价,破镜,从来难以重圆。


    厉乘川走进屋子:“邢葵醒了吗?”


    醒了,你要来得晚一点,他们还能接上早安吻。


    周镜内心对兄弟还是有些亏欠,低嗯了声作为应答,瘸子走路的声响传来,邢葵自周镜房里走出,扶住墙,诧异地望向厉乘川:“是你啊。”


    厉乘川步伐骤顿,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住邢葵:“你为什么从主卧出来?”


    当然是因为昨晚他们睡一张床。


    周镜移动脚步,此事隐瞒厉乘川不符他的为人,他不介意此时此刻就摊牌,厉乘川看中的未婚妻,他也看中了。


    “啊?主卧宽敞阳光好,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又受了伤,周律师就发善心跟我换了房。”


    周镜欲言又止,看向邢葵,事件性质已经不同,邢葵怎么还瞒,不会真打算换回旧人吧?


    他不清楚邢葵忘了厉乘川,邢葵自己也不清楚。


    她看都不看周镜,看了显得像他俩在对口供,增加厉乘川的怀疑值。


    她牢牢记得呢,不论江玉鸣还是周镜都跟她说要瞒着厉乘川,在住院期间她也深有体会,厉乘川特爱管兄弟闲事,和他兄弟的任何事都最好瞒着他。


    那厢,厉乘川相信了邢葵“周镜好心换房”的说法,望了眼好兄弟,眸中颇为赞赏,知道照顾兄弟妻,他冷硬心肠都不禁熨帖。


    比许野那个毛头小子好。


    “真没想到许野说的和人吃饭要人先拿体检报告的兄弟就是你啊。”


    厉乘川立时绷起脸。


    邢葵扫量厉乘川,西服熨烫平整,黑衬衫纽扣系到最上方一颗,形象瞧着是像固执严厉的老古板,但居然洁癖到要求同桌者先去抽血体检,不可思议。


    “我们住一起那么久,我都没看出来你洁癖到那种程度。”


    不了解厉乘川曾伪装过病友的周镜紧了紧眉宇:“你们也住在一起过?”


    “是啊。”邢葵摆摆手,“不提了,都是缘分。”


    缘分,周镜克制唇边冷笑,心头对兄弟的亏欠都减弱几分,不管人曾经在哪里,如今人在他的家、住他的卧室、睡他的床。


    “许野还在上学。”厉乘川严肃地替自己解释,批评起许野,“文化不高,说话欠缺轻重,你听一半就行,别往心里去,我没那么洁癖。”


    今天听到的最大笑话,厉乘川说他没那么洁癖,鼎天集团那些每见他一面都要抽好几管血的股东哭晕在厕所。


    邢葵摸头,又来了,这熟悉的兄弟在背后说彼此坏话的感觉:“没关系啦,就算有,和你一起吃饭的人能接受就好。”


    反正她以后不跟他一起吃饭!


    怕说错话触怒霸总,邢葵讲话和声细语,整个人像软软的棉花,让人想抱在怀里揉捏。


    周镜松松握了握拳头,遏制醋意,引走话题:“你来有事?”


    拧着眉的厉乘川微微松气,许野那个毛头小子长舌乱语,着实不及周镜行事妥当,还会给他递话头。


    “嗯。”周镜意在终止厉乘川和邢葵对话,但厉乘川来的目的就是邢葵,“你不是在找房吗?我家旁边那套房也是我的,平时租给别人,最近刚好租约到期。”


    邢葵找了个椅子刚坐下,闻言惊喜亮眸:“真的吗?”她真得搬走了,周镜要追她,她很为难。


    话说总裁还要收租?也是也是,谁也不会嫌钱多,何况总裁也有巨富中富小富迷你富差别,兴许厉乘川是小富迷你富呢。


    周镜神色微变,迈开长腿,坐到邢葵旁边,话里有话:“不妥,她有伤在身,不该住‘旧房’。”


    厉乘川看了看周镜,误解好兄弟是给他表现机会,暗自赞许,随即对邢葵道:“已经打扫干净了,现如今周梨回了国,你留在周镜家许还会有危险。”


    不止干净,房子内部软装从大型家具到窗帘挂钩全部换新,并且早就换新完成,只是一直没有开口时机,眼下周梨出现捣乱,意外带来了好时候。


    “不必担忧周梨。”周镜不愿邢葵搬家,内心不适翻涌,外在语气和缓平稳,“


    周梨身上有综艺合同,是半路出逃,她很快就会走。”


    昨晚周镜就处理过了,他的事务所已经联系上综艺制作方,必要时会帮他们采取法律手段逼周梨返回拍摄。


    “综艺?周梨是明星?!”邢葵惊讶,“我都没发现。”


    周镜看看她,眼神柔和:“无碍,也不红。”


    厉乘川点头:“的确。”


    周梨现下的综艺,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厉乘川用厉家控股的珠宝品牌代言交换周镜接邢葵车祸案,之后品牌投资综艺,便将周梨送进了节目组。


    “你的房子,我还挺感兴趣的。”邢葵轻声,周镜再不情愿,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她。


    她想搬,如果是厉乘川的房,别的不说,不用看房也知道卫生有保障,“我能问问价吗?”


    京江市是全国GDP第一的大城市,房租也相当高昂,邢葵先前的房子又小又偏远,卫生间总占地不超过三平,月租也要一千九。


    而这个小区虽然老,所在城区也不特别富庶,但临近地铁,和地铁近的房租都会飙高,邢葵担心会很贵。


    她的心理价最多最多四千,最多最多四千五,不能再多了!


    “我可以便宜点租你。”厉乘川来之前安排助理陈泉做过全面调查。


    这里的整租月租金在5k到12k区间,他那样规格的房子属于一万二的价位。


    给老婆打个三折不过分吧?


    “三千六一个月。”


    “三千六一个月?!”邢葵惊诧,声音都抬高好几度。


    “嫌贵?”厉乘川喉结下压,有点紧张,“你可以报价,我不差钱。”他补充,“就当做慈善,富人有时候需要做慈善,你明白。”


    这样的慈善请务必给她多来一点啊!


    “我租了!”邢葵拍板决定,心生感激,嘴也甜,“好心人,你会发大财的!”


    南州首富厉乘川通常不稀罕这种话,但这是邢葵说的,意义不同,他嘴角难以察觉地弯起弧度:“那去看看房子吧。”


    出门、关门、再开门,周镜铁青着脸跟在两人后面,租厉乘川的房还要三千六,住他家无需分文。


    房子就在厉乘川家的左边,等于周镜家的右前方,怕邢葵起疑心,内部装修没依据她的喜好,各种厉乘川式黑色系,简洁风。


    邢葵相当满意,各个房间地窜,她喜欢什么后期能添,简单的黑白就如未沾颜料的画纸,能任由画家挥毫。


    “走慢点。”厉乘川看着她的腿,经不住提醒,看向周镜,英俊立体的脸笑意若隐若现,“我去拿合同。”


    “等一下!”邢葵从一间房里探出头,眸里溢着兴奋神采,“我们先加一下微信吧,往后你就是我房东,加一下微信,我有需要能联系你。”


    厉乘川:(>▽<)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29章


    加上邢葵微信,厉乘川出门时步伐都是飘的,估计得在家回味好一阵儿才会回来。


    周镜收回视线,厉乘川不解风情,为人深沉内敛,其实没有特别强烈的外在情绪表现,但他就是觉得厉乘川心里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根。


    室内桌椅是黑的,窗帘是黑的,吊灯是线条拼接,这栋房子处处都是厉乘川的风格,处处充满了厉乘川。


    周镜垂在长腿旁的手指缓慢蜷起,对面,邢葵正抱着手机盯着厉乘川的微信笑,加回已分手的前任就这么开心?


    的确,邢葵两眼都快笑眯起来了,但不是出自周镜猜想的原因,而是她正在改备注,因此扫见了厉乘川的微信名,他的微信名也太好笑了吧!


    病友兼邻居兼房东的厉乘川头像是系统初始默认头,原以为他名字也可能是默认id,邢葵就随意瞄了眼,结果竟然是:3丨。


    三个竖,等于“川”。是啦是啦,她能瞧懂“3丨”的含义,但“丨”这个看似符号的字,有着自己的发音,念:“gǔn”。


    三滚——小三,滚。


    顶着这个id跟小三聊天得多搞笑啊!笑着笑着,邢葵呛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腕,取走她的手机。


    “你就这么急着逃?”平静的、会让人想起春夜深潭的声音传来。


    邢葵猛地收住笑,后退,抵住墙无处可躲。


    “方才你和厉乘川说,可以的话,你想今天就搬进来。”


    周镜压着她到墙边,滚滚的薄荷香往她鼻子钻,握住她手腕的手掌滚烫,有些粗砺的指腹摩过手腕经脉,覆到她的面颊。


    他口吻温温和和,好似不生气,“我希望你是觉得瞒着他刺激,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邢葵无法躲闪,指头扒拉墙壁。


    而不是想换成他。


    周镜眸中掠过暗芒,他和厉乘川在个人本事上惺惺相惜,在法庭商场上彼此帮衬,但不代表他们连恋人都能共享。


    “你要背着他,我可以陪你玩。”周镜俯身,薄荷的香气轻柔扑洒邢葵的唇,如袅袅雾丝,“你想离开我家,我也能帮你搬,只要你别忽视,我正在追求你,葵葵,我认真的。”


    要命。


    邢葵腿紧紧贴着墙,慌张得不知如何回应,胡言乱语起来:“你别、别认真,我是会想谈一场酣畅淋漓的恋爱,但我想的酣畅淋漓只限于肉身你懂不懂。”


    周镜闷笑一声,眼神柔色泛泛,如夜幕月辉照在清溪,如飞鸟软翅掠过溪面:“你想要的淋漓是从哪里开始?唇还是?”


    这会儿不是夜晚,不是含羞草叶片合拢的时刻,却有一株盛放的含羞草在邢葵脑里,围绕着她的脑子闭合,她努力地想从密不通风的叶片中挣出缝隙。


    “禁止勾引我。”邢葵脸颊火烧一般红,“明知我脑受伤糊涂管不住嘴,你还顺着往下说。”


    周镜轻柔抚摸她的脸,指尖牵着皮肤寸寸加速升温,他张开薄唇:“禁止无效。”


    矜贵的脸低下,额间黑色的碎发接近邢葵额头,唇也即将相贴,门外忽地传来响动,她全身一抖,猛地推开周镜。


    双颊烫得厉害,厉乘川必定瞧得出异常,邢葵二话不说,抓住周镜就把他推到后面房里,关上门。


    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子,应该不会让人想歪吧?


    邢葵按胸缓气,拉拉嘴角挤笑,在关闭的房门前转过身:“周梨?”


    “你换对面儿住了?”高跟鞋噔噔踏着地板,今日换了件玫红色皮草的周梨走进门,就连指甲都是皮草同款玫红色,依然是短发戴墨镜。


    邢葵心陡然提起,换房子有防备周梨的意思,谁曾想她还在看房子阶段,大门敞开着,周梨就来了。


    墙壁上极简风的挂钟显示早晨八点半,周梨在她家,仿佛自己家一样逛来逛去,露在外的脖颈还有美工刀留下的痕迹。


    邢葵悄悄后退,抵到身后房门,手负到背后抓住门把手。


    要是周梨还敢乱来,她开门放周镜。


    “喂!看到我这么害怕,脸红成桃子。”周梨逛了几步,投来视线,眉毛和下巴都高傲地昂着。


    没有啦,脸红成桃子是因为你哥。


    “伤口怎么样了?”周梨盛气凌人地问。


    邢葵瞥了眼手掌,纱布渗出的血已经凝结:“还行。”


    周梨也看见染血的纱布,嘲笑:“活该你流血,谁叫你帮我挡刀,你圣母吗?”


    “别乱用褒义词。”邢葵一秒不迟疑地反对,不喜欢有人用本属于女性的褒义词骂女性,而且,“我帮你是你没真想伤害我,你要真想害我,我才不挡刀,我会抓住那把刀往你动脉上扎。”


    周梨愣怔一下,撇过头装模作样地看天花板,耳朵诡异地红了:“那你愿意原谅我咯?”


    邢葵鼓足勇气:“不愿意。”


    “哼。”周梨墨镜下鼻孔哼气,扭身噔噔噔走出门,玫红色皮草长毛在空气中一晃一晃。


    以为她被气走了,邢葵想放出周镜,刚偏过头,听见一阵轮子滑瓷砖的响声,门口处,周梨涂玫红色甲油的手拉着一辆小推车重新涉过门槛。


    推车上


    一个个盒子袋子,叠得极高。


    一路拉到邢葵面前,周梨捧起最顶上的透明蛋糕盒:“喏,金诺言的春日限定蛋糕。”


    邢葵接过来。


    周梨接着拿起第二件医药箱:“喏,家用医疗用品套装。”


    邢葵把蛋糕放地上,接过第二件。


    周梨随后拿起第三件:“爱马仕拖鞋。”


    有点贵重,邢葵把医药箱放地上,接过第三件。


    第四件、第五件……第N件……


    推车清空,邢葵脚边已然放满了东西,方盒纸袋大大小小地将她包围,正对面,周梨昂着下颌,状似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下能原谅我了吧?”


    邢葵眨了一下眼,会意:“不可以。”


    “你这人怎么这样!”周梨立时绷不住,破防喊出声,气愤得用细高跟接连蹬了好几下地面,“我都送你这么多东西了,你还不原谅我!你怎么敢不原谅我!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邢葵想了想:“一个不红的明星。”


    周梨噎住,随即更吵闹地大吼,脚跺地板,手膀狂甩,唾沫星子乱飞:“谁说我不红了!谁说的!我去年还拿了微博发疯戏最逼真女艺人!”


    你还用演嘛,邢葵小声:“实至名归。”


    “就是!有眼光!”周梨得意得挑眉挺胸,哼哼唧唧,“那你现在想原谅我了吧?”


    她是得过奇怪奖项的艺人和她有什么关系,邢葵为难地看看周梨:“不想。”


    “你!再不原谅我信不信我打你!”周梨挥起拳头。


    漆黑的门后,周镜正靠在门边倾听,避免周梨缺乏分寸,听到周梨嚣张跋扈的发言,墨眉一蹙,转动门把想现身,怎料,门刚推开一条缝,扑咚一声,周梨戏剧性地扑到邢葵腿边。


    饶是沉稳的周镜,都不由愣了愣,透过门缝望去。


    邢葵也很懵,低眼,周梨不顾形象地锁住了她两条腿,跪在她身前嚎啕大哭:“你原谅我嘛,我知道错了,我一晚上都没睡得着觉,脑子里都是你保护我的样子,我凌晨就出门给你买东西,你原谅我嘛,不会有下一次了,呜呜呜呜。”


    “你松手。”邢葵后背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周梨唰地取掉墨镜,泪水从两只画烟熏妆的眼里下雨般掉,一点不见此前傲慢孔雀的样儿。


    “我不松!就不松!”眼泪甩上邢葵奶黄色睡裤,周梨耍无赖,“除非你肯原谅我,否则我拿针将我缝你的腿上。”


    她竟真拿出一根针!细细长长,十分骇人。


    好神经质的人,邢葵想起周镜同她讲的周梨身世,父母双亡,被她视作是仇人的家庭收养,怎么说呢,不是当事人永远不能明了当事人怀着怎样的心境活了二十几年,也不能强求她懂事懂理。


    她叹了口气,在周梨叫人一个头两个大的哭嚎声中弯腰。


    周梨抹着泪水困惑望来,邢葵打开腿边刚刚收到的医药箱,从中取出一片创口贴,撕开包装,手移到周梨脖颈伤口附近,温柔地为她的伤口贴上创口贴。


    然后,用尽她全部力气揪住了周梨短发,怒报那晚扯发之仇,微笑:“不要再有下一次。”


    她扯头发好痛啊。


    她的手指好冷啊。


    可是她好暖啊。


    周梨跪在邢葵腿边,止了声,浸着水泽写满破碎的眼睛缓缓睁大。


    “还不放开我的腿?欸——”


    猝不及防,周梨从下扑上来,抱住了邢葵,哭的分贝比刚才高出几倍。


    “哇——哇——哇——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妹,你让我往西我走到西天,哇——哇——哇——好想把我缝在你的身上……”


    邢葵:“……”她怎么更想缝啦?


    门缝那面,望着这一幕的周镜眸中浮现几丝欣慰。他不婚,正是因为周梨。有周梨这样致力于让他过得不痛快的妹妹,他的妻子又如何生活开心。


    然而昨天周镜就猜测,邢葵能治住周梨,今天更是实证。


    周梨本性不坏,做了坏事会有罪恶感,但还从来没人将她逼到下跪。


    邢葵看似性子软,可实际上她几乎不会被人带节奏,至少周镜没看过她被带节奏,除非她自己乐意。


    她思想独立立场坚定,除了生她养她的母亲能让她包容,其他人,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说不原谅就不原谅,说怎样就怎样。


    这是条相当优秀的特质,也给周镜带来了极大挑战,周镜捏了下眉心,追妻之路布满荆棘,幸好邢葵还没当面亲口跟他说要换人。


    无论如何,周梨这道关隘算是解决了,周镜面前少了一只拦路虎。


    “但是你真别跟周镜在一起。”


    “?”


    门缝外,周梨在单方面认了姐妹后,总算放开邢葵,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重新戴上墨镜:“我这会儿劝你是真心为你好,周镜上初中那几年老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谁知道他当时有没有乱搞。”


    周镜:“……”我有没有乱搞我自己很清楚。


    “就算他后来改过自新了,那东西又不能割了重长。”周梨热情关心她单方面认定的好姐妹,“你找男模都要求是处,找男人肯定更严苛,听我的,换了他,找个能确定的。”


    听到换人,邢葵眨眨眼:“换谁啊?”


    “厉乘川啊!”周梨凑过来,套住她耳朵,自认为小声其实也不小地道,“他洁癖巨严重,绝对没碰过女人,我甚至怀疑,他那地方是粉色的。”


    咔哒,周镜开门出来:“周梨,回节目组去。”


    第30章


    这一声,近乎用上周镜全部的教养来压制怒意,萧疏平和的眉眼仍呈现温和,唯独瘦长的手指抓着门把手,指节发白。


    他是斯文人,且是位居上层的斯文人,精力和时间都宝贵,不会浪费精力浪费时间与不懂事的人计较。


    什么粉色的。


    无凭无据的事岂能乱讲。


    周镜走出房门,不疾不徐单手抓住周梨玫红色的皮草,却如老鹰抓小鸡般令周梨不能抵抗,他向邢葵颔首表达歉意:“我这就带她走。”


    “你干什么。”周梨慌张挥手扑腾,眼睛瞪得赛铜铃,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尖锐嗓音,“我跟我闺蜜讲话呢。”


    周镜:“这里没有你闺蜜,只有你哥。”


    周梨:“这里没有我哥,只有我闺蜜!”


    邢葵还陷在听到方才话的震撼里,对兄妹争执充耳不闻,埋着头,脸颊如同三月里枝头绽开的桃花。


    “在聊什么?”家门口,厉乘川走进来,手里拿着租房合同。


    周镜要答。


    周梨也要答。


    转不动大脑的邢葵率先脱口而出:“在聊粉色的。”


    啊啊啊不是,她在说什么!邢葵清醒过来,耳朵爆红,恨不得原地挖洞,就地变身胡萝卜,一猛子扎进去。


    低着的闪烁的视线落到厉乘川黑色皮鞋,不自控地沿着黑色西装裤脚上移,游走过他一双极品大长腿,止住,不能再看了。


    “你喜欢粉色?”大长腿越来越近,那一块儿也越来越近,厉乘川低沉、偏向严厉的嗓音同样离她越来越近,透着些微困惑。


    不知道呀,这,她,她谁的都没看过,不好说。


    “你不是喜欢黄色吗?”


    “啊?对对对,我是喜欢黄色。”意识到厉乘川误解她指的是想添的家具颜色,邢葵连忙应和,是的,世间所有颜色中,她最喜欢向日葵花的颜色,“欸?你怎么知道?”


    厉乘川避开眼神,公司员工入职都要填资料,包含个人喜好等等,方便人事部针对性购买奖品,邢葵填的那一张,他倒背如流。


    况且只要观察用心,邢葵喜欢什么颜色其实也明显:“我看你平时穿着都会涉及黄色元素,手机壳也是向日葵,那天我在你家,看到你的笔记本电脑背面也贴着葵花贴纸。”


    邢葵瞅瞅身上奶黄色的睡衣,抬首绽开笑颜:“是是是,黄色明亮,看着就让人开心!”


    厉乘川望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线,顿了会儿,启唇:“嗯,看到就开心。”


    “既然你俩这么开心,你俩在一起吧!”周梨兴奋地喊道,一边扭着身体想从周镜手里逃脱一边倾向邢葵,“好闺蜜,我挺你劈腿,周镜这边有我帮你挡!”


    “抱歉。”周镜拽动


    周梨,视线与邢葵交汇,冷静如深海,“我去处理一下,待会儿回来。”


    邢葵快速地点了两下头,发出一个感谢的眼神,再让周梨留在这儿危险发言,她脑袋都要炸了。


    周镜带走周梨,于是房里只剩下邢葵和厉乘川两个人,二人目光交错而过,各自一咳。


    “你别……”厉乘川想说别往心里去,但是,邢葵要是能记在心里也未尝不可,因此话说了两个字顿住。


    “你别往心里去!”邢葵却说得超级快,抬掌往脸上扇了几下风,呼气,“你认识周梨很多年,应该清楚她就是这样的性格,癫癫的,说话横行无忌,我没那种意思。”


    那你怎样才能有那种意思?


    我不介意你有那种意思……


    你怎么能没有那种意思……


    厉乘川无意识地攥紧手中合同,唇瓣抿起,他是较为传统的性子,不擅直白露骨地表达心意,安静片刻,道:“嗯,你收服她了?”


    邢葵费解摸头:“不知道哎,我拽了把她的头发,她就喊我好闺蜜,随便吧,少个敌人也是好事。”


    该说不说,看着厉乘川,邢葵脑子里还装着“粉色的”三个字,很不好意思地移开眼,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拿起手机拍摄新家。


    清晨柔和的光芒洒在邢葵身上,她神情专注,一身奶黄色的棉质睡衣,在晨光中仿佛跃动光点。


    诚如她所言,黄色明亮,她站立在一片黑色家具中,纤细瘦弱,却像能吞没黑色的星星。


    厉乘川喉结动了动,有点渴,抑着渴意,他沉声询问:“你好像总在拍照片,在医院的时候是,昨天也是,许野跟我说,你借了他的手机拍照。”


    “啊是,我拜托他发给周律师,周律师已经转发给我了。”邢葵挑选着拍家里全景的角度,“我在做自媒体,闲着也是闲着嘛。”


    “自媒体?”


    “嗯,分享一些日常什么的,我还发过你呢,不过不关涉隐私,你放心。”


    邢葵的日常里有他邢葵的日常里有他邢葵的日常里有他……厉乘川一瞬间近乎不能呼吸,抬指扯了下黑衬衫领口:“我能看看吗?”


    “行。”邢葵走过来,她粉丝增长得挺快,尤其某抖这种用户规模大的平台,粉丝总量已经破万,她点开一条视频,“你看。”


    手机送近,漂亮的颅顶也送到厉乘川下颌下方不远。


    垂落的发丝乌黑柔软,杏仁般的眼睛干净澄澈,唇瓣是水粉色,软绵绵的,看上去能联想到亲起来的感觉。


    厉乘川喉咙更渴,黑瞳幽深,邢葵散着一股薄荷香气,肯定不能是因为周镜抱了她或亲了她。


    她只是用了周镜家的牙膏,以后她不会用了。


    邢葵脸颊发烫,答应给厉乘川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点开了视频,瞅见飘动的弹幕,每一根汗毛都叫嚣着快跑。


    视频不长,拍的是邢葵出院时厉乘川送她的那一套衣服,上方有几行抓眼的文字,下方文案详情被折叠,浏览量七十万,点赞过两千,弹幕满屏地飘。


    【这不是普通的衣服,这是嫁衣!】


    【总裁男仙品!请务必多发一点总裁男!】


    【楼主更新更新医生男吧,饿饿,饭饭。】


    【律师男,我的律师男(阴暗爬行)】


    【校霸男没下文了吗?年轻有活力的小狗更适合楼主】


    邢葵尴尬得不知所措,手指抠着手机边缘:“咳,这个,发到网上引来这方面关注很正常。”


    当今时代,很多公司都会在社交媒体建官号营销,她想厉乘川应当能理解。


    厉乘川的目光停在那些文字上:“医生男?江玉鸣?”


    邢葵小声:“嗯。”


    厉乘川:“律师男?周镜?”


    邢葵更小声:“嗯。”


    厉乘川:“校霸,许野?”


    邢葵声音细弱蚊蝇:“嗯。”


    确定三人身份,厉乘川这才望向她,因为眼尾略微上翘,垂眸瞧人时显得压迫,就在邢葵以为他在无声酝酿怒火时,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往下点了下:“可以。”


    他道,“他们的形象能带来热度。”


    邢葵眼睛一亮:“你不介意啊?”


    “介意。”简短的两个字。


    邢葵蔫了下去,完啦,厉乘川要是逼迫她删帖,网上那些骂她为起号编故事的人八成会认定抓到实锤,骂得更凶。


    “他说许野更适合你,完全是在想当然。”出乎意料地,厉乘川伸指,点向屏幕,并评价,“当今时代,年轻不代表有活力,自律的、重视锻炼的三十加不比大学生差。”


    原来是介意这个,邢葵忙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她记得之前厉乘川说许野的话,拿过来恭维,“许野大学还没毕业呢,哪及得上厉总您成熟理性、稳重贵气。”


    救命恩人对不起!下一帖她狠狠夸夸你!


    厉乘川唇角翘了翘,他是很厌恶称赞好友们的评论,但为了邢葵尚能忍耐,毕竟邢葵自身没有弹幕中的想法,而她提到的兄弟们:


    江玉鸣,唯爱超模,声称他看上邢葵是他没眼光。


    周镜,不婚主义者,也是与他最惺惺相惜的朋友。


    许野,是个意外,但听得进兄长的话,已经收心。


    他们都让人放心。


    不让人省心的是某位还没回国的兄弟。合同签约结束,厉乘川家里,他倒着水,和周镜单独聊话。


    “许野同我坦白,他偷拍了你在飞燕商场外抱邢葵的图。”厉乘川饮了几口白开水,嗓子舒适许多。


    沙发上,周镜叠腿而坐,腿上放着灰色笔记本电脑,正从容不迫敲击着键盘,闻言连头都没抬。


    厉乘川悄无声息窥察,确定周镜毫无异样,才端着水杯走向他,“辛苦你照顾邢葵,都是许野行事欠妥,前几日,许野还将照片发给了那个话痨。”


    接过厉乘川递来的玻璃杯,周镜握着杯身的指尖一抬:“这么说,是他将照片发给周梨,才引得她出逃节目组回国?”他撩起眼皮,“你交代过他,别来报复邢葵吗?”


    “早说过了。”厉乘川捏了下眉心,眉间戾气一闪,“但他你也了解,我说一句,他回一百句,根本不听。”


    那人相当的叛逆、傲慢、目中无人,虽然常把兄弟情深放嘴上,但实际上无比自我。


    这样的他,偏偏还超渴望谈恋爱,每年都要去寺庙求桃花运,连微信名都是“甜甜的恋爱会找上我”。


    而在厉乘川眼中,邢葵全世界排第一的好。


    若让这位兄弟遇到邢葵,厉乘川都能构想到兄弟原地变情敌的画面。


    这段时间,那位从邢葵住院起就很想回国的话痨男一直回不来,也是厉乘川未雨绸缪,暗中施加阻拦。


    “确实要警惕,周梨抱着邢葵的腿哭嚎数分钟,就让邢葵退让,要是他回来黏上邢葵,后果不可预计。”周镜平静地喝水,邢葵分明不算退让,她已经报了扯发之仇,但这里周镜并未提及。


    光照着他金框镜片,挡住眸中算计,“你也不想被兄弟抢走未婚妻吧?”他面不改色地,用一个情敌对付另一个潜在情敌。


    厉乘川不知道他面前就坐了一位强劲情敌,但另一位情敌确是他所忌惮的,摩挲起无名指骨节:“我会注意,不过……”


    他语气笃定,“邢葵不会喜欢他,我们认识多年,她从来对异性都是抗拒态度,只有我和她差点结婚。”


    周镜杯子里的水波动一下,映光的水面泛起涟漪:“你倒是对她特别。”


    哪有啊,邢葵也仅仅需要他契约结婚,厉乘川心里苦,但不想跟好兄弟


    说,以不回答默认。


    周镜放下水杯,移开腿上电脑,起身:“聊完了,白天我家热水器坏了,今晚我在你这里洗澡。”


    厉乘川眉梢一拧,显然不愿被人借用私人浴室。


    “或者我去邢葵家借?”


    “就在我家。”厉乘川马上改口,“但我先洗。”


    雾气弥漫磨砂玻璃,天花板凝聚的晶珠在模糊的雾面流下水帘,沾着乳白色沐浴露的宽大手掌拂过窄腰万分性感的人鱼线。


    水珠从厉乘川的睫毛落下,他瞳仁如夜,因为邢葵和他加上微信,因为邢葵就住在他的旁边,薄唇心情很好地弯起。


    冷不丁地,浴室门被打开。


    厉乘川条件反射地身躯一惊,转过雕塑般完美的脸,英俊的眉眼蔓延淡淡疑惑。


    “哦,你还没洗完啊。”周镜不紧不慢地扫了扫他,攥住门把手,镇定撤身,“快洗吧,我时间宝贵。”


    厉乘川莫名,回过头,继续洗澡。


    浴室的门阖上,周镜伫立在门边,推了下鼻梁上染雾的金丝眼镜,嘴边拉开讽刺的笑。


    呵,粉色。


    那厢,邢葵家中,粉色的唇瓣被一根修长的食指抵住,江玉鸣一只腿跪在邢葵床上,笑得艳光四射。


    “有没有想我啊?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