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邢葵怀疑她幻听了,车祸没撞伤她的耳朵吧?她按了按耳朵。
江玉鸣的住所在她看来宽敞极了,处处黑色白色,只有玫瑰的红作点缀,江玉鸣站在玄关外,身后是客厅,再往后是落地窗,午间的阳光宛若鎏金,他也像镀金的玫瑰。
曾经戴着口罩也能看出美丽的眼睛,正含着戏谑勾人的笑意盯着她。
他说什么?试一试?试什么?这是可以试的吗?啊?她、她来吗?
邢葵脸颊爆热,说不出话,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发声:“你、你太客气了。”
江玉鸣微动唇,在灿阳中注视着她,缓慢发出一丝笑:“没胆啊?”
妈妈!他好像诱人犯罪的妖精!
“有胆!”邢葵下意识大声回应,说出口后连耳朵根都胀疼得厉害,闷头小步地走近江玉鸣,嗫嚅,“怎么试啊?”
怎么想江玉鸣都说得有道理,他究竟举不举,光用嘴说定不能轻信,否则之前厉乘川说江玉鸣不举的时候她就信了,哪会再次询问。
是得试试,是得实际验证一下才能确定答案。
邢葵羞得像熟透的水蜜桃,低着头,视线不知道往哪里安放,虽然为解决催婚鼓起了勇气,但这件事对她的难度也是十颗星。
她比江玉鸣矮二十多厘米,站在他身前颅顶只到他精致的下巴,帽檐遮盖让江玉鸣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外露的耳朵飘红,唇瓣也羞涩地抿着。
“没经验?”
高度紧张中,江玉鸣任何声音于邢葵都是魔咒,化作千丝万缕穿进耳窝,什么经验?噢,经验:“没有不行吗?”
当然不是,只是,不能吧……都和厉乘川要结婚了,厉乘川可不是吃素的和尚……大概她忘了。
“也、也是有的。”邢葵一鼓作气道,“我上学那会儿看过许多文,有不算丰富的理论知识。”
江玉鸣低笑:“为什么是不算丰富的?”
“因为网站不允许描写脖子以下。”
江玉鸣笑声微重,好听得邢葵踢了他一脚:“别笑了,到底要怎么试。”
她是真没经历,细数过去二十几载的人生,也就高中时代有过青涩的一段,还没碰上嘴就被举报到班主任那里。
现在想想真恐怖,世上很多女生都仅仅在学生时期有过朦胧暗恋,结果一脱离学生身份就被压着嫁给根本不知根知底、只存在于媒人口中的“老实男”。
邢葵绝对不要过那种鬼日子!她一定要给自己挑个合适的契约结婚对象!
“不知道啊,我也没经验。”被她踢了一脚的江玉鸣耸耸美人肩,“想知道我能不能举的又不是我,邢葵,你得主动点啊。”
“行!”为了逃离催婚,邢葵拼了,先前她看过江玉鸣的体检报告,非常健康优秀,令人放心,“要不先试试接吻?看看这样你能不能有反应。”
江玉鸣低头看着她,不语默认。
邢葵紧紧闭着唇踮起脚尖,接吻不就嘴贴嘴,接着两条长肉缠缠,简单,她可以的!闭眼冲!
江玉鸣抬脚。
嗯?怎么没亲到?她有这么矮吗?再往上够够。
江玉鸣再抬脚。
怎么还没亲到?她真这么矮吗?再够够。
江玉鸣再再抬脚。
感觉亲了一嘴空气的邢葵疑惑睁眼,看明白情况:“你——”
“嗯,睁着眼睛就对了,好好看着跟你接吻的人是谁。”江玉鸣落脚,温热的手穿梭过她的腰窝,柔软的两瓣也覆下来。
又热又软,仿佛加热后仍保持原状的云朵,她的腰被束缚着向他贴近,微张的唇吞噬进他的气息。
江玉鸣艳冠群芳的脸离得极近,肤白干净,他不让她闭眼睛,自己却闭着,睫毛又黑又长。
嘴里的长肉软且韧,先是经验不足地浅探,接着搅动起温度,热泽在湿绵绵的吻里交错传递,她的大脑嗡鸣,失去运转能力。
不会换气。
邢葵呜咽一声,为达目的勇敢不退,抱住江玉鸣,从他的嘴里懵懂又莽撞地偷取呼吸。
江玉鸣停顿一下,唇角一翘,修长滚热的手落到她后颈,轻慢地捏起那里软肉:“别着急,嗯,对,是这样,别着急,好孩子。”
邢葵腿本就有伤,更加站不住,江玉鸣清
楚她的状况,拦腰抱起她来到沙发,她得以坐到他的腿上。
瞥了眼腰带以下,邢葵继续贴上江玉鸣,手抵在他胸口红毛衣。
是为寻明答案,也是有点儿喜欢亲江玉鸣,吻他就好像在吃玫瑰味的软糖,香软,新奇,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无法运作的大脑被持续灼烧,邢葵毛毛躁躁吸取着江玉鸣的气息,让他也跟着紊乱呼吸,大拇指覆到她的脸颊摩-挲。
“跪下!”
“你啊你,什么时候能像厉乘川一样优秀!”
“记住了……要和厉乘川兄友弟恭,永远和他亲如手足。”
“叫陈妈进来收拾,地面都弄脏了。”
……
如果他和厉乘川撕破脸,他父亲会不会被气到犯心脏病,真好奇啊……
他正在亲厉家未来的女主人,厉家未来的女主人正坐在他的腿上。
“等、等一下。”邢葵手按在江玉鸣胸口,喘着气退离,面颊晕染粉红,双眼湿漉漉,“这样可以验证了吗?”
腰带以下保持原样。
江玉鸣额头抵到她的额,抚摸她的脸:“你的意思是,你拿我当‘亲一下就能发情的畜牲’验?”
不止亲了一下好不好!邢葵委屈:“我很努力了。”
江玉鸣翘嘴笑,又啄了她几口,把人按在怀里,压在沙发满是伤痕的后背灼痛,但可爱有趣又勇敢的邢葵很神奇地能克住这股疼。
他早该有反应了,是他自己强行忍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要在意我举不举。”
坚持不懈地加他微信,对他笑的次数远超对厉乘川,蛛丝马迹都指向两个字:好感。
“你别误会啊,我不是看上你了。”邢葵解释,捧住脑袋,“啊不是,我是看上你了,但不是那种看上,我一直被家里催婚,我想找个人假结婚。”
抱着她的江玉鸣愕住。
“是我说得太直白吗?不好意思,我想想措辞。”邢葵憋不出来,“你别不说话呀,光我一个人讲很尴尬的,只是假结婚,不用你履行夫妻义务,你要不举就太好了,我也能放心……”
江玉鸣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说,起初还有逻辑,后来脑子支撑不住,越讲越乱,少顷,他扬起嘴角:“这样我很失望,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也喜欢你,你很适合做契约结婚对象,你要不举就更完美了。”邢葵说着,但显然她口中的喜欢和江玉鸣指的不是同个意思。
话没说完,唇被江玉鸣捕捉,余下的言语在唇舌中碾磨成气音。
什么呀,他好像生气了,愿意还是不愿意啊?到底举不举的问题也没解决,不许亲了!不许亲!
身体诚实地抗拒不了,邢葵气恼地咬他,尔后被吻得晕眩,迷迷糊糊感受到什么,江玉鸣艳红的唇覆到她耳边,在热气喷洒中将一句滚烫的话送进她的耳朵。
邢葵惊:“你!你——”耳朵连着脖颈瞬间彻底红透,她恨不得会魔法,能挥手挖洞将自己埋进去。
江玉鸣说——
“那我也要让你失望了。”
“我能举。”
“还能举得很高。”
啊啊啊啊啊!那她刚才感觉到的是什么不言而喻,邢葵想逃跑,可江玉鸣的手箍着她,她索性捂住自个儿的脸:“别说了,医生叮嘱我要心平气和,让我静静。”
江玉鸣笑声戏谑:“嗯,好,你也别动了,我也需要静静。”
几秒后,邢葵重新听见江玉鸣声音,“我单身,邢葵,且已经单身了二十九年,身体健康,定时体检,即使能举也不会乱搞。”
邢葵看他:“你是在答应我?”
江玉鸣道:“我指的是,能举的人不一定坏,不能举的人不一定令人放心,医院上个月还接收过一位伤者,她的丈夫因为性无能用酒瓶捣烂了她的下-体,你找假结婚对象,查能不能举查不出人品好坏。”
邢葵听着:“那你要答应我吗?”
热量袭来,江玉鸣单手捧住她半张脸,摩动,狭长迷人的眼里装着她瞧不懂的情绪,邢葵不明白,凑近去啄了啄他的唇,期待地望着他。
“不要。”他蓦地张唇,大拇指按上她的唇心,“还以为你喜欢我,原来你只是想利用我,我很伤心,邢葵,你坏。”
“……”什么嘛!白亲了!“放开,我要回家。”
“太过分了邢葵。”江玉鸣圈着她不放手,眸子混蛋似的弯着,说话却如含冤受屈的小媳妇,“不同意就要跑,一点责任都不负,我还没软下来呢。”
本以为邢葵喜欢他,江玉鸣眼底黯淡,没有感情的话,他不能将她拽到身边,不能将纯粹在认真挣扎生活的她拉进江家漩涡里。
只是,不喜欢他还亲他,他都对她石更了,他头一次对人石更,接吻全程也丝毫没想到超模,想的全是她。
她怎么这样?
邢葵悄悄垂眼瞄了瞄,热意充脸,害羞生气又逃不掉,只能一动不动坐着,多久能平下去啊:“喂……江医生……”
“叮铃”——猝然响起的门铃声吓到邢葵,江玉鸣拍拍她安慰,长手取过沙发上的遥控器,门外监控拍到的场景投影出来。
来人穿着早些时候和邢葵见面时穿的灰大衣,金丝眼镜后的眼窝明显,右手提着一个箱子。
“周镜?”江玉鸣疑惑,“这个点他不在事务所来我家?”
邢葵也不懂,注视着江玉鸣腰部以下,紧张地扯他衣裳:别让周律师进来!我要脸!
江玉鸣倒是想答应,但只见画面中的周镜弯腰打开随身箱,里头摆有许多工具……他要拆门!
束缚在邢葵身上的手松开,江玉鸣将她挪到一边:“别担心,不会让他发现的。”
他站起来的时候差不多平复,邢葵呼气,向脸颊扇风,打算装玩手机,点开屏幕,周镜的信息占据页面。
【?】
【你怎么去江玉鸣家了?】
【为什么给我发定位?】
【等我。】
完蛋!是她惹来的周镜!邢葵瞬惊,她全部心神都在江玉鸣身上,完全忘掉了这回事,更没料到周镜会因为一条定位赶过来。
不知情的江玉鸣打开门,还调侃好兄弟:“怎么,你今天和我一样请假不用上班?”
周镜持着扳手,斜睨了眼江玉鸣穿过他走进屋子,见到好好坐沙发上的邢葵紧绷的手腕微松:“没事吧?”
江玉鸣眯眼:“邢葵?”
周镜抬了下眼镜:“她给我发了定位。”
江玉鸣想通:“噢,她想记一下我住的公寓地址,大概发给文件传输助手时点错了。”他步到邢葵身边,手落上她膝盖,“她腿疼,来找我,我是她的医生,对吧?”
邢葵速度点头:“对对对,江医生交代我,腿不适要找他,但他今天不在医院,所以……对不起周律师,都怪我没注意发错了。”
狐疑的视线在她和江玉鸣身上来回打转,周镜最终放下扳手,他没理由不信。
一来,厉乘川会给邢葵安排最好的医生,她既在辉德住院,江玉鸣一定会是她的骨科医生。
二来,周镜是最近与邢葵发微信的人,是有可能错发给他。
三来,他此前开车跟随邢葵许久,知道她确实用腿过度。
“好点儿了吗?”周镜扫了扫邢葵膝盖,江玉鸣的手搭在其中一个上,令他皱起眉头,“江玉鸣,松开,去戴手套。”
知道江玉鸣不尊体统,但再不尊,也得考虑考虑邢葵身份,邢葵可是他们好兄弟厉乘川在乎的未婚妻。
江玉鸣移开手,耸肩:“已经检查完了,就是走多了路,歇歇就好。”
何止,邢葵默默在心里补
充,还因为被你亲多了有点软。
“歇歇?”周镜重复一遍江玉鸣的话,看向邢葵,温柔和气,“今天你别回家了,就住这儿吧。”
邢葵懵懵:“啊?”
江玉鸣:“我同意。”
周镜:“我也住这儿。”
江玉鸣:“随便你。”
很快家政阿姨被叫来收拾房间、准备午餐,直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邢葵都是懵的,她本来要回家的啊?
休息一下午,宕机的脑袋缓缓重启,容她复盘一下:首先,她在交警大队得知车祸真相,更加坚定要寻人契约结婚;然后,她付诸行动发信息给江玉鸣;接着,江玉鸣带她来到他家,她开始验证……
江玉鸣说,她只是想利用他,所以不答应,是这个意思吗?
自古合作要谈成,双方都要有需求,邢葵手抵住下巴,她是不是该找找江玉鸣的需求点啊?好为难她哦,直接去问吧。
她挪下床,睡衣是江玉鸣下午给她买的纯棉睡衣,鹅黄色菱格纹;拖鞋也是江玉鸣买的包跟棉拖,毛茸茸的,大面积绿色,上面缀了小向日葵,穿在脚上很适脚。就如江玉鸣这个人,是她目前看来最适的选择。
但要实在不行,她就只能换人了,哎,天下男人那么多,可相貌职业和人品……不提满分,都及格的都凤毛麟角。
邢葵打开门,对面房门前,穿着灰色睡衣的周镜偏过脸,一只手正要开他房间的门,另一只手握着一杯冒热气的水,凤毛麟角之一。
“周律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你不也没休息?这么晚了出门要干什么?”
邢葵闪了下眼神,准备编谎,周镜却一步向她迈过来,挡住投到她身上的月光,“你心仪江玉鸣,厉乘川知道吗?”
先前,邢葵和她以为是骗子的周镜通话时,曾说过她心仪某个人,当时周镜以为是厉乘川,现在想想,或许不是。
这件事,厉乘川知道吗?
“为什么要让厉乘川知道?”邢葵倍感莫名,想起病友老阻碍她加江玉鸣微信,“可不能让他知道,他会阻止我的!周律师,你能不能,再帮我保守下这个秘密?”
周镜:“什么?”他有些,震撼。
邢葵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周镜手穿过发丝,他只了解邢葵不记得车祸发生过程,还不清楚邢葵连厉乘川都忘了,在他听来她的请求简直匪夷所思甚至疯狂。
“帮帮我吧,好心的周律师。”她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能中途被破坏,而且一撇画不成的话,她还得换人,“也许下一个就是你了,周律师。”
玻璃杯中热水都晃动起来,邢葵,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邢葵恳求地望着周镜,眼神清澈单纯,哪里知道她和周镜信息不对等。她又是位脑损伤患者,偶尔会控不住言辞,于是语出惊人。
周镜着实被震惊,手都在抖,不明白邢葵怎能用如此无辜的目光请求他背叛和厉乘川的兄弟情谊,隐瞒她想找江玉鸣劈腿的心思,甚至她还想找他劈腿。
可能算不上劈腿,她和厉乘川理应已经分手,可那也是要他将兄弟情放脚下踩!
“不可以吗?周律师。”邢葵有点急了,前倾身体,周律师能帮她保守车祸真相秘密,那是因为他是她的律师,这件事人家没道理替她瞒,她刚刚还心急说错了话。
周镜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她了,怎么办呀。
右边江玉鸣的房门作响,邢葵眼睛一亮,想求助要出门的江玉鸣,手腕却突然被周镜攫住,他拉着她退到她房里,关上门,瘦长的食指竖起做了个噤声手势。
才不要噤声,她要找江玉鸣帮忙!周镜一把捂住她的嘴……干什么!
“唔,唔!”唇柔软,在掌心挣扎,恍惚像在模拟接吻,周镜眸光微变。
邢葵没注意,一心逃出去,又用手推周镜,他另一只手要拿水杯,没法儿控她,门外江玉鸣的脚步声响着,周镜干脆用臂膀压住了邢葵。
轻轻松松,他看着瘦,其实拥有邢葵反抗不了的力量,她想动腿,腿也被绝对的力量压住。
邢葵不动了,她无法动,也不敢动,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且都只穿了睡衣,她能感觉到周镜灰色棉质睡衣之后肌肉扎实,还有,还有……两个点?
门外脚步声渐远,周镜方放松心神,胸后心脏起伏,感受到什么,后背寒毛竖起。
睡觉通常不穿文月匈。
邢葵百分百无辜地盯着周镜,他猛然后退,水杯中热气腾腾的水洒出,烫红他骨节清晰的手指。
“没事吧周律师!”
周镜抬手,止住邢葵向前的步伐,房里开了小夜灯,他的掌纹在微弱的光线中若隐若现,斜穿掌心的智慧线又长又深刻。
他收起手,偏过脸,俄顷又偏回来,眸色复杂地盯着她。
干什么嘛!又不是她贴他,是他主动贴的她!她还觉得他莫名其妙呢!
“你有渴肤症?”
什么?
邢葵听不懂:“什么是渴肤症?”
“渴望与他人亲密接触,抚摸、拥抱、接吻,甚至更多,你有这样的症状吗?”不然,在周镜看来,没理由解释邢葵大半夜要去找江玉鸣,还口出狂言下一个轮到他,连他俩是厉乘川兄弟的身份都不顾。
只能说,周镜误会很深。
邢葵都发觉他误解了,刚想解释解释,他在小夜灯昏暗的光线里皱下眉,突然说:“找我吧。”
“?”
“别去找江玉鸣,他看起来人模人样,实则性子恶劣,你靠近他,他表面会配合,实际虚情假意,一肚子坏水,谋算着未来某一日将你狠狠羞辱。”
“?”
江玉鸣,我要举报,你兄弟说你坏话!
邢葵回忆了下白天的江玉鸣,没有啊,她没瞧出是假意配合,江医生亲得热情无比,要不是周镜忽然拜访,他可能还会继续亲嘞。
“所以,找我吧,渴肤症是病,我会帮你治好它。”倘若她和厉乘川没结成婚的问题是这个,去找江玉鸣就没救了,她和厉乘川之间不会再有转圜可能,更会因此波及到友情。
周镜在短时间内计算出损耗最少的做法,他来,他是相亲相爱兄弟群中的最理智,他在兄弟中最有自控力。
听得稀里糊涂的邢葵只听懂一件事:他在自荐。
邢葵瞪大眼,上下审视周镜,外形十分、职业十分,性格初步接触下来也不错,温和话少,严谨有度,最关键的是,他刚刚话的意思是,他会主动配合她解决问题。
渴肤症可以,那假结婚可不可以?
“咚咚”!邢葵靠在门上,乍响的敲门声仿佛敲了两下她的后脑勺,把要脱嗓而出的话都敲回肚子。
“周镜,大晚上在我的病人房里做什么呢?你的水洒门外了。”
是江玉鸣,还好他打岔,邢葵得以冷静,不能急不能急,周镜才和她见过几面,一问像问江玉鸣那样问失败了就没戏唱了。
瞄了眼周镜手里的杯子,大抵是他拉她进门时弄洒了些,她看了看周镜,得到他点头,打开门。
门边,江玉鸣没骨头似的靠着墙,身长腿长,红色睡衣穿在他的身上犹如液状的红宝石,撩人的眸子先看她一眼,再戏谑地视向她身后周镜。
“工作上的事。”周镜穿过她走出,偏头注视她,“需要保密。”
“是吗?”江玉鸣也看向邢葵,“你说呢?”
两道视线,一道平静如水,像清湖也像深渊,让人忍不住追随;一道多情黏稠,似花汁也似毒液,让人忍不住溺陷——别为难我!
邢葵肃穆地颔首:“挺晚了,大家休息吧。”
周镜房间就在她对面,他转身进屋,邢葵转身也要关门,一只手却按住门,江玉鸣食指抬起抵到唇瓣,比了个嘘的手势。
接着,他正常走向他的房门,打开,又关上,随后放轻脚步走回,走进邢葵屋中阖上门,瞥了眼周镜洒到地
面的水:“你对他做什么了?”
邢葵反问:“为什么不是他对我做什么?”
江玉鸣摸摸她的头,弯唇笑笑,抱起她走向床:“周镜守规守矩,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拒人千里之外,若非你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他怎会大半夜在你房里和你独处,还躲着我?”
“你刚才出门就发觉了吧?你没偷听?”邢葵坐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发凉的腿。
“我倒是想偷听。”江玉鸣坐到床边,“谁让我家隔音太好,哎,早算到今晚,我就用差些的材料了。”
“胡说吧你,我都能听到你在外面的脚步声。”邢葵竖起枕头,抵住后腰,“可能你没听全,多少还是听到一些,不许亲我!”
邢葵往后仰,手按住江玉鸣的嘴,江玉鸣便没皮没脸吻起她的手,一边亲,一边盯着她,尖长的舌打了个圈,他慵懒地笑:“啊,我们好孩子真聪明,我听到,他让你别来找我,去找他,在我家撬我墙角,真是个贱人。”
“……”你这么亲,你不贱,“你误会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唔,让我把话讲完!”
“不听。”江玉鸣卷住她的舌,将她困在床头深吻,拽着她坠进云端里。
邢葵高仰着脖颈,手从揪被子到揪住他的睡衣,褶皱逐渐变深,直到她真的喘不上气,江玉鸣才轻柔下来,缓慢舐舔。
晚上邢葵用的是他的牙膏,唇齿间都是没散去的花香味,证明周镜和她还没到接吻的那一步,江玉鸣退出来,笑。
邢葵瞪他,抹了下嘴:“光知道亲,你又不答应和我假结婚。”
等她抹完嘴,江玉鸣又飞快低下头啄了她一下,笑得她晃眼:“我只亲过你,我又专一,以后想亲的时候只能找你了啊。”
“?”不怪周镜说他性子恶劣!有这种毛病在他们第一次接吻时不说!
“觉得周镜如何?让他来做你的假结婚对象怎么样?”
邢葵立时惊愕,说不出话,江玉鸣灼热的指头落到她额上,带着温度,轻轻触摸那条她不想看的丑陋疤痕。
“周镜不会是嫌弃这条疤的人,够格当你的假结婚对象。”
邢葵确有在考虑周镜,但她不明白为何江玉鸣不行,江医生和她相处的时间更长,她更愿意选他:“为什么你不行啊?”
江玉鸣手指从额头滑下,落到她的嘴角,目光灼灼:“我需要你喜欢我,你做得到吗?”
邢葵想了想,摇头。
“太让我伤心了邢葵,你就思考了几秒钟。”江家就如深海漩涡,没有感情牵系,江玉鸣岂能拉她下水,他依然想破坏江厉两家关系,但换了个思路,“看来我只能帮忙撮合你跟周镜了。”
一只冰凉的手贴到江玉鸣额头,邢葵拧下眉梢:“没发烧啊,你要帮我找假结婚对象?”
“我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乐得帮你不好吗?”江玉鸣长腿一迈,踏上她的床,钻进她的被子,“过来,身上冷死了,你要冻死谁。”
“你,谁准你钻我被窝了!”
“没办法啊,我现在出去,周镜听到响动不就察觉不对了?我今晚只能睡这里,讲讲道理,这是我家的被窝。”江玉鸣抄过她的腰,她撞进他热乎乎的怀里,刚要扑腾,听见他放低声音,“放轻松,我不会动你,你如今的身体,至少一个月不该有剧烈运动。”
那一个月以后呢?邢葵脸颊一热,从江玉鸣怀里向上钻,下巴搭到他的肩窝,她从车祸中活下来,是向菩萨许过睡大帅哥的愿望,但江玉鸣这个人有点奇怪哎。
她低眼偷瞧了眼他的后背,嗅嗅鼻子,白天就闻到他身上有血的味道,这会儿气味不明显了,玫瑰香气中藏着淡淡药味。
“江玉鸣。”邢葵喊他的名字。
“嗯?”
算了,危险的事别问:“我头一次和男人一起睡觉,你要打呼我会生气的。”
江玉鸣低哑的笑声连珠串儿似的落进她耳里:“我也是头一回和女性同床,你要觉得不舒服我会改进的,要是你睡不着,就跟我说说方才周镜和你发生的事。”
“嗯……他说……”
第二天,周镜接上邢葵,抢在江玉鸣之前,启动汽车送她回家。
邢葵坐在副驾驶座上,假装玩手机,时不时偷瞄周镜,江玉鸣说,攻略周镜不难,最大的困难在于,他是不婚主义者。
简直地狱难度!江玉鸣你欠揍!
“看我干什么?”周镜不自在地投来眼神。
“没,没看你,我看手机呢。”邢葵打哈哈,竖起屏幕,“房东跟我说,昨天我家隔壁新搬来一户,让我去教他读水表。”
周镜转了下方向盘:“嗯,你腿脚不便,到时候我去吧。”
“好,谢谢。”邢葵看向车载导航,她住的地方偏离市区,租房价格便宜,也相对贫穷,车窗外的建筑从新时代风格浓郁的高楼大厦逐渐变为墙体昏暗的老房子。
不止她看周镜,周镜偶尔也会瞥她一眼,车驶入老旧的小区,他终于启唇:“昨夜我的提议,考虑得如何?”
昨晚他的提议……邢葵揪住裤子,抠抠布料,江玉鸣教她的内容浮现在脑里。
江医生说,周镜未必真错认为她有渴肤症,但他一定是在怀疑她,因此先假定问题是渴肤症出招。
江医生还说,要她将计就计,先顺着他的思路迷惑他,周镜是不婚主义者,想要让他愿意“假结婚”,得先让他愿意“结婚”,换言之,她得先让他喜欢她。
“那我不算感情骗子吗?我只是想合作哇。”
“你就当正常谈恋爱,把找假结婚对象的目的忘掉,你看到周镜不想谈恋爱吗?”
答了想江玉鸣又不开心,邢葵抿抿唇,狐疑她被江玉鸣忽悠了,又找不到证据。
他的话也有几分说服力,原本车祸后邢葵就想体验那些以前有过想法但没做的事,让人生不留遗憾,试问,谁活了几十年一次没有想过和大帅哥谈恋爱?
把假结婚忘掉,正常追男人……周镜开着车,瘦削的手指搭在方向盘,金丝镜框后的黑眸深邃,气质沉稳卓然,是和江玉鸣不相上下又截然不同的好看。
邢葵拽拽鸭舌帽,耳尖发热,江玉鸣也教了她追周镜的切入点,就是三个字:渴肤症。
在听说周镜这样误会她后,江玉鸣笑了很久,然后说,他看周镜才更可能有渴肤症。
周镜比江玉鸣年长一岁,今年三十,三十年人生,除必要时候或被动情况,比如委托人是女性、去买咖啡店员是女性等等之外,他没主动跟任何女性有过一丁点儿接触。
江玉鸣让邢葵去“接触”周镜。
妈妈呀,单是想想邢葵都发抖,捏捏估计热红了的耳朵,艰难从嗓子里挤出对周镜的回答:“好……我考虑好了,以后,以后有需要,我会找你,谢谢你。”
周镜目视前方,食指漫不经心地蹭了下方向盘:“嗯,不用谢,你本性良善,只是一时误入歧途,我会帮你治病,这件事,切记瞒住厉乘川,我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因此受损。”
“嗯嗯。”邢葵点头,厉病友应该是兄弟里的老大哥,老约束兄弟们这样那样,连恋情都要管,“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他讲的,你帮我保密,我也帮你保密。”
闻言,周镜极小幅度地偏脸,斜视了她一眼,眸光复杂难以描绘,邢葵看不懂,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扬起两边嘴角冲他笑,结果周镜目光更复杂了……
车驶到楼下停下,邢葵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想到要和周镜接触,又顿住坐回来:“周律师,那个,我家在五楼,楼里没电梯,你方便抱我上去吗?”
“报——”鼎天大厦,中间楼层,一名男职员从楼上冲下
来,“都听说了吗?大老板今早心情巨差,线上开会全程臭着脸,谁有内幕消息?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助!陈助!你清楚吗?透露透露。”有人拉住厉乘川的助理陈泉。
陈泉扯走被拉住的手臂,摆摆手:“不了解不了解,上班呢,小心我打你们小报告。”
当然会心情差,陈泉拐弯走进茶水间,边倒水边撇嘴,厉总放着别墅不住,去住青萍区十几平的蜗居,疯了,就不信他睡得着。
厉乘川确实一夜没睡,贴着春联的邢葵家旁边门里,厉大总裁站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
难以想象十几平的屋子内能同时具备卫生间、厨房、床、书桌、衣柜。即使已经安排人打扫干净,也改变不了屋内空间狭窄、光线昏暗,屋外地铁从早到晚轰隆隆地响。
昨天厉乘川搬了进来要做邢葵邻居,昨天就跑了。
他没睡在这里,做过尝试,但在走进占地只有一平的淋浴间后,实在没承受得住,连夜开车离去。
然而回到家,躺在比这间房大几倍的卧房里,厉乘川依旧辗转难眠。问过房东,这是邢葵住在这里的第四个年头,他查了交通才第一次知道,邢葵每天上班来回需要坐三个小时地铁。
一晚上厉乘川都睡不着觉,想不通为什么,邢葵刚入职场时工资是不高,可这两年升到他的秘书,薪水早就翻了几倍,她完全有能力改租更好的房子。
开完线上会议厉乘川就开车回到了他租的地方,并联系房东,以水表为借口,想见见邢葵,却得知,邢葵还没回家。
昨晚厉乘川走时,还以为邢葵是因为腿伤躺床上休息才没动静,结果她是没回家?没回家她能去哪里?她一个腿受伤脑又受伤的人……
他很担心,屋外传来声响,似有人在走楼梯,厉乘川快步行到门口,手未触碰到门把又放下,是他紧张过度,来人步伐稳健,不可能是邢葵。
几分钟前,楼下,坐车里的邢葵向周镜发出抱她上楼的请求。
换平时邢葵绝不会这么问,她宁愿一级级台阶瘸上去也不会麻烦别人,可现今她要追求周镜,必须勇敢创造机会。
周镜坐在驾驶座,沉默不语地凝望她,镜片后的黑眸如同深泉,邢葵心里怯,盯着周镜的眼神无意识浸满求助,宛似一朵临近枯萎的小花,急需好心人垂怜施水。
厉乘川也不想他的未婚妻枯萎吧?
沉寂数秒后,周镜推门下车,邢葵看着他从车左走到车右,明明就是简单的走路,但因为他模样好身材好气质好,她仿佛看了一场秀。
走完秀的周律师来到她这边,打开车门,看得出来,他没抱过人,手都不知从哪里切入。
“这里。”邢葵隔着大衣袖子抓住周镜手腕,“周律师,不介意吧?”
“嗯。”
“谢谢。”邢葵抓着周镜的手腕,缓缓穿过后腰,又抓住另一只穿过膝弯,她身上凉,都怕冻到周律师,不好意思地笑,“就这样,你使力吧。”
冰凉和温暖相互传递,周镜垂眸看着她,清瘦的脖颈笔直,置在腰间和膝弯的手上抬,轻易将她捞出车,丝毫不显吃力。
他抬起大长腿关门,邢葵注意到他放在她腰旁和膝盖旁的手指具是蜷着,为人可真知体识礼。
一楼楼梯口,周镜微顿足:“当真没有电梯。”
“对啊,我不是说了嘛。”邢葵疑惑打量,“你怎么一副‘楼房竟然能没电梯’的表情?”整得跟他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看他开的车也不算有钱人。
周镜俯视她:“抱歉,我没住过没电梯的楼房。”
“……没事,不用道歉,奇怪。”邢葵沿着台阶往上看,“我也就半个月没回来,物业换了一波人吗,楼梯这么干净。”
不过干净也遮掩不住这里的破,楼梯极窄,在外看墙体就够破旧,在内看更是糟糕,土地使用权拥有者为多挣钱,楼与楼之间修建拥挤,即使朝东阳光都稀少,楼里冷飕飕的。
邢葵住在五楼,门推开一股久无人烟的霉味扑面而来,周镜将她放下,去打开窗户,整个过程都蹙着眉心。
“不是我家本来臭,是潮湿。”怕他误解,邢葵关上门赶紧解释,进门左手就是厨房,右手就是卫生间,往前走两步就是床和窗,她看周镜拧眉扫视,讪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周镜指向脚下墙壁:“那这个呢?麻雀中毒了?”
“潮湿发霉了嘛。”黑绿色的菌斑自底层往上如爬墙虎般蔓延,邢葵瞅了一眼,尴尬地抓头发,“平常不会这样的,真不会,是因为我半个月没在家。”
“我不是医生,邢葵。”周镜站在通风的窗户边,由于地方小,他同时也在床边和书桌边,凝视着她,眼里没有丝毫对她经济状况的歧视,温和地道,“但我也有基本常识,你的身体状况,不该再住在此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合适的住处。”
邢葵默了一下,抿抿唇:“周律师,我可能犯病了,你能让我摸一摸吗?”
幸好她家小,她不用瘸多少步就能靠近周镜,世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像有位好心的菩萨来到她身边,她想摸摸她的菩萨。
忘掉假结婚,只当追求周镜。
“方才不是抱过……”周镜指尖微颤,拒绝的话语慢熄,邢葵冰冷的指头捕住了他一小节食指,窗外地铁疾驰,车厢震震,轨道擦摩,一节指头逐渐被冰凉吞没。
第二根、第三根……冷雪般的凉意将五根手指全部纳入。
周镜明显僵直身体,强壮镇定地后移脖颈,深灰色衣襟上,喉结随冷热相缠轻微滚动。他既已应诺邢葵,如何躲得,只得偏过脸避开眼神强受。
抓住周镜一只手的邢葵心脏快从胸膛飞出来,救命,好难为情,引诱这种事她也不会啊!周镜这纯情的模样她都被反向勾到了,救救她救救她,接下来怎么做?
“刚才那个算什么抱。”邢葵莽撞前冲,扑进周镜怀里,拉着他的五指贴上腰,“这种才算。”
不是睡衣,不像昨晚能感受更多,周镜呼吸变乱,昨晚邢葵的唇在他手心,兴许是屋内灰尘,落在镜片,在他眼前蒙上淡淡的雾。
邢葵用力抓着周镜五指,不准它们蜷起,她专注于此,心脏砰砰直跳,忘记以她的力气不该敌得过周镜,“这种才算,周律师。”
厉害耶!抱到了!邢葵得意地想昂头,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不容抗拒地将她控住,粗重缓慢的呼吸在头顶响起。
呃……周律师,您超绝敏感肌啊?
“呃……可、可以了吗?”几分钟后,邢葵拽拽周镜大衣,“今天治病就到这里?”
头顶上传来咽口水声,周镜松开压住她后脑的手,嗓音发涩:“抱歉,我不曾与异性亲密过,有些失态。”
“没关系,多亲亲就好了,啊不是。”邢葵羞赧地捂住脸,“我是说,你要是和很多人亲密过,我也不会选你,有时候我说话也会脱离脑子控制,也请你多担待。”
“没关系,我明白。”
两人互相客气道歉,真像一对不太熟的朋友,忽略他们各自泛红的耳朵、以及周镜还搭在邢葵腰上的手的话。
有人敲门,谢天谢地,邢葵长呼一口气:“我去开门。”
“我去吧。”周镜收回滚烫的手指,“或许是你的新邻居,我正好去教他看水表。”
他整理着衣裳,走到门边耳尖仍是红的,不过在陌生人面前没什么丢不丢人的,周镜打开门。
“你好,我是你隔壁刚搬来的……周镜?”厉乘川瞬间压下锋利的眉,视线从周镜的脸掠到他的耳朵再掠向房间里正在往脸颊扇风的邢葵。
第17章
毫无疑问,厉乘川就是邢葵的新邻居,而周镜方才在门内抱好兄弟的未婚妻。
门槛外,厉乘川先上下扫视邢葵,确认她平安,旋即面无笑容地看向本该信任的好友:“解释。”
他穿过周镜进门,厉乘川没有透视眼,不知屋内故事,但昨天在交警大队,周镜是和他一起告别的邢葵,结果今天又是周镜送邢葵回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周镜最好跟他解释清楚。
审视又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横扫过狭窄房间,厉乘川最终看向窗边邢葵,室内霉味很重,桌面尘埃累积,这些都能看出邢葵昨日确实没回家。
“昨晚你睡在哪儿?”和跟周镜讲话不同,他和她说话时语气下意识柔和。
“这件事我——”周镜从门口走来。
“关你什么事。”邢葵歪头,只觉厉乘川奇怪。
管太多了吧,难怪周镜嘱咐要瞒着你,别当总裁,当教导主任吧。
厉乘川噎住,关他什么事,他在追他本来要结婚的老婆。老婆凶不得,他扭过身,冷冷瞪向周镜,表情寒戾,如一头护食的狼。
“等一下。”邢葵拍上厉乘川的肩,从旁边走到他和周镜中间,才反应过来,“你?新邻居?你为什么会是新邻居?有什么想不开的住这儿?”
厉乘川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生意需要,实地考察。”
“噢。”邢葵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剧情我在电视上看过,你计划在这周围建什么设施之类的,那太好了,如果能带动这里的经济发展,外卖种类也会变多。”
“……”怎么就想到外卖了。
“这周边连个披萨店都没有,有时候我馋了都吃不到。”
“……”需要的话他待会儿安排人开一家。
邢葵!别跟他打岔!
厉乘川有很多问题要问。
比如适才,他没听见邢葵从楼下瘸上来的声音,没听见两个人搀扶而行的脚步声,她是如何上的楼?
再比如他俩进屋子有几分钟了,这几分钟内发生了何事,为何邢葵耳红,为何周镜还不离开?
“不过不打紧,我准备搬家了,搬去有披萨店的地方。”
厉乘川愕然抬眼,口中未说出的音节零落,邢葵神情松弛,窗外送来的风吹拂她的发丝,地铁很吵,她的心却异常宁静。
笑着看向周镜,“我其实以前就想过要搬家,刚刚周律师建议了我,让我想了起来,我打算实现曾经的想法。”
“为何曾经不搬?”厉乘川很清楚邢葵薪资,至少两年前她就有财力租比这好几倍的房子。
邢葵不好意思地笑,皱了下鼻子:“因为之前我想攒钱买房,你是总裁你不懂。”看了眼周镜,“你是男的你也不懂,绝大多数男性买房都有父母资助,绝大多数女孩子买房只能靠自己。”
很多家庭都如此认为,生了个儿子,得为儿子存钱买房买车,生了个女儿,存个嫁妆就行。
看到同龄的男同学、男同事有了房,邢葵羡慕,羡慕的未必是房子,而是为什么儿子能有女儿不能有,她不服气,她想证明她比那些需要父母交首付的儿子好。
“我以前很想买房,但京江市房价太贵了,首付我至少要攒五十万。”邢葵抬起手指扒拉,“我刚毕业时工资一个月八千,哪怕我不买衣服买零食,每个月房租、餐费、水电、交通也最少要三千五,我一年只能结余四万多,而且我不可能不买衣服,多少要买几件。
还有同事过生日、同事孩子过生日、同事父母过生日……人情费也是巨大的支出。”
即使如此,“去年我攒到了五十万,可我总想着再攒一点,再攒一点,买更好的房子,然后我差点被车撞死。”
人生鸣奏曲差一点在十几平的蜗居中停奏。
去他的买房!以后她要住得舒舒服服!
“所以我要换地方住啦。”邢葵扬起甜笑,“只是医生说我近几周内都最好卧床休息,找房、搬家都挺费精力,我再在这里住几周再走。”
周镜:“我帮你找房。”
厉乘川:“我帮你搬家。”
两人近乎同时说道,厉乘川冷睨了眼好兄弟,俊美的面容凝覆一层寒冰,想到邢葵说,周镜建议她换房,厉乘川又平静下来。
看来他们独处时就是在谈论这个。周镜性格厉乘川十分了解,看着和善近人,实质谁都不亲近,兄弟中他俩最彼此欣赏,他怀疑谁都不能怀疑他。
厉乘川对周镜点点头,周镜也顺水推舟,同向厉乘川点头,掩盖了他答应为邢葵治病一事。
看向邢葵:“昨天你腿疼,留宿江玉鸣家里,要不在找到新住所前,你就暂住在他家,或者我家。”
三言两语间,周镜顺便解释了昨天邢葵未归的缘由,厉乘川会意,望向周镜:我家呢?
周镜没作理会,都分手了住一起不妥当,提出来都多余。
无论如何,这间霉菌滋生的房,没有人想让邢葵再待一天。
邢葵低头思考起周镜提议,江玉鸣家里有现成她住的房间,睡衣、拖鞋、洗漱用品一应俱全,但她要攻略的是周镜:“周律师,住你家方便吗?”
厉乘川抢答:“他家就他一个人。”并且周镜白天很少在家,都在外工作,等于邢葵一个人住,“正好,我家与他家相邻,你来了我们依然是邻居。”
周镜微蹙了下萧疏墨眉,没反驳这件他第一次听说的事:“决定好的话,收拾你要带的东西,我们走吧。”
五楼楼梯前,掉漆的扶手旁,厉乘川黑色西装笔挺,容貌尊贵,自带气场,与四周破旧环境格格不入,邢葵锁上屋门,扭头扫了他一眼,嚯,好一副霸总下乡图。
再看一边提着大包小包的周镜,也贵气不凡,上楼是周镜抱她,这会儿下楼厉乘川在,她还是自个儿瘸下去吧。
邢葵要抓扶手,手腕却被厉乘川攫住:“等等,我抱你下去。”
不等她回答,厉乘川不容反对地拦腰将她抱起,僵着一张脸径直往楼下走去,邢葵想来,他八成是在阻拦她和他兄弟接触,背着厉乘川,对周镜做了个锤厉乘川的动作。
周镜中指提了下金丝镜框,拎着袋子跟上他们,边下楼边翻出手机,搜索他家附近外卖,有披萨店,息屏手机。
来回奔波,邢葵身体受不住,路上便乏累到睡着,她和厉乘川一起坐在周镜车后排,自然而然地歪了头,靠到某处,感觉有点硬,又往另一个方向歪。
厉乘川将人拉回,塞进怀里,邢葵皱着眉蹭了好几下,才终于安稳,有月牙的手指抚抚她的头发,厉乘川嘴角极轻地弯了弯。
开车的周镜盯着后视镜,深邃的眸里划过了然,他就知道,厉乘川还喜欢邢葵,幸好他拦住了邢葵去找江玉鸣,没让这段关系走上绝路。
“你家周围有披萨店。”厉乘川拿着手机,做了刚刚周镜做的事,因为邢葵在睡觉,声音极轻,“今晚我睡你家。”
周镜开着车:“不是该睡我家隔壁?”
厉乘川:“你都会开玩笑了?我会是她的邻居,但房子还没购置,放心吧,到时候就说昨晚我睡在青萍,家里一天没打扫,因此在你家借住一晚,她了解我洁癖,会相信的。”
周镜:“借住一晚一千。”
厉乘川:“可以,包括邢葵留宿的费用,我都会按天给。”
驾驶位,周镜斜视了眼后视镜,没开口拒绝收钱,收钱厉乘川才不会多想。
车后排,厉乘川重新低头注视起邢葵,眼神心疼又贪婪。
夜幕降临,周镜住的小区不及江玉鸣住的高档,就是一般的民宅,他家面积也比江玉鸣家小,不到一百平,胜在装修隔音极好,清净,邢葵挺满意。
屋子里有许多书,书房还有一盘未下完的象棋,她的卧房就在书房对面。
邢葵坐在床边,周镜给她搬来一张灰色的鹅绒被:“家里只有这种颜色的被子,你要不喜欢,我去买条新的。”
“不用不用,这样就挺好的。”邢葵环抱住灰被褥,仰着病弱的脸望着他,看起来纯洁人畜无害。
今天这张脸曾在他的怀里,在车上又在厉乘川怀里,周镜低眼,一双灰色的拖鞋正套着她的脚,是他的,她的肤色穿黑色好看,但穿灰色也很衬。
足跟
踢了踢床板,晚饭点的外卖,披萨加一些蔬菜水果,邢葵吃得开心,心情好,话也多,看了眼墙,墙后是厉乘川房间:“你这兄弟真夸张,家里一天没清洁就不肯住,就一天哎,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嘛?”
“说明什么?”周镜盯着他的鞋。
“说明你干净得让洁癖男都放心。”邢葵倾身,昂着脸冲周镜灿烂地笑,好似会发光的小葵花。
光芒照进镜片之后,周镜微绷下颌线,失神须臾:“别在厉乘川面前说这样的话,上床吧,你得让腿休息,不能总弯着。”
脚离开拖鞋,邢葵边挪上床铺边道:“知道啦知道啦,我肯定会瞒着他的。”
“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好,谢谢。”看着周镜阖上门,邢葵从枕头取出手机。
江玉鸣医生:【怎么样?我们好孩子今天可有战果?】
厨房,厉乘川正在热牛奶,周镜走过来,看到他正在做的事,走向冰箱,取出一盒不同品牌的牛奶:“那款加热过没有这款好喝。”
厉乘川望了他一眼,拿过牛奶盒倒出一杯闻了闻,倒掉锅中原先的牛奶,重新加热。
他端着奶离开,身后,周镜睨了眼他使用过的锅底,一层糊,厉总不食人间烟火,并不会热牛奶。
门响,发着信息的邢葵火速将手机塞回枕头:“厉乘川?是周镜托你来送的吗?”
“和他有什么关系?”厉乘川僵下脸,递来奶杯,黑漆漆的眸子盯住她,“你和他才见面两天,小心一点,周镜聪明冷静,把你卖了你还会替他数钱。”
邢葵接住牛奶,糊味冲鼻,她皱眉喝了一口,哇,好难喝。
你们兄弟真奇怪,怎么都好背着兄弟说对方坏话。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更不熟!快走!
劝走厉乘川,邢葵飞快放下杯子,太难喝了,她必须得去漱一下口,脚刚从被子伸出,门又被打开,以为是厉乘川折返,她快速收脚,抬头才看见是周镜。
周镜反手关门,端着一杯香喷喷的热牛奶走近:“喝这个,厉乘川要帮你热,我不好拦。”
好喝的牛奶入喉,邢葵幸福得靠到床边,双手捧住牛奶杯喟叹:“这才是人该喝的啊,谢谢周律师。”
“喜欢就好,那我不打扰你。”
“等等周律师。”邢葵咽下嘴里牛奶,喊住他,枕头下面江玉鸣正在来电,她要记得攻略周镜,抬手揪住周镜衣裳,闭紧眼睛快到听不清地道,“我能给你个晚安吻吗?”
“什么?”周镜听清了,但是……
“就是晚安吻,周律师,我有病,我亲不到你睡不着觉。”说都说了,邢葵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抬起身子,吧唧亲上周镜下颌,“可以了,你走吧。”
一碰即离,邢葵缩回灰被,心虚得埋头捧住牛奶啜饮,口腔内牙齿都打起颤。
阴影洒到她眼前,她一惊,周镜竟没走还坐到了她床边,一双理智的眸子锁定住她。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是医生,但我有基本常识,渴肤症是这样的吗?邢葵,你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因为亲到我而满足。”
第18章
渴肤症,顾名思义,渴望皮肤贴贴,肤与肤的贴贴就是救患者病的药。
邢葵再怎么大胆去和周镜接触,她毕竟不是真有渴肤症,她没有吃到药后得救了的反应,因此惹来了周镜怀疑。
不行!
“你怀疑我?”邢葵仰首反问,紧急找补,江玉鸣告诉过她,周镜本就未必真觉得她有渴肤症,只不过是先以此试探,她不能一天就露陷。
“我当然不会满足,我就亲了你下巴一下,我想要的根本不止下巴!我想亲你的嘴,亲你的脖子,亲你脖子以下!”
因为害怕邢葵眼里湿漉漉,反倒显出几分委屈,越说越害怕,更想哭,更显委屈。
“你怀疑我,我根本没亲到我想要的,我满足什么啊满足!我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把你缠到这张床上!我有病,我怕你觉得我有病,我不敢,我只能亲亲你的下巴。”
不能再说了,再说脑子要撑不住讲胡话了,哭吧。
“别哭。”周镜听着她凶,注视着她愣神少顷,瘦削的手撑住额头,“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邢葵瞪向他,眼眸水汪汪:“你知道什么呀。”
她本就是闪亮的好人,周镜警惕她,也会下意识信任她,放下手:“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我至多同意皮肤接触,刚才的亲已经出了格。”
邢葵:“行,我这就给江玉鸣打电话。”
一只手按住她要抽手机的手腕,止住她的动作,周镜眼神颇为无可奈何:“你不能拿江玉鸣威胁我,何况就算江玉鸣会暂时配合你玩,他也不会愿意更多触碰。”
谁说的,江玉鸣乐意着呢。
“那你想怎样?你答应给我治病却只治表皮,没有你这样的,周律师,你这样跟要我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你要我抱着被子自///喂吗?”完了,说胡话了。
“什么?”
“我说,这被子是你盖过的吧,你不让我亲,又说要帮我治病,难不成你要我抱着这张有你味道的被子自///喂?”完了完了,脑子管不住嘴。
还控在她手腕的手指动了动,周镜平静的脸出现微不可见的裂痕,神情涌现复杂,感觉他要说什么,邢葵想凝神听,但她有些失控,凝不住神。
“就你这又大又小的胆子,你要一边哭一边自吗?”
他说啥,没听清,不管了,她不能露馅,邢葵往前挪了挪,捧住周镜一只手:“周律师,我求求你,治病治到底。”
金丝眼镜后的黑眸凝望她,好看的唇张张合合,似发出一声无奈叹息:“不准亲脖子以下。”
“不亲……欸?好好好。”邢葵眨眼,“那我要亲嘴,现在就要。”太好了,应该骗过去了,周镜该被气走了。
“好。”
好?好什么好?!她没真要亲啊!邢葵惊恐,目光湿润又惧怯,松开周镜的手往后退缩,后背抵到冰冷坚硬的床头。
“邢葵,要治病你可不能胆小。”周镜起身移了下位置,坐得离她更近,眼神说不上清明温柔还是暗藏试探,他大概看不懂她,想拨开她看看真相,温热的掌心贴到她的脸,指腹蹭掉一滴泪水,“我会试试,接受不了我会停下。”
他说是谁接受不了啊?是不是在说他自己?还是他们双方?
周镜俯下透着矜贵绅士气质的脸,缓慢地压缩他们间的距离,慢到邢葵能在眼中描摹他嘴唇的形状,是薄的,但要比厉乘川厚些,不及江玉鸣,也惹眼。
太慢了,周镜绝对没打算真的亲,在等她主动躲,镜片后他的睫毛如此漂亮,根根分明,邢葵随着他的接近也本能慢慢缓下呼吸。
可人总要呼气吸气,唇和唇间隔缝隙,她撑不住吸了一口气,空气擦过两人唇瓣罅隙,伴随她的呼气,空气在间隙合并中破碎。
唇贴在一起,周镜眼睫颤抖,要后退。
贴都贴了,邢葵震惊一瞬后勾住周镜脖颈,阻止他退缩,演一个合格的渴肤症患者,紧闭双眼,浑身冒胆地吻了上去。
冰凉又柔软的唇肉犹如莽撞的棉花,冒冒失失地压到周镜唇上,诚如周镜评价,她胆大又胆小,亲就亲,不敢伸舌-头,睫毛悬颤晶莹水珠。
好怕好怕好怕,幸好只是亲嘴,亲别的她也不会,亲嘴最近才学的!
牛奶的味道反复沾染嘴唇,她努力地想渴肤症该有怎样的表现,把周镜的嘴当作好吃的,吮吮咬咬,完全不知这对周镜有多折磨。
气味停留在唇瓣,不进去,也不离开。
陌生的、周镜未经历过的感觉缭绕在他的双唇,不进不离,如棉花做的电刀碾磨着他的神智,一刀、两刀、三刀。
又一次吮上,周镜呼吸加促,终是忍不住,两只有力的手捧住邢葵的脸,刹那就撬开她的牙关。
“邢葵,什么叫治病治到底,别浪费我时间。”
邢葵愕惊,紧闭的双目都吓得睁开来,又赶紧闭上,躲还是不躲,这是一个问题,好像也躲不了,她调整节奏,换起气,免得丧失呼吸。
谁教她换的气?厉乘川吗?
亲吻变得更重,邢葵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湿软搅动的舌占据口腔,耳边响着周镜的喘息,舌根都隐隐作痛。
大腿微微战栗,邢葵瘫软后缩,一只滚烫的手钳住她的腰身,不让她半途脱逃,大拇指按陷她的腰窝,吻也变得更加密不透风。
香涎在喉咙滚动间吞咽,邢葵胡乱移手,眼尾都挤出水珠,虽然是她要的晚安吻,可这个晚安吻的时长超过她的预料,如此激烈,好在周镜家隔音极佳,就算他俩搞得床嘎吱响,隔壁厉乘川也听不见。
咚咚,有人敲门:“邢葵,睡了吗?”
邢葵瞬时后背大汗淋漓,周镜也撤退开来,眼睛有些红地盯着她,他伸出大拇指擦上她的唇,抹走唇上潮润,转身走进衣柜中。
“快睡了,干什么?”邢葵擦了两把嘴,捞过床头柜上没喝几口的牛奶捧住,恍惚觉得她打开了不能碰的魔盒。
厉乘川走进房间,眼神立时变化:“你的嘴怎么这么红?”
邢葵战术性喝奶:“太烫了,你送来的不太好喝,我自己又去热了一杯,就被烫到了。”
“不好喝?你可以与我直说。”厉乘川端起他送来的那杯牛奶,没有起疑,黑瞳对着邢葵,“我想想有必要再叮嘱你一遍,这些天你住周镜家,务必小心谨慎,和他保持距离,他看着温润,危险藏于无形,惹到他,什么时候将你的军你都不清楚。”
邢葵深以为然,重重点头,不过厉乘川,你说你兄弟坏话被听见了你知道吗?
衣柜光影斑驳,通过缝隙盯着他们的周镜单指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眸子冷静得吓人。
屋内人数重新回到两个,周镜从衣柜走出,凝视厉乘川关上的门,转身,走到邢葵身边,居高临下地抬起她的头。
“刚刚点头有几分真心?”
“……”十分?又不是她讲你坏话!她赞同也要被连坐啊?
“因为你,令我们兄弟嫌隙,很不好。”
邢葵无辜地望着他,他似乎并未因为偷听到厉乘川让她戒备他生气,只是镇定地取下眼镜,“过来,我们得尽快治好你的病。”
第二日早,厉乘川不再有留在周镜家的借口,必须得离开:“邢葵还没醒?”
“嗯。”周镜站在门口,“她昨天累坏了。”
“也是,来回奔波。”黑色皮鞋迈到门外,厉乘川不疑有他,“我很快会搬过来,这几天她要有什么地方惹到你,别往心里去,她生病了,是个病人。”
周镜温和颔首,眼神宁静如水:“我明白,她生病了,是个病人。”
门关上,周镜后背抵着门站了一会儿,抬腕看向他手腕上金灰色的手表,提步走向书房对面邢葵的屋子。
门开,躲在被子里的人抖了一下,瑟缩着冒出一张脸,唇显而易见的红肿,再笨的人都能猜到昨晚亲得有多猛烈。
“还不去洗漱?”周镜捞出她,脱离暖和的被子,邢葵有点冷地抖了抖,一件外套披到她身上,“去刷牙,快到我上班时间了,在那之前还有空给你个早安吻。”
邢葵迈下床的腿一软,一进卫生间立刻锁上门,不要早安吻!晚安吻也不要!她掏出手机,该死的江玉鸣出的馊主意,光说周镜不会嫌弃她的疤,也没说他接吻那么大劲啊!
昨晚太晕了,江玉鸣发的消息她一条没回,电话也没接。问她战果,去你的战果,周镜都快把她亲晕了。
她要骂江玉鸣,一定要骂江玉鸣。
“五分钟。”门外传来声音。
什么五分钟?周镜让她五分钟洗漱完!“不行,我要十分钟。”邢葵冲门外喊了喊,打开水龙头慌忙洗脸,拿过洗手台上薄荷味的牙膏,顿住手。
她干嘛紧张,江玉鸣说过,周镜极其守时,超过时间他就会走,邢葵挑了下眉,放慢刷牙速度,仔仔细细刷遍口腔每一个角落。
约莫一刻钟后,估计周镜该去上班了,邢葵悠悠闲闲打开门:“呃……呵呵……”
周镜站在门外,衣衫整齐,在她讪笑中一迈长腿,俯首落吻。
妈妈!她为什么要谎称她有皮肤饥渴症!周镜一走,邢葵迅速缩到床角打电话给江玉鸣:“江玉鸣!”
“这么有活力?”辉德医院,江玉鸣洗着手,一听到邢葵嗓音便上弯嘴角,“真叫我伤心,昨晚没你的床我都睡不着。”
“那你听到我搬进了周镜家是不是更伤心?你少贫嘴。”
江玉鸣洗手的动作一顿,抬手甩了甩水,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昳丽生辉:“战果颇丰啊邢葵,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周镜怎就这么贱了。”
哪里贱了,就是力气大了些,邢葵摸摸红肿的唇,直觉告诉她在背地能轻易骂兄弟贱的江玉鸣更危险,将想说的话吞回:“没发生什么,是我家太破他看不下去,让我在找到新房子前暂住。”
“还有吗?”
“还有……”邢葵抿唇,“我家没有电梯,我让他抱我上的楼。”
“还有呢?”
“没了。”邢葵钻进被窝里,掖好被角,“你想听什么我给你编。”
江玉鸣低笑一声,笑声短促却挠心挠肺:“你可以和周镜更亲近些,他近期刚做过体检,健康得很,以及你和我通话要注意,周镜是律师,他家里处处有监控。”
“啊?”邢葵坐直。
江玉鸣擦干手:“他还不至于在你卧室里装,先这样吧,我有台手术。”
电话结束,邢葵看看房间左上角,看看右上角,又瘸去卫生间,盯着浴霸看了半晌。
没那么变态啦,卧室和卫生间都没监控,但还挺奇怪的,怎么厉乘川和他的兄弟都有体检报告,救命恩人许野救她的那天也是去医院体检,对了!帽子!
忘掉了!她想还许野帽子的,前几日还请江玉鸣帮她拍照片发到网上找同款。
邢葵点开小红薯,“99+”的消息栏鲜红晃眼,看得她一懵。
刷了会儿评论区,原来是最开始江玉鸣手拿帽子的图吸引进了第一批人,由于她发帖时粗略描述了许野救她的故事,这批人中有人相信,有人骂她造假,有人骂她起号不择手段,吵架带来的高互动率促进推流,使她的帖子爆了。
当时辉德医院护士事件上过新闻,有人扒出来,问她是不是当事人,这也是帖子火的原因之一。
邢葵捂住眼睛划看评论区,避开无凭无据骂她的言论,从手指缝隙寻找她想见到的。有人说,这款帽子他认识。
【主包主包看我!这款帽子很像我前公司为金诺言设计的周边,但是样品送到金诺言后被毙掉了。】
【问了前同事,你看看帽子调节扣下面,有没有一串用小蛋糕拼出来的“GPROMISE”,是的话这就是那件样品!】
【不怪主包找不到,是样品的话全世界就这一件。】
邢葵翻过帽子,调节扣底下确有一层纹路,但蛋糕图案拼字花里胡哨,瞧不出来是不是“GPROMISE”,难怪金诺言毙掉这个设计。
“金诺言”,又称“GPROMISE”,是超有名的全球连锁食品品牌,主营烘焙类食物,线下蛋糕店超一千家——她能联系上金诺言老总,让人家给她做件一模一样帽子吗?开玩笑!
有道是,该放弃就放弃,邢葵果断找到许野微信:【您好,打扰了,我是此前您在辉德医院救过的、坐轮椅的女病人,还记得您当日借了我您的帽子吗?咖啡色、有一排刺绣小蛋糕的鸭舌帽,我说过要还您件新的,我找不到同款,您介意我还件别的吗?感谢您的阅读,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微
风习习,大学校园深红色跑道上,矫健的腿如同猎豹的腿一般窜出,十秒之后,小麦色的男大学生在一百米的位置停下,扯过长凳上的毛巾。
“许哥,刚你手机亮了。”
许野一拧粗野剑眉,远超常人力气的手捞起手机,深褐色的眸子凶戾,旁人看着纷纷噤声,他们都是田径社成员,特别清楚许哥最烦被打扰训练,希望发信息的人自求多福,千万别发那种车轱辘废话,我靠?许哥脸怎么红了?
“喂。”许野望过来,极高的个子让他看谁都像俯瞰,“就你,你有女朋友是不是?你平时怎么回女朋友消息?”
“what?”被点到的男生震惊。
“要我再说一遍?”
“没有没有,哪能呢,我听清了,许哥你听我讲,我有一句万能回复,无论女票发什么,你都回‘宝宝,好的好的,爱你哦’就对了。”
第19章
邢葵坐在床上,咬着指甲,费解地盯着手机内收到的回复。
许野:【好的】
许野:【宝】
怎么一股某宝人机客服味儿?被盗号了?救她的分明是位不好惹的校霸风男大,说话口吻很冲啊。
许野:【随你】
这就对了!邢葵缓了一口气,刚才可能是别人发的吧,她回了句谢谢,并表示会尽快选购要还他的帽子。
点开某宝,邢葵回忆起许野形象,印象中,许野高大挺拔,可能有一米九,穿着军绿色棉服,露出来的小麦色脖颈、手腕皆数虬劲有力,有种野生的猛兽感。
这样的人少接触微妙,脾气一个不好,随便就能揍扁她,邢葵晃晃脑袋,搜索起咖啡色的鸭舌帽,尽量挑选和许野帽子相近的款式,一上午加了十几件到购物车。
【还没吃饭?】周镜的消息跳出上边栏,邢葵方意识到肚子饿,快速回了句便点开外卖软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唇角止不住幸福上扬,周镜住的小区周围全是好吃的,列表刷都刷不完。
可惜她要忌口,很多东西不能吃,点个不麻不辣的麻辣烫还行吧?
素菜加了七八样,荤菜加了七八样,结算页的价格瞅得邢葵肉疼,但她决定不亏待自己,毅然决然点击付款——等一下!先退出去领张红包券,ok,付款!
骑手来得飞快,邢葵套上外套挪下床,瘸到门边开门取餐,带着外卖坐到餐桌,拆开包装,期待地搓手手,拿起一次性木筷。
好久没吃麻辣烫了!她来了!
筷子抬起,手机也不合时宜地亮起,邢葵望了眼,接通来自周镜的微信语音电话:“喂周律师,怎么啦?”
“你觉得,你应该吃麻辣烫吗?邢葵。”
邢葵悚然,抬眼扫视四周,慌张得不知该冲哪个方向说话,卧室没有监控,但外面真的有:“你你你,我我我,我点的牛骨汤底,没加辣。”
“牛骨汤底?”扬声器内声音尾调轻不可察地上提,听上去温温柔柔,可昨夜他也是用这种语调捕捉她的唇,一遍遍地问她药吃够了吗却不给她回答机会。
邢葵猛地抓紧筷子,低头大口吃起麻辣烫:“不管,我想吃,等你回来我都吃完了。”
钢笔轻轻敲击桌面,邢葵抖了一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继续吃,嘴巴塞得鼓鼓的,“你别生气嘛,偶尔吃一回又没事,你要生气的话,你在外面撒完再回来。”
Ley&Corazón律所南州代表处,周律办公室。周镜削瘦的手指拿着钢笔,盯着屏幕中快速进食的邢葵蹙蹙眉,神情无奈:“我没生气,吃慢点。”
她那么想吃,他还能怎样,他又不是厉乘川,心眼小到可怜,深更半夜嘱咐邢葵要远离他。
邢葵咽下嘴里吃的,舌头下意识舔了下被周镜亲肿的唇瓣:“当真不生气?”
周镜望着监控中她的唇:“嗯,慢一点,晚上别点外卖,我今天下班早,回去给你带晚饭。”
邢葵露出笑:“好。”
周镜:“乖。”
说完他一怔,落在硬质钢笔的指尖微微收紧,也是,是乖,不乖怎么能独自一人吞下车祸真相,不乖怎么能被亲到晕眩也不闹。
周镜取过桌旁日程表,看了眼,放下,起身拿起大衣往办公室外走。
“下午六点和兴乘建设李经理的见面提前,我现在去见他。”
一群人追随在周镜步伐之后。
“可是李经理那边……”
“让他改时间,是他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他。”
事务所每一层都在忙碌,第一层却吵吵嚷嚷,有两个男人正在打架,旁边一些事务所的职员在拉架,再旁边,一名女性抱着臂倚在墙上,直冲两个男人翻白眼。
周镜驻足,身后立即有人讲解:“是家事部接的案子,那两男的是一对兄弟,女的是哥哥老婆,哥哥怀疑弟弟勾-引嫂子,弟弟不认,因此闹得不可开交,本来兄弟俩好到穿一条裤子,如今见面就打,依我看——”
“依你看?”周镜语气温和视线也温和,是平视,被看的人却不敢和他对视地低下头。
“我多嘴了。”
周镜无视打架拉架的人们,走向办公楼外,上车离去。
依他看,兄弟情谊几十年,为一个女人产生裂痕很无趣,如果他是被怀疑的弟弟,他会让女人知难而退,主动离开他们兄弟。
“你说。”留在律所的职员们勾肩搭背,看着周镜的灰色奥迪驶离,“咱们律所全球top3,每年营收几百亿,周律身为合伙人,怎么就开辆十几万的车。”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周律家里从上世纪就有人从政,人家全家习惯性节俭。”
“我要是他,有钱到那种程度,也不在乎用车价彰显身份。”
“但今天有点古怪啊,周律很少调整行程,是有什么大客户需要吗?”
“得多大的客户,几千万的case周律也瞧不上啊。”
“我瞧得上,嘿嘿。”
邢葵捞干净麻辣烫中最后一片娃娃菜,心满意足靠在椅背咸鱼瘫瘫,想到有监控要坐直,挣扎了下放弃了。
周镜家和江玉鸣家比不算大,律师不代表就有钱嘛,但也和江玉鸣家一样,内部装修没多少颜色,江玉鸣家好歹养了玫瑰,这里连根草都见不着。
也没有照片,不知道他是不是父母双亡还是怎样,没关系,她又不跟他爸妈谈恋爱。
看了会儿,邢葵拿起手机,早上她打开了小红薯的互动通知,几个小时过去新增消息又99+,很多人都在蹲后续,她的小破号粉丝都涨了一千。
以前她想用朋友圈记录生活但失败,要不试试小红薯这类的平台?不仅能记录人生,粉丝数涨上来的话,接广多笔收入,点麻辣烫时也能多加几种菜。
邢葵翻翻手机相册,江玉鸣配合她拍摄了不少拿帽图,她挑出几张没发过的,编辑新帖。
网友好奇拿帽的手来自谁,是不是出自她的救命恩人,于是邢葵在新帖中讲了她具有无敌美貌的医生。
很快有人回复。
【我不信!哪来你描述的那种医生!除非告诉我地点科室姓名,我要亲自去瞧瞧。】
【感谢分享,今晚做梦有素材了。】
【真有这么好看还愿意帮忙拍照的医生,我天天都能生病。】
【上回长得像校霸的恩人男呢?主包找到他的帽子同款了吗?蹲蹲后续,我喜欢这一款啊啊。】
怎么会有人喜欢校霸?邢葵挠挠头,她是不是说喜欢帽子啊?
想了想,她回复道:【帽子是GPROMISE的周边,但只有这一件,姐妹可以识图找找相似的。】
【不是!帖主我指的是人是人是人!帖主还会和校霸男继续联系吗?考不考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偷笑][偷笑]】
尴、尬,还真是钟意校霸啊?
邢葵坐正,收拾起桌面外卖垃圾,去到厨房用清水漱口,什么年代了还以身相许,完全没想
过啊,她只想尽快归还对方帽子结束他们意外的相遇。
校园操场,田径社成员们围在许野身边,忽地散开。
“许哥,我瞧你救的这个女生对你没意思啊,你救人的时候是不是戴着口罩,她没瞧见你的脸?”
“怎么说话呢,我许哥戴口罩也是一等一的大帅哥。”
“那她怎么不喜欢你?”男生伸出手指列数,“救命之恩,恩人又长得帅,搁我我早缠上来了。”
许野冷睨了说话的男生一眼,深褐色的瞳孔透着锋利,风吹着他不长的头发,发丝在风中随意凌乱,整个人充满野性荷尔蒙。
“呵呵,许哥,您别瞪我啊,我害怕,欸,那女生长得漂亮不?”
许野闻言颤了下眸光,他和心动对象初逢的那一天,她脸上有道贯穿额头的狰狞伤口,许野下撇嘴角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漂亮,怎么不漂亮,他看不到疤,在他眼里她像小蛋糕一样香甜可人。
“漂亮就没问题啊!许哥,你快找借口约人家,还帽子算什么,你得多主动才能有未来。”
周镜家里,邢葵想着,既然她都发了小红薯,还有许多相似性质的平台能靠积累粉丝挣外快,发一个要做一份素材,发两个也是要做一份素材,不如多发点。
找工作要光撒网,做自媒体也一样,说不定哪个平台就给量了。
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心动也得行动,邢葵想完便建起账号,要给账号取个统一的昵称,昵称不一定要好听,但一定不能绕口,要好记,最好符合账户调性。
脑震荡的她思索这些实在很累,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捶一下头。
得好好想,这关乎到她以后吃麻辣烫能多加几样菜,不仅麻辣烫,还有香锅、冒菜……点螺蛳粉都能多加个炸蛋!糟糕,又走神了,再捶捶头。
小葵花……不行不行,被亲戚刷到能猜到是她,大业未成不能中道崩阻。
改名字有次数限制,邢葵想了几个记在备忘录中,之后她再看看同行如何取名,这会儿脑子再动下去就得永久性损伤了,她点开某宝继续搜索帽子添加购物车,疲倦得缓缓阖上眼睛。
手机滑掉在被褥上,百叶窗中阳光从金变红再变暗,温热瘦薄的掌心覆到她的面颊磨蹭,她轻颤眼睫,知道是谁,不想睁眼,别给她下班吻啊求求!
祈求失败,周镜猝然用力按住她的下唇,仿佛一把火洒进她的嘴里。
“唔唔。”骗我吗?说了不对麻辣烫生气的!
周镜抵住邢葵后脑,眼皮垂下,睨着安静躺在被褥但亮起的手机,素来沉着的眸中生出几分燥热。
许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许、野,很好,邢葵,你究竟跟他几个兄弟有关系?
第20章
唇近乎被封死,邢葵现在是渴肤症人设,无论周镜再如何用力亲她,她都该不抗拒甚至兴奋想探求更多是吧?
不可以!她演不出来!
“唔。”她想尝试演一个“抗拒但想要、但抗拒占上风”的渴肤症,由于演绎难度过高,半秒后泪眼婆娑地放弃。
算了算了算了,人生在世,要学会和自己和解,而且其实,很带劲。人嘛,偶尔也想试试剧烈的吻,能接受能接受,老天爷,周镜总不会回回亲这么重吧?
唇舌缠得邢葵连喘气都困难,靠在枕头上承受着,有点难受地往后躲,有只手置在她的后脑勺,没让她躲成功,但五指由扣变抚。
不知过了多久,温柔有热气的话音贴在她的唇瓣,酥在她的耳窝:“药吃够了吗?”
你说呢?邢葵超级无敌想点头,想到她的渴肤症人设,理应越亲越贪渴,不该点头,说不出来,望着周镜委屈可怜,睫毛早已潮湿。
周镜停在她唇瓣一线距离,镜片在深吻中被她的皮肤压得模糊,近在咫尺的唇喘着气:“嗬,嗬。”控在她后脑的手微松,“医院开的药吃了吗?我没尝到苦味。”
气声让耳朵发痒:“我、我忘了,你别生气!”抓住周镜松手时机,邢葵后躲,交叠双手挡住红烫的嘴巴,“我这就去吃,你别再喂我药,至少今天!”
知道怕,就该远离他们兄弟,一天两天三天,你能忍多久。
热量离开邢葵,周镜起身,拦断穿过百叶窗的昏光,青筋分明的手背抬起,优雅拭掉唇上湿润:“先起来吃晚饭吧,我带了鸡汤,饭后半个小时再吃药。”
“是、是医院开的药吧?”邢葵忐忑,心脏七上八下,慢吞吞从床中央挪到床边,被子起伏,落在被子上的手机滑到她侧边。
周镜拿起她的手机,放到她手上,看着她,目光轻柔平顺:“邢葵,你生病了,不该讳疾忌医。”
意思是,晚饭后要吃的不仅医院开的药——妈妈救我!
月光黄黄,流动的云如被盖住星星,害羞遮住夜空的眼睛。
周镜退出邢葵房门,走进对面书房,靠在关上的门,沉稳的呼吸失控急促,灰色针织毛衣后胸口起起伏伏。
邢葵有她的主见,不甘心受控,中途偷偷还了手,准确来说,是还了舌头。
双眼见不到的湿热口腔中,软滑的长肉胆怯又主动地擦过周镜舌侧,叫他头皮发麻,后颈到尾椎骨一路绷紧。
随后周镜被迫更深更用力,把胆小的邢葵镇住,才未失去掌控权。
周镜靠在书房的门上,重喘着气缓慢坐下,屈起一条长腿,瘦长的指头无力垂落,舌头……擦过……该死,热意翻涌,周镜咬住虎口。
她用的是他家的牙膏,薄荷味,薄荷凉,可以止热。
虎口渗出血珠,周镜镜片起雾,咬着手的薄唇战栗,一双眸子漆黑幽邃。放下手,他摸索衣裳口袋,找出手机。
【许野想请邢葵吃饭,你知道吗?】
水流哗哗抚过宽阔背脊,厉乘川从淋浴间走出,黑色毛巾擦拭着头发,眉目英俊矜贵,身材也一看就是注重合理锻炼。
宽大的手拿起手机,屋顶简约全铜线条形的水晶灯亮着光,厉乘川沐在灯光中,眉毛微微压下来。
京江大学,男生宿舍,堆积杂物的桌上闹钟显示晚上八点。
“天杀的!我补考没过啊啊啊要重修了!”四人宿舍,上床下桌,左边靠门的男生痛心疾首地远离电脑屏幕,靠在椅子上打起电话,“喂,宝宝,三月新上的电影?好啊好啊,我们这周去看,么么。”
“弟妹!别看电影了!他补考没过!”对面的男生抱着椅背喊道。
“去去去。”男生瞪了瞪他,又和女友温柔细语,“别听他的,喂?宝宝?宝宝!”
“哈哈哈哈哈,我说你,好好学习吧,才大一就不及格,毕不了业谁要你。”
“去你的,你就是羡慕我是咱们宿舍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白了他一眼,看向左边靠窗的床位,“欸,许哥,你的妹回你没?”
什么他的妹,许野躺在床上懒得搭理他,室内开着空调,他只用穿一件短袖,袖下露在外的臂膀肌肉结实饱满,更显气质凶狠,随便往床下投一眼就让男生讪讪闭嘴。
抓着手机的手指紧张地抠着手机边,在焦灼等待心动对象的回答。她回答了!
信息将邢葵从周镜的吻中拽出来,救命恩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邀她吃饭,八成是在点她,不识好歹,救命大恩光还帽子连顿饭都不请,于是她回复道——
【可以的,我请你,地点我定,托你的福,我已经安全出院了,只是最近行走不便,不介意的话麻烦你等一周,到时候我们见面,我将帽子一起带给你,谢谢你。】
热意涌红许野耳根,双手捧着手机,心脏雀跃得快要飞出胸膛,要见面了,要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对了,他还不知道心动对象的姓名。
初恋……她会
姓什么呢?
白?她白白的,可能是因为气血不足,可能是那天被吓着了,总之她苍白得像最基础款的奶油。
姓白的人少,她有没有可能姓王姓李?少年怀春心思如麦芽糖丝,黏稠牵扯,覆裹心脏,光是想都让红蔓延脸颊,喜欢喜欢喜欢……
【邢葵是我要结婚的人。】
邢、葵,是、我,要结婚的人。
许野茫然张唇,厉乘川突如其来的新信息让他迷茫,接着深褐色的瞳目微张,他猝地坐起来,铁架床嘎吱一响。
床下三名室友望过来:“吓我一跳,许哥,咋了,她回你了?她答应了?”
“她当然答应啊,咱许哥主动邀约,除非她有男朋友。”
“且男朋友不输许哥。”
一周后。
阴天光线不好,百叶窗外天空云层厚积,邢葵靠在床上,往咖啡色带标签的帽子上贴着刺绣贴。
选了几天没选到和许野那只特别相似的款,她灵机一动购入同色鸭舌帽,然后买了几款蛋糕形状的自粘刺绣贴,自己贴。
贴的时候下意识抿唇,抿唇又下意识想起周镜,这人真真规矩得可怕,每天算准时间给她三吻:早安吻兼上班吻、下班吻和晚安吻。
每天定时定点拜访她三趟,仿佛她的嘴是他上下班的打卡点。
而且规矩到从来不将吻转移到脖子以下,连脖子以上除嘴以外的皮肤也不碰。仿佛真是在定时定点喂药帮她治病。
人挺好的,说话温文尔雅,天天给她带吃的,就是接吻太用力,好几次她感觉她的舌头要被卷掉了。
期间和江玉鸣通过几回电话,江玉鸣总是叮嘱她追求周镜要多和周镜接触。真的有用吗?不接吻的时候周镜待她客客气气,视她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不像有好感。
邢葵贴好刺绣贴,拿帽子和原版对比,有七八分相似,满意笑笑,挪下床。
今天是她和许野约了吃饭的日子,出院时,神经外科的医生交代过,她颅内出血,需最少两到四周绝对静养,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又在周镜家躺了一周,如今已到第四周,时间还没完全到,但她总不能让救命恩人久等。
腿没好,还是不能久坐不能久站,不过走路瘸得没先前厉害,去吃个饭没问题。
穿好衣裳,邢葵敲响周镜书房的门,今日周六,他不用去律所也有工作要处理,坐在书桌前认真的样子让她经不住多看几眼。
“周律师,我要出门一趟,和人约了饭,下午回来。”
周镜写着字:“嗯,玄关抽屉里有钥匙,你拿一把,我下午有个委托人要见,未必能在你之前回家。”
“好,知道啦。”她会尽可能晚地回来,躲掉下班吻!邢葵转身。
“等等。”周镜叫住她,看了看腕表,“地方远吗?我送你?”
“不用不用,挺近的,就飞燕商场,我坐两站地铁就到。”
邢葵对腿有数,走太远她半途就废掉了,就近取材,周镜家小区附近有个商场,她选了商场一楼一家露天餐厅。
还不清楚许野来不来呢,那天之后他就没再给她发过消息,她发去餐厅地点也没回,不知是看到默认了还是怎样,不管,她把她的事做到位。
瘸着坐到餐厅椅子上,戴着帽子口罩的邢葵联系许野,告诉他她到了,靠上椅背缓了会儿,弯下腰捏腿。
不远处花圃外,一辆普通常见的奥迪慢慢停进一排车中。周镜停下车,遥望着邢葵捏腿,温和的面容上,眉轻微皱起。
约饭,是指和许野吗?可他分明已将她和许野的接触告知厉乘川,厉乘川占有欲深重,当应当天就着手处理完毕,许野不该会来。
周镜看了眼时间,还有工夫,他能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车开快一些,还能再等一刻钟。
一刻钟后……周镜拨打电话:“喂,程总,下午有事,改成明天。”
连坐一个多小时,邢葵腿已不太舒服,膝盖内如同有黏液粘连,酸胀不止,旁边有没人坐的椅子,她盯着看,好想把腿跷上去,可她接受过多年素质教育,不会公然这么做。
饭点过去,邢葵趴到桌面忍痛,她倒数十秒,许野要还不来的话,她就自己点餐了。
十、九、五、一:“服务员!”
“邢葵?”附近,一伙人正在围着食物拍照,其中一名女性闻声转过头,走过来,“真是你啊,戴着帽子我差点没认出来。”
是大学同学,邢葵大学时正值新冠疫情期,大家伙儿天天要戴口罩,彼此熟稔戴口罩的模样。
帽子影响到辨认,但刚刚邢葵喊了一嗓子,她望着同学呆呆,糟糕了,这人,是她先前删掉的朋友之一。
对方和她上学时只有点头之交,但因为后来都在京江市上班,持着多少是个人脉的心思,对方和她联系上,逐渐发现邢葵适合当垃圾桶,习惯找她抱怨工作。
“你的微信我怎么发不过去了?是你把我删了吗?”
明知故问。
“可是出什么事了?都是朋友,你有事可以跟我讲。”对方温温柔柔地笑。
笑得真假,周镜不笑也比她温柔,邢葵低头看菜单,体面地道:“出了个车祸,调节心情。”
“车祸?你被车撞了?天呐!”
“嗯。”邢葵翻着菜单,鱼虾,不能吃;海鲜,不能吃;酱油,不能吃……
“那你是不是现在不用上班?”
“嗯。”毛血旺,过辣,不能吃;红烧趴蹄,过荤,不能吃……
“真羡慕你。”
翻菜单的手指一停,邢葵指腹落在一盘没滋没味的清炒时蔬上。
“不用上班太幸福了吧,不像我,周六还要出来拍照片。”她做摄影工作。
“你羡慕我什么啊?”邢葵放下菜单,取下遮挡额头疤痕的鸭舌帽,仰起一张病容,“是羡慕我出车祸差点死了?还是羡慕我毁容留下疤?还是羡慕我十道菜九道都不能吃?”
“你!”好恐怖!好丑!她怎么变得这么丑!
“你什么你,我以为在我说‘出车祸,调节心情’时,不,在我删掉你时,你就该明白你带给我的观感多糟糕,就该安静走开,十多年素质教育没教过你人要有点数吗?”
好脾气的邢葵极少直白怼人,说着凶话,眼眶滚着泪花,相当胆怯,也相当勇敢。
兔子被欺负狠了也要学着刺猬竖起毛作刺扎扎人,胆小鬼同样有反抗的勇气。
很熟悉的一幕。在交警大队时,她也是如此,既缩头缩脑,又坚定地质问肇事者,散发不可忽视的光彩。车中,周镜开门下车。
很熟悉的一幕。在辉德医院时,她也是如此,既绷紧浑身每一寸肌肉,又坚强冷静地稳定护士。商场一楼玻璃窗后,许野望着邢葵,是他救她不假,但前提是她先漂亮地自救。
他不该来的,厉乘川的警告令许野得知了心动对象名字,也令许野拿起剪刀绝心思。可是麦芽糖粘稠,剪刀剪得断却剪不绝。
他试过上百次要跟邢葵说不用来了,信息却怎么也无法发送,意识到时,人已经坐一个多小时地铁到达商场,结果撞见路边周镜的车。
他只能躲起来,但此刻许野十分担心邢葵,人在不占理时会恼羞成怒,他得出去……周哥?
“你!邢葵,你干嘛乱咬人,我好心关心你,不就出了个车祸,别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
“你关心个、个。”邢葵想说屁,有点说不出口,结巴几声,喊道,“谁对不起我我不清楚,我清楚你对不起谁,那边几个是你同事吧?喂!”
“你干什么!”对方立刻上手阻止。
邢葵挥着瘦弱的手臂抵挡:“短发、小眼睛,喂!你去年还是实习生吧,她怕你抢她位置向领导打小报告阻碍你转正你知道吗?戴眼镜、大波浪,喂!你现在是她的上级、之前是她的同期吧,你升级的时候,她在背地造你黄谣你知道吗?”
对方双眼一戾,一个巴掌向她挥来。
邢葵眼皮都吓得颤,这局面她预料到了,可造同性黄谣真的令人反胃,今日难得机会她一定要揭发。
巴掌没落到她的脸上,突然出现的周镜帮她挡住,紧接着餐厅店长、商场经理纷纷跑来。
对方吼向餐厅店长:“还不把闹事的人赶出去,我们公司来替你们
餐厅做宣传,你们就这种反应速度?”
店长严肃地望向邢葵,刚要张嘴,商场经理一脚踢开他,冲周镜点头哈腰:“周律师,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您放心,您的用餐体验我来保障,快,还不把这个谁轰出去?”
对方:“什么?”
经理:“出去前做个登记,之后你就是飞燕商场的黑名单客户,全国的飞燕商场你都别试着进了。”
对方不敢相信,气得嘴唇都发起抖,冷笑着看向被周镜护在身后坐在椅子上的邢葵:“怪不得人变了,原来是傍上了大款。”
邢葵气笑:“哪有开十几万车的大款。”说完又尴尬扯扯周镜,“我没瞧不起你开十几万车的意思,我是说,开十几万车的人不是大款。”
经理:“……”这姑娘是不是不了解周律师有多有钱啊?“还不快把人轰出去!”
对方被狼狈赶走,她公司的人也要离开,戴黑框眼镜的大波浪姐姐走到邢葵面前:“谢谢,她会被开除。”
邢葵歉然:“对不起,没能第一时间站出来。”
“没关系,这件事本就和你没关系,可以的话,我们加个微信?”
高高兴兴加上大波浪姐姐微信,邢葵挥手和人家道别。
周镜看了眼她的笑容,温和看向商场经理:“辛苦。”
“哪能呢,您客气了,我们董事长说过,没有您帮他洗脱污名就没有飞燕商场今天,您是飞燕商场全体职工的恩人。”
原来是这样,邢葵亮着星星眼望向周镜,望得周镜心里一跳。
“回家?”
“嗯。”邢葵想站起来,奈何坐了几个小时的腿不允许,她索性张开手,将它变成攻略周镜的机会,“抱。”
周镜目光缓和,弯腰抱起她,邢葵扫向腰侧和膝盖,手居然没像第一回的抱一样蜷起,也许周律师不是一点都不对她动心?
商场内,许野望着周镜抱起厉乘川的未婚妻,他的心思不太干净,看这场景也不干净。
拿起手机,本能拧着剑眉拍了张照片,又在本能驱使下发送厉乘川。
发完后悔,又手忙脚乱撤回,周哥是全兄弟皆知的不婚主义者,他瞎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