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床头柜上牛奶热气氤氲,腰抵着黑色被褥,邢葵正身处床边,还在床外的两条腿间,跪着一条来自江玉鸣的腿。
白皙如玉的食指抵住她的唇,江玉鸣垂着靡丽溢艳的眸子,含笑望着她,视线一寸寸抚摸过她的脸颊。
“你。”一张口,唇瓣便向上向下在他柔软的食指上划过,邢葵腮颊发热,克制住羞耻,接续说道,“能不能正经点,不是说帮我套被子吗?”
新家没监控,不代表是让你发-情的啊喂!江医生送了四件套作为搬家礼,一到卧室还没套被子就撩她,上了一天的班他哪来如此旺盛的精力!
似乎很爱看她羞涩的模样,江玉鸣绯色的唇角慢慢勾起:“那套好被子就能不正经了?”
“江玉鸣!”
冲出口腔的热息扑洒手指,撞得江玉鸣眼瞳微微涣散,压着邢葵唇的食指加重力道:“喊得真好听,再喊一声。”
他还爽到了,邢葵抿住唇,耳根红得赛落水的红胭脂,除非他移手,不肯再吭声。
“又不肯应我,上回我来找你也没亲成。”江玉鸣收手,邢葵方一缓气,他猛地将她从被褥上拽进他怀里,属于他的一根手指举在她近前,因为曾覆到她唇上,指面沾着一层潮润水雾。
他俯首,比旁人长的红舌伸出,一卷。
邢葵确定,她大脑里这会儿肯定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谁、谁让你舔了!”
“邢葵。”江玉鸣蕴着水的艳丽眼睛望着她,“这是我的手指我的舌,连这都不允的话,我可是要伤心的。”
邢葵羞赧至极,心脏快速跳动,双手捂脸,满脑子都是方才江玉鸣舔的样子,舌头长软、喉结滚动、眼睛盯着她,性感且蛊惑。
“你还要不要套被子?”灼热的呼吸惊起耳朵绒毛颤栗,江玉鸣一手扣着她的腰,凑在她的耳边,“捂着脸怎么套?”
“你去套。”邢葵踢了踢他,“我要冷静一下。”
停在泛红耳垂旁的红唇微弯,随后靠近,轻轻地贴了下她的耳垂:“好。”
捂着脸的邢葵压根静不下来,江玉鸣舔指的那一幕就如某抖的短视频,在她的脑海播放完一遍又一遍,跟她□□,又不愿和她假结婚,真想打他。
棉布窸窸窣窣移动,邢葵张开手指,从缝隙中偷望,床单被套枕套都是她会喜欢的清新风格,以豆绿色为底色,绿叶黄瓣的向日葵为花纹,江玉鸣还蛮会挑的。
他也很会套,每次她套被子都会气喘吁吁,但江玉鸣就很从容,大概是因为力气大、手臂长、手指也长……
又想到那一幕,邢葵害羞非常,低头捂紧脸,热量从身后接近,江玉鸣自身后圈住她:“套完了,可以奖励我一个吻吧?”
他像一只妖精,忙碌了一圈又回到了诱惑主人的目的。
“不可以吗?你单身我也单身,彼此能尽享肉身欢愉,这里也没监控,当然你想拍我也愿意。”
厉乘川就住在右边,周镜就住在右边对门,江玉鸣身为他们好兄弟,却跪在他们觊觎的未婚妻身后,抱着她,眸眼鼻息皆写着兴奋。
“录下来,正好,周镜亲得你痛的时候,你能看看我们的视频,我比他让你舒服多了,对不对?”
妈妈他好疯!
“不过,你应当不会再让周镜亲你了吧,你想换目标了?”
“你怎么知道?”邢葵惊讶放下挡脸的手,撇头看向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江玉鸣,“我没跟你讲呀。”
炙热的手掌摸着她的脸,江玉鸣轻笑:“很好猜啊,一天之内就从周镜家搬出来,我很难猜不中。”
“……”真的有那么好猜吗?是他太聪明好吧!
“让我想想,你和周镜的关系或许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前方出现一道关卡,但你们中有人不愿意迈过去。”
“……”全对。
“邢葵,我不建议你这个时候放弃,既然都要成功了——”江玉鸣抬起她的脸,危险的目光洋溢着侵略性,似毒蛇哄孩子,“再努努力好吗?”
可是……迈不过关卡的人是她不是周镜啊?江玉鸣是不是不清楚这一点?
放在腿边的手机亮起,邢葵用余光一看:“周镜说他在门外!”
玄关,邢葵抓着已经变温的牛奶,一口干到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解锁大门,一愣。
周镜穿着灰色睡衣,也许刚洗过澡,清瘦颀长的身体传来些沐浴露的香气,手里拿着一只鹅黄色吹风机,他大晚上穿着睡衣来她家干嘛?!
“葵葵。”周镜清隽的眉眼流淌着温柔,递给她吹风机,“你刚搬家,有很多必需品还没添置,我去买了只吹风机,今晚你洗头可以用。”
吹风机,很实用!邢葵接过来,但心虚得不敢和周镜对视,方才,江玉鸣不肯躲,非逼着她说他的吻技比周镜的好。她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只记得说完后,感觉脑子都在天花板上飘。
脸也热。
“你的脸很红。”周镜走进屋子,关上大门,就在邢葵提起心脏时,他扫过她手上拿的杯子,“是刚喝的牛奶太烫了吗?”
邢葵点头应和:“是的。”
“那就好。”周镜神色温和,往前迈了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杯身,暖烘烘的指节叠上她的指节,双眸直视着她,“我还以为你在家藏了人,毕竟以前厉乘川来访,你藏起我后,也像这样假装喝牛奶。”
汗流浃背了周律师,邢葵头皮发麻,感觉本就飘在天花板的脑子已经飘出了这个家,她只能窘迫地笑:“都很久前的事了。”
新房子的隔音不比周镜家好,他们俩要在这儿闹出什么动静,在卧室的江玉鸣一定听得见,邢葵想赶周镜走,可周镜的智商不亚于江玉鸣,她不能表露得太明显,只好陪着说话。
“我能去你的卧房看看吗?”
“什么?”
周镜已然动身,邢葵慌张地瘸腿追在后头,“你慢点!慢点!我腿没你长!”
走在前面的人止住,周镜转过身,关切地道:“我走得并不快,是你腿又疼了吗?我可以抱你。”
“不是,就是……”邢葵走近他,纠结地扯住他的睡衣衣角,“我,你来之前我正想去洗澡,所以……这会儿我内衣什么的正放在床上。”
指尖将棉质睡衣揪出褶皱,周镜耳尖浮出浅红,抵唇咳了声,不自在地撇开脸。
邢葵臊得慌,但起码这劫算是渡过去了。
“不用担心,终归只是件衣物,你不好意思,我不看床便是。”
周镜反手开门。
邢葵震惊,却已然无法阻止。
房门打开,内里空无一人,周镜的视线避开床一块块地扫,当真没有人,他还以为……
“你来我房里干嘛?”邢葵夺走周镜注意,同时也偷看室内,幸好,江玉鸣应该是听到了动静,提前藏了起来,卧室能藏人的地方只有靠近门的衣柜。
“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缺的,我好买。”周镜望过来,“听厉乘川说你在做自媒体,周梨一直在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也许你们能加一下微信,她能帮到你,虽然她不红,好歹也是个明星。”
邢葵眼睛亮了亮:“那太谢谢了,不过我就和厉乘川讲了一点点,他居然转告给了你,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不,厉乘川跟周镜说,是想到周梨能帮助邢葵做自媒体,问问周镜意见。
这些弯弯绕绕就没必要和邢葵讲了,他没道理帮情敌加分。
“明天我去你的旧家帮你搬家,到时会打视频给你,你把要带走的东西点给我。”周镜踱了几步,走向衣柜,“不知道你缺不缺衣架。”
砰!周镜伸手,说时迟那时快,邢葵横到了他和衣柜之间,后背和柜门撞出声响:“不缺,我旧家有衣架,你带过来就成。”
周镜看向衣柜,邢葵两手一把掰正他的脸,“别看我衣柜,还没收拾,很乱的!”
两只手臂狭窄周镜的视野,他在邢葵红着脸的注视中张唇:“其实我是想看看,这衣柜方不方便藏人,下次厉乘川过来,我好躲。”
邢葵屏住呼吸,紧张得无以复加。
这个问题,躲在衣柜里的江玉鸣有发言权,他站在密得近乎不透风的黑暗中,瑰丽的眉眼阴沉,很想说:衣柜很大,很方便躲。
并且一点都不隔音,也方便偷听。
“我可以吻你吗?”
看,他听到了某人在发情。
吻就吻吧,反正技术没他好,亲了,他在衣柜里嘲笑。
邢葵眼前,周镜神色柔和,没有强行落吻,而是凝视着她,在绅士地征询意见。
“这件事我欠你,葵葵,从前我用力没轻重,你给我一个弥补机会。”
他说得很认真,神情专注,实际上,咳,过去那二十多次吻挺带感的,如果能降低些频率,改成偶尔尝尝,会很刺激。
邢葵想起江玉鸣几分钟前的劝告,江医生的意思是,成功近在咫尺,他劝她坚持下去。
周镜想要走进她的内心,她能试试让周镜走进来吗?
她不知道,她心里有点乱。
假结婚是不该上升到心灵层面的。
周镜要的不止是吻,邢葵曾以渴肤症为切入点攻略周镜,如今周镜也反过来在以肌肤触碰追她,他最终要的是真正的结婚。
那故事就不一样了。
“你能亲得很好吗?”邢葵彷徨地发问,你能做得很好吗?她明白周镜想在她身上切个口,但是,他能不让她流血地钻进来吗?
周镜抚摸她的脸庞,动作轻柔又克制,俨如抚慰,深邃的眼睛底也盛着缱绻柔意。
他低下头来。
邢葵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周镜给她的感觉人很不错,可她小时候也觉得有位照顾生病妻子的叔叔很不错,知事后才得知,那位叔叔在妻子病期就出了轨,更在妻子病逝后不久就迎三入门。
她小时候也觉得她的爸爸很不错,后来邢母让她看一位阿姨的照片,问她是阿姨漂亮还是她漂亮的时候,她才顿觉所谓老实人的父亲是怎样不可回收的垃圾。
真正的婚姻,是邢葵畏惧的事。
一根长针递到邢葵手里,是早前周梨拿的那根。
“做得不好,你惩罚我。”
周镜揽住她的腰,覆上她的唇瓣,以前他是不准她回应的,今天却给足了她回应的空间。
“葵葵,动一动。”
“这样会痛吗?”
“这里要不要轻一些?”
温柔询问的话语钻噬着唇齿,也在耳窝搅起酥酥麻麻,邢葵握紧手中尖细的长针,耳朵红到滴血,没她发话,周镜不主动加深,就像拿了根羽毛,只将顶端拂在心口,搔来搔去,却不落下。
不上不下,最是勾人。
“你重一点。”邢葵憋不住勾住他的舌,得到他一声轻嘶和遏不住的喘。
“这里也要重一点吗?”周镜的手掌极有存在感地压在她的脊柱沟,滚烫得如烧红溅火星的碳。
邢葵害羞,小声地“嗯”,一吻绵长,这里需要重一些,那里需要轻一些,两人一个控着力道在学习,一个顶着羞涩在引导。
亲到不知多久时,在气喘连连中视线交汇,双方都失控地弯唇笑了。
柜子里的江玉鸣笑不出来。
隔着一面黑色木板,隔着两厘米的厚度,江玉鸣就站在邢葵身后,绯红的唇角抿着、抽搐着。
衣柜外,周镜再次扶住邢葵后脑勺,将她抵在衣柜上含住她的唇,柜门吱吱呀呀地响。
瘦长的手指压着发丝,漆黑的眼睛睨向衣柜。
他知道,里面藏了人。
第32章
被亲的邢葵已经忘了身后衣柜里还藏着个人。
直到水漉漉的眼眸无意间睁开一条缝隙,瞄见套好四件套的床,绿色叶片黄色花瓣的向日葵撞进眼里,她飞到夜空的脑子咻地一下回归。
完啦!衣柜能隔什么音,莫说“轻一点”、“重一点”的教学,江玉鸣恐怕连她的喘气声都听见了!
周镜亲得她晕乎乎的,冷静,虽然羞耻,但应该没事,江玉鸣可是费尽心思想撮合他们,他们动静越大他越开心才对。
还是很羞耻,邢葵不想亲了,咬咬周镜。
“别咬。”喑哑的声音喂进嘴里,被邢葵吞咽,周镜退开来,唇瓣嫣红,为属于绅士文雅清俊的面容描摹上两行欲色,“葵葵,还行吗?”
那当然咯,不行她怎么会发晕。
邢葵红着脸点点头。
“和其他人比呢?”
周镜温柔询问,抓住邢葵手指,余光微不可觉地瞥着衣柜。
他指的其他人是厉乘川。
难以确定藏在衣柜里的人是谁,不过这栋楼里只有周镜和厉乘川两个兄弟,也许是他去买吹风机的时候,洗得粉粉的厉乘川过来了。
又也许不是厉乘川,是有人和他一样在偷偷撬墙角。
邢葵眨眼睛:“什么其他人?我又没亲过很多人。”
周镜莞尔,他是很少笑的人,每一次笑都让邢葵感到惊艳,就像灰色的纸张突然绽开颜色,黑色的钢笔突然写出彩字。
“忽然想起来,江玉鸣在教你追我。”
邢葵一惊,睫毛下意识抖了抖,真的是忽然想起来的吗?她心脏惴惴不安地跳。
你会如何回答呢?
衣柜里,江玉鸣竖起耳朵,并不因为周镜逮住他的尾巴而露出半分慌乱,这件事本就在他预测之中。
只是很好奇邢葵会如何应对,是否会和他撇清关系……撇清关系是不错的做法,最好邢葵能表现得凶一点,在周镜面前骂骂他。
幻想到邢葵揪起五官怯生生骂人、又骂不出脏话的画面,江玉鸣眼里流露出兴奋。
“是这样。”邢葵嗫嚅,“他就是帮帮我,出出主意之类的,也是我麻烦的他,聊天记录你不是都看了,你别怪他。”
江玉鸣微微一怔,想象中的画面在一瞬间破碎重组,变成邢葵胆怯又勇敢地挡在他身前、向另一个男人维护他,嘴角翘起,呼吸加速,成倍兴奋。
“我想他在骗你,葵葵。”
周镜打断江玉鸣的雀跃,扣住邢葵五指,透着关切的嗓音因为先前的吻还有些哑,“与蛇共舞,小心中毒,江玉鸣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却绝非会发慈悲的菩萨。”
贱人,江玉鸣差点将牙咬碎。
孱弱的手指被周镜缠得很紧,邢葵低着头心脏止不住地急速跳动。
上一回也是室内、衣柜,厉乘川警告她远离周镜,被藏着的周镜听见。
这一回换了间房,相似环境,周镜提点她小心江玉鸣,被藏着的江玉鸣听见。
妈妈,她这一天天的,怎么都这么刺激?
周镜说的话因为江玉鸣就在她身后,她很不好回复,要是顺着周镜说,她怕柜子里的江玉鸣气得跑出来,要是逆着周镜说,她怕周镜再接着反驳,然后将柜子里的江玉鸣气出来。
干脆别回好了,邢葵踮起脚尖,凑近周镜的脸,口齿间薄荷和牛奶味交织着往他面上扑:“这么关心我啊?还是有意拖延时间,不想离开我家?”
气息侵袭周镜面颊,他眸中幽暗下来,喉结轻动:“都有。”他用余光看向衣柜,攥紧邢葵被他控着的手指,“要继续吗?”他贴到她耳边,“你说想要酣畅淋漓。”
“!”邢葵惊愕地望向他,当即往回缩,“不、不、不好吧。”
“今天不合适吗?”周镜瞄着衣柜,说话音量刚好能让衣柜里的人听清,“今日气温适宜,感觉也好,我正巧也能向你证明,我/干干净净,周梨完全是空口白牙诽谤。”
柜子里的江玉鸣弯腿坐下,浸泡在属于邢葵的衣物里,单手捂住脸,耳朵上方的碎发都在颤抖。
嫉妒、愤怒、兴奋。
好孩子,可不能答应了周镜,他也很想听她委委屈屈地叫轻一点重一点,但却是要亲眼看着她水粉色的唇被纠缠成炽红,亲眼看着她的眼眸朦胧迷离。
可不能让他在这里听啊。
“别了,别了。”邢葵连忙晃头,要不是颅内有伤,恨不得将头摇出重影。
她一个零经验的菜鸟,别一上来就给她上“一个男人在床上、一个男人在衣柜”的难度,羞耻到爆炸好吗?
“那什么,这个时间点我妈可能会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开的静音,你让我去看看,是不是已经打过了。”她慌张逃跑。
周镜移步,不意外她的拒绝,原本他就是刻意讲给躲衣柜的人听的。
都这样说了,躲着的人还没出来,看来不会是厉乘川。
要是厉乘川,被抢了看中的人,他估计会踹开柜门,端起床头柜,直接砸小三身上,不见血不罢休。
排除掉厉乘川,谁能有如此级别的忍性?
邢葵来到床边:“我妈真给我打过电话哎。”按压胸口平复了下心情,邢葵回播过去,扬起嘴角,“喂,妈,我刚有事没接到。”
她这边开的语音,邢母那边开的视频通话,视频中的邢母正在打麻将,哗哗的麻将声模糊了说话声,邢葵不得不调高音量。
“又看不到你人哦,成天不跟我打视频,腿好多了吧?”邢母关心女儿。
邢葵笑着回复母亲:“嗯,头也好多了,我昨儿不是跟你说,再过几天我都能跑了嘛。”
“别跑哦,伤筋动骨一百天呢!”邢母急忙劝告。
“我开玩笑呢。”邢葵甜甜地笑。
这不是周镜和江玉鸣第一次听到她和邢母通话,每次她和她妈妈讲话都表现得特别欢悦,无论她当下的状态如何,对邢母,邢葵总是积极的。
邢母也在意女儿,否则也不会被刺激到扭曲记忆,只是她的愚昧让她偶尔伤人不自知。
“我刚打电话给你,是要跟你说件事。下个月你知乐妹妹结婚,在昆武市,到时候男方租大巴车,把我们家这边亲戚都带过去吃喜酒,你也去,昆武和京江近,我听你婶说,坐高铁十分钟就到了。”
“啊?”邢葵苦脸,好多亲戚在的场合,她一听就不愿意去,“我脸上有疤呢,不太想去吃酒。”
“当我不晓得你在跟我找借口啊,上次还跟我说,戴帽子就看不到了,你戴着帽子去,不上班还不去吃酒,不要找话给人家说。”
哪能呐,邢葵摸了摸后颈,家长总是不懂,儿女不去现场就算有人在意,讲个一两句就结束了,但若身处现场,谈论能无限加时。
“就这么定了,你过来吃饭,出了一千块钱份子呢。”
“什么?!”邢葵正色,“邢春霞女士,你工资才两三千!一千块,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别啰嗦哦,现在家家都出这么多,你别说这种话让人家笑,就告诉我,来不来吃饭?”
“来。”很多长辈都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吗?邢葵扶住隐隐作疼的头,咬牙,“来,我要把这个钱吃回来。”
挂断电话,邢葵不止头痛,连心脏都跟着痛,看向周镜,忍不住强调:“你听到没,一千块呢!”一千块就吃两顿饭!一千块能吃多少顿螺蛳粉!
单听一千块周镜并没有实感,如他这个财富阶层的人,出份子都是送古董送珠宝,再发个由很多“8”组成的红包。
可他们是何等财力,邢母月薪不过两三千,算算人情费占比,周镜能领会邢葵心情。
“看来明天起我要买菜自己做饭了,我要把这笔钱省出来。”邢葵低头看腿,腿伤现状应该能支撑她站着烧几道菜。
“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周镜走上前,“别委屈自己。”
邢葵哪好意思,在周镜家时,周镜带吃的,她也会要求跟他AA:“没事啦,自己烧也健康,你挣钱也不容易。”你还开十小几万的车呢。
周镜挑了下眉,没说过去那些AA,饭菜价格都是他往便宜编的。
并且邢葵住在他家,每住一天,厉乘川都会给他转账一千,这些不重要的事没有告知邢葵的必要。
光是省钱还不够,邢葵满脑子都是一千块,连房间里此刻有两个男人都忘了,急得原地走,忽地眼睛一亮,扑上去抓住周镜:“你之前说,妹妹想加我是么?”
周梨,明星,让她配合她发自媒体,肯定能涨粉收获广告!
周镜怔然:她喊他妹妹,妹妹?
江玉鸣微笑:妹妹都叫上了。
2027年4月9日,农历三月三,宜结婚。
此时距离二月底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邢葵走路仍有轻微的跛,若压住疼痛走,已能和常人步行无异。
额头的伤也在恢复,不知道是不是有淤血,或是当时缝针时伤口没清洁干净,疤痕呈现很深的黑色。
上午十点,灿烂的阳光洒在屋子里,戴上许野的咖啡色帽子挡住疤痕,邢葵走到全身镜前换衣服,心情很好地笑。
过去一段时间,她不仅成功将今天的饭钱挣了回来,还多赚了两千块。
起因是在社媒写了律师男的妹妹是明星,没直白挑明身份,但描述的几个特征会让人联想到周梨。粉粉黑黑和吃瓜路人在评论区搅动风云,令邢葵账号全平台都小爆了一波。
小红薯粉丝过两万,微博三万,某抖六万……
她因此接下人生第一个广,是款电动牙刷,品牌方寄给她先让她试用,试过后邢葵觉得是不错,质量与价格匹配,就接了单。
全平台推广费三千,她争气地把人情费完美赚回!
至于在网上发的内容,邢葵提前和周梨打过招呼,不用她做什么,别回应就行。
事实上,周梨没周镜厉乘川说得那么不红,算是争议很多的二三线,前段时间出逃综艺节目组,正处风口浪尖。
编写文案时邢葵斟酌了好久措辞,尽管周梨本人热情地要求她使用“绑架”“男模”“自杀威胁”等吸睛字眼,但邢葵是没写的,只说律师男的妹妹误以为她和哥哥谈恋爱,赶回国见她。
部分粉丝愿意认证这种说法:【我就知道我们梨梨不会无缘无故发癫,原来是为了家人,太感动了】
部分粉丝不认:【抱走梨梨,梨梨从没提过有哥哥,营销号无下限乱编4000+】
黑粉认定就是周梨:【蠢梨没事吧?粉丝别跟我说赔钱道歉了啊,以后哪个节目还敢用她。】
各有各的角度,还有人觉得周梨这波反向给还没播的节目博来大量关注,节目组嘴快笑歪了,更多人认为邢葵在不要脸蹭热度编故事。
网络上真就什么都能骂,邢葵尽力当看不见,有时候会有过激的言论,不知道被谁举报还是平台的保护机制起作用,眨眼功夫就会消失。
有的人很聪明,会字字不过激地过审,实际表达的意思比露骨的器官类脏话更恶毒。
以小红薯为例,这时,邢葵会在评论区看到某个牛角包头像,科普严谨专业的法律知识,一般对方收到都会删评。
她知道,那是周镜,牛角包是小红薯系统随机分配的初始头之一。
除了周镜,还有两个人也常常给她点赞收藏。
一个头像是红色西瓜,只会收藏夸赞江医生的帖子。
江玉鸣和她
自曝过,就是他。有时候他还会发信息给她,跟她说哪里夸得过于含蓄,得重复三遍强调。
无语啦,邢葵回了个“锤头”表情包。
他回:【(可爱.jpg)(乖巧.jpg)(心碎碎.jpg)】
另一个头像是蓝色钻石,疑似是厉乘川,没想到总裁也爱看夸夸。
白色小皮包挎上浅黄色翻领短款外套,邢葵离开穿衣镜,拿上充电宝身份证放包里,走到玄关换上方便走路的白色运动鞋,起身开门。
刚呼吸到走廊空气,右边厉乘川家的门和右前方周镜家的门同时打开:“要不要我送你?”
“呃……”邢葵看看钻石和牛角包,“今天周五,你俩都不用上班吗?”
厉乘川睨了眼周镜:“上不上班我能决定。”
周镜看着邢葵:“委托人放了我鸽子。”
好巧哦,你俩都有空,邢葵摸了摸小包链条:“不用啦,谢谢你们好意,我出小区搭地铁到火车站,再坐十分钟高铁就到昆武了,票都买了。”
她向电梯的方向走,感觉有两道视线黏在她身上,回过身,扬笑招招手,“回来给你们带昆武市特产。”
电梯门一阖上,还开着房门的厉乘川和周镜对视,目露狐疑:“能有委托人敢放你鸽子?”
周镜镇定:“我撒了谎,邢葵如今也是我朋友,帮忙送送无可厚非。”
但如果直接说的话邢葵就能直接感受到他的好意,兄弟妻不可欺——厉乘川点头:“谢谢。”
他在心里唾弃了一下他的疑神疑鬼。
这段时日总是会莫名其妙怀疑周镜,好兄弟会与他人保持距离,可好兄弟之所以能成为好兄弟,前提是他是个好人。
而邢葵品格如玉,碰上事好人是会帮助她的。
“你有没有听她说是在哪个酒店?”若是厉乘川家里的产业,他可以调监控。
“好像叫嘉月,她家里人说是间大酒店。”周镜也不清楚。
“没听说过。”厉乘川皱了皱眉,西装口袋里手机振动,他取出来。
电话里传来焦急的汇报声:“厉总,梁少爷跑回国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里。”
第33章
“到了美女,方便的话给个好评。”出租车司机停下车,不远处就是邢母说的嘉月大酒店,酒店招牌是内嵌LED的亚克力材料,晚上能发光。
京江到昆武的高铁是只要十分钟,不过从邢葵家到火车站、从高铁到酒店也要时间,她十点多离开的家,这会儿手机显示已经十一点了。
“好嘞,谢谢师傅。”邢葵下车关车门,结算车费、打好评,室外万里晴空,她打开相机拍了张照片,发自媒体记录生活。
只是简简单单的风景照,不必全平台更新,邢葵去点微博,指侧粉色应用吸引她的注意,不由顿了顿。
她在微博、小红薯等平台涨粉速度喜人,唯独B站特殊,迄今才几千粉。
原因邢葵找到了,像B站这样中长视频平台,不适宜她这种图文、简易短视频的创作形式吸粉。
她当前的创作形式实则在其他平台也划定了发展上限,只不过短期内还没显出劣势,邢葵盘算,或许走到镜头前能够破局。
可以戴帽子戴墨镜戴口罩,为此,她研究了挺多出镜但不露脸的大博主,他们中还有人戴头套的,证明该形式有可行性。
思考了一气,邢葵点开微博发她拍的风景照。
好奇怪,微博怎么有那么多人@她?
【@天天奇妙历险,蹭热度的机会到了!给你笔,快编!】
【@天天奇妙历险,快看热搜!我碗摆好了,等你编故事!】
【@天天奇妙历险,天降热度,你可真是好命。】
呃……什么什么跟什么呀?
邢葵困惑地顺着他们的话点开热搜,嚯,热搜好热闹。
#曝热剧小生出逃节目组#
#多灾多难的《走吧,去看看吧》综艺#
#《走去看》官方发声明#
#是自家少爷跑了大家别慌#
#《走去看》打工人表示希望少爷别回来#
#少爷每逃一天全组多发三天工资#
原来是这个热度,继周梨逃跑之后,又一位明星开溜。这是哪家任性富二代跑去内娱撒钱啦?她上班的时候怎就没遇到。
下面还有热搜:
#《走去看》万万没想到以这种方式点题#
#《走去看》能逃的嘉宾已经不多了!#
包括实时上升热点,也有好些相关话题,周梨和这位少爷逃的是同一个节目组,广场上因此有许多人@她。
【笑死,周梨逃了你说是去找你,这回又有明星逃了不会还是去找你吧?】
【周梨是哥哥跟你谈恋爱,少爷不会是本人要跟你谈恋爱吧!】
【楼上别给她灵感,我们少爷没惹。】
哪儿的话呀,邢葵抓抓头发,她又不认识什么少爷,少爷怎么会和周梨一样来找她,她不会瞎编故事乱造谣的。
办喜宴的酒店就在前方,三条消息接连跳上,少爷她真不认识,但在自媒体账号上提过的三位优质男她真认识。
厉乘川:【到了吗?】
周镜律师:【到了吗?】
江玉鸣:【到了说一声,我们好孩子心善,容易被人拐跑。】
谁会被拐跑,这三个人是算好时间点给她发的消息吧?
邢葵看着系统默认头,厉乘川,感动南洲好房东,便宜租她房子还关心出行。
看着红白玫瑰花丛,江玉鸣,年度最佳好医生,关心方方面面还贡献方方面面。
最后才看向灰金边框镜子头像,明明周镜是第二个发的消息,邢葵却先跳过了他。
刚才微博上有很多恶评,她注视着周镜头像,想起这段时日周镜帮她删恶评,想起这段时间点点滴滴。
周镜待她真的很好,细枝末节都会尽心相助,邢葵小时候看的童话多是白马王子救各种身份的女性,偶尔她会觉得周镜很贴合白马王子。
但是,邢葵仍没答应周镜的追求,她早就不是扎着几个麻花辫看童话书的小女孩,如今再看一遍美人鱼,她不会难过于小美人鱼没和王子he,而是恨不得穿进书中刷一刷主角的恋爱脑。
人是会变的,她爸追求她妈时也关怀备至,山盟海誓许诺情深不变,可后来又如何?
自衣柜吻后,邢葵没再和周镜接过吻。
她心里乱糟糟,从一开始,她的行动目标就是逃脱催婚,逃脱窒息,如果她接受周镜得到反而是窒息,那怎么办呢?
呼吸了口新鲜空气,邢葵往酒店走过去,店门上方循环播放着祝贺新人的粉色文字:热烈恭贺新郎赵鹏、新娘邢知乐喜结连理……
确认没走错地方,邢葵低下头,边走边按照收到三人消息的顺序依次回复OK手势emoji。
此时此刻,酒店内。
“酒店入住规定要核对身份证,这位客人,你拿不出身份证,还要赊账,我们真不能为你办理入住。”酒店前台,工作人员面露难色。
前台站着一名高瘦男性,奇装异服,头戴长卷假发,裹着粉色纱巾,一袭桃粉色连衣裙配黑色亮片外套,此外还戴有黑色墨镜和黑色口罩。
“你以为我稀罕住你们这儿?!要不是你们这儿够没有名气,我才不会进来!”
男人嗓音年轻、语气傲慢,说罢,气冲冲扭过包裹纱巾的头,甩着手臂往外走。
那厢,邢葵走进酒店,给所有人都回复完,想再去看一眼微博。
砰的一声,往外走和往内走的两人相撞。
撞得突然又重,邢葵失衡地往后倒去,头都被吓得发晕,打扮怪异的男人也受到惊吓,条件反射地伸手救她。
邢葵想抓他的手,在那一刹那瞅见他离谱诡奇的扮相,妈妈呀!她浑身冒出力量,直接打开他的手,飞快紧急动脚,仿佛原地跳了个踢踏舞,最终靠自己站稳。
“呼~”邢葵按住胸口呼气,眼里惊惶未定,就先暖心关切起她撞到的怪人,“你没事吧?”
男人愣怔一下,讪讪摸起他披假发的后脑勺,低着头,猝然,他像被戳中什么点似
的,猛地扑到她脚下,隔着牛仔裤抓住她的脚踝。
邢葵都呆了,再一看,男人抬起她的脚,原来刚刚男人的手机也跟着摔落,她没踩到,但踩到了手机旁的挂件,粉色的,像个香包。
“我有事!”男人捧着脏掉的香包尖叫,“你踩脏了我的招桃花护身符!”
“对不住对不住,能洗干净吗?我帮你洗。”邢葵赶紧道歉。
“你再说一遍?你居然要洗我的桃花!你知道它对我多重要吗?我特意去庙里吃了七七四十九天斋饭,请了七七四十九位大师,颂了七七四十九天经才得到的它!你知道它多&¥#¥#%#……你竟然把我的桃花放脚下踩!”
不,这个人怎么话这么多?
“咕咕”,话痨男的肚子冷不丁响起来,他窘迫地撇过头,“你没听见。”
邢葵灵机一动:“要不我请你吃顿饭赔罪?”
话痨男摸摸抗议的肚子,想起他现在防被找到不能用钱,哼道:“勉为其难给你这个荣幸。”
“等一下,你身体健康没有传染病吧?”邢葵询问。
“我才做过体检。”话痨男不爽地翻手机,“质疑我,等着,我给你看报告。”
“……”这年头谁都有体检报告吗?
酒店三楼,一排一排圆桌,一盘盘凉菜摆放整齐,最前端中心司仪台旁边,邢葵的母亲邢春霞正和新娘的母亲高红梅站在一处。
“酒席都要开始了,葵葵还没到?春霞,你确定葵葵会来?”高红梅脸上化了妆,短发烫成羊毛卷,穿着黑色腊梅花纹旗袍,身材臃肿。
“肯定的,我这个姑娘最看重钱了,为了份子钱肯定要来。”邢母望望左右,吞吞吐吐,“红梅,我觉得今天要不就……”
“不能算了,我这边都准备好了。”高红梅凑近,“我特意让我们家知乐老公叫了好多同事过来,就等着和葵葵相亲了。”
今天其实是借婚宴骗邢葵来相亲。
“别犹豫了。”高红梅牵住邢母的手,“咱们也是为葵葵好,早知今天,你当初别让葵葵读那么多书噻,像我们家知乐多好,虽然笨,但本本分分的。”
邢母一僵,挂起虚伪的笑:“没得办法啊,谁让她考上985了,我也很想让她学你家知乐,去技校学学技术。”
高红梅笑容滞了下,接着笑:“所以你们家葵葵无法无天,我们家知乐成功办上人生大事咯,也是你把葵葵惯了狠了,待会儿她来,我得好好教育她。”
“妈,红梅婶婶。”婶要教育她什么呀?
头戴鸭舌帽的邢葵领着话痨男登场,她不清楚今天是一场针对她的骗局,但知道这场宴上势必要遇到极品亲戚,保持微笑,“好久不见,婶儿又年轻了。”
“哎呦喂。”一被夸奖,高红梅霎时消弭气焰,喜滋滋摸起搽了粉的脸,“哪有啊哪有啊,就是今儿化了点儿小妆。”
邢葵:“原来是这样。”
高红梅:“……”
亲戚间流行虚伪客套,通常而言,邢葵这时候应该逆着高红梅答:不是吧,我觉得你不化妆皮肤也很好。
但邢葵顺着高红梅回答,整得高红梅尴尬不已,表情都冻结了。
邢葵笑颜不改,面前的高红梅是邢母三堂哥,即邢葵三堂叔邢耀祖的老婆,羊毛卷短发,今日是她女儿邢知乐结婚,穿了旗袍以示隆重。
她的旁边是邢母邢春霞,邢家排行老二,爱打麻将和跳广场舞,装扮和外貌都年轻,五十岁看着像四十岁,烫过的黑长头发扎成马尾,涂着口红。
再旁边的圆桌旁,有一名肚子比两个足球大的男人,邢葵望了眼就收回视线,那是她爸,李正军,出轨赘婿,当他不存在吧。
邢葵扫完一圈,高红梅也找到了下台阶的新话题,对着她身边奇装异服的话痨男,眼睛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哟,葵葵,这位是?”
“这是我邻居,刚送我过来的。”邢葵介绍。
“哎呀,真谢谢啊,要不你留下来吃饭吧?”高红梅笑呵呵说着客气话,反正客气客气又不要钱,人总不能真留下吃饭。
邢葵也笑,她就知道:“好的呀,谢谢婶婶。”直接拽着话痨男坐下。
高红梅:“……”
邢葵到场不到两分钟,喂高红梅吃了两次瘪。
酒席即将开始,宾客零零散散地落座,话痨男凑到邢葵耳边,头纱下耳尖发红:“这就是你说的请我吃饭?你这是带我蹭饭!我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
邢葵眨眨眼,小声地安抚他:“没关系的,不丢人,我们家给过好多礼金的,好多好多。”
她是南方人,说话调子软,为人也老实善良,讲起话来轻轻柔柔,气息穿过纱巾扑在话痨男右耳,他耳廓发痒。
话痨男惊恐地捂住右耳,顿了一下,气哼哼拆起筷子包装:“哄我也没用!你最好祈祷饭菜好吃!”
邢葵愣神,无语,谁哄你啦。
扯掉木筷包装膜,话痨男悄悄瞥她,这个他偶然撞到的、叫邢葵的人还挺聪明的,简单几句话,完全牵着那位婶婶的鼻子走。
砰,空掉的酒杯放到桌面,新娘身旁,高红梅咽下嘴里的水:“气死我了,亏我还好心给她安排相亲,她居然敢带不三不四的人来蹭你的喜酒,没教养的东西。”
邢知乐抚摸她的后背:“别生气了妈,姐认识的,不一定是不三不四的人。”
高红梅冷哼:“不可能不是,她要能认识好男人,至于到现在嫁不出去?”
邢知乐:“那可能姐觉得还不够好呢?”
“哎哟,她还想嫁多好?以为能有高富帅要她?别白日做梦了!”
高红梅翻白眼,“能嫁给赵鹏同事就不错了,知乐,你快去让你老公问问他同事想法,你爸说了,这事咱们得上心,把你姐嫁到昆武好跟你有个照应。”
饭桌上,邢葵和邢母交代完她的身体恢复状况,看向坐她左侧的话痨男,好诡异的人,吃饭鬼鬼祟祟。
比如,这会儿他夹起一片牛肉,紧接着就左瞧右看,好似在确认没人注意他,都确认完毕,才极快地从下巴处将黑色口罩掀起一点,把牛肉塞进嘴,然后放下口罩。
动作快到邢葵只能瞅见他的下巴是尖的,唇瓣是粉红色,唇什么形状都瞧不清。
惊呆邢葵:“要不我替你挡着,你摘掉口罩吃吧,你这样吃很不舒服的呀。”
话痨男耳朵瞬红,压低声音凶她:“别看我!我这样吃叫优雅,你懂什么?”
邢葵表示不懂,拿起手机,认真地问:“需要我帮你查一下优雅的意思吗?”
话痨男害臊:“你敢查试试!我说优雅就优雅,在我的字典里这就叫优雅。”
“她跟那男的在讲什么?那男的是她的谁?”
那厢,新郎赵鹏同事桌,一个秃头、一个矮子、三个胖子,五个人都盯着邢葵,眼里直勾勾的占有欲。
赵鹏敬完几桌酒走回来:“打听过了,说是邻居,两人应该没关系,怎么样?满意不?”
“卧槽!不要太满意啊,那真是你老婆的堂姐?你老婆娘家深藏不露啊,这么漂亮,我还以为见着明星了。”
“有个形容词怎么说来着,清纯玉女。”
“还苗条,女人就得瘦才好看。”某个胖子男说道,扬扬堆积横肉的下巴,“但她头上的疤不要紧吧?用帽子挡住咱们都瞧不见。”
“问过她妈妈了,说是就很短的一条,激次光就好。”赵鹏笑,他也是头一回见到邢葵,知道邢知乐家基因好,没想到有个这么突出的存货,当下都有点嫉妒同事,“怎么样?你们再看看想一想?哪个想去跟她相亲,我带哪个去见她。”
“
是真漂亮。”矮子男眼馋,“985毕业对吧?相貌和智商基因都好,但是,你不是说她二十九了吗?二十九这样还没嫁,是不是有隐疾啊?别坑我们啊。”
“哪能呢,我问过我丈母娘了,就是眼高手低太挑。”
“哈哈哈,女人可不能太挑了。”一群从外貌挑到身材再挑到智商再挑到生育能力的男人如是道。
被骗来相亲的邢葵被蒙在鼓里,只觉莫名起鸡皮疙瘩,下意识搓手臂,她的左边,话痨男再次鬼鬼祟祟吃了片牛肉,误解没改面向的邢葵还在看他,气恼地踢了踢她的鞋。
关忧他干什么,担心担心自己吧。
话痨男极小幅度地撇了下脸,对着新郎同事那桌,常被狗仔、私生骚扰的明星对窥探的视线极其敏感,有五个丑东西从邢葵一出现起就盯着她了。
第34章
“干嘛踢我?”邢葵搓胳膊的动作一停,皱下眉,望了身侧话痨男一眼。
话痨男收回看那五个丑东西的视线,看向邢葵,顿觉世界被洗涤了。
那五个丑东西自邢葵进场就锁定她,当是因为她的皮囊,她确实长相不错,鹅蛋脸、杏仁眼,整个人气质干净,像一辈子都没干过坏事。
像枝头不勾引也诱人采撷的桃……天杀的!她刚刚踩脏了他的桃花符!
话痨男捂住两耳:“别说话,我生你气。”
邢葵哽住,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话痨男戴着口罩,不敢吃气味重的东西,邢葵曾看到他的筷子在一块糖醋肉上徘徊,夹起又放下。
她一弯唇,夹起一块糖醋肉放嘴里。
想吃怕味道重的话痨男:“……”这人瞧着温温和和,居然还会报复!
邢葵沉浸式吃起糖醋肉,来之前她咨询过江玉鸣,能否放纵两顿不忌口,江玉鸣帮她挑出了得忌口的药物,叮嘱她今天可以正常吃,别吃得太辣就好。
糖醋肉是酸甜口,好吃,一块两块三块……
“葵葵胃口真好啊。”对面,新娘的父亲,邢葵的三堂叔邢耀祖笑眼眯眯,“我家知乐都不敢吃,婚纱贴身,她怕有小肚子。”
“是啊是啊。”坐到他旁边的高红梅搭腔,“葵葵,知乐给你打样儿了啊,等你结婚那天可不能这么吃。”
真离谱,她就吃点东西怎么能到这个话题!
邢葵嚼糖醋肉的腮帮子僵了僵,继续嚼。早就知道今天这种场合逃不开被催婚,她早做好心理准备,镇定地不回应,就当听笑话。
“葵葵比知乐大几岁呢吧?”果不其然,话茬一开,左前方,大堂叔的老婆(并不)慈爱地望过来,“什么时候让我们吃喜酒啊?小的都走在你前头了,该抓抓紧了。”
邢葵埋头嚼肉,真好笑,世上没有按年岁大小结婚的道理,各人有各人的路。
“年纪不小咯。”右前方,四堂叔的老婆大声感叹,“都二十九了,还没男朋友,太挑了吧!”
更好笑了,服务员上来送菜,是一盘芹菜炒腰果,邢葵挑眉夹了一颗腰果,没吃,扔到垃圾盘里。
“太挑”,是指从优中择优,在好的和好的间拿着放大镜吹毛求疵,择选最好。不谈天生的五官,相亲市场随便拉十个男的,八个都像腰果一样腰腹肥圆,让她在一群连基本身材管理都做不好的人中挑选,太挑何从说起啊?
“你家姑娘从小就心气高。”四堂叔的老婆看向邢母,“我还记得她上小学那会儿,老师问班上小孩儿长大想做什么,人家都答想当老师,就她说想挣一个亿,传出去把镇上人都笑死了,这下好了,二十九了,二十九万挣到了吗?”
二十九万怎么没挣到,她存款近七十万。
亲戚们说一句邢葵在心里怼一句,她是个柔软也坚强的人,垃圾歪理无法打倒她,要不是她母亲生活在他们的圈子里,她都能鼓起勇气公开怼。
不光怼这些老婆,更要怼她们背后的老公。
很神奇,催婚分明是男性长辈和女性长辈都饶有兴致的事,可除了最开始三堂叔开了个头,这张桌子上所有的男长辈都跟哑巴了似的。
单是这一点都让邢葵觉得结婚恐怖,女性站在前方张牙舞爪,男性躲在后面美美隐身。
要是把人催婚催到自杀了,哎哟,都是我老婆嘴碎,我都跟她说不要讲不要讲。
在这张桌子上,邢葵看不出分毫几位堂叔想劝老婆闭嘴的意思,他们默契地噤声,喝着白酒,咂着嘴,用还沾着上一道菜的筷子夹着菜,带笑的眼神时不时交汇。
那眼神,似在吐槽彼此老婆有多八婆。
也似在和他们的老婆一起,嘲笑女儿二十九岁还没结婚的邢老二一家丢人。
邢葵觉得,他们更丢人。
她冷静地吃着酒席上他们家交了一千块礼金换来的菜,任由妖魔鬼怪龇牙咧嘴,时不时冲他们笑笑,给他们加油鼓励,刺激他们无知无觉地继续自嗨。
高红梅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饮料,刚要接着说,瞥见邢葵身前几乎满杯的饮料,脸色骤变,一股恐惧感冲上头皮。
这死丫头是不是到现在一句话都没回过?是不是不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得想办法治治她,高红梅骤然放开声音:“今天正巧!我女婿那边来了挺多同事朋友,都单身,要不葵葵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邢母一愣,不是说会先试探下她女儿意见再?
刚上来一道甲鱼汤,邢葵正在夹甲鱼脚,夹断,两根筷子撞出声响,她盯着震颤的筷身停顿了好一会儿,转向邢母,说了迄今为止第一句话,只有一个字,也是一个称呼:“妈。”
邢母心虚地低下头,躲避她的视线。
邢葵明白了过来。
高红梅笑嘻嘻:“葵葵快看呐,就那,那,人家也看着咱们呢,都长得蛮帅。”
大堂婶笑呵呵:“呦,葵葵要是能嫁知乐老公同事太好了,两姐妹也好互相帮衬。”
四堂婶笑盈盈:“是不错啊,看那个,看咱们葵葵的眼睛都看直了!”
七嘴八舌,一道道声音好似气流往邢葵耳朵里撞,撞得耳窝嗡鸣。
原来是这样啊,特意跟她强调礼金一千,是要将她骗来相亲啊。邢葵有点失聪,沉寂数秒后,她夹起那只她夹断的甲鱼脚,放进邢母碗里。
“吃这个,妈,这个有营养。”她还能不了解她母亲?焦急解决女儿终身大事,耳根子又软,八成是被高红梅诱哄了。
高红梅背后的是邢耀祖,这位三堂叔,大概打的让她嫁到昆武照拂邢知乐的主意。
邢葵再次将筷子伸进甲鱼汤,冲这一桌亲戚笑:“什么呀,各位叔叔婶婶,知乐的婚宴我相什么亲,起码等吃完饭吧。”
邢母惊喜得亮起眼睛。
“什么!”啪!筷子拍上餐桌,冷不丁地,邢葵左侧的话痨男跃起身,毫无顾忌,直白指着远处那一桌丑男喊道,“你疯了,你真要跟那一桌异形相亲?!”
他还以为那一桌就是路人甲乙丙丁,结果竟然是要跟邢葵相亲的人,就他们那外表瞧上去也不配啊!
异形……邢葵都愣了愣,眼看话痨男的喊声将整个喜宴的宾客关注都揽过来,连忙挡住脸,去拽话痨男的桃粉色裙子,小声:“快坐下快坐下,你这样我没法儿收场的呀。”
她向各位叔婶点头道歉,叔婶虚伪,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不会当面批评外人,客套地回答“没事,没事”。
搞定他们,邢葵看向帮她说话的话痨男,怕他还要语出惊人,上前套住他耳朵:“没关系的,我能处理。”
你能处理什么啊!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桌亲戚,没一个人站在邢葵这边。
话痨男气呼呼地瞪邢葵,套他耳朵说话,痒死了,他也要让她痒一痒。
他欺身上前,圈住她的左耳,咬牙切齿:“那几个真太丑了,我作为正义之士,坚决不同意!你膝盖不许软啊!
你看看那些人,坐着我都能看出身材五五分。
我知道,有的人怎么减肥都减不下来,但至少要注意下形象!肚子滚滚,内裤边还露在外面,多看一眼我都要去医院洗眼U&*%^$^%……”
这个人,话真的好多呀,放小说里作者都要分段。
邢葵端详话痨男,他的脸藏在纱巾墨镜口罩里,她瞧不见,穿着黑色亮片外套和桃粉色长裙……
“看我干嘛!我这是生活所迫、乔装打扮,不这么穿很快就会被我家里人抓到,我内裤又没露外面!身上也香喷喷的,你闻!”
“我不闻。”
“……”话痨男噎住,她怎么这样嘛,安安静静听他讲每一句话,最后无情表达拒绝,她现在心里应该很不好受,他香香的,闻闻她会开心一点的。
邢葵对他浅浅一笑:“但是谢谢你,放心,我膝盖不会软的。”
笑什么!话痨男耳朵发热,对他笑了,待会儿就不能对那五个丑东西笑哦!他才不要和那种货色一个待遇!
四十分钟后……
中午的喜宴结束,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去,新郎的五名同事你追我赶地走向邢葵这桌,来吃饭前,本说好他们谁看中谁过来,结果五个都看中了。
五个人,脸都不好看不提,一个秃,一个矮,一个胖,两个胖加矮。叔叔婶婶们喊着“帅哥”,乐呵呵给他们让位置。
他们理应听见了话痨男前面骂他们异形,但已经被安抚过了,一就位直接无视话痨男,眼神油腻地扫着邢葵,犹如扫量一件货品。
“听说你在京江市上班,做什么工作啊?”
邢葵看到某条露在外的内裤边,这种仪容都不得体的人居然还痴望讨个高分老婆,双手抓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机,细声敷衍:“就,文职。”
“文员啊?”几人互瞧一眼,眉毛都有些嫌弃地下压,他们公司文员一个月才三千,京江市工资高,也不会高多少吧。
“不是文员。”邢母赶紧插话,“我姑娘刚毕业一个月就八千了,现在多少我也不知道。”
“别着急啊春霞。”大堂婶按住邢母,“人家没嫌弃,女孩子挣多少钱干嘛。”
“是是是。”秃头男应声,八千还说得过去,“指望老婆赚钱的男人是无能的男人,像我,年薪十四万,就希望老婆在家快快乐乐的。”
邢葵看向他的光明顶,他的薪资真不符合他的发量,她抓了抓手机,拿捏着分寸,轻轻地回:“可是……我年薪三十几万啊?”
“什么?”
“什么?”
“什么?!”
“我说……我如今一个月两万多,十四薪,年薪三十几万。”邢葵算了一下,低着头更加小声,“是你的两倍、多。”
围绕圆桌的十多人都呆在当场,比起女人,男人的反应更大:“春霞,藏得真深呐,我们葵葵这么有出息你都不说。”
邢母根本不知情,这会儿瞬觉脸上有光,腰背都挺直了,她的边上,一直沉默的邢葵父亲李正军笑眯眯张嘴:“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从不插手孩子的事,都是让她自己发展。”
“优秀,真优秀。”
“我就欣赏新时代的女性。”矮子男积极道,“既能照顾好家庭,又能不靠男人独立工作。”
好恶心的话,矮子男举起酒杯,想和邢葵碰杯,食指指甲呈现常年吸烟的黄。
邢葵双手抓着手机,十分恶心他,不给他面子,就当看不懂他要做什么,任由矮子男伸着他短短的手臂,单方面费力地去撞她的酒杯。
矮子男的发言也不止令邢葵一个不舒服,即使他那全然不算真心赞美女性,但某些人听不出来,甚至认为自身男性权威受到了挑战。
“薪水多少都不重要。”邢耀祖蓦地开口,“人要懂得知足常乐,我们家知乐能有今天幸福,就是多亏了我取的名字,知乐知乐,知足常乐,葵葵,你说对吧?”
——你说对吧?你工资比男人高有什么了不起的,终究是个女的,别太挑,别太贪,碰到个男的就嫁了吧。
邢葵望着他,三堂叔明确地点了她的名,要她回答,要她这个全场工资最高者屈服于他的权威。
很好,那就答吧。
邢葵在内心深呼吸,懵懵懂懂地看向邢耀祖:“真的吗?可是你爸给你取名耀祖哎,你爸要你荣耀祖先,你让小辈知足常乐……会不会……我不懂哎。”
话痨男:“噗。”会不会太窝囊了哈哈哈哈哈哈!
邢耀祖脸瞬间垮下,皮连着肉颤起来。他感觉邢葵似乎是在骂他废物!可她没有明说,还摆出一副懵懂求解的样子,他都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无心的!
“好啦。”高红梅一拍邢耀祖,看似批评他,实则给他铺台阶,“葵葵相亲你插什么嘴啊,葵葵,你们接着聊呀,还有什么要问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是她问别人,还是别人问她?
好像没人觉得邢葵有询问权,眼前五个丑男神情油腻,眼神环绕着她上下打量,用他们或短或肥的肢体书写着两个字:审判。
谁给他们的审判权力?不就比她多长了一条棍子吗?
邢葵安静着,从五个相亲男看到这张桌上其他人,邢老大夫妻、邢老三夫妻、邢老四夫妻、她的爸妈,每一对都如同在说:结婚很好,快来加入我们呀。
明明,这张桌上,四对夫妻,四个男的都出过轨。
刚才讲话最刻薄的四堂叔老婆,她的丈夫在外面包养小三好几年。
今天新娘的父亲邢耀祖嫖过娼。
一张饭桌,四段婚姻,都是一地鸡毛,腌臜事抖落出来,没脸的绝不会是仅仅在二十九岁未婚的邢葵。
甚至她都没到二十九,那是虚岁说法,她周岁才二十八。
要反驳催婚邢葵有无数句话,她能掀翻这张桌子,骂他们骂到爽,只是,事后又当如何呢?她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她的妈妈还活在亲戚的社交圈里。
邢葵掐着手机屏幕,她不是个能不顾母亲的人,否则也不会费心找人契约结婚。
相亲男继续活跃,这些人不会因为她的高工资退却,在他们眼里,她挣的钱等于日后他们的钱,美丽、聪明、有钱、有生育能力,合格的妻子。
“听说你二十九了,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看,他们还想了解是不是处。
掐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邢葵孤身处在这场凌迟中,抿紧双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谁都看得出她的不情愿,但谁都没有叫停。
只有与她刚结识的话痨男在焦急,他真服了这五个丑东西,他们的字典里没有自卑吗?以他们的硬件软件,没一项比得过邢葵,哪来的脸那么自信?
邢葵怎么不回击他们啊,她不是说她能处理吗?
贴着膜的机屏很滑,是掐不住的,话痨男眼睁睁看着邢葵的指尖一次次滑下去再被她移回、再滑,一遍又一遍。
他好气!要不他站起来,摘掉口罩,谎称是她男朋友算了!
现在就站!话痨男手按上桌面。
“什么车?”胖子男看向窗外突然惊诧变脸,“卧槽。”
邢葵抬眼望去,一辆与众不同的深黑色汽车驶到酒店门口,她不懂车,认识周镜的奥迪也是因为亲戚中有人和他同款,但楼下这辆车,邢葵粗浅觉得跟会发光一样,一出现吸走周围全部光源。
“卧槽,帕加尼,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帕加尼,几千万啊,几千万啊!”她听见相亲男喊。
车门在邢葵的注视中打开,比车更夺取瞩目的男人走出,长身玉立,灰色风衣,温文尔雅,阖上车门,用瘦长的中指推了下金丝眼镜,走进酒店。
“卧槽,他是不是来嘉月吃饭的?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和帕加尼车主在同一家酒店吃饭!”
明白帕加尼价值的人都兴奋得脸颊胀红
,不明白的也被科普,大家伙儿喊着一句句“有生之年”,仰慕神往,甚至想下楼近距离看看。
然而,帕加尼车主却在他们的楼层入口出现,新郎赵鹏皱皱眉,总感觉这人有点眼熟。
入口处,穿着灰色衣裳的男人平静扫视宴会,随即像捕捉到目标,迈开长腿向他们走来。
走到他们这一桌,在所有人惊愕、受宠若惊的眼神中,邢葵起身,环过帕加尼车主手臂:“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周镜。”
第35章
现场大概沉寂了十秒,毫不夸张,邢葵看到她那些叔叔婶婶,眼睛齐齐睁得如牛眼,十秒钟一眨不眨。
然后,震惊声汹涌爆发——
“什么?!!!!!!”
当事人邢葵扬眉吐气,环着周镜手臂,怯生生又说了一遍:“就是,他是我男朋友呀,怎么了吗?”
当事人周镜十分镇定,心里的跳动却断了拍,藏在灰色风衣下瘦白有力的手臂绷出线条。
他喉结滚动,沉沉嗯了一声。
“什么?!!!!!”
亲戚们瞠目结舌,惊震到说不出其他话,他们一直在用言语打压邢葵,让她别太挑、别太贪,结果邢葵居然有位开几千万车的富豪男友!而且高富帅!
邢葵默默审视着这群脸疼的亲戚。
人是有嫉妒能力的动物,就像高红梅,是想给她介绍对象不假,但绝不愿意她嫁得比自家姑娘好,所以那五个人看似和她家女婿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其实综合条件低于赵鹏。
高红梅两眼瞪圆,大抵在想,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都是梦。
人也会攀龙附凤抱粗腿,亲戚A过得好,亲戚B未必开心;亲戚A过得特别好,亲戚B也要咧嘴角,扒族谱找关系,逢年过节屁大点事儿都要守着时间打电话说恭喜。
大堂叔、大堂婶、三堂叔……一个个,怕是在想怎么和周镜要电话。
“哟,葵葵早就有对象也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大堂叔乐呵呵。
“是啊是啊。”四堂叔掏起口袋,拿出一包烟,要给周镜递。
“欸!用我的,我软中,比你那个好。”三堂叔抢先。
奇了,催婚那会儿男性长辈们半天说不出一句,像个死人,这下一个个叫人震撼地复活。
“他不吸烟,他说有烟瘾的不是好东西。”邢葵脆生生替周镜拒绝,目不斜视,但先前吸烟吸到指甲发黄的矮子男总觉得在骂他。
他不爽地张口,露出一口发黑牙龈萎缩的牙:“有男朋友相什么亲,拿我们当猴儿耍?”
周镜有钱,让矮子男仰慕,但是,有的男人总觉得自身和富豪的差距只有“富豪”两个字,不在同一档次也迷之自信敢叫嚣。
“我没答应相亲呀,是你们一直在问问题,我都没说上几句。”
邢葵快压到周镜身上,缠着他温暖的手臂,汲取站立的热度。
“都是你们在问,从薪水问到我有没有谈过恋爱,都是你们在问,我没问过一个问题,相亲不是互相相看吗?既然不是互相怎么能叫相亲?”
她问得人哑口无言。
相亲不是互相相看吗?只有男人单方面相她,叫个鬼的相亲!
邢葵身边,周镜冷静观察着,每个人的外貌、神情、位置穿过镜片投进他的眼底,再与言语结合,很快得出情况。
婚宴,鸿门宴,相亲宴,他们竟然敢利用婚宴将邢葵骗过来相亲,还是和几个劣质品。
怎么敢的,邢葵如此好的人,他追都要和别人抢。
邢葵当应愤怒,哪怕失控大骂都不过分,可她并没有这样表现。
是因为她的母亲在场。
所以她才在几十分钟前给周镜发消息。
小葵花fighting:【周律师,有件急事,你能去借辆豪车吗?要一眼看就知道贵的那种,麻烦你开车到这个地址来救我(定位)】
纯粹发泄情绪大骂只能带来一时爽快,邢葵不会意气用事,但也绝不会容忍欺辱,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搬出一个足够优秀的男朋友。
这样,她才能在不伤害母亲的前提下道出心声。
邢葵紧紧贴着周镜,在他没来前,她一个人在炮火下坚韧强撑,在他到来后,她小心翼翼地释放她的炮火,一炮打一个。
她的脸蛋苍白漂亮,写满可怜兮兮,杏仁般的眸里晶莹闪烁,唯恐说错话使得亲戚迁怒邢母,每吐出一个驳斥的字眼都要衡量分寸。
温热的手掌搭上邢葵青筋纵横的腕,她愣了一下,仰面看向周律师。
周镜面容沉静,和她接过二十九次吻、她了解亲起来有多舒服的唇张开,轻和地说:“男朋友在这里。”
男朋友在这里。
所以大胆地说你想说。
所以别怕。
邢葵愕然睁着杏眼,一滴泪旋过眼眶滚落,周镜伸出指腹,替她擦掉。
她翘起两边嘴角,仿佛被充了能,无声冲周镜笑,扭过头:“我男朋友都来了,闹剧可以结束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七大姑八大姨挤上来套近乎,将那五个年薪十万左右、脸臭臭的相亲男排除在外。
深黑色的帕加尼旁边,走出酒店的邢葵远望了眼身后,疑惑地歪歪头,奇怪,那个奇装异服的话痨男突然就消失了。
“葵葵,怎么了?”周镜低下头,轻声询问。
“没事,辛苦你送我们去我妹新房。”婚宴酒席分两顿,中午吃完一顿晚上还有一顿,下午一般会去新郎新娘家里喝茶聊天。
邢葵本不打算去的,但好多人都想坐一坐帕加尼,她踮起脚尖,周镜配合地低头,让她套住耳朵:“我让你去借一辆豪车,你怎么借一辆这么贵的呀,不像厉乘川的车,是租的吗?多少钱,我转你。”
周镜轻弯唇角,换他来套邢葵耳朵:“是借的,不用钱。”
“哎哎,你看他们,在那边讲什么,邢葵是不是看了车子,车别不是租借的吧!”
赵鹏车内,邢知乐坐副驾驶,她的爸妈邢耀祖和高红梅坐后排,看到远处邢葵周镜在车边套耳朵,高红梅拍拍邢耀祖。
“妈。”邢知乐转头,“你别疑神疑鬼的。”
“你这孩子,妈都是为了你好,老二家的姑娘从小就压你一头,现在连找男朋友也要压你一头,妈怕你以后头抬不起来。”
邢知乐撇回头,因为被比较有点恼了:“姐没那么想吧,而且总是说我不如姐的不就是你们吗?我也有我的长处好吧。”
“你有什么长处?”
“我,我会推拿啊,姐会吗?姐不会。”
“哎呦喂,你别把我牙笑掉了,就你那点从技校学的东西别说出来丢人现眼。”高红梅伸出粗糙的手,“你姐姐,大学考了个985,在学校学了双学位,除了英语还会西班牙语,要不是当年春霞不准她读研,她早保送了。”
邢知乐听着:“你知道姐有多优秀啊,怎么在姐面前就老是贬低她。”
高红梅冷笑:“再优秀也不是我女儿,我不压压她她岂不是尾巴要翘天上去,邢耀祖,你说对吧?”
邢耀祖在酒桌上喝了几两白酒,黄棕色的脸颊充着红:“对,你妈说得有道理,这个邢葵,你别看她被说两句就泪水汪汪,脑子精得很,闷声不吭搬出个有钱男朋友,还真不一定真的,红梅,到家你探探他们。”
高红梅立刻问:“为嘛是我探?”
邢耀祖立刻答:“你们女人的事我怎么好插手!”
“死装。”高红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婚房客厅的大吊灯白光晃眼,整个婚房一百一十平,三室一厅。邢葵不想和亲戚走在一起,但几位婶婶总是围着她和周镜,想打听周镜的职业。
“就,也是文职啦。”
“文职是什么文职呢?葵葵,你是不是觉得婶婶们文化低,听不懂啊?”
“哪能呐,婶婶们。”邢葵笑,“我是怕你们觉得他那个工作能买得起几千万的豪车,逼家里弟弟妹妹也去学,任何一行都有做到顶尖的人和大量垫底的人,你们能理解吧?”
婶婶
们拉下脸,全是些死要面子的人,才说自个儿虽然文化低但听得懂,这会儿能说不理解嘛,丢不起这人。
几人彼此看看,不远处,看似没加入打听的堂叔们吸着香烟,斜眼关注着这里,给各自妻子递眼神。
毫无前兆出现的男朋友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大家都想确认,既然他们撬不开邢葵的嘴,那就让她妈来撬。
高红梅搀过邢母手臂,一派姐妹情深样儿:“葵葵,瞧你说的,我们怎么会逼孩子,不跟我们说也行啊,周镜的职业,连你妈都没资格知道吗?”
邢母期待地看向邢葵。
邢葵嘴角抽动,手抓住牛仔裤,没完了他们,就知道拿她妈当枪使!
熟悉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周镜站在她身边,平淡开口:“律师。”
那厢,邢知乐和她老公赵鹏从卧室走出来:“我妈又在干什么啊?说了让她别问别问。”
赵鹏额头夹着困惑:“说起来,我总觉得周镜有点眼熟。”
“律师?”听到周镜说明职业,高红梅幸灾乐祸的心思跃出表外,“律师不能挣到几千万吧,葵葵,车是租来的就直说,都是一家人,我们又不会笑你。”
四婶捂嘴笑:“撒谎也不打打草稿。”
邢葵在脑子里打草稿,抓着她手的五指轻轻收了收,她看向周镜,周镜从容不迫:“谁说律师挣不到?葵葵方才说过,任何行业都有做到顶尖的人,我正是登峰者。”
他说,他正是登峰者。
邢葵怔愕一瞬,反握紧周镜的手,她见识过周镜开的奥迪和他住的老小区,可能他在为她撒谎撑场子吧,但是没关系。
她将目光投向眼前一群妖魔鬼怪:叔婶正因为揭露了别人的谎言兴奋,浑然不记得他们各自家中隐藏了多少腌臜。
裸/聊的大堂叔邢光宗,嫖/娼的三堂叔邢耀祖,包/养小三的四堂叔邢国栋。
光宗耀祖、国家栋梁。
三个人做的事发到网上都要加斜杠防屏蔽,跟他们比,她扯个谎哪谈得上劣迹,邢葵失笑,呼应起周镜的话,大胆给他补充细节。
“是啊,叔叔婶婶,你们不知道律师能拿提成的吗?前段时间我男朋友还接过一个案子,一个亿费用,他提成百分之三十,买辆几千万的车洒洒水啦。”
邢葵放肆胡编,越编越顺嘴,“何止几千万,有时候他一个案子能拿上亿,律所是他爸开的,全球连锁,他每年不工作都能收好多钱。”
周镜配合地嗯了声,默认所有,只否认其中一句:“律所和我家人无关,我是合伙人。”
邢葵佩服地望了望他,比她还能编:“啊啊,那是我搞错了,我还以为他是富二代,原来是富一代。”
“也是富……”周镜沉吟一下,“抱歉,我没算过我是富几代。”
妈妈!他真厉害,一本正经的样子她都要信了!
邢葵扬起嘴角,绽开今日最甜的笑容,单纯怼妖魔鬼怪怼得很开心,即便是靠信口开河,会有被戳穿的一刻,到那刻再说吧。
“葵葵。”叔叔婶婶们的脸全都成了黑炭,邢葵说得如此轻快,说得如此不合常理,他们信才怪,“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吗?春霞、正军,你俩怎么教的孩子?”
“查到了!”沙发边的赵鹏忽然捧着手机叫起来,分出一只手指向周镜,“他他他——”
去年,赵鹏就职的物流公司卷进一场国际诈骗案,名誉朝夕坠入谷底,董事长为拯救公司,花了上亿律师费请来了律师圈的top。
周镜驾临公司的那天,赵鹏甚至没资格被安排进迎宾队伍,只能远远瞄上一眼,犹记得,在公司雷厉风行的董事长对他点头哈腰。
赵鹏刚搜索了周镜姓名,进入百科页面后吓得结巴,邢耀祖看不下去,不耐烦地取过他的手机,然后也呆住了:“他他他——”
“什么他他他,我来看!”高红梅抢过手机,看了一眼,如遭雷击,“他他他——”
律师界的顶层,爷爷是大法官,妈妈是常出现在新闻中的人物,据网络猜测,个人年收入超十亿。
这群亲戚们都什么表情啊?邢葵不明就里,直觉是好的,以防万一,挪脚贴近周镜:“看到那边门没,要是坏事,你抱着我跑啊。”
周镜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摸了摸她的头。
“哎呀!葵葵!你男朋友是这种身份不早说!”
“您请坐。”
“哎哟我这,大误会,您坐您坐。”
“春霞啊,好福气啊。”
亲戚们动起来,搬凳子的搬凳子,倒茶的倒茶,全都换上谄媚表情,邢葵懵懵拿过他们刚才传的手机……啊?
窗台边,摆脱包围圈的周镜看了眼还在圈中的邢葵,接起电话,一道轻慢犹如说话者是游戏人间浪荡子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
“怎么样?我借你的车,救到辛德瑞拉了吗?”
辉德医院,江玉鸣往花瓶里插了朵红色玫瑰,长白指尖抚弄花瓣,眉眼迷人多情,室内弥漫消毒水气味,他却像玫瑰味的香水。
“周律师。”邢葵走过来,止住周镜对江玉鸣的回答。
客厅里亲戚摩肩接踵,邢葵周镜各自找借口离去,邢葵父母还在,人们环绕着他俩溜须拍马,吐烟喝茶,欢笑连连。
邢葵靠上窗户,安静几秒,开口,“我爷爷那辈有四个兄弟,四个兄弟又分别生养孩子,孩子们又娶妻、嫁人、招婿……
我奶奶那辈也有六个兄弟姐妹,李正军的妈妈也有四个姐妹……我不清楚我究竟有多少亲戚,你今天见到的只是一部分,还有许多我都叫不出名字。”
她用平静的口吻诉说着,“我虚岁二十九,实岁二十八,从大学毕业起,每次见亲戚们都好比上刑场。
我妈邢春霞,毋庸置疑她很爱我,儿时也常常教育我,‘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男孩子能学的你也能学’,可她毕竟活在他们的圈子里,人在圈子里听一句话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会被同化。
大学那会儿我能保研,可她听信亲戚们昏话,认为女生学历太高不好嫁人,吵吵闹闹逼我放弃。
这些年,我饱受催婚折磨,明年我虚岁就迈入三十,我能想象到明年我坐在酒席上会是怎样遭遇。
于是,我生出一个你听着可能会觉得荒诞的想法:我想找人假结婚。”
邢葵偏头看着周镜,“我追你,是想找你假结婚,然而你却非要强迫我见你的心,你想要的是真结婚。”
她重新看向客厅,“我不想要真结婚,你看他们,客厅里这几个男人,一个裸/聊被骗几十万,一个包/养小三好几年,一个总爱去镇上浴室洗澡,警察查封那里全镇女性才知,那是一个卖/淫窝点。
还有李正军,我不喊他爸,因为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妈让我看一位阿姨的照片,问她和她谁更漂亮。
周律师,你对我很好,可他们每一个也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会一辈子爱老婆,我没办法因为你此刻的好就生出和你迈进婚姻的冲动。
这便是我抗拒你追求的原因。”
她站直,“今天我又被催婚了,比过往任何一回都恶心,我被骗来相亲,一对五,选择权当在‘一’的手上,可没一个家人认为我该有选择权。
他们问我薪水,问我是不是处,没一个家人认为这些问题我也能问,我被当成货物,放在展柜里,柜子用单向玻璃制作,只有他们能看我,我不能看他们。
可能这话有点烂俗,但我当时的世界真的一片黑暗,然后我看到一辆会发光的车停在楼下,它让所有人中止了对我的审判,我想,不管下来的是谁,我都会心动。”
邢葵认认真真地盯着周镜,“周律师,我依然没有想真结婚,但我想抓住当下的你,可能一年、一个月乃至只有一天,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窗台上,周镜怔然。
辉
德医院,江玉鸣捏烂了玫瑰花。
第36章
回顾今天经历,邢葵满心欢喜地出门,赶赴婚宴见母亲,却被骗进一场她毫无选择权的相亲。她出身寻常,拼命走向罗马,到头来,却因为胯-下没有那一根,要被一群或许又短又细的男人挑选。
周镜想要闯进她的世界,这就是她的世界,邢葵向周镜剖开内心,和他表了白。
没等他回答,她局促地摸摸戴鸭舌帽的头,耳尖泛粉:“我知道啦,你谈恋爱是会奔着结婚去的,可我畏惧结婚,你能允我和你谈一场不瞻前的恋爱吗?当然我不是看中你的钱啊。”邢葵紧张摆手。
“我明白。”周镜轻声。
他已经听邢葵说了这么多,岂能不懂呢,邢葵深陷催婚深渊,无数双手掐住她的喉咙不允许她喘息,她在他到来的那一刻喜欢上他,是因为她见到了能让她喘息的药。
邢葵表白,是在自救,她想咬住他这味药,尝尝温暖心灵的甜蜜,也许药会在一天内失效,也许药会在积年累月中变质,但当下能尝一刻是一刻。
她很真诚,连“当时开车来的人不管是谁她都会心动”都直白讲了,不知道此时此刻通过手机听到全部的江玉鸣怎么想。
毕竟平常出门开一辆平平无奇小破车的江玉鸣,才是帕加尼的真车主。
时间倒回到周镜收到邢葵求助信的时候。
周镜绝对买得起千万甚至过亿级别的车,但他是真节俭,名下只有一辆奥迪,临时去提新车来不及。
厉乘川有,可他最近不住他真正的家,厉总又无需车价彰显身价,平日出行就用几百万的宾利,周镜找去他真家中取也费时间。
兄弟之中,有一位家中全是顶级豪车,且家离得近。
周镜开奥迪是真简朴,而某些人开破破烂烂二手小汽车是纯作秀。
那时正值午饭期间,周镜打电话给江玉鸣,他刚结束上午的问诊,听到周镜要借车,长长的食指叩着桌面,懒洋洋地笑:“我不是会发慈悲的菩萨。”
周镜领会:“那晚躲衣柜的是你。”
江玉鸣丝毫没有自曝的尴尬,甚至故意夹起嗓子:“这里要轻一点吗~葵葵~动一动~周镜,夜里热吻厉乘川的未婚妻,你不会羞愧吗?”
手机传输江玉鸣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笑,藏着刀。
“会。”周镜平静回击,“比不过某人,撺掇厉乘川未婚妻来追我,却毫不内疚。我没时间与你废话,葵葵要车,我已经出发去你家了。”
“葵葵要车干什么呀~既然你于心有愧,不如我去吧。”
周镜按紧方向盘,并不想让江玉鸣多掺和邢葵的事。
“别紧张。”江玉鸣提议完,似逗他玩儿般笑开来,“我们可是好兄弟,为了不影响兄弟情义,我告诉你个秘密吧,邢葵,根本不认识厉乘川。”
周镜车辆急刹。
“一个多月前的车祸中,邢葵丧失了对厉乘川的记忆,并且,我猜想她失忆前也不喜欢厉乘川。”
江玉鸣从邢葵那里探得她和周镜关系正处新阶段,但误以为问题在周镜身上,想推他一把。
“她追你,是想找你假结婚,我想她和厉乘川的婚事也是假的。她家里总在催她结婚,她想找个人假结婚解决问题。”
江玉鸣说着,嘲讽般地上拉嘴角弧度,他才是邢葵首个选中的假结婚对象,要不是他想要邢葵喜欢他,拒绝掉了,哪里轮得到周镜。
“车库密码******,去吧,放下芥蒂,去牵辛德瑞拉的手吧。”
江玉鸣常年带笑,本质上却理性到冷酷,这场针对周镜的攻略,甫一开始他就清楚只有邢葵碰到周镜的心才能成功。
但在他看来无所谓,无论周镜要的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都能帮邢葵达到目的,也能帮他达到目的。
他完全没想过,邢葵不是和他一样冷性的人,不是一个只向着目标行动的机器,她会因为周镜的感情犹豫,她会在某一瞬间,喜欢上周镜。
甚至这个瞬间,是江玉鸣一手促成的。
甚至这个瞬间,江玉鸣本有机会代替。
插在花瓶里的红玫瑰被大掌揉烂,江玉鸣上厚下薄的艳唇噙着愤怒笑意,邢葵向周镜敞开她世界的大门,一声“我喜欢你”,他和周镜同时听见。
感觉,属于他的好孩子被偷走了。
“我真没想到你那么有钱,我还以为你和江玉鸣一样,就是普通打工人。”邢葵第一次和人表白,超级紧张,“我家就、就挺常见的,要不要做我男朋友,你可以慢慢考虑。”
“男朋友在这里。”
邢葵愕然仰起头,周镜目光温和,手指穿进她的手指,“我很高兴,也很心疼,请葵葵将我当作药,无所顾忌地食用。”
已经悸动的心对周镜不设防备,听到周镜回应,邢葵弯起纯澈的杏眼笑起来,似一朵浸过糖水的太阳花,又香又甜。
周镜悄然垂眸,睨了眼腿侧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不过江玉鸣家境也不普通,辉德医院是他家产业,我今天开的车也属于他。”
“啊?”邢葵愕了愕,有周镜家境在前,接受得挺快,“是这样吗?不影响啦,我喜欢的又不是车,是开车来的人。”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增加,无论周镜还是江玉鸣都没有按下挂断键,一个在警告,一个在自虐。
“等我们回家。”邢葵抓住她人生第一个真正的男朋友,不了解她说的每一个字还能被第三人听见,脸颊红扑扑的,甜蜜道,“我们亲第三十次吧。”
电话挂断。
赤红的玫瑰花液浸湿手指,一滴滴从指缝滴落,江玉鸣嘴角再挂不住一点笑。
算起来,他和邢葵只亲过两回,一次初吻,一次初吻当晚他睡她房里,邢葵和周镜亲过这么多次呢?
他有没有跟邢葵讲过,任何事,他都不喜欢输给别人啊?
下午三点,“天天奇妙历险”账号更新:
【报!谈上恋爱啦!!!】
(配图:牵手图)
嘉月酒店外不远,戴着头巾、墨镜、口罩,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拍胸脯,外套上的黑色亮片哗啦啦响。
爹的,混个饭吓死他了,差一点点他就要站起身谎称是周哥女朋友的男朋友!
周哥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没在群里提过!真不够意思!当不当他是好兄弟!
一辆小黄车在话痨男面前停下,许野一身军绿色运动装,年轻的眉目斥满蓬勃野性,短发被风吹得凌乱,少年感飞扬。
话痨男拉下墨镜,露出一半眼睛,形状像桃花,睫毛长长:“我让你开车来接我,你开共享单车?”
许野扫了眼兄弟的奇装异服:“准确地说,我是坐高铁从京江到昆武,再从昆武高铁站扫的共享单车。”
话痨男把墨镜推回去:“不坐,你给我叫出租车。我回来是肩负替厉哥教训坏女人的伟大任务,你竟然就让我坐这,感天动地兄弟情都去哪儿了?我今天桃花符被踩脏就够闹心了&#*!&……你去哪儿!”
小黄车骑出去几米远,许野转过脸:“等你唠叨完我再回来。”
“!你给我回来!拿不拿我当哥?虽然我比哥哥们小,但我比你大!”话痨男叉腰,又要开始新一轮啰嗦。
许野捂了下耳朵,不耐地道:“说不定,踩上你桃花符的人就是你的桃花,你该去找她。”
话痨男一顿,超低的情商缓缓被催动:“不、不、不可能吧,我、我、我喜欢有力量的,她看上去超弱鸡的!而且她、她、她是周哥的女朋友。”
许野:“?”
话痨男八卦:“周哥恋爱了你知道吗?我不能用钱,你给我喊出租车帮我躲开
追踪我跟你讲……”
昆武市,某商场。
一排排的货架,琳琅满目,邢葵的父母满面红光走在前面,她和周镜随在之后,周镜推着不锈钢购物车,车里堆叠了不少袋子。
“累不累?”周镜关切询问,颀长的身体倾近邢葵,视线从她的脸移到她的膝盖。
“还行。”邢葵捏了捏轻微酸胀的膝盖,看向前方交头接耳的父母,“我妈难得这么开心,我也难得听不到催婚,不过你也给他们买太多东西了,还不准我付钱。”
“应该的。”周镜唇角牵起几分弧度,带有热度的话音滚进她的耳朵,“想付,晚上多亲几次。”
邢葵脸热,都不好意思看周镜,声若蚊蝇:“那就多亲几次吧,谁让我父母明天想在京江旅游,要你带路,你也答应。”
她挑了几盒酥点放购物车里,是昆武市的特产,“这些我付钱,我要送厉乘川的,一直以来他帮了我挺多,虽然他管得也多。”
视线擦过礼盒,周镜不动声色,没有说,邢葵不久前发了恋爱帖,厉乘川看到后,估计一口都吃不下去。
“小镜啊,帮叔叔看看这些鱼竿哪个好?”李正军在前面喊道。
邢葵笑着看着周镜:“去吧小镜,我要再看看特产。”
她打从心底恶心出过轨的父亲,不愿过去,待在专放特产的架子旁,专注地看特产,看过一面逛到另一面,刚伸脚,胳膊肘兀地被人逮住。
又长又白的手捂住她的唇,阻碍她尖叫出声,白色大衣袖子刮到她的脸颊,玫瑰香气刹那充盈鼻息。
江玉鸣站在货架前,眸色深深,唇瓣胭红,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漫着虚假笑意。
“三十次,我和你接吻的次数不及你和周镜十分之一,好孩子,你坏,弥补我。”
欸欸欸欸欸?他怎么知道三十次!还没三十次呢,还差一次。
而且远在京江的江玉鸣,怎会出现在昆武市商场!
覆在邢葵唇上的手移开,她迅疾抬起左手挡嘴:“不能亲我了,江医生,我和周律师正式谈上了,我喜欢他,我不会准你亲我的,你想想你受过的素质教育,这样不对。”
江玉鸣抓住她空闲的右手,好得很,好得很,他教她攻略周镜,可没教她丢掉她的心!
和人恋爱了,就不亲他了,她做梦。
就算和人睡了、和人结婚、和人生子,也要接着亲他。
江玉鸣抬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什么素质教育,我没素质。”
他张开诱人的唇,咬上她中指指尖。
邢葵惊呆,看着江玉鸣艳红的舌尖伸了出来。
“葵葵,伯母要你多买些特产,她要带回老家送人。”周镜走过来。
邢葵正站在货架边,半边肩抵着货架,同边的手被江玉鸣攥着舔舐。
第37章
昆武市的特产是酥点,邢葵感觉她当前就像酥点,身后是正过来吃她的周镜,右边是正在吃她的江玉鸣。
说是舔,其实是气到极点张嘴咬她,但因为不舍得伤她,于是将她的指腹压在软舌之下,然后又舍不得松开。
腿说不上发软还是僵硬,邢葵整个人好似悬空了,手指下意识颤动,这一动作,使得指尖刮过江玉鸣的舌,他舌尖勾舔着,呼吸在一瞬间粗厚,潋滟艳丽风情的双眸注视着她。
还不退你,你还不退!
那她退吧呜呜,邢葵移了一下脚步,扭过脸,一边努力抽回被控的手,一边应和周镜:“噢,我知道了,那麻烦你去问问我妈,具体要买多少份。”
周镜却没有扭头返回,而是径直走了过来:“是腿疼了吗?你看样子不平静。”
你过来我更不平静啊!
周镜抓住她的左手,常年用笔的指腹有些薄茧,粗砺的大拇指抚过她的掌心,“你手掌心都生了汗。”
他瞧上去没发现她的肩右、货架前方还藏了人。
实际上,邢葵望着周镜,他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说话间,悄无声息覆到货架礼盒,抽下一只。
她吓坏了,在那一刹那竭尽全力从江玉鸣舌下抽走手指,指甲似乎勾破了他舌下软肉,湿热的闷哼传出,江玉鸣的模样,也透过货架空档落进周镜眼里。
眼角生红,唇边挂潮,欲-求不满。
得意洋洋地垂着眼角看他,昂着下巴,像是挑衅。
可不就是挑衅嘛,前后不超过二十四秒,他看起来一副做了二十四小时的情态!
邢葵惊得讲不出话,江玉鸣却一点没有被揭穿的慌张,伸手拿过一只礼盒:“这么巧,你们也来昆武逛商场。”
周镜镇定地从风衣口袋取出手帕,给邢葵擦手:“车是他的,有定位,去你母亲那儿,这里我来处理。”
“那我走咯,你别生我气哦,不是我主动的。”邢葵攥住手帕,抓住购物车推手,犹豫地说。
“没关系。”周镜摸了摸她的脸庞,睨着寻衅的江玉鸣,“你甜,什么人都想尝一口。”
被夸的邢葵脸颊热乎乎地跑了。
留下两个男人对视。
商场开了灯,是明亮的白光,货架边,两个男人的眼刀清清楚楚。
江玉鸣舔舔唇,拿手机屏幕当镜子,照舌下划伤:“这都不生气,真大度啊周镜,那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谈恋爱吧。
你看,平时我俩都要上班,不能时刻陪着她,不如我俩各负责十二小时,我医院可以改上夜班。”
他大胆提议,白皙的侧脸腮帮子处被舌头顶得鼓起,盯着手机,神情放荡,辨不出说出来时是认真的还是假话。
透明的镜片沐着天花板打下来的光,周镜大拇指和中指按住眼镜两边,抬了一下:“你引诱她,是你的错。”
他道,“别以为我推测不出你的真实目的。我知道厉乘川成人礼时,你父亲送给他的那套机场模型,不是许野碰碎的。”
江玉鸣撩起眼皮。
十八岁的厉乘川已经涉入集团管理,他那时想开发航空业务,江父因此用心准备了一份机场模型生日礼,聘请世界级工匠,模型中不仅机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栩栩如生,就连每一架假飞机内座椅、空乘,各处细节都模拟周到,价值千万。
结果厉乘川没能见到完整的它一面。
精心装在盒子里的模型,被认为是路过的许野不小心弄碎,许野那个时期才五六岁,不是他干的他也分不清。
“你想借拐跑邢葵分离江厉两家,报复江叔叔,曾经想通过第三人,比如我,现下发现被你利用的邢葵失控,你快气疯了吧,还是说,嫉妒疯了?”
周镜冷冷静静地推断,“厉乘川的未婚妻,你也很中意吧?”
言外之意,都是背着厉乘川心怀不轨的偷子,谁比谁高贵。
江玉鸣舔了下嘴唇,似在回忆邢葵的触感和味道,蓦地,讥讽似的拉起嘴角,盯着周镜:“我们可不同,你马上就要被pass了,我听到了邢葵向你表白的原因——我赌,不超过二十四小时,邢葵就会向你提分手。”
周镜落在腿侧的手明显捏了下拳。
江玉鸣瞥见,戏谑地笑起来,“你知道,对吧?你知道和你交往根本、无法、从催婚中拯救邢葵,等邢葵发觉就会提分手,你还上赶着当这个一日男友,你真贱得没边了。”
胸口轻微起伏,周镜盯着他的好兄弟,冷声反问:“现在在这里骂我贱的你,难道不想贱吗?”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正宫就是江玉鸣,他难道不想吗?
陈列满特产的货架旁,两位自小相识的好兄弟在灯光下对峙,整个兄弟群中,周镜和厉乘川脾性最投,但周镜和江玉鸣同样是至交好友。
而如今,两位不但同时背着厉乘川偷人,还私下互相攻讦彼此贱种。
周镜抬起手腕看表,转过身:“走了,不能让我女朋友久等。”
江玉鸣冷笑,后背嘭地靠上货架:“很快就不是了,陪葵葵好好玩,我就当你是我送给她的玩具。”
周镜回击:“是你也想当的玩具。”
冷淡却恼人的声音,化作散不去的烟雾缭绕在江玉鸣耳边,他艳气的脸阴沉沉盯着周镜离去背影,长指点亮手机屏幕。
很不爽,江玉鸣毫不迟疑点进邢葵小红薯,打开最新笔记,点击右上角转发,发送厉乘川,并配字——
【周镜说你未婚妻很甜,他想舔。】
“你再说一遍,周哥的女朋友戴着咖啡色鸭舌帽,姓邢名葵?”
计程车驶进京江市,许野的嗓音就和车的喇叭一样响,棕褐色的瞳孔闪烁着不敢相信,剑眉高高上扬。
周哥的女朋友是厉哥的未婚妻。
一句话,十三个字,三个人物……许野大脑都要停机了。
“对啊对啊,你反应这么大干嘛!不跟你说了,周哥谈恋爱的消息,我得赶紧跟厉哥分享,好兄弟怎么能有秘密……这话说得好!我要录一下。”
话痨男编辑着消息,说到兴奋处打开录音,清清嗓子,“咳咳,身为兄弟,任何事都不能隐瞒兄弟,周哥瞒了,这很不对,我绝不会向周哥学习。
我发誓,以后我谈恋爱一定第一时间跟兄弟们汇报!不,我从追开始就跟兄弟们一条条汇报!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隐瞒!
哇噻,说得真太好了,许野,你觉得……你居然走神!”
许野扶着额,肌肉勃发的大长腿在计程车狭小的空间内屈着:“我在想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厉哥。”
“当然得说啊,我们几十年兄弟,噢,除了你,你还没过二十岁生日,那也是十多年交情,肯定得说,来,跟我一起拿起手机。”
甜甜的恋爱会找上我:【厉哥!周哥背着我们谈恋爱!】
许野:【厉哥,周哥的女朋友好像是你的未婚妻。】
早上厉乘川在调查话痨男逃离剧组一事,下午有个会议,因参会人中有人中招新冠改为线上,几个小时,屏幕关闭时外面天都黑了。
厉乘川起身去厨房烧水,以前他能直接喝水龙头流出的冷水,直到某天在公司被邢葵看到,她露出“老板,肠胃真好”的表情,转头买了胃药避免他肚子疼耽误她下班,他就改掉了。
况且厉乘川比邢葵岁数大,不论大一岁还是几岁,都意味着他会比邢葵更快进入下一个年龄阶段,他得好好养生。
端着热水坐到餐桌,厉乘川拿起手机,顺手清空通知栏。
最近厉乘川下载了许多他从没用过的软件,是邢葵在做自媒体的平台,微博、某抖……手机通知栏动不动被广告推送填满。
每个软件厉乘川将邢葵设置为特别关注,方便第一时间看到她更新,因此有的通知不能关闭。但实际这样并不方便,更新提醒被淹没在一堆营销里,还不如他点进邢葵账户直接看。
厉乘川喝着水点开小红薯,很多网民都是妙人,他很爱看他相关帖的评论区,还特意建了专辑收藏反复刷。
比如这条帖,邢葵说他成为了她的房东,网友评论就很有意思。
【点一本《我进了房东户口本》送给帖主。】
【一路追过来的,我真觉得总裁男居心否测蓄谋已久,帖主试试给他个眼神吧,看看他会不会心花怒放。】
【四个男人最爱总裁,帖主多写点啊。】
厉乘川逐一给他们点了赞,满意,但情绪内敛,不展太多表情,继续往下刷。每天都会新增评论,譬如……
【啊啊啊恭喜帖主谈恋爱!所以对象是谁是谁是谁快更啊!】
厉乘川:“?”
他瞳孔微缩,一些隐晦的不安滋生蔓延,松开握水杯的手,刚喝进一口水的喉咙都忘记吞咽,僵硬打开邢葵账号主页,单是看见最新更新的首图和标题,都如遭雷击。
首图:(男手女手相握)
标题:报!谈上恋爱啦!!!
定格好一会儿,厉乘川方移手去点详情,没有详情,这条笔记只有一张图和标题,是临时匆匆发的。
往常发一条帖要斟酌许久的邢葵,迫不及待地分享她和男朋友牵上手的欢喜。
所以图上的男性手来自谁!厉乘川放大图片,仔仔细细看,从指尖看到手背,少顷,薄唇溢出一丝冷笑。不认识,他平常怎会注意男人的手。
评论区看客热闹分析,一大堆医生党正在心碎,江玉鸣曾帮邢葵拍照露过手,网友再三对比,确认这只手不属于他。
厉乘川眸子黑漆漆的,像下一秒就能提刀杀人,拧眉思考一会儿,虽然能排除江玉鸣嫌疑,但斯文败类江玉鸣不比周镜值得信任。
周镜谨身约礼,十足绅士,细数邢葵借住他家那段时日,周镜始终有节有度,还及时提醒他许野异心,更不可能是手的主人。
指尖落到转发按钮,厉乘川想将笔记转发给周镜,让周镜分析,近期周镜和邢葵接触最多,兴许他能推测出是哪个不知名野男人悄悄上位。
尚未发送,外面传来几个人走路的动静,是出门吃喜酒的邢葵回来了。
“妈,就这儿,我住这儿。”
父母明天想在京江旅游,邢葵带着父母来了她租的房子,笑盈盈打开门,周镜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对面的门打开,厉乘川立在门口:“周镜?”
谁能告诉他,早上和他一起没送成邢葵的人,为何晚上会送邢葵和她的父母一起回来?
“你过来。”
啊?厉乘川干嘛一脸严肃地叫周镜过去?邢葵担忧地看向周镜,他将手上提的袋子放到玄关,取出两盒酥点,唇瓣张合两下,悄声对她说“没事”,出去关上门。
“妈,那我带你逛一逛家里吧,你看你晚上要住哪间。”
厉乘川家中。锐利的视线在周镜脸上扫,他面目从容,眸光没有波澜,平和接受审视,已做好坦白准备,递过去酥点礼盒:“昆武市特产,她送你的。”
厉乘川接过来。
“你恰好碰到他们了?”
他怀疑了,下意识不去怀疑,假想到偶遇情况,点开手机,“帮我看一张图,邢葵发帖说她恋爱了,你看这只手会是谁的。”
周镜静静地看着邢葵和他的牵手照,是在窗台上拍的,背景是窗外绿植和楼房,他头一回拍这种照片,邢葵的手指缠着他的手指,他想把她塞进怀里吻。
与邢葵牵的那只手抬起来:“是我的。”
第38章
砰!话音未落,酥点红色的礼盒砸上周镜的脸,尖利的角砸破眉心,一滴血落向眼睛被睫毛拦住。
“你最好告诉我是误会!”
厉乘川眉眼压着浓烈怒气,他一贯都是上位者,面貌又英俊贵气,即使发火也不显狰狞,压迫感锋利逼仄,如同一匹将撕扯猎物的黑狼。
而周镜,气质与厉乘川截然不同,他温和克己,泰山崩于前亦不改色,不露半分狼狈地擦掉睫上血:“你该先看微信,我想江玉鸣已经和你讲了。”
厉乘川顿了顿,点开微信。
三条消息依序进入眼帘。
甜甜的恋爱会找上我:【厉哥!周哥背着我们谈恋爱!】
许野:【厉哥,周哥的女朋友好像是你的未婚妻。】
江玉鸣:【周镜说你未婚妻很甜,他想舔。】
一条比一条暴击,好啊,老婆被兄弟半途截胡,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厉乘川息屏手机:“下楼。”
小区不为每家每户设立单独的供小轿车使用的车库,公共的地下车库内光线昏暗,周镜坐进归属江玉鸣的豪车中,听着厉乘川的要求系上安全带,取下眼镜。
通话页面传来厉乘川声音:“我很想揍你,你该庆幸我更不想被她发现。”
车辆尖声疾驰,砰的巨响,属于厉乘川的宾利撞上周镜所在车辆,玻璃碎裂、金属碎裂,刺耳的声音轰隆耳膜,安全气囊弹出。
周镜发晕,未有外伤,车门被拽开,怒气腾腾的厉乘川将他拽出来,大力压到车上,“那是我的成婚对象,你怎么敢!我托你照料她,没让你用身体照料!”
什么时候开始的,周镜此前还提醒他许野,莫非是在利用他为自己处理情敌!
浑噩的脑袋撞上车辆,又是一阵激荡,周镜双眸难以睁开,嘴角先扯起弧度:“那你又能怎么办呢?厉乘川,你要去跟她坦白,原本要和她结婚的是你吗?”
他很少笑,即使笑也很轻,可这会儿笑得极为讽刺,车库高窗投射的光漫舞尘埃。
“你不敢
,你不敢去失忆的葵葵面前闹,人们在遭遇车祸时往往会忘记车祸发生过程,因为那段经历让他们痛苦,而葵葵不但忘记了车祸经过也忘记了你,你很怕她失忆前,其实很反感你吧?”
凌厉的眼眸戾气翻涌,厉乘川脸颊肌肉绷起,扣着周镜衣襟,宽大的手背交错的筋起起伏伏。
“我是在你眼皮底下偷了人。”
周镜吃力睁眼,坦荡承认。
“但你也想趁葵葵失忆偷她。”周镜搭上厉乘川手腕,“撞不死我就放开我,葵葵和伯父伯母还在楼上等我,如你所说,我还要回去,用身体照料她。”
厉乘川很想甩好兄弟一巴掌。
揪着周镜衣领的手颤抖得飞快,想将周镜的牙都打掉,然后掐住他的脖子,盯着他脸部鼓胀发紫发黑,直到他窒息。
江玉鸣说什么,舔?周镜怎么敢舔!他都没舔过,想将周镜的舌头都拔掉!
但厉乘川到底只是嫉妒发疯,不是法制咖,葵葵不会喜欢法制咖,他再愤怒,还是松开手,口腔血腥味逸散,他冰冷地吐出讥讽:“提前祝葵葵分手快乐。”
周镜理平领口皱褶:“那我也就是和你一样成为前任,至少,我会是被记得的前任。”
他从车窗取过金框眼镜,重新戴上,拿起车位还没拎上楼的购物袋,边走向车库出口边给江玉鸣发消息:【你的车,你修。】
“你回来啦?眉心怎么了?”
邢葵打开门,见到周镜额上有伤一惊,抓住他的手拉他进家,“厉乘川打你了?我真不明白,好朋友谈恋爱碍他什么事呀,我去找他。”
“误会。”周镜拉住她,“天气热,水杯爆炸,他叫我去清理,玻璃渣碰到了。”
“什么呀!他凭啥自己不清理!”邢葵义愤填膺,音量都提高了好几度,仰颈去看周镜额伤,食指心疼地徘徊在伤口周围。
周镜握住她的手,放到脸颊,清俊的脸蹭她的掌心,浅浅地笑:“谁让他洁癖。”室内空荡荡,“你爸妈呢?”
“去洗澡了,你先坐,家里有药箱,还是你妹上回送的,我去拿。”
“等等。”周镜扣住她的手,深邃的眸子垂下来望她,想起江玉鸣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他们就会分手,想起厉乘川的分手预祝,“玻璃碎刺得我头有些晕,先亲一下,好吗?”
邢葵脸庞炸出粉红色:“亲了会更晕好不好,我每次亲都会晕……好啦,就一下哦。”她攥住周镜大衣,踮脚啄上他的唇,“ok,我去拿药箱。”
游移的视线擦过购物袋,“这个沐浴露,我妈要的,我拿给她。”
这款沐浴露价格昂贵,邢母前一阵儿听她广场舞团爱炫耀的朋友推荐过,今天周镜见她在看,就放进了购物车。
是位男明星代言的,邢葵边走向卫生间边看瓶身男明星照片,好漂亮的人,皮肤奶白,下巴尖尖,像那种精致娇贵的小王子,就是面无表情怪面瘫。
卫生间的灯亮着,父母两人都在里头,水流声哗哗,邢葵反手要敲门,不懂在家也不共浴的两位干嘛在她家一起洗澡。
过去几个小时邢葵都没听到催婚,她心情轻松,抬手敲门时脸上都带着笑。
“实话说,这个男孩子人真不错,做事细心贴心,我们葵葵嫁给他也不用烦婆媳关系。”
“是的,今年结婚,明年三十岁之前还好生个孩子。”
“嗯,我也这么想,京江离咱们家还是有点远,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让男方在甘临买栋房子。”
“是的,这样你也方便帮她带孩子。”
“哎呀,老李啊,真想不到咱家姑娘的终身大事就这么有着落了。”
“是的,这个女婿我也非常满意。”
哦,父母一同洗澡原来是忍不住要说悄悄话。
邢葵觉得,她此时的脸就像印沐浴露上的男明星,毫无表情,像面瘫。
今年结婚、明年生子、买房子、带孩子……
旋转的可怕的话音中,邢葵转过脚步,走向也听到他们交谈的周镜:“我们分手吧。”
她就谈了场恋爱,父母给她判了终身。
她就谈了场恋爱,父母将恋爱=结婚=生育。
她就谈了场恋爱,父母就觉得她要嫁给对方、要给对方生孩子。
她就谈了一!场!恋!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邢葵眨眼间眼眶通红,说完分手,抱住周镜,犹如摔在地面裂缝的瓷器,快碎掉了,“为什么我有男朋友了还是无法呼吸,他们才认识你几个小时为什么就能设想将我嫁给你,为什么他们不考虑我的意见,身为女性我是犯了天条吗?”
“不是你的问题。”周镜双手捧住她的脸,擦拭她的眼泪。
和他交往堵不住催婚,周镜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也没预料到,她的父母连一天都等待不及,当晚就讨论起,不,决定起邢葵的未来。
他无比心疼,“乖,深呼吸,你要喘不过气了。”
吸——呼——
还是喘不过气,无意间偷听到的话往邢葵头脑、脸上、喉咙、心脏……扎刀,她凑近周镜:“对不起,周律师,我,我好难过,你能甜甜我吗?”
“我说过。”周镜指尖抚摸她的泪,“葵葵可以将我当作药,尽情食用,哪怕我们分手也适用。”
卧室只开了小夜灯,是江玉鸣送的,玫瑰花的形状,点亮后会在墙壁上投影很多小花朵。
邢葵喘不上气,不太清楚她在做或将要做什么,或许是清楚的,但不想费脑细想,就想从周镜那儿夺取气息。
他这人斯文,也配合,就是一碰上这事儿就超绝敏-感肌,接了个吻喘得比她还重,何谈予她甜甜。
一声一声,她怀疑他才要深呼吸!温柔绅士的面滚涌热潮,眼眸泛着一层水雾,贴近她,“帮我摘下眼镜,会硌着你。”
她很生气,对母亲、对自己、对现状,周镜的手都在她这儿,她还是觉得不够,闷热感滚动在心脏腰腹腿,每一处都难受,从里到外都苦涩,每一处都需要泡在糖水里。
取下周镜眼镜,戴到自己脸上,他近视度数不高,可邢葵戴着仍然泛晕,房间里燃烧着四月春转夏的热,腕表抵到髋骨,今天一天、过去多年听过的怪言都往她脑子里钻。
它们坚硬尖细,刺得她想哭,想起在交警大队看到的监控。母亲在马路边强拽她去相亲,她向后摔倒,车辆尖叫。
她记不得了,记不得她怎样被车撞出去好多米远,只记得脑袋撞上地面后的一片空白。
好痛,妈妈。小时候母亲如何温暖柔和,长大后母亲如何歇斯底里。虚岁二十九岁的邢葵,被长辈判了死罪的邢葵,强烈想念儿时的热和软,从周镜身上汲取着,弓起腰。
“周律师,周镜,你的眼镜,我戴着好晕。”
床头的小夜灯在墙壁投影着一朵朵小花,周镜流连过小花,它真实存在又虚幻,它能碰得到又得不到,它触手可及又无法长久掌控,他柔声叹息:“别戴了。”
“不行,我喜欢,我喜欢,至少今晚。”邢葵眼角悬泪,摸到她今天以防万一买的小盒,嗓音还是哭腔,“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型号,你要嫌大我会生你气的。”
周镜瞟了一眼,起身,重新俯身,亲吻邢葵脸上的泪:“别哭了,再哭我分不清你待会儿是因为什么哭。”
隔着有度数的镜片,窗外的月亮如躺在水面,朦朦胧胧,天花板一切也显得摇摇晃晃。
邢葵眼珠酸胀,意识也有些朦胧,周镜亲吻她,在几近失控的情愫中,依旧附在她耳边温温柔柔。
她听见他说:“别自责,好葵葵。”
“男朋友永远在这里。”
“苦了我给你甜。”
“痛了我给你咬。”
“好葵葵,放轻松。”
“享受就好。”
手背压住唇,翻滚的热气润湿手背,邢葵是暴风雨中可怜脆弱的小葵花,承受着,追求着,渴盼着漆黑的夜里也能有阳光滚烫。
压着唇哭泣,目之所及模模糊糊,她想,她也分辨不清为何止不住泪。
坚硬和柔软,冰冷和燥热,疯狂和温柔,同时席卷着。
喜欢周镜,可和他恋爱不能让邢葵从催婚中获得呼吸权很久,在父母请人算黄道吉日前,在覆水不可收前,他们必须得分手。
喜欢,必须止于今晚。
厉乘川咬了口花形酥点,他用酥点盒砸了周镜,这会儿盒子里碎末处处,形状的破坏不影响口感,很甜,甜到味蕾不适。
豆沙似黏在舌苔,厉乘川盯着不缀装饰的墙,一眨不眨,套着透明一次性手套的手,都能看出爆出的筋,对面就是邢葵的家。
拿把电钻,钻开墙壁,就能看见邢葵正在干什么。
“老厉,真没想到周镜会撬你墙角,我真惊讶。”
“你打电话就是为嘲讽我?”桌面黑色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老式小区的路灯昏黄,几只小飞虫撞着灯泡,奔赴死亡,路灯下面,江玉鸣仰着瑰艳的脸,对着邢葵家的方向,眯着狭长双眼。
“哪能呐,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就是想说,你们闹着玩的是我的车,修理费……”
“自己付。”厉乘川已经猜到,江玉鸣比他早得知周镜和邢葵恋爱,和那辆不符周镜节俭做派的车有关,“借车让周镜追邢葵,你嫌命长。”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哪能预知到他借车干什么。”知道邢葵会因此喜欢上周镜他就自己去了。
江玉鸣目光锁着昏暗窗台,“老厉,我们可是好兄弟,周镜背叛,但我对你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这不,还特意打电话安慰,你千万要冷静,千万别想他们今晚会不会做,要做几次。”
厉乘川捏碎糕点:“够了,少幸灾乐祸。”
江玉鸣笑着,眸中阴冷,不能只有他一个闹心:“不够,怎么能够呢,我关心你啊,切勿多思,对身体不好,也别去敲人家的门找不痛快,明天早上更别去翻人家的垃圾桶,数数有几个。”
电话被单方面掐断,江玉鸣了然嗤笑,睨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视线幽幽投向楼前的公共垃圾桶,耐人寻味地挑了下眉。
潮热昏黑的室内,床单皱痕叠叠,馥郁泛滥,两只手用力地缠在一起。
抛陷在布料里的灰壳手机亮起,“相亲相爱兄弟群”一条消息更新,是一项群成员变动。
【您被“3丨”移出群聊】
第39章
四月中旬的天,干燥炙热,淡黄色的太阳挂在京江市上空,邢葵扯开窗帘,趴到窗台呼吸十点钟的空气。
那晚之后的第二天,她和周镜带着父母逛了京江市几样最有名的景点,园林、海洋馆、寺庙……寺庙周围有许多算命大仙,母亲兴奋地拉着她去算。
邢葵坐到小板凳上,衣着普通、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摊开她的手看手相。
说她是富贵命。
说她最近遇到了挫折,但终会过去。
说她今年就能结婚。
说她头一胎会是男娃。
邢葵礼貌地听着,然后和喜不自禁的邢母说,去年她拉着她去算命,那位也是这么讲的。
人生在世哪能顺风顺水,未来富不富贵谁能拿出证据,前两句说给谁听都适用,后两句是看她的年纪、以及和长辈同行,半蒙半猜说的讨巧话。
算命的变脸,驳斥:“我说的话你不信,你要今年不嫁,以后就要嫁人就难了。”
邢葵微笑:“明年我三十,谁都这么说。”
邢母连连给算命的道歉,拉着她走,但也不为此发火,谁让她已经见着了女婿。她喜笑盈盈,一整天都翘着嘴角。
直到晚上,周镜开车送邢葵的父母回老家,邢葵通知他们,她和周镜分手了。
邢母气到几欲昏厥,说她已经跟所有朋友所有亲戚讲了,邢葵这么做,知道会多丢人吗?
李正军更直接骂她混账东西,不顾父母,自私自利,他就当没她这个女儿。奇了,他出轨的时候也没想到他有妻有女啊。
那之后,邢葵将自己锁在家里消沉了一阵子,江玉鸣天天会过来,说她要是控住心、没喜欢上周镜就不会这般痛苦。
确实,可人心是软的。
“我的心脏若是坚硬,我也不会为家人痛苦。”
邢葵不是修真文里剥掉心脏也能活蹦乱跳的修士,也不是武侠文里一剑一酒走江湖的独行客,她用了几天去舔舐伤口。
追剧、看综艺、刷视频……竭尽全力地吃着电子榨菜,来填满空空荡荡只有芜杂情绪的胃,去忘记与父母的争执,去停止对周镜的喜欢。
她不会一蹶不振,邢葵戴上帽子墨镜口罩,仍在继续她的天天奇妙历险,她尝试起真人出镜,正好在追剧,便制作起看剧reaction。
反响挺好,邢葵蹭了把热度,娱乐圈那位出逃节目组的富豪少爷还没回去,总有人@她讽刺她快来蹭热度,主意出发点虽糟,但还真行。
搜索了番,大大小小营销号都在蹭这波热度,各平台爆帖频出,编假新闻邢葵不会干,她去找了这位少爷拍过的剧,只有一部,就是前段时间的热剧《见我星辰》。
周镜最近有桩案子需要出国,临行前见过她一面,他给时间让邢葵收回对他的喜欢,但分手只是为减轻她被催婚的压力,不代表他放弃。
临别,周镜俯身,在她的额头疤痕落吻,情难自抑,从额头亲到唇。
一吻结束,邢葵捂着红扑扑的脸一转头,不知何时出现的江玉鸣看着她,似笑非笑问:“这是第多少次吻啦?”
大概,第四十?她也不知道啦!那天晚上亲的有点多,亲的地方也有点多,数不清。
后来江玉鸣和周镜单独聊话,没让邢葵听。
江玉鸣:“突然就有案子要出国,我很难不怀疑是厉乘川在支走你。”
周镜:“正合我意,厉乘川不知还有你在背后捣鬼,我不在的时日,你多照顾葵葵,别让厉乘川有隙可趁。”
“哦?”江玉鸣扬起眉,语调也古怪地扬起来,“你就不怕我学你,用身体照顾,将她诱走。”
周镜冷冷淡淡瞄了瞄他:“葵葵单身,她干什么都是她的自由,你蓄意勾诱,是你无耻,我比不过你,是我无能。”
江玉鸣噎住,过了会儿笑到岔气,眸子弯弯:“你自己都是小三,摆什么正夫派头。”
周镜看了眼腕表:“我谈过,你谈过吗?我要出发了,记住我说的话。”
记住了,就记住一句,邢葵干什么都是她的自由,那干他也ok吧?
十点的阳光洒在趴窗台的邢葵身上,她今天起晚了,实在是昨天睡得太晚,真人出镜后,对视频的质量要求也跟着提高,她坐在电脑前剪视频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来吃早餐。”
邢葵转过头,看到门口穿着白卫衣、系着红围裙的江玉鸣:“我先去刷牙。”
早餐丰盛,邢葵真没想到江玉鸣厨艺惊人,周镜不会做饭,厉乘川也不会,她还以为都是兄弟,江玉鸣也不会。结果他特别会。
刀功好,又懂饮食搭配,做出来的食物好吃好看又营养均衡。
周镜走后,江玉鸣讨起邢葵喜欢,只是,可惜了,江玉鸣的基础条件和周镜相似,一个医生,一个律师,他们在长辈眼里都太
适合原地结婚,喜欢他,和他恋爱,无疑也会迎来一样结局。
邢葵明确表示了拒绝,江玉鸣没说什么,他大抵也猜到了,就是闹着玩玩,笑嘻嘻地说那他们还可以保持原来的关系,谈心不长久,谈皮可永远。
对此,邢葵无语。
江玉鸣的想法:只有她喜欢他(谈心),他才愿意假结婚。
邢葵的想法:假结婚最多只可以谈皮。
就,无解啊,他俩的意愿完全是相悖的。假结婚不成,谈恋爱也能暂止催婚,但江玉鸣的形象也不适宜谈恋爱。
她没辙,江玉鸣有辙,他将他定位为可亲可睡可帮忙解决生理需求的朋友,服了服了,邢葵捂上耳朵当没听见。
江玉鸣在给她物色新的假结婚对象。
邢葵思考过,能找到人假结婚当然好,可找这样的人的确困难,实在不行,她就正常谈恋爱吧。
无论是周镜还是江玉鸣,他们的条件都太适合结婚,因此他们带来的喘息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也许有人能比他们带来的时间长。
这个念头还没跟江玉鸣讲,感觉他可能不乐意听。
“我走啦,今天我要出门拍摄。”
“站住,你吃饱了,我还没饱。”江玉鸣从桌旁站起来,牵住她的手腕贴上迷人的脸,“亲一口。”
邢葵眨眨眼,推开他的脸:“不要,我现在没需求。”
江玉鸣撇回脸,哀哀怨怨:“那我有呢?”
“我没答应帮你解决。”
“那算了。”江玉鸣绯红的唇角牵起笑弧,扣住她的手腕贴上唇,“还是我来吧。”他一下子吮上她的腕,在邢葵没反应过来前,黏热舔了舔,又咬了咬,盯着她,神情风情无限,“自己动口,丰衣足食。”
“!”他真的是!
活生生一只妖精,邢葵羞恼地去洗手,戴上帽子直接跑了,只听到江玉鸣在后头笑着让她跑慢点儿,等他下午手术结束去接她。
最近追剧时,邢葵误点了右上角跳上来的零食广告,紧接着大数据发挥它的魔力,总给她推荐吃的,甚至推给她所在地的网红食品。
还别说,真挺诱人,邢葵记下那些热帖标题文案,分析爆款视频的制作,包括它们的配字、节奏、配音等等,深度学习,也成功被安利了一些产品。
比如她今日要去的京江大学食堂,最近推出一款玉米奶油卷,爆红网络,许多网红去打卡,她也准备去尝尝,同时拍拍素材。
“你不要酸奶啊?”中午时分,食堂人来人往,一个窗口前,穿着女裙的变装男拎着打包盒跟在许野后头。
“控糖。”
许野单手端着餐盘搜寻空位,话痨男倏地夺走他的校园卡:“你不要我要,我再去买一瓶。”
“梁——”许野吐出一个字,深红的唇将后面的字抿回去,抬起穿军绿色工装五分裤的腿,迈向空余餐位,直到话痨男回来,他才拧着眉张嘴,“你房租我付,你吃饭蹭我的卡,我养你?”
“养我怎么了,我这不是怕被抓回去不能用钱,咱俩好兄弟。”话痨男捶了下许野的肩,嫌弃地转手腕,“这么硬,钢铁是谈不到女朋友的!你还没告诉我邢葵住哪儿,我都想好如何报复她了!”
许野撩了撩眼皮,话痨男不过捶了他一下,手指关节处就泛起红色,像他这样就谈得到女朋友了?
两人这几天对过信息,话痨男已经得知他遇到的邢葵就是厉乘川曾要结婚的人。
“真是气死我了,她看着可怜兮兮的,背地里居然这么坏,伤害厉哥,又转攻周哥,害得两位哥哥反目,厉哥都把周哥踢出群了!”
“可能……”许野也不清楚,他和话痨男智商情商半斤八两,两个臭皮匠顶不了诸葛亮,“可能,她有委屈。”
“有委屈就能伤害咱哥了?你别替坏女人讲话,我跟你讲,除非她是失忆了,否则我没可能原谅她!”话痨男气鼓鼓,“你也不能给她好脸色!我们兄弟胳膊肘要向内拐!”
顿了一秒,话痨男笑,“你也给不出好脸色,就你这张比野狗还凶的脸,谁瞧了都退避三舍。”
戴帽子的邢葵走进京江食堂:“许野?”
许野抓筷子的手紧了紧。
邢葵的心也紧了紧,他怎么在这儿嘛,许野坐在白色的餐桌旁,桌面上餐盘里的食物堆得高高,桌面下他露出五分工装裤的小腿肌肉强健,看起来能一腿踹到她飞出京江大。
四目对上,出于礼貌邢葵走过去打招呼:“你在京江大读书啊,真巧,我来买玉米奶油卷,咦,你?”
她看向话痨男,懵懵,话痨男刚要放狠话,邢葵弯起干净的杏仁眼绽开笑容,“太好了,又见到你了,我还没问你那天吃得怎么样,毕竟我踩脏了你的符。”
她干什么这么笑!
话痨男捂住猝然扑通跳动的心脏,活见鬼活见鬼活见鬼,她这样他哪生得起脾气,懊恼地撇过头,傲慢道:“就那样吧,还行,烦死了你。”
“?”神经,不理你,“你们认识啊?你们聊吧,我去买奶油卷。”
邢葵兴冲冲退场,讲下礼数行了,她有点怵许野,即使许野救过她两回了,但人有避险本能,要是将许野放进西幻文里,他就是能徒手驯龙的教廷骑士,搁谁谁不怕。
桃粉色的裙摆下,一只腿伸出,话痨男还是决定给这个离间他们兄弟情谊的女人一个教训。
刚伸出来就后悔,想收回去,架不住邢葵走得急。
被绊到,邢葵吓得眼前空白,往前摔去,凳子腿在地面移动的声音,餐盘击地的声音,帽子掉落的声音,各种声响击入耳膜。
话说,谁滚烫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她又撞到谁硬实的胸膛,她后背贴着的又是哪位?!!!
第40章
苹果味酸奶和化瘀气雾剂的味道同时钻进邢葵鼻子,酸奶味是因为身后的话痨男刚才在喝酸奶,气雾剂气味,可能是身前的许野先前喷过。
两个人同时救她,一后一前同时抱住她,四条手臂都在她身上,这画面,邢葵愿称之为:夹心饼干。
她就是那可可怜怜的小夹心,啊啊啊啊食堂这么多人,救命!此刻绝对能被列入她人生窘迫时刻前三名!
已经听到外面窃窃私语,甚至有学生没关快门,你们别拍照片啊!代入我,代入我快窒息了!
邢葵自觉悲惨,天呐,她的腿伤不是好了很多嘛,怎么正常走路还能摔!
她没发觉话痨男幼稚的小动作,戚戚然埋着头不敢抬起,除了因为被围观、因为差点摔倒后怕,还因为她头上就是许野凶巴巴的脸。
许野身体炙烫,今天穿的又是那种胸前有纽扣的衣服,硬质的纽扣抵着她的脸,让邢葵想起枪杆抵头,要死了,真的。
比她更想死的是话痨男,围观路人抬起手机,他怀里不断传来凉凉软软的触感,慢半拍地低下戴头纱、墨镜、口罩的头,得亏他全副武装,要不然传到网上被他家人发现,一定会弄死他。
怎么就去救邢葵了!懂了,姑娘家表面柔弱可欺,实际上是高段位的海王,他不小心被钓了,可恶,幸好他察觉得早。
许野,你也得……
“捡帽子。”许野冷冷地扫视周围,浓眉大眼,凌厉的视线一下叫所有人噤声,小麦色的手掌按住邢葵后脑勺,完全护住她,将她困在胸膛不露脸。
胸前纽扣被软绵冰凉的脸压着,许野深褐色瞳仁闪过几分局促。
“干嘛我去捡?”话痨男不服。
“你在后面当然你去。”
“凭什么劳烦我,我能从后面捂住她的脸啊。”
好吧,他捡就他捡,拖延久了会让更多人拍照,话痨男松开禁锢邢葵腰的手臂,弯腰拾起帽子,不自在地将另一只还残有余温的手臂别到身后。
喜宴上他听邢葵亲戚谈过,说邢葵额头有一条不足为道的小疤,帽子大概是为挡那条疤吧。
曝光给大家看才好!
话痨男恶毒地想着,白似牛奶的手下意识将帽子递送过去,不争气的手!“看什么看,我俩救人,你们眼瞎啊!吃你们的饭!”
收回手,话痨男将之别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悄悄地打,一边打一边心里暗
骂:不争气!不中用!吃里扒外的东西!下次搽护手霜不给你搽!
话痨男粗着嗓子吼那些看戏拍照的人,但本身是那种清亮明朗、浸着甜的少年音,故意浑厚也不显浑,反衬得他如骄矜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
邢葵想着,咖啡色鸭舌帽盖回她的脑袋,许野的手落在帽子各处拍打,想给她盖严实,只是动作粗野,拍得她头都晕。
纤细的脖颈仰起来,许野也跟着移开手,在怀里闷了一会儿的人,露出苍白的脸蛋,仰望着他,水灵灵的眸子承载惊惶。
又是这种眼神,初见面时在医院的台阶上,邢葵也如这般看他。
无助、求助;无望、渴望。
许野因此一见钟情,无关她的外表,更不可能是因为她柔弱,他可没有嗜弱癖好,而是因为,邢葵身处危局却无与伦比坚强。
眼神无声,烙铁般烫进许野心脏,她像一颗在腐烂沼泽里也要发芽开花的种子——
会开出和金牌同色的花。
窒闷了几分钟,邢葵本能张唇吸呼,吐息在空气中稀释,许野怔神,对着她清澈的双眼,唇瓣不自控地微分,去控制气息消失的方向。
突出的喉结滑动,吞咽从她那里飘来的气息,恍惚似一个缠绵在空气中的、无形的吻。
邢葵不明就里,唯恐触怒能一脚将她踹出京江大的许野,连忙道谢:“谢谢你们呀。”
们?两个?哦,姓梁的还在啊。
松开初恋,许野单手捂住不听话想吸气的唇,别过头,眼下皮肤涌动红色,该死,险些又对邢葵一见钟情,好不容易他才收起心思。
捂唇的手掌刚接触过邢葵的腰,水蜜桃味洗衣凝珠的香气窜进唇齿,许野喉间发出一丝邢葵以为听错的颤音,他两腮晚霞般赤红:“我还有比赛。”
他跑了,几秒后又回来把话痨男拽跑。
邢葵摸摸头,许野应该觉得方才那夹心场景难堪吧,她也难为情,心脏到现在无法平静,需要吃十个玉米奶油卷。
“什么?卖光了?!”
“对的,小姑娘,你要早点来啊,这个最近卖的火,早上十点就全没了。”阿姨好心,“你要能等的话,下午三点还会卖,到时候你来。”
也行,江玉鸣下午有手术,没那么早来接她。邢葵点了其他菜,坐下来,京江大是她的母校,疲惫工作后的夜晚,一个人的小房间里,绞尽脑汁找优惠券减少外卖价格的时候,偶尔她会想念起校园里的食堂,便宜、好吃。
学生来来往往,讨论下午的赛事,原来这两天是京江大的春季运动会,邢葵喝了口生菜蛋汤,吃完饭她去看看,能不能拍到可用素材。
日光灿烂,播报运动会的校园广播响着,操场喧喧嚷嚷,运动员、裁判员、安全员……各司其职。
京江大重视国际合作交流,行走的人群中不少外国面孔。
马上要进行的是田径项目,旁边环形阶梯式看台上,最上方,一名中年人正和一位学生交谈。
“比赛要开始了,你这会儿跟我说你不干了,我去哪儿再找安全员替你。”
“我真不行,我真不知道我要负责的是个外国人,他叽里咕噜的我一句话都听不懂,跑的时候他跟我要水我能跟他说加油,他跟我要毛巾我能给他递水。”
“李老师?”邢葵走过来,拿着手机,“您好,我想问问运动会能不能拍照片和视频……”
李辅导员望向她,有些讶异。
“我会模糊掉人脸。”邢葵保证道,“我是京江大毕业的学生,老师,我曾上过您的市场营销课,您可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李辅导员伸出手指,点着她皱起眉头回想,“邢、邢,邢葵是吧?”
邢葵惊喜:“是的!您记得!”
李辅导员笑:“不是谁都能放弃保研,我未必能记住每届绩点第一名,但有人能保研却不去上,我是真忘不掉。”
“……”邢葵讪笑。
“我都能想起来你当时放弃保研的理由,你跟吴教授说,你想尽早飞出去,怎么样,如今飞出去了吗?”
“年少轻狂。”人哪能脱离亲人,不提了,“那老师,可以的话我就去拍了。”
“等一下,你是不是会那什么,西班牙语?”
“啊?是学过。”
“那正好!”李辅导员拉过身旁学生,“你带学姐去帮那位智利留学生,邢葵,帮老师个忙。”
邢葵慌张摆手:“不不不,我都好多年没说过了,工作也不用,我现在最多能听懂几个单词啊!”
“能听懂单词也行啊,学姐,跟我来吧。”
操场上,校田径社的成员正聚在一起,他们中大多数都报名了项目,即将参赛的人做着热身。
“欸?你们看,那个女生戴的帽子是不是许哥的?”一人拍打另一人。
“像,难道……”他激动扬声,“她就是许哥说的他救下的心动对象!”
许野扫过来,一身宽松运动装,短袖短裤,眉压着眼,眼神凶戾:“是误会,没心动,闭嘴。”
刚刚大声的人当即缩小音量:“是是是。”
“不过许哥,她是我们学校的吗?没听说过啊,她怎么靠近那黄毛了?我还以为她是来找你。”
许野没回答,活动手腕脚踝关节,盯着邢葵那处,她胆子小,每次看到他都戒备,这会儿跟高高大大外国人就笑得开心。
他顶多就比这个外国人再高一点、再壮一点……也没多夸张,他练田径的,又不是摔跤。
她笑起来犹如加了糖的小蛋糕,舔一口奶油就会就会甜蜜融化。
来自智利的留学生名叫胡安,二十岁,长相成熟像三十岁,头发深黄色羊毛卷,略有胡茬,一见到邢葵就冲她元气十足地招手:“Hola(你好)!”
他是会说中文的,不够流畅但能让人听懂,就是怕他跑起来后本能地说母语,所以原先的安全员才推辞。
邢葵曾经自学西语是想给她的未来加分,虽说当年有C1水平,但多年不用已经生疏,只有一句话刻入基因不会忘:“Perdóneme(请见谅),能请您说慢一点吗?”西语国家的人语速太快了!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叫Juan,就是十个智利人五个叫Juan的Juan。”胡安乐呵呵自我调侃。
邢葵被逗笑:“你叫我Solana就好。”
“阳光?很适合你的外表,你像太阳一样耀眼。”
“谢谢。”
“我没有开玩笑!刚才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许哥。”一位田径社成员跑去偷听,发现听不懂他们对话灰溜溜折返,斩钉截铁,“虽然我没听懂一个字,但我怀疑那黄毛在向嫂,在向她开屏。”
“你不阻止吗?”
“你不阻止她就要被拐跑了。”
“多嘴。”许野抬起手掌拍了下他的头,“再说一遍,我没心动。”已经不心动了。
那是他一位兄弟的前未婚妻,一位兄弟的现任女友,许野疯了才会心动。
但周镜谈着恋爱怎么出国了,邢葵不比几个亿的工作更重要吗?
“我打个电话。”许野走到操场边缘,从这个角度依然能看见邢葵和黄毛外国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没见她和他说话这般自在。
为了厉哥周哥是要阻止,按了按手机,“喂,过来,需要你。”
手机传来话痨男声音:“我才吃饱喝足点开一本恋爱甜文看到第三章 ,不去——那坏女人在干什么呢!”
许野调转镜头拍进邢葵和胡安:“不知道,你不是懂十种外语,过来听。”
“你等着,我这就来抓小三!”
话痨男起身拿起搭椅子上的变装工具,揽过桃粉色女裙的手臂精瘦不缺乏力量,线条明显,毫无赘肉,牛奶似的白,忽然滞了滞。
“等会儿,周哥是挤掉厉哥的小三,那撬周哥墙角的男人,是不是
该称为,小四?”
他咬起白牙,两颗小虎牙尖尖的。
“太过分了!怎么会有人不要脸当小四!我这就来抓小四!”